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圣一行人从京城来禹州时,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一夜,这次回去改乘马车,速度就慢了许多。
苏棠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一众人正在一处河岸边安营扎寨,她刚掀开车帘,眼前便出现一只白白的小手,手心放着两块香甜的精致糕点。
“小哥哥,我不想吃。”
苏棠沙哑开口,她大病初愈,没什么胃口,又因为这几天都是吃一些粥食,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南宫炙见她苍白的小脸很是心疼,也不勉强,单手撑着车辕爬上马车,和她并肩坐着。
两人都没说话,马车内十分安静,南宫炙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失去至亲的苏棠,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却没法为她分担一丝一毫,而苏棠却是陷在那夜痛苦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小棠儿,你在想什么?”
南宫炙看着苏棠一直在发呆,推了推她,打断她的沉思。
苏棠看着小哥哥担忧的眼睛,摇摇头,并不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在她这个年纪,本该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但是她自小没有父亲,现在又失去了娘亲,小哥哥待她再好,表兄妹始终不是亲兄妹,两人之间终究是隔了些什么东西,她很清楚,在这世上,她已经是孤单一人了。
前路渺茫,再也无人可以陪她走下去,如果不是姨母愿意带着她,那她现在也不知道在哪漂泊,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呐,小棠儿,如果你吃一块糕点,我就让你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好不好?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样子吗?”南宫炙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让苏棠多吃点东西,想来想去,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苏棠怔怔地看着南宫炙,她一开始确实是好奇过小哥哥面具下长什么样子,但是他死活不肯让自己看,自己只好作罢,现在他肯让自己看了,但她已经提不起多大兴趣。
于是,苏棠摇了摇头。
“……”南宫炙觉得很是挫败,不死心地降低了要求:“那你只吃一口,好不好?”
苏棠看了看他手中的糕点,又看了看他殷切的双眼,犹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南宫炙没法了,陪着苏棠默默坐了良久,直到她沉沉睡去才下了马车。
“母亲,小棠儿什么都不愿意吃。”
南宫炙在面对自己母亲时心情显得十分低落和挫败,意问秋摸了摸他的头,也是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离开禹州已经两日,苏棠的情绪一直都十分低落,但除了不怎么说话,也并没有其他异常,若不是每夜都会听到苏棠在梦中哭喊着娘亲的话,意问秋还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娘亲去世了的事实。
本以为孩子之间更容易沟通,意问秋才让儿子去安慰苏棠,却不想,连他都没办法让苏棠开口。
作为一个大人,意问秋自然清楚把痛苦说出来,会比憋在心里好得多,但是苏棠不想说,她也不可能硬逼她。
意问秋一直都觉得自己对意凝秋母女多有亏欠,现在妹妹猝然长逝,她便应该担起照顾苏棠的责任,只是失去母亲对这孩子打击太大,这个心结只能慢慢解,急不得。
夜幕深沉,苏棠又做了噩梦,她梦见了娘亲入殓时的场景,自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旁人来来去去地忙碌,直到盖棺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娘亲最后一眼。
娘亲那些鲜活的、宠溺的、含着浅笑凝视着她的面容,都在这毫无生机的苍白面目下变成一片模糊,苏棠记得最深的,便是那一副艳如鲜血的红色灵柩,正正的安放灵堂之上,安放在自己的面前,娘亲躺在里头,她站在外头。
苏棠很感激姨母并没有让她刻意回避这些过程,尽管她年纪尚小,但她已经明白很多事。
第三日,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皇城--幽都。
南宫圣带着意问秋母子回宫,宫中规矩颇多,未免落人口舌,便不得不先把苏棠以及意凝秋的遗体安顿在了宫外的别苑中。
“小棠儿,我晚上就能来接你了,你等我。”
分别时,南宫炙恋恋不舍,向苏棠一再保证自己会尽快来接她。
苏棠也同样舍不得离开南宫炙,这几日,她心伤难愈,幸好身边一直有南宫炙的陪伴,她才不会对未来感到太过于畏惧。
即使心中充满了恐惧,但苏棠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十分懂事的样子,她不想成为姨母和小哥哥的拖累。
南宫炙从马车中探出头,朝苏棠挥手告别,苏棠惨白着一张小脸,带着逞强的笑容,也朝他挥手告别,两人之间的距离被随着马车的前进,变得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他们再也看不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