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押进来的送行人
1
接到胡斐打来的电话，孟岩松双手蒙面，泪水顺着手掌往外流淌，他浑身酸疼，疲惫不堪，好像这一生的体力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天空很阴，一样的暗淡灰蒙，欲来的雨似在踌躇很久以后还是不愿落下，阴郁低沉。
孟岩松带着忧伤低回的心情来到了北京火车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火车的，只感觉不是火车载着他，而是他拖着火车向宛城飞奔、、、、、、。
当他恍恍惚惚，随着出站的人群挤出宛市火车站，已经是夜晚了。繁密的灯火在细雨中大放光华，透过雨帘，街道两旁五光十色的大橱窗看起来像德加的印象画，他感到一阵又一阵晕眩。
拦了一辆计程车，飞速向乳腺病专科医院驶去。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病床上已经没有了柳叶的身影。医护人员告诉他说：柳叶的遗体已经由法院的领导送进了殡仪馆。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紧，孟岩松失神地走出乳腺病专科医院的大门，磕磕绊绊冲进雨幕里，任凭眼泪伴着雨水肆意流淌。
凉意丝丝的秋风，从他身边一闪而过，无情地冲击着脚下缓缓流淌着的淯水河，泛起微微的涟漪，伴随着呜咽呼啸而来、、、、、、。
当他浑身水湿，丧魂失魄地站在殡仪馆的门前时，两腿麻木得走不动，脸也是麻木的，眼泪在眼窝里满出来，在麻木的脸上无知无觉地流淌着。感觉胸口痉挛般疼痛，疼痛得他甚至无法抽泣。
“松哥，你可回来了！”柳叶看到疯了一般冲进灵棚里来的孟岩松，她禁不住大放悲声。
孟岩松跪在柳叶的遗体旁，用颤抖的双手揭开了盖在柳叶脸上的白布单，发出了狼嚎似的哭喊声：“柳叶，我回来晚了啊！”过去、现在、未来、生命中全部的痛苦都凝聚在了这一瞬间。
那是怎么样的哭声啊！没有爱，没有深情是不会发出那样的悲鸣的！
胡斐泪眼迷蒙，她将柳叶托付她的那个笔记本递给了孟岩松：“松哥，给你，这是叶子姐送你的最后的一朵玫瑰花！”
孟岩松抬起泪眼，接过胡斐手里递过来的笔记本，他抽搐着打开了笔记本的扉页，那是他当年当兵走时赠送给柳叶的定情礼物，上面有他的亲笔题词。
一串泪水滴落在笔记本里，他看到了自己十七岁时发黄了的老照片，照片下面娟秀的字迹在他眼前晃动，跳跃：
岁月无痕，月凝无语。
只要心中还能喊出你的名字，定要将爱的文字铺满你旅途的青山碧水。
用生命的诗行守候你，今生尽了，来生等你！
“今生尽了，来生等你！”他牙齿咬着嘴唇，眼里旋转着泪水，喉咙里堵塞着哽咽。
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和柳叶，赤着脚，走在岁月的河边，软软的泥土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四行脚印。光阴修忽，瞬间清清的河水便盈满了印痕，或许，一场雨，就能将这些印记洗刷的无影无踪，然而，那些雕刻在岁月深处的脚印却永远地珍藏在了孟岩松的心底。
2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亲朋好友们陆陆续续到殡仪馆来吊丧。
哀乐声响起，法院的领导和同事首先来到了灵棚，他们肃立在柳叶的遗体前，三鞠躬，然后围着柳叶的遗体转了三圈，瞻仰柳叶的遗容。
儿童基金协会的领导和成员也走进了灵棚。
孤儿院的院长和老师们手拉着小樱桃在哀乐声中也走了进来，胡斐看见小樱桃又大放悲声“孩子，快，再最后看一眼你柳阿姨吧！以后就找不到她了！”
小樱桃伸出手，她去牵柳叶的手，感觉柳叶的手冰凉冰凉，她惊惧得大哭：“柳阿姨，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柳阿姨，你睁
开眼看看，我是小樱桃呀，你怎么不说话？你醒醒啊，柳阿姨，你这是怎么了呀！”
胡斐哭，小樱桃哭，孤儿院的女院长和年轻的女教师们哭，哭声响成一片，男人们也禁不住红了眼睛。
哀乐声响起，鞭炮齐鸣，华聪被狱警押着来到了灵棚。法院领导决定让他向柳庭长做最后的遗体告别。
他双腿跪地，冲柳叶磕了三个头，深情地凝望着一脸正气，一脸安详从容的妻子，泪水夺眶而出。
“柳叶，我对不起你呀，是我不懂得珍惜，早早地把你逼进了痛苦地深渊，是我害苦了你啊！我是一个罪人呀！我悔恨、、、、、、”
泪眼迷蒙中，他看到了守灵的哭得泪人似的胡斐，一身素衣，他看到了社会各界的领导和友人，一脸哀思肃立在柳叶的灵棚周围，他的心灵深深地被震撼了。
看来，柳叶活的很有价值，她的价值得到了国家、社会的认同。她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她的人生价值却是永恒的！
然后，他又一次深情地凝望了一眼柳叶的遗容，在人们的注视下被狱警押了出去。
刚出灵棚，迎面走来了一脸悲戚的孟岩松，华聪嘴张了几张，话语没说出口，就被狱警带上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