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在墙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承修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送了一口气,他看看还没醒的何莫虚,打算先带他去个安全的地方。
他知道,那黑影是铁了心要灭何家满门,不留一个活口。虽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这个对手他太熟悉了。
蛮栾,就是他。
之前蛮栾可能还借着一身术士、说书人装扮,让自己变得看上去近人。而现在,锋利的爪子和可怖的面容,让人更能看清赤荒的人究竟是何面目。
原来,这些日子,承修并不是毫无作为。他知道,阿离虽然走了,但是他还有一件事情可以为她做。
浅溪的混乱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承担责任。原本这个人应该是叶离。但是,叶离何尝不是一枚棋子,被控制、被怂恿、被煽动的棋子。如果想真正了结浅溪的混乱,那么还是要抓到主使,让一切回归平静。
在叶离走后,承修装作混混度日,整日混在七维驿站,不仅仅是因为思念成疾。这更是因为,七维驿站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库。
蛮栾并没有离开浅溪,承修心里清楚的很。而蛮栾,也正是需要为此做了结的人。承修不知道赤荒究竟安得什么心,但是这其中必然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没有足够的能力戳穿这层阴谋,也没有能力干掉蛮栾,他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为一些人提供暗自的保护。
在几日的观察中,他大概摸清了蛮栾的足迹,甚至也知道他在计划着什么。何家的灭门计划其实他是知道些许的,只是在他尝试阻止之时,他比蛮栾晚了一步。
当他赶到武馆,只看见蛮栾带着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挥舞着长长的利爪,对着武馆里的人进行杀戮,武馆的人虽然身强力壮,可是面对这邪术似乎又毫无抵挡之力。
承修很想跳出去帮忙,可是自己又丧失了法术,别说帮不上忙,可能连命也会搭上。所以,他只能在暗处,在众鬼怪攻击何莫虚的时候,用了点小诡计引开了鬼怪的视线,为何莫虚争取了逃脱的机会。
这一次,在柴草堆,承修早早就看见了蛮栾的身影,于是提早潜进柴草堆,带走了何莫虚。
承修看着一身伤口才刚刚愈合的何莫虚,想着就算他醒了,走起路来也费劲,不如让他多歇一会。于是俯身背起何莫虚,小步向远处跑去。
※※※
“师弟啊,你说你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他们两个却都不了解你。”
吴闹一边逗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鸟儿,一边漫不经心对何阙说着。
何阙眼色一动,听着吴闹的下文。
“小锅底竟然以为你那么脆弱,他认为一场火就能烧死你,这也太小看了我师弟;小锅盖更是,她竟然以为你对待何家灭门一事,只是想撇清关系自证清白,这也把我师弟看得忒低了。”吴闹作出一副抱不平的样子。
何阙却没什么反应,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接话,吴闹就会一直说下去,直到说到自己累为止。
不过,吴闹说的却是真的。这两个徒弟,虽然跟了自己十年,却并不了解自己。这世界上,了解自己的又有谁呢?
纵使何阙再恨何景生,却也终究下不去手;纵使他多想了结一直以来的仇恨,却在听到何家几乎被灭门之时,想把凶手找出来大卸八块。
他虽然明着让锅盖去探情况了,但是他心里了然,如今面对的对手,恐怕自己不出手,仅靠着徒儿,很难。
他还是不愿意当着众人承认,他有着为何家报仇,重振何家的想法。
吴闹还没告诉何阙自己会读心术,在他面前何阙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不过看何阙这么想,他也就放了心了。
现在他也不用想方设法劝何阙放下了,他说别人不了解何阙,实际上他也不那么了解。他这个师弟胸怀远远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既然这样,何阙也不用他操心了,何不问问别的问题——
“师弟啊,你们这儿有没有好看的姑娘?”
※※※
此时的何景生和何莫漓还不知道何家发生的惨案,他们也并不知道自己处于虚拟空间。锅底自从把何景生的伤治了七八分好之后,就没再来过,以至于何景生虽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却还是身体不太好。
何莫漓也曾多次问过这段恩怨,而何景生却不愿意提起。
“我们不能一直困在这里。”何景生咬咬牙,即便他犯过错,即便他甚至愿意以性命相抵,但是他也不愿意永远做一个囚徒。
如果说前几十年的狂傲一定要付出代价,他也绝不希望这代价是他和他女儿的后半生。
何莫漓没有告诉何景生,其实她觉得,一直在这木屋里待着,其实也挺好的。
“哥哥可还好?”
何莫漓其实一直最惦记的都是她哥哥,哥哥向来对她极好,如果知道她不见了,指不定有多么着急。
何景生想起了何莫虚对他质问的语气,问他为何他欠的债要莫漓来还。也想起了他在离开武馆之时,答应过将莫漓安然无恙。
可是如今犹如困兽,自身难保,如何给虚儿带回一个安然无恙的莫漓?
想到这,何景生淡淡道:“大概,他还好吧。”
如果何景生知道此时何莫虚正在逃命,恐怕也不会说出这句还好。
何莫漓见父亲语句迟疑,全然没了在武士面前英武的风范,心知他这一次是真的遭遇了打击。是因为那个把我们困起来的人?
“父亲,那个人你认识?”
何景生当然知道他问得是谁。如果说何莫虚对何阙这个人还有印象的话,那么何莫漓是应该从不知道何阙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她连她母亲的存在都感知甚微一样。
此刻,何景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介绍他这个堂弟。
说是自己的堂弟?可是兄弟情早已恩断义绝。
说是曾经的暗器之王?如果没有这无聊的比试,阿媛也不会离去。
说是自己的仇人?可是仇又在何处?
这些年何景生没有停止过思考,无论是何阙,亦或是阿媛,再或是他自己,哪一个不是可怜人?
何莫漓见父亲沉默,知道他是不愿说。
就在这时,何莫漓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怎么回事?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何莫虚从马上摔下来,摔到骨头断了两根,她第一时间感应到了。难道这一次,也是哥哥有危险?
不行,太奇怪了。
何莫漓终于也有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可是,如果没有那个人,他们能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