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直昏暗着,看不到月亮,更无从观摩满天的繁星。
此时听到一声长叹,阴风中一个冷落修长的身影。
在叹息的人对面,那开满了梅花的花圃旁,走出一个英姿飒飒的女子。
那女子不见得很漂亮,也不见得如何与众不同,但你只要看见她,你就会觉得生命仿佛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气息。
叹息的人一看到她,脸上便溢出了笑容——这是从心底里绽开出来的笑容,没有任何遮掩,不带一丝虚伪,终于,他觉得自己可以敞开真实的胸怀来爱她了。拥有她,是至深的快乐呵!
她望着他,越走越近,越能感受到他的快乐,她也被这种快乐感染了,忍不住绽开了嘴角旁小小的梨涡。只是,仍然遮掩不住那锁在眉宇深处的忧愁。
她笑着问他:“刚刚,是你在叹气?”
他将走近身旁的她自然地揽入怀中,让她随着自己的胸脯一起起伏。
“郡主有下令属下不得叹气么?”
“没有,但是,”她调皮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国老叹气了,莫非本郡出了什么通天大事?唉,叫我这一郡之主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他——戴天,略略沉下了脸:“郡中有事?!国师自己就不能有事么?”
“哦,那请问国老大人,您身体有何不适?!”
“心病!”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师何来心病?!”
“……”戴天沉默了“殷郡王近来可好?”
藏花顿时收起调皮的笑,她轻轻的拂过戴天被风吹乱了的鬓发,指尖从他的额间划到脸颊,呢喃道:“他很好,只是,你却清瘦了这么多……”
她忽地将脸埋进戴天宽厚的怀里,抽噎起来。戴天也紧紧将她抱住,紧紧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飘过了云层,带着一群眨巴着眼睛的星星,为天空平添上一份诡异莫测的美丽。
东郡王府。
殷鸿飞又是一大碗酒下肚。
“来人,再给我拿一壶酒来……”他面红耳赤地喊。
有侍卫立即奉上一壶酒。
门口一排侍卫,都必恭必敬地在那站着,每人手持一个酒壶,只待郡王召唤。先前上去的那个侍卫,退到门口,转身预备回酒库拿酒。
一个铁一般的胸脯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使他无法再前进分毫。他瞪眼一瞧,“啊,李-李正将军到--”
挡住他的人呵呵一笑,国字形的脸上每样物事都摆得端端正正,连笑起来两边眼角的皱纹都是一模一样,不多不少,正好八根。
殷鸿飞邪眯起眼,从缝里透过去看着那个人:“李正,呃,立正!谁在喊军令啊……哈啊哈……”
“李正!就是那个被你称赞为永不会背叛你--被你从劣等兵一直提升到大将军的您最最忠心的臣子李正啊!”李正大踏步走到殷鸿飞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摔在地上,噼里啪啦震天价响。
殷鸿飞愣了一愣,当然,这只是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甩出了一记耳光,声音比刚刚酒碗落地时要响……
李正动也不动,任凭鲜血从红肿的嘴角流下……口里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殷鸿飞的眼睛血红,恶狠狠地瞪着李正,忽然狂吼出声:“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拒绝我……为什么……”
“国老,我……”藏花欲语还休,眼睛里闪烁着慌乱的光环。
戴天微笑着,试图缓和她的情绪:“你不用说……我知道……殷郡王是个不错的人,偶尔偏激一些,你尽可以多陪陪他……”
“可你知道他今天说了什么吗?”藏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带泪的长睫毛扑眨着。
“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我信你的心。好了,郡主,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属下也要睡了……”戴天拍了拍藏花的脑袋,往卧室的方向望了望。
藏花点了点头:“是不用说,国老本就什么都知道的……是藏花多此一举了……不过,天,你到底还在顾虑些什么呢?也罢……很晚了……做个好梦!”说完,便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目送着藏花进了卧室,戴天的心却“砰”地沉了下来。
又是一声长叹。
他仰起头,惊奇地发现天已经青了,满天繁星密布,好不壮观。研究星象,是他的最爱。
我到底还在顾虑什么呢……戴天心想,连接多日的心烦意乱,强烈的悲伤感的弥漫,从来没有过的不稳定因素的徘徊……大概只有,星星能够了解我的心了。
不知道为何,他的眼睛射向了天空的西南方……
只见深蓝宝石般的天幕上,几颗闪亮的新星褪去了云雾的纱幕,从西南方缓缓升了起来,越来越清晰……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星宿……五颗星拼成了一朵梅花的花瓣,不均匀的闪烁着……忽然,有一颗星急遽地黯淡下去,远远的,像带着的一个尾巴,另一颗星闪亮了起来……仿若花飞了一瓣……
晴空一个霹雳!
一颗泪珠,没有感觉地滑过木然的脸庞。
天意难违,纵使英雄泪满襟又有何用?
藏花郡主:
见信安!
近日,吾每行街上,见百姓安乐,衣鲜面润,心中甚慰,方知吾大任已除,此后成就闲云野鹤,天涯不定,乃吾久所盼矣,以故不辞而别,万望郡主见谅!
吾走本无挂牵,奈何郡主终身之事未妥,犹鱼梗在喉,不出为之不快。南郡王殷鸿飞,少年英雄,与郡主堪称龙凤绝配,且鸿飞倾慕郡主已久,以吾之意,未之不可,郡主以何如?
珍重!戴天清风夜匆草
“戴天,你的心胸何时变得如此狭小!”藏花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重重地击在桌上,目中泪光盈然,却坚强得没有一颗落下来。
近侍女官容兰轻悄悄自门外走进,道:“郡主,东郡王遣人来接郡主过去小聚。”
藏花身子微微发抖,“东郡王”这三个字虽是一个亲切的朋友的名字,但此刻无疑却化为了扎进心头的刺骨尖针。她很想像以前未到王府时那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撒娇耍野,可以痛哭流涕,尽情地享用这些女孩子独有的优越。可她现在是一郡之主,她不能,她必须得像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作大事不拘小节的男人!最后,她用了一种淡淡的口气,却让手下完全明白她不悦的心境,说道:“告诉他们,郡里有事,我抽身不开。日后但有时间,必亲自登门拜访。”
容兰应声退下。
藏花扬起头,面向窗外。阴霾多日的天空,今天却是一片朗朗湛蓝,连一缕薄薄的云纱遮掩都难寻着。原本这样的天气,是教人心旷神怡的,也许,戴天在身边的话,还可与他去城外西山小游,让自己藏身青山绿水之间,让戴天捕捉她的娇颦巧笑,载于白纸墨笔之下,那该是何等的轻松写意。
她闭上双眼,任由遐想蔓延,脸上竟渐渐浮现出平常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
当她从这个迷梦中醒来,便作出了一个再坚决不过的决定。
她唤来近侍女官容兰,道:“给我更衣。等会开堂议事。”
议事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南郡的郡主要微服出巡,原因是寻找国老戴天。虽然这件事情大臣们谁都不会同意,他们认为还有许多更好的解决办法,南郡多的是能干的将臣和优良的兵卒。可既然是倔强的藏花决定了的事情,那便谁也劝说不了。也许有一个人劝说得了,可他却是戴天。
藏花又一次换回了曾经穿过的那身男装,一个人,谁也没带,背着怒剑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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