无意间在族人面前展露武功的纯,受到了严厉的惩戒,但是传授这些武技的韩特,却被族人刻意忽视了责任。
连续的失望与打击,纤细的亲情之线,终於牵系不住兄妹两人太过嫌单薄的缘分。本就个性偏激的纯,在当晚的雷雨夜中,背负着满身的鞭痕跑了出去,失踪在倾盆大雨中。
注意到银狼之女逃跑的族人们,以冷漠的眼神注视着,却默不作声。因为侦查鸣雷族世仇“远古幽魂”一族的动向,率领族人外出的韩特,在次日归来后,立刻出去寻找妹妹的踪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此后的一年,韩特急於寻找失踪的妹妹。被视为不祥徵兆的银狼之女,在魔界各地都是受到排挤的存在,一旦没有了鸣雷一族的庇护,孤身流浪在外的纯会遇到什麽凶险,那简直无法想像。
一年时间的寻找,并没有得到什麽结果,就在韩特感到身心俱疲的当口,兄妹两人的会面,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
远古幽魂一族,是鸣雷一族的世仇,双方的恩怨从当初魔界内战就开始,虽然后来都一起沦为失势的弱小族群,但两千年来,两边仍是不时相互械斗,累积仇怨。
某夜幽魂一族的奇袭,造成了鸣雷一族的重大死伤。和过去不同的是,幽魂一族似乎对鸣雷族的武学了若指掌,招招针对破绽,令得千年来势均力敌的鸣雷族兵败如山倒,毫无招架之力。
满身血污,伤疲交煎的韩特,不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奋勇连杀数人后,在烽火烟尘中,看见了穿着一身皮革甲胄的纯。
和一年前相比,妹妹的气质整个不同了。眼角眉梢满是阴邪之气,就连嘴边浅浅的微笑,都森寒得让人不安,而她手中那把淌血的剑,笔直贯穿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胸膛。
为何妹妹有这样的改变?为何她会与幽魂一族一起行动?这些韩特全都忘记去想了,目睹父亲重伤,疯狂如虎的他,在硬受了数剑后,抢着带走了父亲。
纯在后头穷追不舍,对於旧日的父兄,她似乎一点情分都没有保留下来,被迫与她交手的韩特,赫然惊觉妹妹的武功大进,除了兼得鸣雷、幽魂两族之长,更习得了某种不知名的上乘武功,轻易击败了自己,几个回合之后,将扛着父亲的兄长打落了深谷。
“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掉到深谷的男主角总是死不去……不过,也没有幸运到有奇遇就是了……”韩特苦笑着说道。
侥幸不死的他,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听完父亲的遗言,而当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好不容易重返山上,见到烽火之后的遗迹,还有积遍满地的族人尸体,浓浓的焦味、尸臭窜入鼻端,一张张仍然残留着断气时表情的焦黑脸孔,深深地印入脑海。
这幕景象,令一个本来单纯的魔族少年,从那一刻起有了巨大身心转变。他脑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知道事实真相,还有……复仇。
“我爹的遗言里,告诉我鸣雷剑的收藏所在。我养好伤,挖出剑,想要找纯的时候,已经什麽都找不到了……”
不但妹妹再度失踪,就连幽魂一族都在一夜间被灭族,没有半名活口,所有线索都化成了火场里的灰烬。
为了追查妹妹的去向,韩特在魔界寻觅许久,却始终得不到半点消息,最后,某天出现的一名神秘老者,告诉他这样的讯息。
“你要找的人,已经到人间界去了,在魔界是找不到她的。到人间去吧,好好磨练你的武艺,为重逢的那天做准备。”
尽管猜到这人刻意改变容貌,来意成谜,但老者身上的气势,让韩特没有怀疑,把这情报当成唯一希望,一心前往人间界。
要从魔界前往人间界,有两个广为众人所知的方法:境界隧道、时空咒法。
境界隧道在九州大战后就几乎全部被封死,唯一一个可行的出路,就是愚者沼泽底部,通往人间西西科嘉岛上的大隧道。可是,哪个魔族都知道,那根本是条九死一生的通道,像韩特这样仅能算是地界中六、七流角色的弱小魔人,要硬闯有五色旗把守的境界通道,不啻是自杀行为。
至於魔法,韩特并不认识这样的高人,甚至不知道什麽人会这等咒术,在广大无边的魔界,全然不晓得该怎麽去着手。
旁徨无计了数月,老者再度出现,要求他答应条件后,帮他实行了跳跃时空的咒法。至於老者索取的报酬是……
当韩特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身在人间界,躺在一场大雨天的泥泞地上,几枚奇怪的金属细针埋插入右臂,原本的魔族外表,则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相貌。
还没决定该何去何从,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类女子经过,其中一名发现了他,特别让队伍停了下来,邀他同行。
这场偶遇,韩特不知道是否也在那老人的算计中,但对韩特来说,这次相遇为他开启了人间界的另一次新生。
那位女士为他驻足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或是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讶异地发现一名人类青年身上,有着不该存在的魔族气息。
身为青楼联盟的幕后主事者,她对这样的事情感到讶异,在几天相处后,轻易地问出了韩特的来历。
事情本该就此了结,但是看出了这名少年的心性与资质,觉得甚是奇货可居的她,提出了招揽韩特加入青楼联盟的要求。
“要我当妓院的保镳?那不是龟公吗?这种事我才不做。”
对於一口回绝的韩特,她仅是淡淡地微笑道:“你到人间界来,是希望获得更强的力量吧?加入青楼,我可以帮你把三百年的光阴在一个月之间完成……另外,你好像还不知道吧,如果没有我们帮助,你这辈子也别想解开手臂上的封魔针!”
“……那是什麽东西?”
第三章流民四窜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风之大陆东北外海孤岛酒吧
“坦白说,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透,那个老家伙怎麽会对我这麽优待,用封魔针这麽高档次的东西来招呼我?”
回忆到初闻“封魔针”一词时候的呆滞表情,韩特也颇觉好笑。
在各种封锁力量的魔导器中,封魔针无疑是最令魔族高手闻之色变的一种。以奇雷斯之强,在连续被十多根封魔针刺入体内后,竟然功力狂泄,屈辱地被打落天位。
然而,这麽恐怖的东西被刺入体内,对当时的韩特却几乎没有影响。
“听说,封魔针是专门对付顶级魔族高手,甚至用来封锁魔神的。不过,那时的我,只是地界中不入流的小角色,别说区区三根封魔针,就算插上三百根,也是不关痛痒啊,这种做法,根本就是拿太阳来烤鸡屁股嘛……哈哈哈!”
同样是中了封魔针,韩特的开朗程度是奇雷斯一万倍以上。自从知道手臂上金针的来历后,唯一困扰过他的事,就是有没有办法把封魔针起出,拿去卖钱?这麽有名的顶级魔导器,应该价值不菲吧?
封魔针仍然是有着一定的效果,至少,由於它封锁魔气的强大作用,让韩特的变形得以稳定,这麽多年来,除了生死关头外,从不曾暴露出魔族的真面目过。
但是,一些高等魔导器就做得到的事,有必要浪费三根封魔针来做吗?韩特到现在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而那个老人之后也从未再出现过,只是徒然留下了无数的谜团。
“那个老太婆要我加入青楼,还向我展示组织的实力,但我始终觉得她们的风格不合我个性,所以从没答应过。老太婆说,既然我不是青楼中人,她就不能传授我武功,一切只能靠自己。”
也就是因为这样,青楼联盟引荐韩特前往恶魔岛。对於一个有着上乘武功基础,却缺乏实际死战经验的少年,恶魔岛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修练所在。
明明自己就是魔族,但却要和人类连成一气,捕杀由境界隧道出来的不速之客,这点韩特觉得十分讽刺。不过,在广大深远的魔界,各种族类多如天上繁星,彼此间的关系差距十万八千里,韩特并没有什麽残杀同胞的心理负担。
在恶魔岛上,结识了友人白飞,过了一段相当有意思的生活,武功方面,也为着日后的突飞猛进打下基础。
结束恶魔岛上的佣兵生涯后,跟着便是开始在大陆各地当奖金猎人,一面为自身武技找寻精进、突破之路,一面也寻找可能已经来到人间界的妹妹,这时,青楼联盟的使者,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茫茫人海,要找出一个人,那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与我们合作吧,这才是对你真正有益的正道。”
在香格里拉的魔屋中,那位女士再次提出了招揽的要求,可是韩特也又一次地拒绝了。
点头答应是件很简单的事,不但可以让青楼联盟帮着自己找人,而且还可以修习她们所保存的千年绝学,甚至是异大陆的绝世神功,但韩特这次拒绝的理由,却与之前有所不同。
初到人间时,韩特对什麽都抱持着戒心,不喜欢青楼的风格,更不信任这群诡秘莫测的女人,但经过时间的肯定,他开始分辨出什麽人是真心地为己着想,提供着援助,所以心态不知不觉地转变成“如果答应了,这个恩情就是欠一辈子,永远不能还清了”。
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生活,在“该做的事”做完之前,韩特拒绝身有所属,所以婉拒了那位女士的好意,转而委托她,用青楼的情报网协助找人。
对於不熟悉韩特的人,很难想像他有这样细腻的一面,但将他视之为子侄的那位女士,却是可以完全理解的。因此,她啼笑皆非地接受了这个年轻人的坚持。
非青楼成员,却要这样使用青楼的情报网,代价就是大笔金钱。而当搜索范围越来越大,天文数字般的帐单金额也就一再暴增,虽然那位女士总是优雅地说,只要加入青楼,所有债款一笔勾消,但固执的韩特就是死都不答应,开始奔走在风之大陆的各个角落,变成了一个卖命赚钱还债的吸金鬼猎人。
“……所以,你们就该知道,我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不是那麽嗜钱如命的。”
韩特的这番剖白,却没有获得两名同伴的多少共鸣,李煜看看源五郎,问道:“这家伙说他以前不爱钱,你觉得呢?”
“这个嘛……就像东方玄龙老前辈说他三百年前其实不像今天那麽好色,不偷窥不偷女人内衣;天草四郎说他当年是个认路专家……也许是事实,但听了就是很想笑啊!”
说完,这对义兄弟很有默契地大笑起来,前仰后翻,还相互倒酒,乾了一杯,直到韩特脸色铁青地拔剑斩桌子,他们才讪讪地收敛下来。
其实,如果他们的反应不是这样,而是沉默地为友人流下眼泪,韩特自己反而会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吧?
朋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关系。
“你的事情我曾经听那位女士说过。青楼联盟成立以来,像你这样的案例真是不多。”源五郎道:“追查了那麽久,却一直没有线索,这点确实是很怪。”
青楼联盟组织庞大,千百年来盘根错节,深入各个阶层角落,却终究不是全知全能,有时候也会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即使找不到人,多多少少也能够有点线索,判断出可能下落,或是存殁与否。
依照过去经验来判断,目标人物身殁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听韩特的描述,他妹妹并不像是那种会没没无闻死在路边的人,所以,那位女士研判出两种可能性。
第一,纯仍然在魔界,并未来到人间界,必须要在魔界展开调查。
第二,纯已经到了人间界,但是却像韩特一样,隐藏起本来相貌,用一个完全不同的新身分开始生活。
韩特认同这个判断,但是,在魔界调查的困难度,比搜查风之大陆更麻烦,委托金额也是再次激增,令得韩特必须舍弃猎人尊严,开始接快递业务的零工。
他期望那位女士的第一个判断没错,因为如果妹妹不在魔界,而是以人类的面孔生存在人间界,又掩饰一身力量,安於平凡,那麽真是没有可能找到她了。
“还有一个线索被你漏掉了,就是给你封魔针的那个老人。”
“没漏,我一开始就想到他,但是想到又怎样呢?”
光是持有封魔针、会使用时空转移咒法,这本身就很可疑了,更别说那老者突如其来的出现,告知纯的下落,还把韩特送到人间界,怎麽看都透着丝丝阴谋气息。
然而,要追查这位老者是什麽人,就要回魔界作调查。即使回去了也没有用,因为根本不知道该追查些什麽。以韩特今时今日的眼界回想,那名老人的外貌,根本就是以力量或是魔法刻意变形而成,无论身高、肤色、年纪、嗓音、形貌,全部都不可靠,青楼照自己描述的样子去找人,肯定没有下落。
如果再见那老者一次,以韩特如今的天位力量与眼力,定然可以看穿伪装下的一些东西,但当日的他无此能力,记忆也不能提供些什麽,这条线索等若是断绝。
“封魔针是魔族的至宝,但是近两千年来,有办法做出封魔针的只有隆?贝多芬,有没有试着从那边去找线索?”
源五郎实在是问了一句废话。因为抵达人间界的韩特,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再回魔界去,自然也就无法去魔界找隆?贝多芬查探,而且,以隆?贝多芬的怪僻脾气,被一个三流小辈上门叨扰,肯定会立刻把他轰得尸骨无存。
“没有。当我得知隆老头住在另一处境界隧道的人魔边境,那是旁边这位李大兄给我介绍好买卖之后的事了……”
在黄金像事件中,韩特一直在留意着爱菱的言语动作,并且於阿朗巴特魔震后,开门见山地向这位大姊头询问其父亲所在,然而,知道了隆?贝多芬住处的韩特,并没有前去造访,因为爱菱口中的西玛大人,怎麽听都不像当初引导自己到人间界的那名老者。
调查封魔针完成品的去向,是一个方法,但是爱菱说,封魔针铸造完成后,就交给了各个委托人,大多是交给了当时魔族的军部或是王室,经历两千多年的流传,早就不知道被散到哪里去了。
“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啊。”源五郎道:“不过说到封魔针,你有没有想过取出封魔针呢?以你现在的力量,即使拿出封魔针,也可以很妥当地用天位力量来控制外表变形吧?而且……”
不需要说出来的那句话是,即使露出了真面目,韩特的友人中,也没有人会因为他身为魔族,就改变这段友情的……
“不是没想过啊,整天在手里插着针,你以为不会麻的吗?”
韩特道:“要解开封魔针,就要找到当初施针时下的咒语,这点可是只有那个老头知道。”
“有法固有破,密码也不是牢不可破,我就知道有一个人……”本来要推荐可以请莉雅女王协助的源五郎,略一沉吟后,改口道:“就是你们那个黑巫女华大巫师啊。”
“你说鬼婆啊?有啊,我有去找过她,她倒是很爽快,一口答应帮我研究封魔针的解咒法,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麽条件?”
“拔出来之后,她要再把针插进去一次……”
上次施针,因为韩特仅有地界程度,并未触发封魔针的真正效果,因此后来就算他进入天位,也不受封魔针效应影响;但如果拔出封魔针,在他已经进入天位的此刻重插回去,封魔针的效果就会出现,那时候会产生什麽后果,根本没人可以保证。
……但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力量立刻被打落天位,经脉萎缩,变得比常人还要不如。
“唔,我猜那个鬼婆就在期待这种画面,说不定还打算用这藉口帮我解剖咧……”
或许有刻板印象是一件不好的事,但是,没有人想反驳韩特的这个未来假设。
而当天色将明,这一夜就要结束,三人之间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不好开口,但是如果要协助搜寻,不弄清楚这个答案是不行的。在源五郎的注视下,李煜问道:“如果找到了你妹妹,你打算怎麽做?”
“……不清楚,反正不会是哭哭啼啼的热烈拥抱……”
那麽,到底会是什麽呢?韩特并没有说,三个饮酒的男人也因此陷入了一段漫长沉默。或许,他是不愿意将那残酷的答案说出口……又或许,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答案是什麽。
隔天,非常让人讶异的是,所有人都非常晚起。
聊了一整个晚上通宵的三个男人,在日光出来之前回到了休憩处,开始呼呼大睡。
尽管可以用打坐调息的方式来驱除疲劳,但是睡眠的形式已经变成一种习惯,甚至是享受。在连场恶斗之后,他们很需要这样古老形式的休息方法,将身心所承受的疲劳一一洗涤。
不过,对於这样的做法,还是有人强烈批评。
“先是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睡成一头死猪,男人这种生物最差劲了。”
在吧台上趴着睡了半晚,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被遗弃在空荡荡的酒吧里,妮儿的怒气甚至找不到人爆发。因为顾虑到她醒来后可能立刻找自己算帐的源五郎,不想在睡梦中被人踢上天去,特别找了个隐密所在躲了起来,让妮儿找不到人。
在岛上到处奔走找人的妮儿,可能是这个海岛上最有活力的生物了,然而,喝醉大睡这种事实在是算不了什麽,和这事相比,还有一件事更会让妮儿大呼过分,想要踢人泄愤。
在泉樱房里度过一夜的兰斯洛,也是几乎到天方明才入睡,疲惫程度似乎较诸苦战大蛇犹有过之。
“要命……好久都没有这麽累了……”
回想起来,好像自从离开风之大陆,抵达日本后,就一直处於禁欲状态,虽然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想想还是有几分好笑。
以自己的胸膛为枕,泉樱正躺在自己胸前,甜甜地熟睡着。鬓发散乱,神情慵倦的娇艳容颜,在晨光柔和的拂照下,美得几乎让人屏息,而薄被下全裸的雪白身躯、两人肌肤相摩擦所传来的奇妙感受……兰斯洛反覆地深深吸气,不想因为发出声音,吵醒了妻子,因为只要张开口,他一定会大声地笑出来。
当人觉得很快乐,当那种幸福感受满溢着身心,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尽管没有什麽特别的事,但是只要一张口,就是会莫名的微笑。
女性,确实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能够这麽简单地就消去了自己心头的阴霾。和小草那种消去所有魔法的异能相比,兰斯洛觉得泉樱也会用魔法,不然怎麽能这麽轻易就转变了自己的心情呢?
不再想那些不太开心的事情,兰斯洛以愉快的心情,开始策划着未来,首先是有关日本遗民的安置问题,接下来就是回到雷因斯之后的国政。
事情是那麽多,未来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可是搂着怀中甜睡的美丽人儿,兰斯洛就觉得自己充满信心,能够无惧一切……
这一天,众人的休息直到傍晚时分,睡着的、沉思的、**居的,才又重新出现。
枫儿的现身,给大家带来惊奇,因为不只是她,就连一身盛装和服打扮的织田香,也贴在她身边一起出现。
如果是正常情形,前一天还打得要死要活的敌人,不太可能立刻就握手言和,情感上的重大转折,任谁都会感到尴尬。但这问题在织田香身上并不存在,跟着枫儿的她,就像之前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向众人点头问好。
当已经决定了今后立场,织田香的表现就很明快,没有会困扰着一般人类的尴尬或苦恼。不管昨天怎麽样,这些人现在是友方,就照着对待友方的态度去处理就好了,至於明天会怎麽样,那是明天再看着办的事,完全照时势而行,不需要浪费精神。
会让她产生那种理智外的“怪怪”感觉,只有身旁的枫儿妈妈而已,前面的这些人,并不是能让自身理智失控的人选。
“大家好,我是织田香,往后请多多指教。”
颔首点头,众人对於这位美丽小公主的问好,以不同的方式回应。源五郎有礼的、韩特随意地微一欠身,算是还礼。
之前在昆仑山有过一面之缘,李煜却没有说些什麽,甚至连回礼都没有,只是在那边大剌剌地喝着酒。不过,施礼之人和受礼之人都心中有数,这样子就够了。
相较之下,妮儿的态度就显得很暧昧。一方面,她很高兴能与小公主化敌为友,不用兵戎相见,但是另外一方面,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可爱的宗次郎,妮儿又觉得非常可惜。
不过,和另外一件事相比,这件事就显得微不足道。和泉樱一起出现的兰斯洛,两个人之间的态度亲昵,较诸前一天更进一大步的差别,任谁也是一眼就看出来。
枫儿有几分讶异,但表情上却看得出明显的喜悦;韩特与源五郎同样是面露讶色,而正在往自己杯中倒酒的李煜,则是老实不客气地一声口哨吹出来。
妮儿的反应最是尴尬,怒气勃发、想要发作的她,还没开口,旁边李煜就和韩特唱起双簧。
“吾友啊,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真是太现实了。”
“世界本来就很现实,不过你是指哪一样啊?”
“有些人在危险的时候一起打生打死,救来救去的,多麽亲热?可是战斗一结束就翻脸不认人,捅人家背后,真是势利眼啊。”
“哇~~哪个女人这麽恶毒啊?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将来也不怕生个没屁眼的儿子吗?”
一面说话,手指还有意无意地朝着妮儿乱抖,明嘲暗讽齐施,让妮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偏生就是发作不得。而抬眼更看见泉樱几乎是哀求的温柔眼神,心肠本就很软的妮儿哪里还硬得下去,闷哼一声,两手托腮,就在吧台上坐了下来。
但是很快就有人为她报仇,先前指着她背后说话的韩特,话才一说完,就被源五郎掐住脖子。
“喂,你这是干什麽?”
“你说什麽都可以,拿人家儿子来诅咒就是不行。”
“奇怪了,她生儿子没屁眼关你屁事?没屁眼的儿子是跟你生的啊?呃!好痛……喘不过气了……”
这是一段足以媲美雪特人说话的污言秽语,不过却因为当事人被掐得脸色发青,失去了再继续下去的机会。
兰斯洛暗暗向李煜投过一个感激目光,后者摇了摇酒杯作为示意。如果不是用这方法巧妙化解了本来会出现的冲突,兰斯洛和泉樱一定会很尴尬。
之后众人谈起了日本遗民的安置问题,李煜和韩特对这话题漠不关心,但其馀众人却必须认真处理。
有织田香出面,应该可以抚平难民们的情绪,之后就是送回大陆本土安顿的问题,但是顾虑到日本遗民的心情,很多地方都有着障碍,而为了让事情顺利进行,源五郎提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方案。
“以我们现在的角色,想要说服日本民众,大概很困难吧,最理想的方式,就是让他们觉得我们是自己人。”
“说得比唱的还简单,我们又不是日本人,怎麽让他们觉得是自己人?和亲吗?”
“对,就是和亲。”源五郎笑道:“如果日本公主嫁入雷因斯王室,日本遗民对於老大和雷因斯都会觉得亲近一点吧?反过来当然也是这样,而你们原先不就有婚约吗?趁这机会,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源五郎玩笑似的提案,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强烈反弹,兰斯洛的表情,看来就像是吸入了过多的毒气;妮儿拍桌子大骂,问说怎麽可以提出这麽没有良心的计划;枫儿甚至是主动把女儿抱在身边,像是要保护一样地看着源五郎。然而,却有人出奇地表示赞成。
“我同意,这是一个很好的提案。和亲一向在各种民族融合的政策中,被当政者率先使用,从现实面考量,如果雷因斯与日本的政治层峰和亲,两边的人民会比较亲近,对於将要融合的两个民族,这样不会产生无谓的排斥与歧视,是相当有实效的做法。”
无视於众人的诧异眼神,织田香冷静地说道:“就尽速举行婚礼吧……不,其实婚礼并不重要,只要向两国人民宣布既成事实就够了,但是,如果是为了增强宣传效果,盛大的婚礼仍然是有举行的需要。”
和众人的惊愣、不知所措相比,织田香的态度平淡到几乎让人错以为要结婚的是别人。
可是,就织田香来说,这些人类的反应才是奇怪。她可以看出这些人的吃惊,但却不能理解他们吃惊的理由,以政治理论上来说,和亲是宣告民族融合的良策,过去历史上藉由两个王族的通婚,将彼此帝国合併的例子不在少数,源五郎是聪明人,所以才提出这个方略,但为何此刻连他看来都有几分尴尬呢?
当人们感觉到尴尬、惊愕时,自己需要做的反应又该是什麽呢?
“哈哈哈哈~~~”
织田香的话说到一个段落,没等兰斯洛开口,旁边已经响起了大笑声,李煜放下酒杯,走了过来,将一样东西扔到兰斯洛面前。
“小公主的提案很有意思啊,就照着她的话去做吧,如果你和她成亲,这东西就送给你当结婚礼物……嘿,雷因斯国王和日本公主的和亲,有意思,哈哈哈哈~~”
这人摆明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在促成,但是他所扔出来的东西,却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那是一张巴掌大的金色小卡片,由黄金打造,上头以白金丝串铸成奇异的线条,似乎是某种符文,但却连知识渊博的源五郎都看不懂,兰斯洛也仅能从白起记忆库里的讯息,判断出这不是风之大陆上的文字。
“当初我和我的便宜师父分开前,他送给我三样东西:明肌雪木剑、七情龙丹,还有这个东西。”
没有特别指明,但每个人都知道李煜口中的便宜师父,绝对不可能是陆游。
“他当时说,拿这张卡去找青楼联盟,往后就衣食无缺,我还以为这是什麽青楼宾客的身分证件,谁知道那老太婆看了这张卡,就给我大笔金银,我说没地方放,她就用我的名字,在香格里拉盖一个招贤馆,名义上是款待四方豪杰,但其实就是高级旅店,每次去住那边都有豪华享受,我还以为青楼的钱多到可以随便乱花……”
一句话解了众人心头疑惑。当年李煜以“唐殇君”之名,位列四大公子之首,并且在香格里拉盖了招贤馆,源五郎和妮儿旅居香格里拉时,甚至还去看过那栋已经成为观光景点的华丽宅院,但却都想不透,以这人的孤僻个性,会没事去盖什麽招贤馆?又从哪里来的资金?原来一切理由就是为此。
“一直到我去了海外,我才弄清楚这张卡片的来历。我那便宜师父开创的自在门,与炎之大陆、冰之大陆的王室有很深渊源,所以才有了这张东西。听说,只要拿这张东西到青楼去,不管是要多少钱,青楼都会满足持卡人的要求。”
早就听师兄王五说过,青楼联盟的背后,是一个横跨鲲仑世界四块大陆的巨大组织,但兰斯洛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会吧?青楼会比我二舅子更有钱吗?”
“那就很难说了,因为又不是青楼联盟自己花钱,一切的金钱都会从另外两个大陆跨海运来。有另外两块大陆的独裁者做金源,付钱的青楼那边不痛不痒咧。”
“那……这张卡片的额度上限是多少?”
“不清楚,我没怎麽用过,但是听老太婆说,没有上限,要多少就给多少,反正有另外两块大陆的国库撑着。”
李煜道:“当初我在炎之大陆上,听到你和老四干的那件好事,就知道事情难以善了,炎之大陆的几个激进派,还打算放下目前的战争,先挥军过来讨回公道,而能够阻止他们的方法,我怎麽想也只有一个。”
“什麽方法?”
“一个很没良心、很笨,但是应该很有效的方法。”李煜低声道:“你就把这张卡拿去,拼命的刷,拼命的花,尽量消耗那边的军费,当那边要为了财政恶化而焦头烂额,就没有时间过来打无聊仗了。”
太过明显的教唆,众人眼前彷佛出现一座高高的金山,由金银珠宝堆积而成,闪闪发光。
“喂,你太过分了吧,我们两个好歹也是挚友啊,这麽好的东西,你给那头臭猴子不给我,你难道瞎了眼睛,看不出谁是真正需要钱的人吗?”
“哈哈,本来是打算给你的,可是听完你昨晚说的话就改变主意了,你的债款根本就是自找的,老老实实加入青楼不就没事了?那个老太婆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能出卖朋友啊,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说得太过亢奋,韩特拔出鸣雷剑斩人,李煜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还继续说着拿友人开心的讽刺话语。
“我有一个疑问。”源五郎道:“二哥这样做,算不算是出卖异国的朋友呢?”
“哼……刚去的时候每天互打,弄得满身是伤,多多少少有点怨恨,趁机报复一下也好,反正我回去就说弄丢了,死无对证。而且……帮助荷包太重的人减轻负担,这又有什麽不对了?”
李煜笑道:“反正也不可能一直任由你们乱刷下去,当那边察觉数字太过份了,发现金卡落在你们手里,应该会声明从此中止支付,不过在那之前,嘿嘿……”
有一件事情是李煜所没有说出口的。那是在回到风之大陆的旅途中,小舟之上,他与自在门掌门师兄的对话。
“这样做真的好吗?虽然是停战时期,但蛇王军随时可能毁约,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计策,最坏的情形,可能导致我方战线全面崩溃啊!”
对於这个问题,一身蓝衣的他,就连回答的声音都优雅如昔。
“不,如果把损失控制在金钱,那麽就不至於出现我们收拾不了的局面……穷兵黩武未必是一件坏事,可是过分迷信武力能解决一切,这就是毁灭的开端。当事情不能再用言语去控制,那麽就用事实去让那几个孩子察觉到,世事总有变局,人不可能操控一切……”
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李煜很豪迈地扔出这张关系重大的金卡。而单单想到这张小卡片代表的意义,还有其所暗示的钜量金钱,那甚至是远远凌驾於白字世家的财富,只要是正常人,任谁都是掌心冒汗、呼吸粗重。
而从反应来看,兰斯洛无疑是一个再正常也不过的男人,在他把金卡快速收入怀中的同时,甚至是眼发异光,整个表情都不对了。
跟着,他出手如风,一下子就抓住了织田香的小手,以一个完美的绅士礼仪,轻轻地吻了一下。
“小女妖……哦,不,美丽的小公主,虽然我们昨天曾经是敌人,不过看在两国人民和金山的份上,我们立刻结婚吧。”
尽管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决定,但是兰斯洛的决断这般迅速,还是让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而他惊世骇俗的举动还没完,立刻又抢握住枫儿的手,另一手指着旁边的源五郎。
“不过婚礼这种事情实在太麻烦了,我委任老三当我的替身,完成整个婚礼,至於典礼后头的洞房部分,就由身为新娘母亲的你来代替她,我们实际操练吧。”
把所有好事一股脑占尽,似乎是一件天理不容的行为,所以兰斯洛一说完,满面通红的枫儿还没回答,两把椅子就以重手法轰砸在雷因斯陛下的后脑上,轰炸碎裂,绝顶天心意识配合力量,登时把人打得晕过去。
“天诛!”
“以下犯上的时候来了!”
偷袭成功,一举把人打昏的的妮儿、源五郎,正要表示默契地击掌,却看见泉樱正慌忙地阻止着已经挥着鸣雷剑,要趁着强敌昏迷之际谋财害命,夺取金卡的韩特。
海外荒岛上的雷因斯领导阶层,正处於轻松的休息阶段,而雷因斯国内也因为国王的伟大政绩,处於庆典气氛中,但雷因斯境内还是有某个地方,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戒,那就是位於两国边境的北门天关。
自从上次的一场大战,把关卡整个夷为平地后,靠着远远超越现今风之大陆建筑水平的技术,五色旗已经把北门天关重建。
重建的部分还没有全部完成,但是城壁部分却是已经修筑完毕,只是在修筑同时,很多人的心里都有疑问。
“修这些东西有意义吗?如果再有天位高手对战,那不是又被毁得一塌糊涂?”
但话虽然是这麽说,总不能就搁着不管了,所以还是要完成起码的关防,另外,如果能把预定中的第三期、第四期工程完成,配合龙腾山脉的特殊地气结构,把北门天关变成一个像是稷下那样的法阵型要塞,那麽即使是有天位高手在此决战,也不至於那麽不堪一击了吧?
位於边境地带,对於两国势力变化的感觉特别明显。自从北门天关一战至今,不过短短数月,曾经在艾尔铁诺北部叱咤风云,历经大石王朝、艾尔铁诺两国而屹立无损,累积下无数荣光风采的花字世家,就此土崩瓦解。
艾尔铁诺的势力中衰,国内的几个豪门世族都受到影响,可是在石家、麦第奇家努力找寻出路,积蓄实力的同时,花家并没有能够掌握时代的脉动,做出适当的改变。
阿朗巴特魔震后,天位高手并未出现在花家,随着天位战的时代来临,纵然是财雄势大的花家,面对这千年未有的变局,应付上显得相当困难,整体声势如江河日下,而家主花天邪的决策,更将花家所要面临的破败局面提早呈现。
将花家唯一的天位战力拒诸门外,花天邪将“巩固权力”的迫切性放在“延续世家”之上,把扭转局势的大门给关上,之后又毅然决定,用整个世家的存亡,来换取自身的发展,在北门天关一战,牺牲二十多万花家子弟兵,突破地界,进入天位。
首领失踪,主要战力全部崩毁,花家就成了“树倒猢狲散”这话的具体呈现。几个月之内,花家分崩离析,数个长老与新秀在领地内各据一方,相互展开权力斗争,但其中脑筋动得快的几个人,抢先捧着自己的领地与人民,投靠石崇,与石字世家结合。
接着,石字世家的高手与大军,堂堂进入花家领地,以压倒性的优势扫平一切反抗势力,正式併吞了花家的领地。
事情结束得出乎预期的快,但让人讶异的是,石字世家的死敌,麦第奇世家在整个过程中保持沉默,任由石家扩大势力,却不做出任何阻止的行动,甚至当石崇向皇帝上奏,认为花家领地混乱不堪,亟需整顿,自请暂将花家领地併入管辖时,麦第奇家都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麦第奇家本身也处於一个很尴尬的状态。在这麽紧要的当口,家主旭烈兀居然外出旅游,行踪不明,整个联络不上,就连他好不容易传来的一、两封书信,也是指示世家按兵不动,不要有任何应对。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石家完全吞併了花家势力,声势如日方中。但是,民心的流向并非石家能够掌握,特别是过去石家领地内百姓悲惨的传闻,早就吓坏了花家领地内的人民,所以从石家大军进驻开始,大批难民朝雷因斯、自由都市流动。
首当其冲的北门天关,不可免地收容了许多难民。他们虽然希望立刻穿越北门天关,进入雷因斯,可是这些从饥荒状态中逃出的人民,大多数身体状况极差,必须要立即进行调养、医疗,不少人身上还有患病,如果贸然让他们进入雷因斯,就会把疫情带入国内,所以要成立检测中心。而雷因斯的边境显然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北门天关就成了最大的收容中心。
能够得到大量的免费民工帮着建筑,这点当然是很好,可是为了要养活这些人,巨额暴增的种种支出,那可就很糟糕了,特别是这些人都是扶老携幼而来,一个生产人口,往往还带着三个以上的非生产人口,消耗物资的速度实在很可观。
对於本来就省吃俭用的五色旗,预算暴增的严重赤字,令他们为之脸色苍白。这群面对魔物、强敌,仍不知道什麽是退缩的强悍军人,这次却主动兴起了不战而逃的念头。
“蝗虫真的是太可怕了……”
干部们的哀嚎声,以这样的形式送到白无忌手中。尽管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白无忌的脸色仍然很不好看。
“拼命贩毒得来的钱,最后是要拿去养这些东西……死了以后下地狱,这笔帐一定很难算。”
依照行政体制,有关这些难民的处理,白无忌曾经把讯息传给当时仍在日本的兰斯洛,请一国之君裁示,兰斯洛愤怒地对邻国国君发表了这样的感想。
“混帐!让自己人民挨饿的国王,没有为王的资格。”
听见他这麽说的白无忌,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把政事丢下不管,跑到海外逍遥的浑蛋,一样是没有为王的资格。”
从事实来看,因为让日本陆沉,为自己国内制造出大批难民的兰斯洛,确实也是颇失为王的风采。特别是在西北已经难民为灾的情形下,他又把日本的难民领回国内,雷因斯等若是同时从东西两边被难民蝗灾夹击,也就难怪白无忌气得脸色发青。
“没有办法,不管以后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白无忌这样感叹着。裁决一切国策大方向的兰斯洛,确实是很有王者威严与仪态,但为他守住这份威仪,妥善执行他每个政策,不至於让美意变成灾害的舵手,却是白无忌。能够在苍月王朝的建立阶段得到这位宰相,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在白无忌的指示下,雷因斯把大量的物资、人力,源源不停地送往西北边境,从长远来看,西北一带素来欠缺开发,如果多了这批人力,世代安顿於斯,开荒垦地,那也不失为一条良策吧。
收容了大批难民,北门天关这时最担心的,就是爆发战事。照理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花家本身的武力已经全部崩溃,而花家领地内目前混乱不堪,石家光是要稳定局势就忙不过来,哪有办法再发动战争呢?
另外一方面,把守北门天关的是五色旗,号称是整个大陆上最强的兵种,即使石家大军攻来,也有支撑之力,倘使数目不多,甚至不用请求援军就可以灭尽敌人。
这些都是常理的推论,但众人之所以无法释怀的理由,就是石家并不是一个会照常理来做事的世家,石家领地内的混乱,较诸目前的花家,也只不过是稍稍稳定一点而已,早已经习惯剥削人民来当战争资源的石家,根本不会在意领地内的混乱,只要强行镇压就可以了。
再者,北门天关的最高统帅此刻并不在,源五郎也远在日本,两名天位战力全都不在岗位上,而收容大批难民后,北门天关的警戒机能,多多少少有些下降,正是处於实力最弱的时候。
如果石家是刻意放任难民移动,造成北门天关防卫变弱,而趁机攻击,那麽现在就很危险了。五色旗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但是北门天关的战局不同於恶魔岛,在必须考虑人道的情形下,他们不能够以屠杀来解决难民问题,事实上,光是要警戒难民中是否混有奸细,就够让他们伤透脑筋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於在不久之后爆发。在日本陆沉的四天后,北门天关守兵感应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大量军队正往山道,缓缓推进过来。
“石家大军进攻了!”
这声警告撼动了整个北门天关,五色旗进入备战状态,在关卡重点处据险而守。
根据观察,进攻数目约莫在五、六万人左右,和目前北门天关的兵力相比,是十比一的情势。如果把难民人数也加上去,数字上反倒是北门天关这边有利,但实际开战起来,这些从未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不碍手碍脚,就已经要感谢老天了。
凭着关卡地利、太古魔道兵器,这个数字差距并不至於无法弥补,但为了慎重起见,五色旗在发出敌人进攻的消息同时,也递出了增援的请求。
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这是五色旗最大的忌讳,特别是假若敌人有天位高手随行,那麽北门天关这边也就需要能够与之对抗的高手。
“敌军停下来了!”
出奇地,这五万多的石家大军,并没有一鼓作气地进攻,反而是行进到山口通道时,就整个停下,没有任何动静。
“不进攻也不扎营,他们到底想要做什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整数个时辰,敌军没有任何动作,看上去,好像只是站在那边而已。
“该不会全部都是僵尸兵吧?”
有人提出了这个疑问,但没有人能够回答。敌军的位置太远,太古魔道的枪弹武器无法攻击,必须要使用远距离的浑沌火弩,但那却不是可以轻易动用的武器。
经过慎重考虑,暂代北门天关军务司令的白千浪,向稷下发出了紧急军情。
“北门天关遭受袭击,敌方动向诡异,请求天位战力、太古魔道技术支援。”
在海外孤岛上,兰斯洛的生活并不轻松,虽然看起来像是在休假,但却是必须立即调度物资,供给难民使用,再准备船只,把难民分批送回风之大陆。
为了表示诚意,他这个雷因斯之主亲自打理各个事项。对於日本百姓来说,世代居住的土地忽然沉到海底,惊愕地与亲友们生离死别,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异国国王,说要把他们全部迁移到风之大陆去,连串惊变所造成的惶恐,可想而知,如果雷因斯随便派个官员来处理,一定会酿成暴动,所以兰斯洛的存在,很大的一个层面上,起了稳定人心的效果。
这时,一件让悲伤气氛稍稍纾解的喜事,传遍了海外群岛,也在雷因斯掀起了不小的震惊声浪。
自从莉雅女王亡故后,便一直处於单身状态的兰斯洛国王陛下,为了两国人民的友好与永续,决意迎娶日本的织田香公主。
在之前日本遣使联姻时,雷因斯的媒体曾就这可能做过讨论,却没想到此事竟有成真的一日。本来有可能造成的反对声浪,在白无忌抢先一步发表贺词,认为这是能够稳定雷因斯发展的美事后,也就被压了下来。
无论是身分地位、与前任女王的关系,白无忌都是雷因斯政权中,几乎可以说是比国王本身更不容挑战的存在。身为前任女王兄长的他,主动表示乐见其成,其他人根本就没法再反对什麽了。
对兰斯洛来说,他是有点遗憾的,因为尽管这场婚姻只是稳定人心的形式,他还是希望能取得小草的同意,但一直到现在,所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样:苍月草请假外出,迄今未归。
以小草的聪慧识大体,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自己闹小性子,那麽,到现在仍避不见面,或许真的是无法露面,或者是遇到了什麽麻烦了……
对此,兰斯洛有几分忧心,但白无忌却只是要他尽快把海外的事情了结,尽速回来,这麽看来,小草应该没有什麽问题,而她也是赞成和亲这个做法的……
“反正你快回来就对了,就算你不回来,也要放几个天位战力回来,现在西北军情紧急,我们需要天位战力啊!”
“知道了,还要一点时间,李老二这两天正在秘密传授他们一点东西,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我和源五郎没份,可是也得把婚礼办完,才能赶过去啊,再给我一天半时间吧。”
一切时间是如此紧迫,本来应该是盛大豪华的婚礼,只得草草进行。
帝国历史的记载,就在这一年的八月三号,我意王陛下在雷因斯东海的鹰魔岛上,迎娶日本的织田香公主。
基於历史文献的慎重性,里面并没有提到典礼的过程,也没有提到我意王陛下是签着什麽人的手,笑着步入新房,但却对当时鹰魔岛上的烟火,还有雷因斯本土的盛大庆祝活动详加记叙。
自从内战结束,积极想提升国力的雷因斯,一直在期待王室能有一些好消息。这次的婚礼虽然仓促了些,但仍是一件称得上是喜事的好消息,无分朝野,在盛大典礼庆祝之后,都认为只怕几年之内都不会受到这等规模的震撼了……遗憾的是,仅仅是隔日,他们就懊悔自己当时的天真。
在婚礼当天的那个晚上,众人已经倦极就寝后,兰斯洛却尚未入眠。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两张同样娇艳的海棠睡容,尽管容貌有高下之分,但心爱的程度却是一样,而他所不敢说出口的,就是他忽然强烈地想念一个女人。
一个本来应该在此……但现在却不知下落何方的温柔女子……
兰斯洛所不知道的是,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风华此刻已经抵达香格里拉,正在接受款待。
不会武功,也不会使用飞行、瞬间移动术法,要前往香格里拉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但是在青楼联盟一路特级贵宾式的护送、接待下,风华终於被送到香格里拉,进入了这所她从小时候便曾多次听闻的魔屋。
虽然是第一次实际见面,但因为风华的目不视物,魔屋主人难得地撤去了分隔主客之间的珠帘。
彼此在之前都不曾见过面,但是她们之间却有着很深厚的关系。远从两千年前,藏在青楼背后的那股势力就已经渗透龙族、西王母族,进行操控。九州大战后,虽然龙族已经脱离掌握,但西王母族却是仍受到青楼影响,直到这一代,西王母族的长老会与青楼主事者反目,才渐行渐远。
但那也不代表青楼与西王母族撇清关系,因为八名昆仑长老一直有夺取青楼大权的企图,只是这次被抢先反将一军,大败亏输而已。
然而,在西王母族一败涂地的时候,青楼主事者确实没有想到,那名印象中不太起眼,只是徒具美貌的温驯女子,会以已经数十年不曾开启的水镜热线联系青楼,寻求协助。
“日本就快要沉了,请宗家伸予援手,协助我的族人撤退,还有派出船队,救出日本百姓。”
听到这样的话,她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位小小的西王母,赫然有着不俗的智慧,在短短一句话里头,表达了应该要表达的东西,还完全掌握了听者的心理。
不用“青楼”、不用“千叶家”,风华是请求“宗家”伸出援手。因为如果要求援,青楼必然会提出要西王母族臣服的要求,绝不可能退让,而处於劣势的西王母族根本不能拒绝,所以风华一开口就自承是“分家”,请总部救助。
一眼就看清整个时势,不愚昧地自抬身分、不卖弄无谓的外交辞令,在最短的时间内,做该做的事,这令青楼主事者对风华彻底改观,并且起了高度兴趣。
尽管看清了这女子的觉悟,但她仍是想要试试看,所以开口问道:“答应你的要求不是问题,但我们有什麽好处呢?”
“援助分家,这不是宗家的义务吗?还是说我有什麽地方弄错了呢?”
淡淡地说了一句,风华并没有忘记自己此刻的身分,道:“请立刻行动吧,只要是我能够答应的,我一定会答应,玉签风华知道信义是什麽……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最后那一句话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怀疑的意志,亦是因为如此,短短的数句交谈,青楼方面就做出了千馀年来未曾有过的大动作,发动所有潜伏在日本的门人协助撤退,还派出大船队。
当一切都成功进行,西王母族幸存的族人获得安顿,风华也被接到香格里拉,预备支付她应付的代价。
“已经准备好了吗?丫头?”
“是的。我曾经答应过您,只要是我能够答应的,我不会违反约定。”
过去曾经见过织田香几面,风华一直有个感觉,自己与那位孤绝的冰公主好像,都是一种无根的生命型态,在不断的漂泊中存活。
如果说织田香的生命是反覆寄生、飘离,自己的生命就是不停的买卖,从出生起就卖给西王母族,在西王母族溃灭后,换一个新的买主……像这种待价而沽的感觉,自己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用这麽紧张,这里是香格里拉,不是昆仑山。”看出了对面那女子的紧张,她微笑地说话了。
“我觉得……适度的紧张,有助情绪稳定。”
因为长老们的刻意封锁消息,所以风华并不清楚千叶家的实际作为,但是,见过一定世面,她不至於不清楚什麽东西叫做“黑暗”,因此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之后的一番交谈,却让风华不禁疑惑起来。看来,每件事情都有例外,就像西王母族出了自己这样一个异类,这一代的青楼主事者,似乎也有着不同於过往的作风,而她对於自己的处置,更是之前所料想不到的。
“我过去总是把美女栽培成大明星,她们也都很高兴,不过显然不是每个小美女都适合演艺生涯,票房毒药会砸掉天香苑招牌的。你不是喜欢行医吗?刚好有个医疗团要去北门天关,你就和她们一起去吧。”
与风华一握手,她笑道:“你之前没有猜错,千叶家万千年来都是收买人命、控制人生的组织,不过,只有一点与之前不同……我只控制十年、几年,你的生命还是得由你做主……要背负着那麽多人的一生,太累了。”
随着两名聪慧女性的握手,一件令人忧心的事件,以喜事的型态落幕了,但这时却没有什麽人发现到,在连串的喜事中,有一桩小小的流血事件,为最近的欢喜气氛添上悲伤色彩。
事情的开端,是在稷下的巷道里,一群刚刚参与庆祝典礼的民众,意外在街角发现了一个人影。像是刚刚遭到暴徒洗劫,满身血污的他,因为伤势实在太重,在夜色中已经看不太清楚本来的样子,惊惶失措的民众,立刻狂奔而散,去找寻医疗人员。
“……开、开什麽玩笑……我怎麽可以……倒在这里……我怎麽可以就这麽死了呢……我还没有……再见到你呢……静……”
没有人听见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呓语,只是在半个时辰后,两个最紧急的军情传递,送到了海外的鹰魔岛上。
八月三日北门天关遭受奇袭,失守。
八月三日,雷因斯右大丞相白无忌遭遇刺客袭击,不幸身亡。
第四章龙族骑兵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风之大陆东北外海孤岛酒吧
连接而来的两个噩耗,冲击着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兰斯洛一行人。当本来还一面摇晃着酒杯,一面笑着与枫儿说话的兰斯洛,听见这个突来的噩耗,在些许的惊愣之后,妮儿甚至不敢正视兄长的表情。
自从枯耳山之后,她从未想过会再看到兰斯洛有这样的表情。
事实上,不要说是她,就连兰斯洛自己也想像不到,会再度承受如此重大的冲击。
虽然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暗杀这种事,但身边那麽多人里面,自己从未把二舅子白无忌列入可能的牺牲名单中。不会武功、没有天位力量,对目前的各个高手来说,他都是一个不值得出手的小人物。
可是,只有包括兰斯洛在内的数人知道,在那性好渔色、终日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之下,白无忌也有着惊人的实力。尽管他从来不参与天位战,单纯的武功也确实不高,但想要谋刺於他,即使是用突袭的暗杀手段,也要有天位力量才有成功可能……而且,还得要是天位中的好手才行。
就因为这样,兰斯洛相信二舅子有着一定程度的自保能力,却不料在这诸事顺利进行的当口,会承受这麽重的一个坏消息。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这只是白无忌的一个恶意玩笑,马上就会有人用笑脸对自己说“这是开玩笑的”。
但是,并没有人这麽说……
在一阵令人胆颤心惊的沉默中站起来,兰斯洛要求立刻与稷下取得联系,同时众人准备启程,返回风之大陆。
与稷下联络的结果,让兰斯洛再一次在萤幕前爆发了狂怒。
白无忌猝然倒下,雷因斯宫廷整个乱成了一团,既无法与幕僚长苍月草取得联系,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谘询,正需要国王陛下回来做主。结果当这通来自海外的紧急通讯传到稷下,宫廷那边甚至不知道该由谁来向陛下作紧急报告。
结果,在历经了一刻钟的等待后,本来还预期会看到白德昭的兰斯洛,却看见一个怯生生的娇小身影,很害怕地在萤幕前摇两下手,还没说话,早已通红的眼睛又流下泪水,痛哭起来。
“……师、师兄,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们这边……”
兰斯洛真的是被气炸了。就算再怎麽没人,从体制上来说,也轮不到担任太研院长的小师妹爱菱来向自己报告,而她哭哭啼啼,说不出半个完整句子的可怜模样,更使兰斯洛手足无措,但偏生又不能向她发怒。
这边也就暴露出雷因斯的一个缺陷,就是太多秘密主义的包袱。白无忌纵然倒下,但是能够代替他暂掌大局的,仍有小草与梅琳,但偏生底下的人对她们两个一无所知,更无从联络起,结果推派到最后,只好让爱菱出马。
太研院院长虽不是政务官,却素来由白家的重量人物出任,有相当的份量,更何况爱菱院长是陛下的小师妹,由她承受陛下的怒气,事情比较好控制吧?
想到推派爱菱出来的人可能有这样打算,兰斯洛就怒不可抑,偏偏爱菱又没法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当下心里真是气得想要砸了萤幕。
幸好,让爱菱担任发言人的另一个好处,在这时显现出来,主动把话题接过。
“问她是问不出什麽东西来的,还是由我来作个简单报告吧。”
轻轻推开爱菱,出现在萤幕前头的是华扁鹊。即使出了这麽大的事情,她冷漠的表情也没有一点改变,就像是在作播报天气一样,拿过爱菱手中的文件,平静地宣读着。
兰斯洛一向讨厌这女人的死板面孔,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的冷静对这场面很有帮助,如果每个人都像爱菱那样哭哭啼啼,本已心乱如麻的自己,更是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魔导公会的主席陛下和长老都不在,所以我来代表报告。”华扁鹊道:“已经发出消息,找寻梅琳长老,主席那边从日前就闭关,进行魔导修行,基於黑魔法修行的高度危险性,这边一时间联络不上她,我个人也建议不要联络她。”
简短两句,华扁鹊交代了目前众人最需要知道的事。以主席之身统驭魔导公会的小草,从兰斯洛离开风之大陆后,就开始闭关修行,提升实力,能与她取得联系的只有白无忌,但现在白无忌倒下,如果贸然把这消息传给她,可能反而容易出大乱子。
“魔导修行,不适合被外人打扰,如果突然中断,会发生咒术反噬的危险,从各方面来说,最好让女王陛下保持不受干扰的环境。”
华扁鹊所用的称呼,兰斯洛并不意外。虽然目前的身分只是雷因斯客卿,但听说白无忌之前为了筹组天位骑士团,曾经与她做过一些条件交换,将这女人纳入己方,所以她知道小草身分并不奇怪。
“右大丞相为人小心,平常就算外出鬼混,身边也会有护卫陪同,当然包括潜伏在四周的暗桩,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报告中有一大部分的证言,是这些护卫们所留下的。”
“这些人呢?是不是被先解决掉了?”要无声无息地刺杀白无忌,那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先把周围潜伏的护卫铲除,这才下手,如果对方是大雪山、青楼那边的高手,就有办法作到。
“不,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所有随行的暗桩毫发无伤,一直到现在也摸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事,我这边正在用催眠、洗脑程序,直接调阅记忆来作确认。”
华扁鹊说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昨晚,八名变装过,跟随在白无忌周围随护的护卫,从八个不同的方位,小心翼翼地盯着目标,由於当晚稷下举行了热闹庆典,人群很多,所以当白无忌如往常那样,在酒店街上信步闲逛,护卫们也特别谨慎,紧紧盯着每一堆与他擦身而过的人群。
一直都没有发生什麽事,但却在一群人与白无忌面对面走过后,事情就发生了,护卫们甚至呆了一下,才冲出来救护。
“这是很老套的刺杀手法,藉着擦身而过的机会刺杀,连枫儿也会作,有什麽好吃惊的?”
“我说会让人吃惊,就是有值得讶异的地方,不要问白痴问题,也不要污辱彼此的智慧,猪头国王。”
华扁鹊解释着,像是利用错身的短暂时间,进行刺杀的手法,因为时间因素,都是一击就攻向致命处,伤口或大或小,但一定是只有一个。大雪山的教程中也提到,这种形式的刺杀,即使有能力瞬间刺出四、五刀,也要把刀数集中在两刀之内,深度破坏,提高目标致死率。
但白无忌的伤势却不同。整体上所受到的伤势,只能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全身骨骼没有一块完整的。即使是老於刺杀的华扁鹊,也想不出为何仅仅在一错身之后,就会造成这种看起来像是打了几个时辰的天位战惨败后,留下的伤痕。
“以仵作的角度来看,我个人的结论是,与其说这是下手快,倒不如说凶手有切割时间的能力。”华扁鹊道:“从人群擦身到整个离开,护卫们所看到的这些东西,有一个部分被切割掉了,护卫们只是直接看到开头和结尾,漏了中间的过程。”
“所以,你的意思是,中间少了一场决斗过程,我二舅子是先和人打了一场,然后才落败遇害的?”
“很荒唐,但却是目前从各种迹象归纳出,最合乎理论的说法。”
身为目前数一数二的天位强者,兰斯洛想着天心意识、天位力量的种种运用法门,却都想不到要怎样才能作到这样的效果。
而在他与华扁鹊交谈时,旁边众人一面聆听,一面也作着种种准备。
最感慨的就是李煜和源五郎。当听到白无忌的不幸,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李煜,默默地举起酒杯,为故人祈求冥福。
“这种时代就是这样,谁都一样,也都不知道这次分别后,下次见面是人还是尸体,一切……如梦似幻啊。”
“说得好,不过,至少我希望下次碰到二哥时,你还是这麽生龙活虎的,那时候,我们再来喝酒吧。”
两人敲了敲杯子,李煜瞥向妮儿,觉得有一点可惜,这个少女的天份极佳,然而时间不够,自己并没有能好好地训练她。
另一边,枫儿则是还没从这消息中镇定下来,特别是想到小草与无忌公子的感情那麽好,一旦知道兄长遇害,不知道她会多麽地悲痛欲绝。
枫儿本身也遇到了一点问题,织田香刚刚已经表示,为了处理日本遗民的事务,她要多留在海外几天,等到事情到一段落,再去雷因斯找妈妈。考虑到女儿的心情,枫儿实在没有办法勉强她。
一切看似安排已定,兰斯洛请华扁鹊安排飞行器,立刻载运自己一行人回雷因斯,但萤幕那边却传来这样的回答。
“话还没有说完呢,除了宰相大人的遇害,还有一件事情,是你必须知道的……”
戍守着北门天关,五色旗面临了一个让人困惑的局面。
艾尔铁诺的第一名将,就是把守在西方国境的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帅,但他的第二集团军,却未必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武力。上次北门天关之战,五色旗亲身体验了石字世家的战力。
融合了魔道改造技术所创出的强化战士,杀伤力非常地强,不但力大无穷,速度敏捷,而且刀枪难伤,除了具有与魔族对抗经验的五色旗,风之大陆上只怕没有哪支部队能对抗这批强化战士。
“妈的,居然作出这麽卑劣的事!”
上次战争,在乍见石家派出的强化战士时,五色旗将兵们曾有这样的反应。对於苦练武功,增进实力的他们而言,这样的改造手法无疑是一种邪道,然而,他们的同僚却不作如是想,因为当那一战的画面传回西西科嘉岛上太研院本部,一众研究员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妈的,居然被他们抢先一步,本来我们这个月就……”
姑且不论这两大恶德集团的竞争心态,仔细想想,实在是很奇怪,风之大陆的太古魔道技术,几乎完全掌握在白家手中,远藏於海外群岛;一般的魔法师又聚集於雷因斯,受魔导公会的统驭,在这种人才、知识极度匮乏的状态,石家是从哪里得到这麽漂亮的生体改造技术?难道是有东方仙术的背后支援?白鹿洞与石家有某些台面下的合作吗?
资讯不足,很难在这些方面作出判断,但是石家金刚堂改造出来的强化战士,确实令五色旗不敢轻忽。
也就是因为这样,敌人现在的情形才让五色旗费解,如果对方的实力足以与己方互争胜负,为什麽一直诡异地按兵不动呢?到底有什麽图谋呢?
这个问题,在对峙的当天下午,由白无忌传来了指示:敌人应该很明白五色旗的实力和武装,所以才会特别挑在太古魔道兵器的射程外攻击,既然如此,这样按兵不动的理由,就是等待时机,为了发出雷霆一击做的掩饰。
如果攻击的主力,是从中都、玄京这些地方出发,即使是飞行,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抵达北门天关,雷因斯一方可以有应变的机会。但如果是隐藏军中,近距离骤然发难,以压倒性的实力短时间内攻破北门天关,雷因斯就来不及派出高手应变。
“要正面攻破五色旗,那非得是天位高手不可,但如果是天位高手,不必这样遮遮掩掩,所以最有可能的推论,就是他们拥有了等同天位者的新战力。”
白无忌作了这样的判断,把指示交给五色旗,但是最终的命令虽然没说明白,意义却很清楚。
雷因斯的天位高手群就算立刻启程,一时间也难以从海外及时抵达北门天关,所以若是敌人猝发突袭,五色旗便得独力应战,届时必然面临的后果是……
因此,白无忌最后所暗示的意思,就是敌人的秘密战力,具有高度的战略价值,即使全军覆没,也要把完整情报保存下来,回传本部,作为下一战的情报参考。
“请家主放心,我们知道该怎麽做的。”
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间的修罗战,五色旗对於这种场面并不陌生,一面整顿实力,一面却悄悄地把兵力分撤到附近隐蔽区域。
等待中的攻击,在隔天发生。当太阳露出了第一道曙光,黄金色的光芒,逐步照亮了大地,北门天关的守军忽然发现一丝怪异之处,今早的太阳,似乎太过亮眼了些,那缕缕金光为何看来这般地贴近呢?
当距离再近一些,整个看得清楚了,惊叫声便哄然响起,城关上的守军,骇然发现那一排耀眼的金光,赫然是某些以高速移动贴近的物体。
“敌人来了!准备迎击!”
紧张却不见混乱的呼喝,经过传声设备,让每个火速就定位的士兵拿好武器,预备攻击。
敌人的攻击会由天上而来,这是之前虽有料到,却最不愿意成真的事。对於北门天关这一类的要塞关卡来说,最不利的防御型态,就是以地对空,尽失居高临下的关防优势。
而这时他们也看清楚了敌人的样子。清一色金盔金甲的战士,手执金枪,在阳光下显得威风凛凛,气势惊人,但最让五色旗震惊的,是他们胯下所骑乘的飞龙。
从远古时代开始,龙的强悍战力就令所有生物惊惧不已,升龙山上的龙骑兵,万千年来始终守住风之大陆最强兵种的名誉,现在却以这样的形式,与五色旗正面遭遇了。
白字世家并不是没有作准备。由於一直有着统治风之大陆的野心,要将各个对手实力列入计算,远在白金星掌权之前,就千方百计调查龙骑兵的战力,龙的平均力量值,而这些探查在枯耳山一战,得到了弥足珍贵的丰富资料,当日前推测敌人可能由空中进击时,龙骑兵就是可能的选项之一。
但是针对龙族所作的准备资料中,只提及飞龙有青、红、黑、白,却从没有提到里头有这样的黄金龙。
每一头都有十数尺的巨硕身躯,鼓动着庞大的龙翼,尖锐指爪在阳光下闪闪生光,黄金色的龙瞳中,渐渐映出了敌人的身影。
单只是远远看去,就能够感受到这些黄金龙的不凡威仪,如同王者一般地睥睨下方的生物,宣告它们即将主宰一切,而在阳光下,化成一道黄金之线的龙骑兵,杀意与气势更是如海潮般怒涌起来,使下方敌人充分体认到神龙之威。
“攻击!开火!”
戍守在城头的五色旗发动反攻,尽管惊惧,但他们并没有被敌人的气势给压住,悍然反击。
对付体积这麽硕大的生物,等闲的刀枪剑棒全派不上用场,必须是以投石机那一类的巨大机弩,投射标枪,才有可能造成伤害,但是看黄金龙飞行时候的迅捷回翔,想也知道,那麽笨拙的投掷武器不可能伤到它们。因此,五色旗立刻以太古魔道兵器攻击。
不敢使用浑沌火弩,五色旗使用重型机枪,地对空追击横扫,密集的弹雨一阵又一阵地扫向空中。
乍见连天弹雨,初逢这等兵器的黄金龙骑兵翔身闪避,但是在挨着几下,发现完全没有损伤后,信心增强,为首的骑将振臂高呼。
“今日重耀我龙族荣光!赤龙神之名,威凌大地!”
这句呼喊,把整队龙骑兵的士气都拔扬起来,跟随着骑将,把手中的金枪一摆,驾驭着飞龙,就朝下方俯冲而去。
“敌人高速接近中,做好准备。”
下令的人,并没有说明白该做好怎样的准备,而或许,这些话并不是说给正在城头激烈苦战的士兵,而是说给那些正藏匿在附近山区,用仪器监测这场战争所有资料的同袍听的。
夹带着强猛劲风,黄金龙由高空冲杀而至,当进入射程范围后,骑士拉扯缰绳,黄金龙张开口,吐出高温火焰,巨大火柱犹如陨石从天而降,轰在城头上,立刻就把接触点的方圆百尺化成一片滔滔火海。
龙骑士团以三头为一组的形式俯冲,每一组喷发完火焰之后,立刻高度拔升,让出位置,由跟着杀到的那一组进行攻击,丝毫不留下半点间隔。
并不是每一头黄金龙也吐着同样的火焰,有些吐出强风,以猛烈的冲击波轰向城关;有些则是吐出具有腐蚀性的酸雾。交错不同的元素攻击,虽然和八歧大蛇比起来,显得那麽微不足道,但是近百头加在一起投入实战,所带来的冲击力确实是无与伦比。
只是粗略完成了建筑,还没有能够进行法阵防护的工程,北门天关在这样的攻击下,没有多久就摇摇欲坠,处处都是碎石残瓦,烈火焚烧。威力强大的太古魔道兵器,和这些黄金龙相比,似乎也派不上用场,被留下来作牺牲打的五色旗士兵,没有多久就伤亡殆尽。
“撑不下去了,不过……任务完成,进行最后战术。”
所谓的最后战术,就是引爆埋藏在北门天关下头的大量火药,以自灭的方式,作最后一击。如果使用具有核能的浑沌火弩,效果应该更好,但因为某个理由,白无忌曾经下令过,这场战争里头不得使用浑沌火弩,只是使用最原始的火药引爆。
轰然巨爆,二度重建的北门天关,在烈焰与猛烈冲击波中,连同上头的守军,整个烟消云散。
炽热的气流往上冲击,黄金龙骑队挪移闪避,俯视着下方的辉煌战绩,跟随着领队之人,发出胜利者的欢呼。
似乎有些人在巨爆之前逃了出来,正蹒跚地朝后方撤去,从动作来看,不像是职业军人,不过察觉这一点的黄金龙骑队,并没有在意而留手,呼哨一声,进行了扫荡战的工作。
“你是说,他们看到了非战斗人员,也一样下手?是这个意思吗?”
听华扁鹊的简报,兰斯洛眉头皱了起来,如果龙族会对非战斗人员下手,这件事颇为匪夷所思,因为自命为匡扶世间正义、侠道的龙族,就不该有着这样的作为。
枯耳山一役,自己可没看见什麽黄金龙,这是龙族的隐藏兵力?还是新开发出来的东西?
而且,兰斯洛很担忧地察觉到,当华扁鹊说出攻击北门天关的是龙族部队后,这边的气氛就很怪,特别是妮儿,被这件事把新仇旧恨又翻上心头,毫不掩饰地对泉樱露出明显的敌意。
“居然对非战斗人员下手?这些黄金蜥蜴真没人性!”瞪着泉樱的背影,妮儿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那些蜥蜴东西里头没有一个好人,和龙字有关的女人特别不是好人。”
以泉樱的修为,就算不转头也感觉得到这阵视线,而不管她是否听得懂这段话,这都是非常危险,所以够义气的弟兄立刻挺身相助。
“啊,如果照这麽说,妮儿小姐就不是好人了。”
“为什麽?”
“枯耳山之后,敌方我方,哪一边不是把你当成恐龙在看?如果和龙字有关的女人都不是好人,那你……唉唷!”
够义气的源五郎,以本身的牺牲,阻止了危机的发生,而旁边的枫儿为了让事情好转一点,出声问道:“可是,有没有可能说,龙族认不出那些人是非战斗人员,下了错手呢?”
“大雪山出身的你,问出这种问题,真是让我遗憾。从五色旗提供的画面,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你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从这画面判断,会看不出这些逃亡者并非第一线的战斗人员吗?”
华扁鹊道:“既然被卷入战争,就要有必死的觉悟,我并不觉得非战斗人员就有应该不死的理由,龙族也是完成了该做的事,不用大惊小怪。不过,当时他们确实是一路追着扫荡,一直到了北门天关五十里外的难民收容营,才被召返回去。”
所谓“才被召返回去”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及时收到召回的命令,这群杀性极重的黄金龙骑队就要直冲进去,血洗难民营了。这个隐藏意义谁都听得懂,但妮儿却注意到另一件事。
“等等,为什麽会有这个画面?五色旗藏了多少人起来当侦查部队?”
“这应该是军事机密,不过横竖现在是我在简报,就照着数字念了。开战前,北门天关有五千名职业军人驻守,在接获此战战略方针后,约莫四千五百人撤离到附近山区的掩体法阵中藏匿,另外从难民营聘请四千五百名壮丁进入要塞,发给军服,充当临时搬运工,高薪。”
话说得很客气,但谁都听得懂那是什麽意思。为了减少实力损伤,五色旗选择撤出北门天关,又为了欺敌,另外找替死鬼进入北门天关作掩饰,从最后结果来看,五色旗保留了元气,可以说是赢了漂亮的里子。然而……
“哪有这样做事的?是什麽人下了这种命令?军队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守护人民吗?哪有反而骗人去送死的?这麽做……和当初花家的那些杂碎有什麽不一样?”
妮儿拍碎了桌子,爆发着狂怒,但萤幕里的华扁鹊,却是一派事不关己的冷淡。
“显然五色旗并没有这样的职业认知,另外,如果要找下命令的人负责,他已经躺下了,你如果回来的动作快一点,还来得及在下葬之前鞭尸,清算责任。”
五色旗的成立,就是为了专门对付魔族,虽然说也是为了守护民众,但长久处於恶魔岛上与世隔绝的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认知,而当组织大换血,变成白家争霸天下的私人武力后,要他们为了守护民众而战,就更加不可能了。
而且,怎麽去战呢?从结果来看,即使五千人全部守在北门天关内,也只不过支撑得久一点,最后仍是不免关毁人亡,明明知道这一点,难道要强行下令死守关内,随关殉职吗?
这些道理,妮儿慢慢地想通了,但情感上就是无法接受。
“还有,如果要追究责任,那麽丢下军务不管,全部跑到海外的军方高层,应该也有责任吧?”
华扁鹊冷冷的话语,让妮儿听得非常难受,自己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才到日本来的。攻下日本,会有很高的战略意义,虽然后来发展出乎意料──日本陆沉,但是雷因斯一方仍是得了不少好处。
为了拿下日本,军部投下实力,而因为战情紧张,不得不把所有高手都派到日本去。事实上,只要北门天关之战再晚数天,众人回归各自岗位,来得及戍守住边防,事情就会以一个完美形式收场,不至於出现这个窘态。
但妮儿无法否认,误判这个形势的自己,确实背负着责任,而兄长与小五也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个责任,所以才一声责难都说不出口的吧?
“不用再说了,让太研院准备飞行器中途接驳,我们现在就启程,用天位力量飞行过海,中途转搭,这样最快可以在明天傍晚抵达。”
用天位力量一路破空直飞回去,很耗体力,抵达之后还要休息几天,才能回复十足战力,得不偿失,所以兰斯洛要求飞行物的载送。
主意一定,兰斯洛就要率领众人启程,泉樱却像是有话要说般,欲言又止,刚刚要开口,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煜抢了先。
“你们先走吧,这位泉樱姑娘留下。”
李煜道:“其他人都没什麽好说的了,不过,这位泉樱姑娘的武功,还有一点可以弥补的地方,我想她再留下两天,教她一点东西。”
如果泉樱也随行回到风之大陆,立刻就要碰到与龙族的对战,众人的立场会很尴尬,而且妮儿那边也是个问题,所以李煜的要求,真是帮了兰斯洛一个大忙,在泉樱点头答应后,事情就此定案,心乱如麻的他,并没有察觉到泉樱眉宇间的一抹异色。
在兰斯洛等人急忙赶回风之大陆的同时,也有人正在庆祝凯旋。
玄京,昔日的花家总堡所在,因为上趟白起的大破坏,几乎给闹成了废墟,但是石家大军进驻后,大兴土木,很快就重建了一座具有起码威仪的城堡。
虽然说是“起码的威仪”,但那只是和中都石家堡豪奢阔绰的场面相比,主人的自我评价而已。短短一月之间,动员数万民夫,日夜不停赶工,倒毙的直接埋在建筑之下,这才完成这座富丽堂皇,耗资无数的雄伟城堡。
之所以建立这麽豪阔排场的东西,主要还是因为石字世家的主人已经亲临此地,坐镇监看最前线的战局,而这天晚上,他在堡内摆下筵席,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多尔衮大人凯旋而归,大大挫了雷因斯的锐气,又为我方取得了巨大利益,石某衷心敬佩,来来来,今晚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一身华服锦袍的石崇,笑容可掬,一揖到地,极是热切地招待着宾客,口中说着贺词,很识趣地对多尔衮在日本受到的挫折只字不提。
多尔衮仍是一身红袍,大袖飘飘,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每一步跨出,仍是具有渊停岳峙的气派,令人看不出他在激战八歧大蛇时受到的伤势,究竟痊愈了几分。
花天邪仍旧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虽然感受得到这年轻人的傲气,但沉默的感觉却与从前有着天壤之别。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多出了一座不再属於自己的豪华府第,花天邪的眼中,映出了正承受着皮鞭、刀剑威胁,蹒跚干活的民夫,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跟着多尔衮入席。
“盖这麽大个劳什子作什麽?被人随便闹闹场就毁光了,徒增累赘而已。”
身为当代霸者,多尔衮却不失草莽气息,对石崇花偌大功夫起这所城堡,有着他自己的意见。
“哈哈,毁光了就毁光了,那有什麽打紧,重新再盖就成了,这些贱民就像蚂蚁一样,死不完的,杀光又是一批,随时都有重建人手,至於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为虎作伥的败类,难道还怕找不到吗?”
石崇大笑道:“像多尔衮大人这样的强人,自然不屑这些鄙俗阿堵之物,不过人生於世,既然有权有势,生杀在我,又何必虐待自己?有得享受,就尽量享受,这是我辈俗人的生存之道啊!”
由於三人谈话的高度机密性,石家平日筵席所少不了的美姬俏婢、奢华排场,都没有摆出来,单单只是满席珍馐的豪宴,似乎配不太上三人的身分,不过,对他们来说,自然有更好的调剂品,那就是牵动整个风之大陆局势发展的权力阴谋。
“我再敬两位一杯,如果没有两位的一场辛苦,要让那些龙蛋提早孵化,可真是不易。”
石崇笑道:“引动元气地窟的爆发,令得天地元气能量改变,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高手群,就连我们麾下的雄兵也是大受助益,如果往后数月都能持续这种状态,我们将拥有一支无敌的雄兵了。”
元气地窟的爆发,以日本为中心,先冲击雷因斯,继而把影响效果遍及整个风之大陆,若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发生,抢先做好准备,确实是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在多尔衮远赴日本的那段时间,已经知道元气地窟将要爆发的石崇,命令金刚堂把改造的兽化战士做出调整,当天地元气骤变,这些能够从中吸收到能量的兽化战士,力量就会大幅度提升。
此外,如果抢先一步,俘虏领地内具有优秀资质的习武者,强迫洗脑改造,在他们受到天地元气变化,功力骤增时,石家等若多了一群可靠的战士,只是,这些战士冲锋陷阵则可,如若是正面与天位高手中的绝强者对战,那便远远不足。
“所以才特别预备了第二着,这些黄金龙将是我们称霸天下的最大资本,雷因斯那边定然料想不到,元气地窟的爆炸,会有这等后果。”
口口声声说着“我们”,双方到底有多少诚信,只有彼此才知道。除了自身武力外,绝不把任何身外物当成强横资本的多尔衮,对於石崇这般看重黄金龙,有些许不屑,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石崇委实下了一记妙着。
一直以来,石崇就想把龙族势力收为己用,倍增实力,目前虽然是以结盟的形式,维持双边关系,但最终目标却是让龙族臣服於己,变成石家麾下的一支强大武力。
只要是人……或者说只要是有智能的生物,就有弱点可趁。正是因为会思考,所以会有思虑上的漏洞,再加上贪欲,要找出可利用的诱惑点,对石崇来说不是难事。
龙族数千年来隐居的孤寂与不耐,以及对自我使命的存疑、期待恢复应有荣光的渴望,都成了可供石崇挑拨的破绽,龙族本身也希望与真正有实力的人界当权者合作,双方就此一拍即合。
为了让合作计划顺利进行,必须排除阻碍人物。具有白鹿洞背景的紫钰,对石家不抱好感,是合作的重大阻碍,加上族长的存在,正是长老们掌握龙族大权的绊脚石,因此就要设计将她解决。
石崇看出紫钰的价值所在,这个小女人与她的族人不同,能够从失败中得到教训,至少……如果她一直存在,龙族就会走向与西王母族不同的道路,对於自己来说,这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从上次北门天关之役开始,就设计将她抹杀,甚至还委托多尔衮到日本去持续追杀。
北门天关一战,紫钰失踪后,龙族和石字世家开始紧密合作,几次磋商后,石崇知道龙族还有一样强力兵器,黄金龙的存在。
与普通的赤龙、青龙……等龙兽不同,得到龙神之血的黄金龙,战力是寻常龙兽的百倍以上,从远古时代以来,就是伴随历代龙骑士挑战邪恶的最佳伙伴。
然而,在九州大战前,黄金龙就在频繁战斗中消失绝迹,剩下的,只是百多颗数千年未曾孵化,已经呈现化石状态的龙蛋。对於如何才能把这些化石龙蛋孵化,龙族已经完全没有主意。
如果求助於升龙山顶的的龙神,应该能够得到指引,但是除了一族之长,任何人侵入山顶禁地,都是灰飞湮灭的下场。所以当石崇提出要带走这些化石龙蛋,试图孵化,再归还龙族时,龙族没有拒绝,反而慷慨地将之当作结盟礼物。
经过研究,石崇得到的解答是,如果有足够的庞大能量,是可以让化石龙蛋活性化,进而孵化。但是,这样的能量却不易取得,若是由天位高手不断输功,不但见效甚微,而且费时旷日,在这种节骨眼上,很是不利,所以石崇把计划对准了即将爆发的元气地窟。
计划无疑是进行得很完美,龙族对石崇极为感激,因为他将黄金龙孵化之后,并未私藏,而是一如承诺地将黄金龙归还龙族。这证明了石崇的合作诚意,也令龙族更进一步承诺了双边的合作。
“就让龙族庆喜於短暂的利益,而我们掌握永恒吧。”
石崇道:“北门天关的演出,只是序曲而已,白鹿洞应该会很在意这次演出的效果,但这也正符合我们的打算,杀神计划的一切准备已经完成,就静待戏曲上演吧。”
多尔衮道:“如果让那些蜥蜴当了主要演员,这场戏就没有观看的价值了。”
“何必在意?一场经典大戏,除了有主要演员,陪衬的配角也是越多越好。”石崇道:“就像我们之前曾经说过的,如果要放一场烟花,烟火的量也是越多越好。”
聆听着两人的对话,花天邪为之沉默,这并不是他应该说话的时候,而且,对於石崇所交付给他的新任务,邀请这场大戏的另一个重要演员到场,这也是煞费心思的问题。
以最快的速度,兰斯洛一行人回奔雷因斯,赶到稷下。
“我二舅子的灵柩放在哪里?他生前一天到晚都说自己死了会下地狱,你们该不会这麽早就把他火化,让他提前被火烤吧?”
回到稷下的兰斯洛,与华扁鹊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麽说,不过,对应起他的急切,华扁鹊的回答冷漠得多。
“想上坟还嫌早呢!跟着我来吧。”
把其他人屏除在外,兰斯洛一个人跟着华扁鹊,穿越层层的结界封锁,来到一间深埋地下的密室。
“停灵停在这麽深的地方,这和下葬有什麽不同?”
“这条隧道是太研院挖凿出来的,地点是以前巫宫的地下,整个稷下阴气最重的**位。”
“什麽意思?你拿我二舅子的尸体来炼僵尸?鬼婆,做事要有点分寸,如果你真的这麽干了,我一定拿你去给他陪葬。”
无视於兰斯洛的恐吓,华扁鹊将他带到一张床前面,周围有许多太古魔道仪器,正自运作。
“这是……”
“要说死倒也还没死,但要说活也说不上,反正就这麽半死不活的先吊着,现在的魔法与医学技术是无法让他醒来了,就祈祷技术突破,或者奇迹发生吧。”
兰斯洛万分惊讶地看着平躺在病床上的人,而华扁鹊则平淡地交代。白无忌被发现的时候,伤势之重已是无可挽救,对方下手之重,断去了一切可挽救的生机,她忙了一整夜,从返魂术到**重塑,这才把已经破碎不堪的生命稍作挽救。
“患者强烈的求生意志,是存活下来的主因,但是这仍然不够让他苏醒过来。”
华扁鹊道:“敌人有很强的决杀意志,如果得知目标不死,再来下手的可能很高,反正这样子也和死了没差别,直接对外宣告死亡,可以减少对方再次刺杀的可能,也可以减少安全护卫的人力,还有……我很忙。”
不能再对这个女人指望些什麽了,事实上,光是得知白无忌未死,这就已经是远远超出预期的喜事,尽管这状态与死没有多大分别,但兰斯洛仍是觉得很安慰。
“就算是等待奇迹也好,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全身包裹在魔力咒带中,伤痕累累的白无忌,兰斯洛有着很强烈的感慨。
虽然平常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这名二舅子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亦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才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毒辣,做事也放荡不羁,这个终日干着人神共愤的罪行,总是自嘲死后一定下地狱的白家公子,在兰斯洛而言,却是一名相当珍贵的亲人。这段时间自己与小草的感情颇有波折,他也在当中帮了不少忙,没有让事情恶化下去,本来希望此次回来再找他饮酒道谢,怎知道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定,昨天还是活着的,今天可能就死了,我们就是处於这样的一个时代,所以说……人生如梦似幻啊。”
彷佛听见白无忌以他一派潇洒的声音这麽说着,兰斯洛隐隐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潮湿。
正当他想要转头,伸手抹抹眼睛,旁边的大气忽然有了波动,一道苗条身影在蓝光中缓缓出现,渐渐清晰。
“小草……”
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面的爱妻,在身边出现,她站在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伤者。
“哥,我回来了……”
小小声的哭音,小草流下眼泪,迎接着这件自母亲逝世后就未曾有过的重大打击,就连她都想不到,只是短暂的分别,竟然有这麽大的变化发生。
不需要多说什麽,兰斯洛站在妻子身后,搂住她纤弱的肩头,感受着手中传来的颤抖,为她提供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时候的妻子,是最需要人的安慰与亲情吧?这也是自己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凝望天上明月,皎洁如同白玉,已经身在稷下的夫君,是不是也看到了同样的月亮呢?
现在的他,大概没有赏月的心情吧?亲人亡故了,仓促间赶回去处理的他,此刻心中一定很难过,看到象徵团圆的明月,也只是徒添伤感而已。
最是需要亲情安慰的时候,自己本应该与他一起赶回去的,然而,身为他妻子的自己,这时却不能做到,必须待在这孤岛上,思索一下往后的人生走向。
其实,在自己犹豫着不与他同回风之大陆时,就已经有了模糊的决定,而经过今天几个时辰的思考,决定也约略出来了。
不能说是个清楚的决定,但是,在正式做出决定前,一定程度的确认手续是有必要的,因此,得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有了决断之后,泉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发带,把已经长长的头发绑束起来,放入后领,稍稍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衫后,踱步出门,朝海边走去。
从这边起飞,是这个岛上最好的位置,不过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
“今晚夜色不错,好像很多人都睡不着啊,不过,如果让你就这麽不声不响的飞了,我不就一点立场都没有了吗?”
岸边的岩石上,一个拎着酒壶的醉客,迎着海风独自盘坐,银白色的长发,在皎洁月色下,分外显出潇洒不群的气质。
“原来是李家二伯,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了。”
以他与丈夫的结义关系,跟着称呼他是二哥就可以了,但是选用这麽一个特别老气的称呼,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反击。
果然,只是短短一句话,银发剑仙的高傲气势就有了缺口,本来在饮酒的他,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挥挥手,道:“聪明的女人真是麻烦……你应该要赶着上路吧?不要把你的聪明误用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换个顺耳一点的叫法吧。”
对方已经这麽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也无须多做掩饰,浪费时间,泉樱很果断地欠身一礼,道:“那麽……五师兄,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以白鹿洞陆游门徒的排行,李煜排名第五,泉樱则是排名第七,既然使用这样的称呼,也就表示了当事人充分忆起自己过去身份的事实。然而,这个称呼虽然点出了事实,但却似乎是最刺激对方反感的一个称呼。
“不要随便攀亲带故!”
一道发剑从颈畔擦过,细柔的银色发丝,灌注了真气,在擦过时候,颈部有些微的痛楚,但从身体的颤栗感,泉樱知道这一剑如果瞄准了,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这是我所不明白的事,以五师兄的武功要吓唬我,一道指风就够了,何必还动用发剑?不……光只是剑仙的一句话,我这小女子就会吓得全身发抖了吧?然而,以目前我们的关系,五师兄不可能伤害於我,那麽,这样的威吓有何意义呢?”
言词虽然谦卑,但泉樱却再次把局面扳回优势,对着这名太过强大的对手,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本来我是很好奇,想问问你怎麽会变成日本女人的,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庆幸,以前和你没什麽接触……”
陆游所收的七名弟子,彼此间没有多少亲密往来,李煜过去并没有见过泉樱,而隐居在杭州养病的泉樱,对於这位名动江湖的五师兄,也只是仅知道有这麽一个人而已。
当众人与八歧大蛇激战时,一直在旁观看的李煜,从武学路术中认出了这位小师妹,当时觉得非常讶异,因为龙族的一族之长,为何会像完全记不起前事那样,自称为“泉樱”?
之后,从她的言语神态,李煜判断出小师妹可能忆起了什麽,这个推测从她在众人准备返回雷因斯时的反常态度得到肯定,所以出言帮她掩饰。
“嗯,并没有什麽可以解释的,之前因为一些理由,我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忘记,不过,在进入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后,我把事情记起来了,如此而已。”
整体的问题很复杂,但简单说起来就是这样。在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中,自己体内的龙之血,与龙神起了强烈共鸣,特别是在龙神的意识世界里,以思想念波作战,共鸣的效果更是惊人。
龙神的众多记忆,以念波洪流的方式,笔直轰入自己脑中,加上龙之血的共鸣,合起来的强大能量,终於把之前脑部所受到的诸多封印毁坏,回复了旧有记忆。
“为什麽不和我那傻兄弟一起回去?”
“因为有着不能回去的理由。”
“什麽话,你留在这里,他的负担很重的。”
“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和他一起回去了,他的立场会更难做,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本来还对此有些犹豫的,因为记起前事后,对丈夫和妮儿更加愧疚。装做什麽事情都记不起来地面对他们,越来越是困难,而龙族与雷因斯的开战,则是让她做出此一决定的关踺。
龙族会背离族规,投入人间界的战争,族中想必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大变化。为了不让龙族与雷因斯的关系再恶化,为了不让龙族越来越步入险境,自己有必要回去与族人沟通,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约略理解泉樱为何这般坚持,李煜有些感叹。当自己已经放弃了某些东西,将它抛诸脑后,却看见有人将之视若拱璧,那种感觉,确实是很特别。
家国与过去,自己是抛去这些东西,追求目前的新生,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自己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一直背负着这些,今日的自己将不是随兴品尝美酒,只是个终日借酒浇愁的烂醉汉子。
不过,这个小师妹却似乎选择了与己不同的道路。乍看起来,她似乎是舍易取难,然而,这条路的终点,到底会是什麽呢?
“是吗?那下次你与我那傻兄弟碰面的时候,你是叫做泉樱,还是又要换个新名字?”
有些嘲讽似的,李煜这麽问了,但这对泉樱来说,却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很优雅地微笑道:“我是泉樱。即使脑里的东西有一点变化,不过我的心不会有所改变。”
坦率的回答,这反而让李煜感到一阵落败的无趣,哂道:“女人这麽聪明,让旁边的男人都抬不起头来了啊!”
“这点就不劳师兄费心了,我的温柔,只要奉献给我夫君一人就够了,对於其他的男性,我没有压抑才能的必要……况且,以我夫君的个性,若是我用同等态度对待他以外的男性,他反而会很困扰吧。”
实在是太过了解兰斯洛的直线条思考,泉樱的这番回答,再次让师兄无话可说,赢得了漂亮的一胜。
“什麽嘛,真是麻烦的女人,乖乖回去不就没事了吗?何必自找麻烦呢?不相干的东西,抛开就成了啊!”
彷佛是自认落败了一样,李煜苦笑地说着,尽管过去曾经听过这个小师妹才貌双全,不过实际一接触,才发现她的聪慧更在传闻之上。
“应该抛开不相干东西的,是五师兄自己吧?您现在应该是不能动手、运用真气才对吧?可是,我看您似乎完全没有顾忌,这样子不顾一切,即使是无敌如您,也……”
泉樱过去并不曾见过这位师兄。在她隐居於杭州时,这位师兄就几乎是叛离师门,销声匿迹,只在江湖上留下无数惊涛骇浪的传闻,这次对八歧大蛇的恶斗,听说他单人一剑斩下两个蛇头,武功之高,自己甚至想不到有谁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是,这几日的观察,发现他的强大,似乎是一种对自身**的极度苛求,以这样的形式越来越强,如此下去,绝对不是一个好徵兆。
相处时日不长,但却似乎比其馀的同门师兄更有情分,泉樱不能不提出劝告。
“我并没有自以为天下无敌,只不过,够资格与我动手的,目前这个大陆上还不存在而已。”以这样形式的回答,李煜回避了泉樱的问题,沉吟道:“不……有一个吧,本来曾经想说要与他比试一下的,但现在他的状况……算了吧,我可不是那种没有同情心的莽夫啊!”
泉樱的表情看来很不安,李煜朝小师妹招招手,在她近身时,忽然伸手摸着她的头顶。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轻柔抚摸,而是那种大哥哥抚摸小妹似的亲腻感觉,把泉樱原本整齐的秀发弄得有些凌乱。
恶作剧似的怪怪动作,泉樱在莞尔同时,心中感到一阵暖流。自己这一生,即使是幼年,也从未像这样被人摸头过。应该会帮自己摸头的长辈、亲人,却都对自己无比冷漠……
“谢谢你,师兄。”
“不用在意我了,白鹿洞里所谓的师徒……只是利益结合的关系,我并不打算再与他们有什麽牵扯,你也少与他们来往吧,一个好女人该要有明辨好男人的眼力啊!”
有几分依依不舍,师兄妹两人就这样在海滩分别。尽管他们都对未来无比乐观,但两人却都不敢肯定,将来是否还有机会重见一面……
《我意天下》第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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