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前两天,我跟桃子表妹约好,决定去她家里过暑假。
桃子说好。
我听得出电话那头桃子洋溢着桃子般的芬芳。
桃子的家在农村。
农村的山水,那种天然的山清水秀,已经在历史的轨迹里渐渐风化成了一幅画。
一幅只能永远怀念的画。
因为环境的大肆破坏,却成就了一幅古画,这不得不赞扬人类的伟大成就。
于是,一面破坏,一面又自我维护。
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桃子的家背靠着大山。
山非名山,亦无胜景,却跟我们一样,也是无数野兽派的成长家园。
小时候,我和桃子经常去山里玩。
那时山里有很多五彩缤纷的野果子,我们很轻易的陶醉在这些天然的美味中而流连忘返。
然后,丛林里“哗啦”一响,飞出来一只长着长长彩色尾羽的鸟。
桃子说那是鸡。
我说,是鸟,鸡怎么可能飞那么高,飞那么远。
桃子咧着满嘴的红色果酱不住地傻笑。
她笑我傻,但她笑起来,好像比我还傻。
后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姑父说:“这是野鸡!”
于是,我记住了这个令人陶醉的名词。
因为野鸡,它比家鸡好吃,更比家鸡好看。
别人说女人好看,那是红颜祸水,而野鸡好看,更可惜野鸡短命。
若干年以后,我和桃子都长大了,但每年暑假我都会去桃子家玩。
可是再上山的时候,山上的野果子越发的稀少,就是有,也变得干涩难吃。
而我还记得那纠缠不清的野鸡。
可是我找遍整座山&039;始终都没有看到。
我奇怪的问姑父,野鸡去哪儿了。
姑父忧郁的望着满是铅云的天空,说:“野鸡不会再有了,它们永远只能在梦中。”
桃子怕我还没明白,进一步解释,说:“环境破坏了,野鸡活不了。就是活下来的,也叫人打去吃了。我们再也看不到好看的野鸡了。”
她说得伤感,我听着忧伤。
一切美好的东西,在时代前进的脚步中,永远只能变成一幅画。
而进入梦中的,却比画更可怕。
就在跟桃子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就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梦。
梦中我像是被世界遗弃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里。
森林里有好多不知名的飞鸟和野兽,它们时不时的在我眼前跑过。
等到它们看到了我,而我也看到了它们。
于是彼此惊吓着,都跑得远远去。
后来,又看到一群拇指般大的蚊子在追赶着一只花斑老虎。
老虎哀嚎着拼命的跑,跑了没多远,就被飞得最快的大蚊子追上。
大蚊子叮在老虎身上,拼命的吮吸,其他的蚊子一拥而上,全都拼命的吸食老虎的血肉。
不消片刻,一只活生生的老虎变成了一副干枯的死尸。
我看得心惊肉跳。
等吃完老虎,大蚊子都抬起头来,瞪着血红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脸都白了。
我从没想过会看到这么恐怖的蚊子。
历来只有我拍死蚊子,可不曾有蚊子能咬死我。
只僵持不到五秒钟,大蚊子嗡叫着跟轰炸机似的一窝蜂朝我飞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
被蚊子追上,老虎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我只得拼命的跑,可是见鬼的是我却像突然胖了一百多斤似的,怎么也跑不动。
我记得在校园运动会上,百米赛跑我都得过第二名次的。
不过幸好的是,我跑不动的时候,蚊子却也好像像是吃多了似的飞不动了,只在那拍着翅膀艰难的挣扎。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只顾拼命往前跑。
我只想,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瀑布前。
瀑布从高耸的山崖上滚滚而下,落在下边的水潭里,溅起几米高的水雾。
水潭边开满了像是燃烧着的映山红。
我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映山红,一时被它的绚丽多彩给震撼了。
我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凶险,陶醉忘我的走了过去,走入了映山红花丛中。
花丛的边缘,挨着水潭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台。
台面光可鉴人。
我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走上了石台。
瀑布从天而降,泰山压顶的气势,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瀑布声,都忽然间变得悄无声息。
我好奇着,抬头望去。
冰冷的水点溅落在我的脸上,我都惘然无顾。
那一刻,我几乎感觉到自己仿佛与瀑布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很美的声音,说:“飞儿,来吧!来吧!”
然后,我的身子慢慢的飘了起来,飘到瀑布半空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瀑布上慢慢的裂开一个巨大的水圈。
在水圈后面,石崖里,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长发飘飘的美丽女子。
她的美令我砰然心动。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多看,那美丽女子却忽然伸手一推,就将我推落了下去。
临落的那一刹那,她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神来莫非血兰花……”
我吓得一声惨叫。
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
原来这一切,终归只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呢?
别人说,梦由心想。
但我想的却绝不会是吃人的老虎,还有吃老虎的蚊子。
至于,那个美丽的女人,虽只匆匆一瞥,但我却记忆犹新,特别是她那一头黑黑的长发,仿佛散发出一种光芒。
可是,她为什么要推我?
这一推,她仿佛结束了这场梦。
我也懒得去多想,一个梦而已。
我翻了个身,却忽然感觉到手里有一个肉肉的东西。
我不觉一惊。
睡觉的时候,我可不会在手里拿着东西,何况还是这样肉肉的感觉。
我连忙起身去拉开床头灯,借着灯光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我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朵血红的花。
花开五瓣,血色灿烂。
汗血宝马我听说过,但我所学的知识里,似乎从不曾有过这样一朵血红的花。
我一时惊恐,惶惑。
这血花从何而来。
我不由得想起梦中的情景,隐约记得,那女人最后一句话:“神来莫非血兰花……”
她说血兰花,难道这就是血兰花?
我突然又想起来,她还叫我飞儿。
我的名字就叫燕飞儿。
一个梦中的女人,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又惊又怕。
一下子将血花摔在地上,发出“哌”的一响。
这大半夜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惊动了妈妈,她拉开客厅的灯,问我:“飞飞,怎么啦,什么响声?”
我连忙说:“妈,没什么,起来喝杯水,不小心碰到椅子了。”
可是谁都听得出来,这响声根本不是椅子发出的响声。
幸好妈妈也没多问。
我惊魂未定,再无睡意,卷缩在床角充满了恐惧。
直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在一阵疲倦不堪的煎熬中渐渐睡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到一个声音说:“燕飞儿,该起床啦!今天还要去学校拿成绩单呢!”
我迟疑了一下,立时惊醒过来。
如果我没听错,这个说话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在爸爸去世十多年里,能够在早晨叫我起床的只有妈妈,从来不曾有过男人的声音。
我惊恐异常,问了一句:“是谁?”
那个男声说:“别害怕,是我啦!”
这回我看清楚了,说话的居然是我家养的一条宠物狗。
它的名字就叫毛毛。
它很多时候,都会睡在我的房间里。
但它从来不会,也不可能说话的。
我吓得险些跳了起来,望着毛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毛毛坐在地上,望着我,说:“放心吧,我不是鬼!”
可是,就算它不是鬼,却比鬼更吓人。
我半天才艰难的问它:“你……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