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字瑶坐在一旁,翠儿虽是跪在陈字瑶身侧,面上的那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却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住的。陈字瑶俯首看去,只觉得那面上挂着的笑容是如此的讽刺,是如此的让人恼怒。说到底,她对这个自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还是有那么些许的情意在的。
传话的嬷嬷与那小丫鬟离去之后,翠儿也便拍了拍膝盖上沾染的灰尘和泥土,站了起来。她冷笑着望向一旁毫无表情的陈字瑶道:“小姐,哦不,现下里我是该唤您一声姐姐了。日后你我姐妹二人也定要好好相处才是。”说罢,不屑的白了陈字瑶一眼。
陈字瑶看着站在一旁颇有些耀武扬威意味的翠儿,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也似这般目中无人。如今看着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翠儿,只觉心中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她缓缓开口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怎配叫我一声姐姐?你从前不过也就是我的一个婢女罢了,如今还妄想着有一天可以山鸡变凤凰?”说罢冷哼了一声,目光似刀剑一般射向站立在一旁的翠儿。
翠儿心中一紧,从前被陈字瑶苛待的那些记忆又缓缓浮现在脑海中。她只觉腿一软,仿佛又是即将跪下来的感觉又袭向心头。她强撑着自己,勉强的将目光转向陈字瑶的方向,却在与陈字瑶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别开了眼睛。
陈字瑶仍是不紧不慢的端起放在手边的一盏清茶,小口的嗟饮着手边的一杯清茶。翠儿有些颤抖着看向陈字瑶,颤声说道:“小姐,这可不是我要求的。这可是夫人的命令。”
陈字瑶轻轻放下手中釉色出的极佳的茶盏,低头理了理衣裙道:“我素日虽是待你严苛了些,可到底未曾亏待与你,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比着府里最好的来。你竟也敢干出这般吃里扒外的事情来,我倒未曾问罪与你,你可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自己说说看,叫我如何饶你?”
陈字瑶这番话虽是毫无波澜,却是听得翠儿在一旁胆战心惊。可是翠儿在心中暗道:如今弭楸少爷并未册立正房夫人,自己也算是与那陈字瑶平起平坐,虽是未与弭楸行结婚大礼,可名义上自己已是弭楸的妻子。自己已经无需再害怕陈字瑶了。
想到这里,翠儿的腰板又挺直了一些。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再躲避陈字瑶直直朝她射向的目光:“我唤你一声小姐,是敬老爷夫人从前对我多加照拂。如今我也算是与您平起平坐,你这般命令与我,怕是被夫人听到了,又要问责与您。那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字瑶忽而被翠儿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回答些什么。这时小香自门外步入,身后还跟着苏莲落。刚刚好苏莲落在快要进门的时候,听见陈字瑶与翠儿的那一番对话。心中不禁涌起无限的感慨,昔日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的翠儿如今也敢对着曾经的主子这般耀武扬威了。
苏莲落冷眼看向面容之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的翠儿,只觉的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苏莲落素日里最是看不惯这般吃里扒外的小人,所以说起话来也格外的不留情面。
苏莲落冷笑了一声,突然之间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一声倒是吓得站在一旁的翠儿膝盖又是一软,差点就要跪了下来。翠儿强撑住自己才没有跪下去,她有些不敢望向苏莲落。
苏莲落厉声喝道:“弭府何时的规矩,竟能让你一个下人对着主子呼来喝去?你一日未与少爷行结婚大典,便一日都还是陈夫人房中的丫鬟。府中规矩便是尊卑分明,你就还得尊称陈夫人一声主子。”说罢,还扫了翠儿一眼。翠儿突然被凌厉的眼风扫的不敢说话。
陈字瑶在一旁听得竟有些想笑的心思,看着翠儿一副吃瘪的模样。她看着苏莲落,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为何弭楸会对苏莲落如此情有独钟。这般爱恨分明的女子,若是换做自己是个男人,只怕也会动心吧。
苏莲落用眼神示意小香也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小香领命退下。苏莲落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以绣帕掩住鼻子,仿佛站在面前的翠儿是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她缓缓开口道:“怎地?你的脸皮竟还是这般厚吗?还要在这里自讨没趣不成?我倒是真的低估了你,只是一点。翠儿,你得记住,这弭府少夫人的位置可不是谁人都能坐稳的。你有本事坐上这个位置,也得有本事坐得稳才成。”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翠儿退下。竟是连看都没有看向她。
翠儿灰溜溜的从院门离去了,苏莲落无奈的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茶水之上的茶叶,对着陈字瑶道:“罢了罢了,想笑便笑吧。看你憋得实在辛苦。”陈字瑶终是没能忍住嘴角浅浅的笑意。
陈字瑶望向苏莲落,低头喝了口手边的清茶。茶香悠悠,一闻便知是今春上好的雨前龙井。陈字瑶笑着对苏莲落说道:“素日里只见你温婉可人,却不想这张小嘴伶牙俐齿起来,倒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你看翠儿让你说的恨不得低头寻个地缝钻进去。”
苏莲落一脸无奈的望着陈字瑶,开口便道:“你可知为何那弭夫人忽然之间,毫无一点征兆的要纳翠儿为妾侍吗?你怎地还能这般坐得住?你难道就不怕翠儿将你从前所做的事情都尽数告诉弭夫人吗”言罢,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陈字瑶挥了挥手,示意左右伺候的丫鬟仆人尽数退下,苦笑道:“即便是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如今我与一个废人又有什么两样?被软禁在这小小的院子之中,入目所及便是这四方的天。我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他们?”说罢,陈字瑶并不看向苏莲落,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自窗边露出的些许皎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