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当然很不服气,却被自己的哥哥拦住了,“稍安勿躁,这不是咱们一家的事。”
“说得对!这当然不是哪一家一户的事情。明火火原本就跟着墨云天为非作歹,近一年来亦是在各处屡造杀业,乃是全球所有世家、大派的仇敌,天下当共诛之!”又是另一拨人赶来,人数更多,声势也更浓。
明火火把嘴一撇,“我就知道少不了你。怎嘛,你的胖猪主子呢?”虽然还是熟脸,可都实在不够看。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见到的人竟都是些二流货色,明火火不觉有些纳闷。
玉芥子也不禁有些疑惑,私下却还是给明火火解释:“也不知怎么的,孔善仁也消失了好些年,现在儒盟主事的还是贾家的人,‘替天行道’也改换了门庭。”
五十年岁月匆匆,全球格局实已沧海桑田,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孽畜!不要转移话题!一年来,你四处杀人且手段凶残,今天又公然在此肆意屠戮。说!墨云天到底死了没有?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孔知人大声喝道。
五十年前一战可说是山摇海颤天崩地裂,局势极为混乱复杂。提里奥用预言术击败墨云天的一幕虽然世所共睹,但又由于之后铁矢与神秘大佛的惊天大战掩盖了真相,再加上教廷众人言辞扑朔矢口否认,墨云天的生死由此成迷。除了教廷中的高层人士,世间竟再无半点有关墨云天存在的痕迹。
有人认为墨云天早在被擒的一刻便遭到击杀,也有人相信墨云天暗度陈仓,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生天了。孔知人便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联系上明火火的行为,他有很大理由相信这是墨云天实施复仇的开端环节。
“誒?”明火火被问懵了,同时心中也更加相信了小小还没死的说法。也怪她之前太过执着于复仇,竟没有在杀人之前审问一番。不然她应该更早得出同样的结论。没准,还能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可天底下缺的就是“早知道”,所幸这会儿知道也不算太晚。
“哼!别以为装傻就能瞒过去了,墨云天不出来,咱们就逼他出来!”说完也是一挥手,儒盟的修士立刻摆开阵势,并纷纷祭出法术法宝,然后层层向前推进。
“呦呵,来真的!来就来!”明火火自然也不含糊,先是给玉芥子使个眼色,然后便愤然展开【法天象地】扑了上去。
儒盟这边确也并不都是土鸡瓦狗,元婴、通窍也是有几个的,可他们又哪有堪与【法天象地】匹敌的神通?明火火只一扑便撞散了他们的阵势,仿佛巨熊穿过高大的草垛,又或大鹏撞破叠嶂的乌云,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没有嘲讽的话语留下,她的行为已经是一记最为响亮的耳光。
“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玉芥子终于追上明火火,称赞道。追索明火火的必然不止一两家,他们若遇敌则避,势必遭到无休止的追杀和围剿,但若想要速战速决全力突围的话,敌人又必然以守为攻坚壁待援。明火火竟然一口气连出数计,巧妙地避过了这两种困境。
“嘁,这有什么,都是小小玩剩下的。”明火火趴俯在山崖边上望向远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亦或想什么。
玉芥子不由地点点头,明火火是唯一一个常伴殿下身侧的人,加上殿下一直悉心教导,普通的陷阱对她当然派不上作用。不过对于刚刚这一套,他还是蛮好奇的。他不相信墨云天会交给明火火太过复杂的技巧,明火火也未必记得住。
“假痴不癫正好反客为主,空城计连着引蛇出洞,假道伐虢变成假虢伐道,金蝉脱壳然后一骑绝尘走为上……殿下玩剩下的东西都够我喝一壶了。”玉芥子感叹道。
明火火转过头,冰冷的眼眸中闪动着疑惑的光,“什么什么嘛?别在我面前拽文好不好,最烦这个了!”墨云天虽然也常说深奥的话,但却极少说这种大串大串的文言文名词。前者只是需要专注和认真,让他想得头重;后者却需要坚守枯燥的耐心和涉猎广泛的兴趣,满耳都是嗡嗡嗡。
“三十六计啊,难道殿下没教过你吗?”玉芥子是真的纳闷了。
“当然教过了,也没少我一顿骂。”想起来,明火火还是愤愤不已。
“啊?”玉芥子轻呼。
“当然是我骂他了,这么复杂、这么恶心的东西,干嘛要我记?”明火火道。
“呃,也是。”玉芥子又不由一脸错愕。
明火火白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怎么想出之前那个妙招的。或者说,殿下是怎么教你识破对方的阴谋诡计的?”玉芥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噢,就这个啊。这也用教吗,不就是随心所欲而已。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揍人就揍人,想跑就跑,干嘛要按别人的意愿来,干嘛要守什么规矩?”
“这……规矩……殿下不愧是殿下。”虽然明火火说的很混乱,玉芥子还是明白了:明火火的行为逻辑背后有一套简洁而高效的机制,它不仅没有束缚明火火的天性,同时还强化其天性的力度,并具备自动辨识、检索、简化和保护等一系列功能。墨云天在明火火感觉不到任何排斥或者说特别的情况下为其加上了一层强大的保护。不,这不是单纯的保护,而是全方位的提升。它让明火火更高效、更安全,也更聪明了。她不需要复杂的思考,只需要凭借本能随心所欲就能解决绝大部分她原本根本就解决不了的问题。
就好比刚刚那种状况。如果按照明火火的本性,她肯定是一上来就跟儒盟的人狠狠打上一架——能动手就绝不哔哔,不杀死几个人决不罢休。渐渐感到无力,在快要陷入困境时开始逃窜。她的速度确实无与伦比,敌人就会竭尽所能地各种挑衅,她也当然会气不过而回头迎击,如此反复。她终于会陷入包围之中,这时她才会真正开始突围。但在有心人的算计下,她即便有着那般强大的实力也会倒在刚刚压过她一点点的力量面前。剩下的只能依托于外援和奇迹。
现实却是,她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逃走了,在一番肆虐、挑衅和打脸之后。而且以这种状态下去,再加上明火火那逆天的修炼速度,任何人都不可能伤害到她。
“那是自然了。”明火火自然不会明白背后那一系列复杂的困境,她只是一贯地骄傲。“誒,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不会就是想跟着我拍那家伙的马屁吧?虽然还不错,可你应该知道的,小小不喜欢这一套。而且他也不在这儿。讨好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我会杀人,还会炼丹。虽然品级不高。小小说我的天赋是最适合炼丹的。可那会儿都忙着督促我修炼八门遁甲法天象地了,哪有功夫。他还说我的继明匕练到天心通明不过是小成而已,后面还有道心通灵和仙心逍遥,……”
玉芥子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更不忍心打断她。她像极了迷失在岔路口的孩子,口中念叨的全是让她感到安全和温暖的美好回忆。看着她沉醉而可怜的样子,玉芥子切实地感同身受那种失去依靠的孤独和无助。一天一夜,她终于沉沉睡去,发出山岚一般的呼啸。玉芥子就这么静静地守着,除了在外围布下一道藏匿法阵,再没有别的动作。
“公子,不带她回去吗?”玉竹到了。
“等她睡醒。”玉芥子轻声说道。
“八大势力的人在教外守了一天了,还有人四处查探,这里可不安全。”玉竹有些焦急,还有点不耐烦,“她没那么娇气吧?”
“没事,他们暂时是不敢进犯的,在这里也无妨。”玉芥子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辩解。
静下来,玉竹情不自禁地开始端详明火火——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明火火这般强大的神兽。玉芥子也没有过。
“她真有那么神奇吗?”玉竹很想抚摸明火火,但她的体表有一层强大的火焰防护,只是靠近就感觉到令人感到刺痛的灼热。
“什么?”玉芥子很敏锐地感觉到了玉竹的问题的特别之处。
玉竹愣了一下,不是因为答非所问,而是惊于玉芥子对闲聊的审慎神态,嗫喏道:“听说她练成的丹药吃了可以白日飞仙。”
玉芥子眯起眼,严肃地问道:“哪里传来的消息?”
说到白日飞仙的时候玉竹就感到不对了,再经玉芥子这么一问,她也马上回过味儿来,“不知道,好像晴空惊雷无风起浪。确实有点不正常。”
不是有点不正常,而是很不正常。
“这样的谣言会对谁有好处呢?”玉芥子陷入沉思。
玉竹在一旁也帮着梳理起来:“对谁都没好处。对于造谣的人来说,如果他的目的是杀死明火火的话,那简直是多此一举,他们本就想要杀死她。如果他的目的是得到她好练成丹药的话,那又完全是给自己添麻烦。他完全可以在人们不了解明火火的珍贵的前提下用超值的东西换取。如果他的目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话,他又未必能置身事外。除非他是个散人,可若是那样的话,他有哪有足够的力量浑水摸鱼呢?
而且,最重要的,这个谣言有谁能证明呢?就像大家都说唐僧肉能让人长生不老,可谁也没吃过。”
虽然仅仅这道谣言便足以引发人们的贪婪,可要引发一次世界大战,却还显得虚浮了些。
“所以这很可能不是谣言,真正的证据也将浮出水面。”排除所有不可能,最后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代表着事实的真相。
“怎么会……”玉竹失声道。不仅惊叹于明火火的神奇,更是悲叹于她的命运。
“怎么不会?我看起来不像有那么神奇吗?”明火火醒了有一会儿了,玉芥子和玉竹的对话她也听了不少。
“你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玉竹问道。
“当然是小小说的了。他说我至少能炼成天丹,服之可起死回生长存不老;水平高的能炼出道丹,得之可夺天地造化闻道参玄;他能把我练成仙丹,承之可通天彻地逍遥无极。虽然他假装吓唬人,可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又怎么可能瞒的过我。可惜,这条路已经堵死了。”明火火说完耸了耸肩,同时狡黠地眨了眨眼。即便是兽身也显出足够的恶作剧和无所谓。
“为什么?”玉竹和玉芥子同声问道。
“嘿嘿,你们觉得我这些年都去哪儿了?”明火火故作神秘地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