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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蝴蝶(1 / 1)

()当发现从火焰中飞舞出的无数光点不仅仅是火星的时候,桥罗毗耶感到了全身血液涌向头顶所带来的眩晕——那些狂乱翻飞着的火花是一群群巨大的蝴蝶,五色斑斓的磷翅映着火光,照耀出一个鲜艳而诡异的梦境,如果不是知道每一只蝴蝶都是一位失去形体的风之眷族的话,桥罗毗耶几乎要迷失在这样绚丽梦境里了。

视觉带来的眩惑和这几天来身在沙漠中无法补充水之力带来的疲惫削弱了理王的防御力,他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湿婆神那不断逼近的脚步,当意识到危险时,他已没有逃避的选择了。

湿婆神黑色的粗糙机体占满了理王水色的视野,巨型物质所形成的压迫感让这位美貌的青年龙王因兴奋而战栗起来。身为快乐城军权掌握者,桥罗毗耶虽然也参加过不少实战,但却从来没有过与这些陌生的庞然大物对决的机会。虽然不像力王德叉迦那样天性尚武,但理王的体内依然流着他父亲先代智王那战士的血液,他甚至暗自猜想着——如果一对一的话,自己和所谓的湿婆神,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桥罗毗耶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对抗着水之力不足造成的疲惫感,即使勉强自己背水一战也不一定就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更何况自己还要保护衰弱的仁王——持国要压制罗盘的反噬就已经很吃力了,自己一方可以说自顾不暇。

巨型机体高速移动时带起的强风纠缠着桥罗毗耶的长发,理王一手扶着仁王,另一只手开始结起飞翔的手印,这是他在大梵天御前学来的法术,但他也不知道带着一个人能飞多远。

湿婆神微微附下沉重的头颅,似乎在观察理王的动作,然后,缓缓的伸出了巨手。

就其行为方式看完全像个人类。即使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桥罗毗耶还是冷静的做出了判断——一定有人在这个巨大的机体里控制着它的行动!在得出结论的的同时,理王的手印也已经完成,他抱着无力的仁王乘风而起。

然而载重和乏力使桥罗毗耶并没能飞得很远,这时湿婆神的另一只手却在半空中横扫过来。“糟糕!”桥罗毗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他抱紧半昏迷中的持国,用身体保护年少的斋宫。

被物质攻击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呢……理王秀丽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极富量感的黑色机械手臂从眼前慢慢滑过,象是时间之流发生了错乱一样,重重摔落地上的机械巨手激起的气流卷起桥罗毗耶银色的长发。透过翻飞的乱发,理王看见眼前的那台湿婆神举着残臂,火花从那整齐的切口处迸射出来。它坚不可摧的黑色机体上,仿佛有谁用看不见的刀刃划出了笔直的火红斜线,一瞬间,火焰从那道斜线里激射而出。庞大的湿婆神向一个方向错开、倾倒,被斩断的上半身轰然跌落在尘土里,一连串不可遏抑的爆炸使半空中的桥罗毗耶张起了结界。

尘埃随着熄灭的火星一起渐渐降落,当怀抱着斋宫仁王的理王重新站在地面上的那一刻,透过满天的烟尘,他看见了站立在湿婆神残骸上的高大身影——是这个人击毁湿婆神,救了自己!

圆月挂在这个人的身后,逆光与硝烟使他的脸看起来不太分明,可是从这个一步一步慢慢向自己走近的人身上,桥罗毗耶感到了异样的熟悉,这种不带亲切感的熟悉将理王的思维之线一下子连在了那些永远不会褪色的回忆上——盛开着白色花朵的庭院,低垂的帘帐,童年的游戏,沸腾的战场,父亲的血,母亲那自我毁灭般疯狂的笑容,每一段回忆里,都有一双冰冷的火焰一般的眼睛——某个少年的眼睛。

从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少年的存在就让桥罗毗耶感到芒刺在背——从众人呼唤着位少年的称呼上,从父辈对待这位少年的态度上,桥罗毗耶都感到一种令人不快的暧昧氛围。明明面对的只是个少年,父辈却刻意用对待一族之长的语气和措辞;如果说面对的是一族之长,父辈过于强调的庄重透露出的却是一种轻慢的嘲笑。

也许谁都没有注意过吧,这位少年的眼睛——大家的视线都被他那美轮美奂,闪耀着阿斯帝迦三千世界繁华威光的双翼给夺去了!没有翅膀的龙众痴迷于在少年的身上寻找飞翔的幻觉。可是只有桥罗毗耶注意到了,如果那犹能被黄金的牢笼所禁锢的双翼只是个幌子的话,那么这双眼睛就确确实实透露出少年令人畏怖的心灵——他的心是遍布枯萎的莽草的荒凉大地,只等着一个小小的火种,它将燃起红莲的業火,将一切燃烧殆尽。

当龙众意识到真相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正在那阴郁的火焰里化为飞灰。这沉默的少年成了龙的毁灭者:在那场震惊整个阿斯帝迦的屠杀中,桥罗毗耶失去的不仅仅是亲人而已;那时,这位年轻的龙族圣王忽然发现自己从诞生以来一直以为坚不可摧绝对正确的东西正发出崩坏的声音,为了填补这崩坏,他在裂隙里埋进仇恨的种子。

已经过去很久了,那粒种子在心里也该长成大树了吧,在无数无法成眠的夜晚,黄金牢笼里辉煌羽翼的幻象一再扫过这位美丽龙王空旷的心灵,这棵树的汁液便是慰藉他心灵的甘美饵食,这样的话几乎成了弥补这种空旷的咒语:决不原谅他,决不原谅这个少年!

可是自己还能认出他吗?在彼此的容颜都已改变的多年之后,在任何一个偶然的情况之下,自己还能认出他吗?任何时候,自己都不会忘记那双火焰的瞳孔的吧,就像眼前这个在湿婆神手中救了自己的人一样,那双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瞳孔……

“阿耆尼沙那……”抱紧怀里失去知觉的仁王持国,桥罗毗耶听见自己呼唤面前这个人的声音。

阿耆尼沙那——火焰之翼……一定是那里弄错了。迦楼罗,苏婆那斯王,青空之主,群鸟之君:这个人拥有那么多称呼与头衔,可是为什么只有这个乳名最先浮上自己的意识表面……

当烟尘从那双冷火般眼瞳的主人身上褪去的时候,桥罗毗耶听见了自己陌生的声音:“你的羽翼呢……阿耆尼沙那?”

站在水色眼睛的理王面前,被一再呼唤童年名字的迦楼罗用最简单的句子回答了对方的疑问:“丢了。”

不协调的刺痛感,如果说是在梦中的话,这种感触来的也太过清晰了,在半明半昧的昏睡状态里,龙族斋宫忽然意识到有人在触碰自己额头上的蛇魂。这种惊骇使他一下睁开了珍珠色的眼睛。可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更加惊骇,斋宫持国分明的在近距离中看见了某个人的下巴,按这种状态和触感推测,有人正在舔舐自己的蛇魂!

蛇魂是龙的生命之源,对于龙族子弟而言,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身为龙族的八位圣王之一,居然遭受这样的对待,这对于仁王持国而言根本就是无可比拟的耻辱。随着他剧烈的起身动作,那个无礼者无法控制的跌倒在地上,出乎持国意料的是,这个家伙居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

“请你说出自己的名字!我不会赐给无名者以死亡!”持国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位娇生惯养的龙王还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捍卫自己尊严的重要。

然而对方揉着被撞痛的手肘抬起头,一脸曲扭的表情,嘴里依旧不停的发出怪异的笑声。持国顿时感到脊背发冷——虽然看起来像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但对方的行动实在古怪的可以,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四下寻找起他此行的保护者理王桥罗毗耶的身影来。

然而理王并不在那里,持国珍珠色的瞳孔中映出陌生的树宫殿的景象,发光的夜蝶曳着淡薄的光之粉末,三三两两的飞舞着,证明这座宫殿主人高贵的身份和古雅的趣味。可是,这里也太空旷太安静了吧,琉璃森林明明正遭受着灭顶之灾啊……

就在持国惶惑的四下张望的时候,那个行为古怪的少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只盯着晶莹的蛇魂,以怪异的笑脸再次向这位龙族斋宫靠近。持国此刻的心情恐怕只能用恐惧来形容了,他举起手臂挡在面前,狼狈的一步步的后退着:“不要靠过来!在靠近一点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停下来!阿斯帝迦,那不是能吃的东西!”门口响起了又高亢又轻快的叫声,一听见这个声音,古怪的少年立刻丢下了持国跑向门边,说话者就像不要换气似的一口气说着:“原来小龙王已经醒了,阿斯帝迦你怎么没来告诉我啊!要客气一点嘛,人家可是客人啊!”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语,可持国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他疑惑的皱起眉头。不过这一刻,更出乎这位龙族斋宫意料的是说话的人竟然是个素颜的乾闼婆,这族人向来认为自己没经过变化的脸被别人看到是很丢人的事,就在持国犹豫着直接注视这位乾闼婆少年是不是太失礼的时候,对方开口了:“这里是苏摩大人的总督府,我是苏摩大人的人,叫阿早呢!”

“月之主苏摩?”龙族少年斋宫对这位旧天人的认识也仅只于表面,不过了解到救了自己的不是眼前这位怎么看也不可能有身份的乾闼婆少年时,持国还是松了口气。这位长自深宫的龙王从小就培养了这样的认识——宁愿接受高位者的赏赐,也不能接受低微者的帮助。

持国皱着眉头,斜着眼看着乾闼婆族少年阿早放下手里的盥洗用具,屈起食指在那个古怪少年额头上轻轻巧巧的弹了一下:“不可以欺负人家小龙王,他可是你的半个哥哥!叫人家哥哥,阿斯帝迦!”那个古怪少年则像像刚学步的婴儿那样整个人粘在阿早身上,带着奇怪的笑容不时偷眼看看持国,却别扭的故意不叫他,嘴里还一个劲的重复着:“阿斯帝迦……阿斯帝迦……”

“阿斯帝迦……”持国终于明白从刚才开始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了,他的表情渐渐垮了下来;而阿早只顾着拍拍个头比他还高的黑发少年,像个溺爱的母亲或姐姐那样:“小龙王你可别见怪,别看他个子比我还高,阿斯帝迦这孩子可刚刚学会笑,对了,最近还学会叫自己的名字了呢!”

“你说他是阿斯帝迦!”持国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哭喊来形容了,“半龙阿斯帝迦!”

自己和理王桥罗毗耶背负快乐城和甘味林的重大使命,带着攸关整个龙族的自豪感,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着假想的森林,还经历九死一生的考验,为的就是从世仇苏婆那斯王的手中夺回可以拯救龙族于水火之中的勇者阿斯帝迦!持国那富于幻想的心灵曾经无数次描绘过和勇者相见的瞬间,那种只有英雄史诗中才会出现的命运的初逢,这位小斋宫甚至认为这一瞬间就算自己进入轮回转生也会鲜明如昔……

“不要这么大声啊!”阿早嗔怪着将被吓到的黑发少年抱进怀里哄着,“不要看阿斯帝迦比你还高,实际上他还是个小娃娃呢!”

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就是即将带领着龙族战胜末世劫难的勇者?这就是自己和理王准备以命相搏,从宿敌迦楼罗手中抢回来的勇者?现在的他就像梵天祭时施舍给穷人的粥饭那样放在面前,可持国却连一点想伸手拿的**都找不到——这还真是个极具冲击力的命运的初逢!看着阿斯帝迦脸上始终挂着的诡异的微笑,这位龙族斋宫顿时连发狂或哭泣的力气也失去了,他自暴自弃的用力倒回床上,看着发光的夜蝶三三两两飞来飞去的天花板,有气无力的说:“桥罗呢……我要见桥罗……”

“那个漂亮的龙王吗?”阿早用乾闼婆族那种与生俱来的轻佻腻到了持国的身边,阿斯帝迦立刻也紧跟着粘了过来,从小就过分的意识到自己身份高贵的持国非常讨厌这种无礼的举动,正准备出声呵斥,阿早却眯着眼睛微笑起来:“那个漂亮的龙王让小龙王你自己找他,因为你喝了苏摩酒呢!”

“苏摩酒?”持国皱起了眉头,那不就是月之主苏摩的血吗!虽然能喝到这可以立刻恢复力量的天界的奇珍是不知道多难得的事,可这位年少的斋宫仁王在生理上还是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他的低语里多少有些觉得别人多事的味道:“桥罗是怎么说服那个冷淡的天人的啊……”

“一个龙王那有那么大的面子!”阿早得意洋洋的说,持国对阿早的腔调极度不满,正准备反驳,阿早却很自然的伏到了龙族斋宫的耳边,用一种毫无疑义的暧昧语气,“是迦楼罗大人啊,他和苏摩大人非。常。要。好哦……”

“苏婆那斯王,迦楼罗……”异样的表情瞬间闪过持国的眼底,他忽然将两手合十放在胸前,慢慢拉开,一座壮丽的琉璃森林的透明沙盘清晰的出现在他两手之间。这是龙族斋宫所控制的记载着阿斯帝迦世界过去未来的强**器“罗盘”的显示终端,和之前在树宫殿里勉强唤出的不一样,此刻的沙盘在范围和清晰度上都大有提升,甚至直接就能看清在琉璃森林各处肆虐的巨型战斗机器“湿婆神”的身影。

“罗盘恢复正常了!”持国一时因为寻找目标的急切和体内水之力的恢复而兴奋不已,却忘记了在异族人的面前展露“罗盘”是很不谨慎的行为,他开始变换罗盘的追踪角度,锁定了在沙盘上高速移动的两个光点,这两个目标不但速度远远在“湿婆神”之上,而且所到之处便向人族引以为傲的大型战斗机器播洒下无数的硝烟和火光。

“水之力的波动,这个肯定是桥罗,那么这个,就是苏婆那斯王了……”对着目标光点喃喃自语的持国和被沙盘的奇妙瑰丽夺去了视线的的阿早都没注意到,阿斯帝迦的手已经向罗盘伸了过来,在他眼里透明的沙盘无疑就是大型的糖果!

急雨般的铃声哗然响起,自从离开旧主人摩睺罗迦王舍湿手腕的那一刻开始,它就一直没有再次鸣响过——那是系在阿斯帝迦手上的九子铃!九子铃对应着主人的力量波动,而这样的振铃声,绝对不下于曾经居于龙族最高位的旧法王舍湿!

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陡然间贯注入持国的两手之间,一直被斋宫的力量抑制住罗盘之力溢出了持国的控制范围,封印在罗盘里的时空的洪流如无穷的奔马一般疾驰而出,投向那只系着九子铃的手中。

力量,被吃掉了……此刻的持国之能下这样的判断,在他慌乱的惊叫声里,作为显示终端而出现的沙盘开始曲扭,随意变形……

阿斯帝迦手中沙盘所显出的影像,不像在持国手中那样如同透明琉璃的仿制品,而是拥有了实体感。那几乎触手可及的逼真形象将在场者所有的慌乱都化作了深深惊叹——那是天人们最辉煌的时代吧,华丽的仪仗穿行在漫天降下的花雨里,威风凛凛的前驱之后,吉祥象群簇拥着身着豪奢大礼服的苏摩,他修长的颈项上挂着一串串象征幸福甜蜜的旃檀波花,那是婚礼专用的花环。

影像中的苏摩脸上,还没有如今这种幽艳的疲倦神色。这位神采飞扬的年轻天人,美貌的月之主带着举世无双的迎亲队伍,来迎娶他二十七位美丽的新娘——天空中二十七星座的化身。

二十七星座的宝光与月轮交相辉映着,天穹里呈现出无与伦比的庄严妙相。在新妇们的娇声软语,钗广鬓影间,苏摩缱绻的眼神只投向一个方向:那里,有掩映在纯白婚袍中楚楚可怜的容颜,像娇嫩的素馨花一样,这位新妇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所焕发出的光芒吧,在众多明艳照人的姐妹间,她带着一点点茫然和一点点害羞,无助的偷瞥着恍若神一般的夫婿,但却在两人视线相交时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

阿斯帝迦发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声,看来他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位美丽的新妇吸引了;但对持国来说,更重要的却是自己的罗盘在别人的手里被发挥到极致这件事,年轻龙王的自尊心几乎要裂成碎片了。这各怀心思的两位完全没有注意到阿早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听见阿早窒息般的的低语:“她……是谁?”

从影像中苏摩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了——作为夜空的君王,迎娶漫天的星座是他的职责,但他真正想娶的人只有一个吧,繁星里,他只看得见唯一的昴星……

可忧伤是几时侵蚀了昴星的容颜呢,在姐妹们嫉妒的白眼里,在天人们讥讽的冷语里,那素馨花般带着哀愁的笑脸,慢慢的……慢慢的依偎到苏摩的身边……

月之主的心就像翩翩飞舞的蝴蝶,即使不是最爱,他也还是会流连于每一朵花吧。每一天,每一天,昴星的眼神都无声的传达着这样话语——像伸出手去捕捉那轻盈的蝴蝶一样,真的想把这光彩夺目的灵魂,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也许明天就会永远分开般,所以昴星的眼底才会埋藏着决不能在夫婿的眼前流露出的,绝望的悲恋之火。她那苍白娇美的肌肤之下,已经充斥着这种暗火了吧……

“卢醯尼!”突然响起的泣血般的声音使得阿斯帝迦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往事的影像随即不自然的定格,九子铃一阵乱响后,像被割断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色彩从那消失在时间洪流里的影像上退去,那美丽的故人变成了透明的琉璃幻像,眨眼间崩散。持国只觉得自己从刚才起就像操纵在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此刻丝绳一下子被放开了,被偷走的力量灌注回来,自己重新握住了久违的自由。

随着阿斯帝迦的笑声,这笑声更接近疼痛的悲啼,他的衣襟已经被刚刚还在幻像中温柔微笑的夫妇中的一人揪了起来,曾经悲痛的呼唤着昴星卢醯尼名字的苏摩,此刻就如同鬼魅般可怖,他用力摇晃着阿斯帝迦的身体:“卢醯尼呢,你把卢醯尼怎样了!和那些名义上是我妻子的刁妇们一样把她毒杀了吗?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还给我!把卢醯尼还给我!”

听到月之主最宠爱的妻子卢醯尼那不可告人的死因,持国这才回过神来:月之主已经失控到用武力的地步了,再怎么说阿斯帝迦也攸关着龙族存亡,可不能眼睁睁得看着他被发狂的天人勒死。管不得礼仪和顾忌了,持国一把从背后抱住发狂的苏摩:“你弄错了,那不是真的,是罗盘!我的罗盘啊!”

这样的呼喊不知道重复了几次之后,月之主蓄势待发的身体才慢慢有了反应,他的力量渐渐松懈下来:“罗盘……龙的罗盘吗……”对于龙族这件强大的法器,经历劫数的天人苏摩已经不止一次耳闻眼见了。几乎是在一瞬间恢复了惯常的优雅仪态,苏摩松开了贯注力道的手,在阿斯帝迦更像哭泣的怪异笑声里,他有些疲倦的整了整凌乱的额发及萱草色丧服的衣领,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向持国点了点头:“这位是龙族的斋宫,仁王持国吧。”

一时跟不上这位老练天人的态度转变,持国完全弄不清状况,只能条件反射的跟着行礼。想起了自己是因为月之主的血液——苏摩酒的关系才恢复体力的,这位教养极好的龙王连忙向苏摩再补了个礼:“初次见面,承蒙您照顾了,光辉的月之……”

然而持国的礼仪却没有被成全,他的声音消失在阿早破碎的低语里:“主人……你说谎……”

面对着苏摩的持国清楚地看到一丝波澜掠过这位天人平静的表情,但随即被那深不见底的沉默吞噬了,月之主只是优雅的注视着瞠目结舌的仁王持国,彻底无视阿早的声音,也无视他近乎崩溃的表情。

这一刻,阿早那乾闼婆的素颜渐渐模糊了,光的波纹中,天人特有的乌黑长发漫过了他的肩膀,他化作了那位提婆族少女,那位苏摩想要时时看见,但阿早却发誓不再变化的少女。此刻这位“少女”的眼神已不再胆怯温顺,而是和幻影中卢醯尼一样燃烧着不息的野火,灼灼逼视着无动于衷的苏摩。

持国扶起依然出气不均的阿斯帝迦,迷惑的看着阿早变化出的这张陌生的脸,虽然这位少女的举手投足见偶尔会掠过一丝熟悉感,但总的说来,这根本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持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一直不知害羞的以素颜示人的乾闼婆,为什么要在此刻展现他的变化力。

然而苏摩得脸色却变了,无法再自如的控制表情的他,慢慢低下头求助于额发的阴影,他的言语透露了那欲盖弥彰的慌乱:“你不是说……不再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刚刚罗盘映照出的那一个,就是真正的卢醯尼夫人吧……”从来就不曾有过这样慎重的僭越,阿早用提婆少女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主人,你一直在说谎!看着我……我变化的,根本不像她!”

苏摩冷笑了起来,这平常能令阿早立刻缄口的冷笑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位乾闼婆少年慢慢地走了过来,被他的气势震慑的持国拉着阿斯帝迦后退了一步,看着这“天人少女”抬起头,认真的注视着他的主人。

“以前的家臣和侍从只要变得不像卢醯尼夫人,就被主人赶的赶,杀的杀,可实际上他们几乎都比我变得更像啊!”阿早慢慢的举起手,怜爱的触摸着月之主带着疲倦美感的脸颊,他的语声却是那么坚定,那么骄傲,“因为那是我变化的,所以主人才觉得像吧!因为那个人是我!”

阿早的话语彻底的击溃了苏摩冷静的表情,他那漫不经心的从容消失了,那平日里说着冷酷话语的端正的嘴唇轻颤着,此刻竟连一句简单反驳的话也将不出来。

阿早收回了手,他轮廓微微的曲扭着,瞬间恢复了乾闼婆的形象,用无法形容的复杂眼神注视着他的主人,阿早微笑起来:“我不想再变化成任何人的样子了,因为主人只是还没有意识到爱上我而已,或者只是还不愿意接受淡忘了最爱的妻子,接受一个卑微的乾闼婆的事实而已。请不要否认也不要逃避,主人,因为爱人与被爱,绝不会辱没你高贵的身份,也不会亵渎你珍贵的回忆……”

苏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艰难的摇着头:“你胡说……卢醯尼怎么会只是回忆呢……她是我唯一的爱人……”

浸透着悲戚的怜爱笑容浮现在阿早的眼角,和注视着夫婿的卢醯尼夫人的表情是那么神似:“快要来不及了,主人,这座像硬壳一样包裹着你的回忆的城就要毁灭了,不快一点的话,你也许就永远握不住未来……所以,主人,请你说吧,说因为那是我,说你需要我,不然……我是决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好像在鼓励着迈出第一步的孩子似的,阿早期待的注视着那位一向不动声色,但此刻已经不知所措的天人,看着他翕动的嘴唇,等着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也许那早已消失的卢醯尼夫人,也曾经不断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任性的夫婿吧,比起妒火和冷遇,比起那致命的鸩酒,更加烧灼着她纤细心灵的,是夫婿那像蝴蝶一样无法捕捉的灵魂……

总督府残破的窗外是琉璃森林的末世天空,火红的月亮悬挂在天际。湿婆神依然在肆虐,树宫殿的枯骨还在燃烧,烈焰喷出的火星和乾闼婆化成的蝴蝶交错翻飞着,在暗夜的画布上绘出妖艳的线条……

苏摩的侧脸在劫火的映照下明明暗暗,他的声音也一如风中的火苗:“如果要我忘掉卢醯尼的话,还不如……让我和这个城市一起毁灭!”

一瞬间,阿早眼前闪过眩晕的幻觉——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蝴蝶扇动磷光斑驳的翅翼,倏忽的掠向熊熊燃烧着的天边……

还是不能……捉住这只蝴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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