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那密集的闪电才渐渐停歇。
此时天色已将大白,远处的街道上也逐渐开始传来人声,此地虽然偏僻,但相信很快也便会有人看到这个修罗屠场。
以拉心里沉甸甸的,管理者临去时的话还压在他的心上,史东,他到底怎么了。这里刚死了一千多人,但这些人自己并不认识,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杀了他们的是欧莫,自己也是爱莫能助,所以以拉可以无动于衷。可史东不一样,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毕竟也是认识了,那是自己的朋友,像以拉和欧莫这般境况下的人,比世界上所有的其他人都更加珍惜‘朋友’这个字眼,因为那是他们心灵的稻草。
发急了的以拉,刚感觉到四周的魔法限制散去,顾不上已经快麻痹了的双腿,立即施展‘瞬间移动’回到自己所下脚的旅馆。而象被气疯了似的欧莫,依然毫无高手风范的破口大骂管理者,就连移动的过程中也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叫骂声。
一霎工夫,以拉和欧莫二人已经出现在旅馆的房间里。由于时间还早,旅馆里还是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可以拉却分明感觉到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转头望向欧莫,只见原本激动的欧莫一言不发立在原地,脸上显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小子,对面房间里的那个是你朋友?”
见以拉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欧莫叹了口气说道:
“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啊,你自己过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看来欧莫也只是在管理者面前才会失控,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又恢复他那沉静优雅的恶魔风格。以拉心里毛毛的,他也感觉到了有事情正在发生,但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他却又感觉不出。明明知道,史东的房间就在对面,只要推开自己和他的房门,一切就会清清楚楚,可是,莫明的,以拉对推开房门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有些儿犹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去吧,别耽搁太久了,我们还要到魔界去。”
该死的欧莫,他明明就是已经什么都感觉到了,偏偏就不肯说。以拉咬咬牙,猛地拉开房门,来到了走廊。走廊的正对面,便是史东的房间。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早晨里却显得那么突兀。幸好,很快便传来史东的答应声,并且声音很正常,很平静,完全听不出有发生过任何不幸事情的迹象。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很正常不就等于是不正常了么?
“是以拉么?请进,门没有锁。”
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房间里一切如常。床上睡着一个人,从被窝中露出的几缕秀发,可以知道那睡着的是莎萝妮雅,而史东则好好的坐在桌边,看到以拉进来,向他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史东穿得整整齐齐的,看来昨夜应该也是通宵未眠,不过眼里神采奕奕,不住闪烁着终偿心愿后兴奋的光芒。
以拉一直高悬着的心,至此终于放下,虽然心里还是依旧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儿不对劲儿,可是看到史东平安无恙,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至少曾经发生在欧莫和自己身上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再次发生。对已经当面和管理者发出抗争誓言的以拉而言,眼下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
正想要开口,猛然间,一丝血腥的气息缓缓渗入以拉的鼻端,不由得使以拉心下一凛。电光火石间,管理者和欧莫那古怪的表情又浮现在以拉眼前。
“史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拉的表情很凝重,因为史东的表情和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不应该是这样。
“是的,以拉,昨晚确实是发生了一点儿事情,我待会儿就告诉你,而且我还需要你的帮助!现在你先听我说,没有任何语言能恰当的形容出现在的我是多么的兴奋和满足,真的,前所未有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的满足和兴奋!以拉,能认识你真是我这一辈子最值得庆幸的事情,没有你,我不可能会有幸福的今天!谢谢你,以拉,我最好的朋友!”
史东并没有正面回答以拉,反而上前紧紧握住以拉的手,发自肺腑的尽情表达他对以拉的感激之情。
看到史东那洋溢着幸福光辉的笑脸,以拉也不由得替他感到高兴,看来自己是做对了。可是同时,他心底的疑虑却并没有消逝,因为鼻端所传来的血腥味儿,已经越来越浓,浓得连以拉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注意力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你还没有注意到某个事物的时候,那么即使那样事物是本来就存在的,也无法引起你的关注。可是一旦注意到了,便会很清晰的感觉那事物原来是如此的明显,而且还会越来越明显,直至将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完全投到它身上。以拉现在正是如此,人在听史东说话,但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空气中的那股血腥味儿所吸引。以拉只觉得有着什么正死死压在自己心头,使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烦躁。他提高了嗓门再次问道:
“史东,该死的,如果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但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没有想到以拉居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史东也愣了一下,可是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以拉的问题:
“我知道你是一定会帮助我的,我知道的,所以我和莎萝妮雅一直没有离开,整晚都在这儿等你回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以拉。”
史东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以拉绝对不会怀疑他此刻的诚恳,可是,一直磨蹭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有将发生什么事情说出来,以拉已经觉得很不耐烦了。
“够了,史东!你如果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助的话,那么你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否则的话,我如何帮你?!”
“我和莎萝妮雅,我们的心永远都会在一起,我们血肉交融,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史东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以拉的话,他望着以拉,眼神痴痴,像是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向往。
“该死的!史东!”
以拉忽然间明白过来了,霎那间,一股深邃无比的寒意自心底升起,似乎连心脏都已经冻结停止跳动,怔怔的立在原地,望着史东,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史东神色依旧,依然幸福温暖的微笑着。以拉勉强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清醒术’,这才从麻木中解脱,猛然冲向床边,将盖在莎萝妮雅身上的被褥用力一扯!
莎萝妮雅依然沉睡,即使以拉的动作是如此的剧烈,但却丝毫无法对她造成惊扰。她的脸依然是如此惊心动魄的美,只是,喉间却有着一痕深深的牙印,同时那本应绝美的胸脯,被开了一个大洞,看过去空空的,心已经不在了。喉间和胸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但旁边仍有点点黑红的血斑。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亲眼看到,以拉仍然觉得想要呕吐。死人可以说见得多了,就昨晚还看到千把人死于非命,而且以拉自己也死过两回。可是,对那么深爱的一个人,说愿意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和自己的生命去守护的人,怎么就能那么的狠心呢?说实话,像莎萝妮雅这样的女人,她的死以拉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甚至连他自己也曾对莎萝妮雅起过杀心。可是,她可以死在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手里,但,但那个人怎么能是史东呢?!以拉实在是无法接受。
史东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莎萝妮雅那金色的秀发,轻轻说道:
“你看,她在梦里的样子多美。”
以拉说不出话来。
“昨天晚上,你走了以后,我想了又想,翻来覆去的想,终于想通了,想透了。像莎萝妮雅这么好的人,我是如此的平凡,确实是配不上她,我知道,我实在是配不上她,和她有过那么一段日子,我也真应该知足了。可是,我真的很爱她,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我真的希望她能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她不是回到你身边了么?”
以拉机械的插话道,那声音又干又涩,难听得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样的废话。
只见史东的神色黯淡下来,但目光仍不舍得离开莎萝妮雅,只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我很感激你,你是为了我好才那么说的,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而已。我害怕,我害怕在将来的某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再次失去她,我真的好害怕。已经试过一次了,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尝试一次那种锥心的痛楚,我不要,我不要再痛了。”
说到这里,史东的眼神又渐渐亮了起来。
“可是现在,我所担心的事永远也不会再发生了。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我和她的血,跳动着我们两个人的心,她中有我,我中有她,从今天起,我和她就是同一个人,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再将我和她分离,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以拉,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为我而高兴吗?”
听到史东这发自心底的倾诉,以拉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涩涩的,不知是啥滋味儿。史东是自己救下来的,莎萝妮雅也是自己给送回到史东身边的,原以为是做了件好事,可是现在。。。。。。不错,现在这样,也可以说是满足了史东的愿望,只是,自己确实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结果是会这样,那么,自己当时还会那么做么?
事已至此,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总不能把史东也给杀了吧?一时间,以拉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对了,你说还要帮忙,说吧,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请你杀了我,然后用你的魔法火焰将我和莎萝妮雅一起烧干净。”
“什么?!!!”
听了史东的话,以拉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站了起来。
“我说,请你杀了我,然后用你的魔法火焰将我和莎萝妮雅一起烧干净。以拉,我也知道我的请求有些儿过分,但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除了你,我再没认识的魔法师了。现在我和莎萝妮雅,我们虽然是血肉相联,可这还不够彻底,我希望我们的灵魂也能融合到一块。这也就是我还没有死而留在这里等你的原因。”
史东的语调非常的平静,眼里则满是乞求,像是根本就看不到以拉脸上的震惊。
以拉慢慢的走到桌边,缓缓坐了下去,此刻,心很乱,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能下得了手杀史东么?
看见以拉的犹豫,史东又连忙说道:
“以拉,我最亲爱的朋友,如果这样是会让你为难,那么我可以解决我自己,你只要将我和莎萝妮雅烧干净了就好,最好是连灰烬都不留下一点儿。”
望着史东,这个已经疯狂了的吟游诗人,以拉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去继续陪他疯狂。史东的话里虽然很平静,但也很坚决。血也喝了,心也吃了,莎萝妮雅的尸体也还留在他的身比,这样也都还不够么?真是讽刺,原本自己只想要帮助他继续活下去,谁知却反而是促成了他必死的决心。
见以拉还是没有反应,史东回过身去,温柔的将莎萝妮雅的尸身抱起,来到以拉的面前坐下。
“以拉,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唯一的朋友,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我是衷心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说完,史东从裤腿拔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己喉间,猛然划下!
以拉眼睁睁的看着史东划开他自己的喉咙,眼睁睁的看着他喉间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地面和自己的衣襟,完全没有丝毫反应。
史东死了,怀里还抱着他最爱的人,就这么死在以拉的面前,以拉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良久,以拉心灰意冷的施放出一个水系结界,将两人的尸身罩在里头,再随手施放火系高级魔法‘地狱之炎’,也算是为朋友尽心吧。
痴痴的看着史东和莎萝妮雅在‘地狱之炎’中渐渐消逝,以拉的心里真的好乱好乱,沮丧得没有一丝力气。史东的做法虽然荒唐得令人难以想象,但毕竟他的愿望也算实现了不是?自己呢?有没有像自己那样的一个人帮助自己实现梦想?他的歌声,似乎还回荡在以拉耳边:
“誓言幻作烟云字,
费尽千般相思。
情像火灼般热,
怎烧一生一世,
延续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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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史东和莎萝妮雅早已经彻底抹去了他们在这世上的痕迹,以拉却还是静静的坐在桌边,望着那尚未消逝的水系结界发呆。
“我很羡慕他,因为他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不知什么时候,欧莫也进来了。
“他能认识你可真是他的运气,不知道对我而言,认识你是否是我的运气,希望你也能够帮助我。”
以拉没有答话,恍若不觉。
忽然间,窗户自动打开,一张薄纸轻飘飘的从窗外飞了进来,如同蝴蝶一般的轻盈,正好落在以拉面前的桌上。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戏剧性,没有谁能把情节安排得比生活本身更让人意外。以拉,你是个出色的玩具,由于你的性格使然,你总是能遇上一些有趣的人,会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而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你,还有欧莫,你们继续努力吧,本大人真的很期待看到你们往后还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哈哈哈哈哈!”
纸上没有落款,但书者无疑就是管理者,以拉望着那张薄纸,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生活中充满了戏剧性,难道真是自己的性格使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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