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每隔几天高晋就会到酒吧听一听叶子唱歌,觉得只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自己。不需要面对无数的问题,不需要重复类似的回答,不需要面对一张张丑陋贪婪的嘴脸。叶子看见他来了,会在一旁坐上一会,两人无话,只默默喝着彼此杯里的酒。等到叶子再登台的时候,两个人会对视一笑,然后独自继续听歌,喝酒。就这样反复重复着单调的画面,次次如此。
他带宋楠来过几次,叶子也都识趣地没有出现在卡座上,他总觉得多了些什么,或许源于身旁人永不重复的话题,宋楠总能找到各种新鲜的话题和他说上几句话。有时高晋很反感这样的聊天,只想静静坐一会,但从未表现出反感。他明白,这个时候还不能得罪这个小姑奶奶。
服务生照旧引着他们来到老位置,并问是否照旧?高晋点点头,点了一支烟。来送酒的是那晚帮了叶子的小伙子,见到高晋后笑着问:“高先生,您女朋友吗?真漂亮。”
高晋察觉到宋楠脸上的一丝窃喜,这世界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愿意听别人夸赞自己,可是这个问题显然是需要开口说话才能回答的,但他劳累一天,就想图个清静,于是懒得答话,什么也没说。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屏幕闪烁出一个备注:柳哥。
“喂,高晋吗?”
柳哥的语气有些焦急,高晋心里一紧,不会是柳嫂的事吧?
“诶,我是,柳哥怎么说?”
“你在哪?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柳哥到了酒吧后没有进去,而是打了一个电话,把高晋喊了出来。高晋见到柳哥第一眼就意识到,出大事了。
三言两语后高晋大概知道了情况,柳哥在柳嫂洗澡时接起了一个打给柳嫂的电话,这个电话是一个备注名为方文道的人打来的,开口就是:宝贝儿,他睡了吗?
柳哥挂断电话,打开了柳嫂的微信,一张张偷情的自拍赫然出现聊天记录里。这一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顿时气血向上翻涌,恰巧柳嫂刚从浴室出来,柳哥上去就是一巴掌,然后把手机丢给对方。
柳嫂没有辩驳,只说了一句:“我跟了你这么些年,不如跟别人几天快活。”
一句话激得柳哥几乎丧心病狂,差点掐死柳嫂,但最后关头还是放了手。他依旧念着夫妻多年的情分,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羞辱和气愤,一瓶二锅头咕咚咕咚就灌了进去。醒来时,一张离婚协议书已经摆在他面前,上面内容是放弃所有财产,净身出户。签名和手印赫然出现在那张纸的底部,在他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柳嫂已经替他完成了这一系列事。
“这哪天的事?”高晋问。
“三天前的事。”柳哥羞愧不已地垂着脑袋,像个无助的孩子。
责怪已是徒劳,若是当天发生后得到消息,或许还有补救的办法,现在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张离婚协议是在未知情况下完成的?高晋抿了抿嘴唇,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示意进去再说。
高晋引着柳哥进门时发现,叶子在他的卡座上,好像在和宋楠聊着什么。宋楠是背朝着这面,所以看不清表情,从叶子的表情上来看,像是一种保持警戒的状态。
待他们坐下,叶子打了个招呼便回台上唱歌去了。高晋无暇关心她们刚刚说过什么,只觉得宋楠的脸色已然变了,但他更关心的是柳哥的事。他拨了几个电话,询问了下这种事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但很遗憾,如他想的那般,没有足够的证据。想必柳嫂也已经删除了所有出轨的证据。
台子上的玻璃杯倒映着一个男子注视的脸庞,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支撑着脸颊,三根手指遮挡着嘴唇,努力思考着对策。
“我真想杀了那对贱人!”柳哥狠狠骂道。
对他而言,他所有的财富和半个人生都已经付诸东流,凭空多了顶男人无法忍受的绿帽子,人财两空的结局也是无法接受的。
在法律面前,事实的结果有时候要大于事件的过程,即便现在的律法已经在逐渐完善,但发明法律的依旧是人。高晋开始憎恨为什么那次没有把事情继续深度思考下去,如果可以给柳哥提个醒,或许事情远不是今天这样。他再一次进入到一种小巷思维,他开始尝试思考张平钧曾经说过的话,忽然觉得人类之所以变得这般狰狞都源于麻木。
他提起酒杯:“既然他们玩儿阴的,不如我们也可以尝试一下。”
“你要干什么?”宋楠突然神色凝重地问。
“不干什么。”
“无论你准备用什么手段,但是你绝不可以违法!”宋楠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高晋警觉地瞄了她一眼,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暗想。
“回去等我电话,柳哥。”高晋起身,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放心,不会有事,我一定帮你拿回你那份。”
回家的路上高晋一言不发,凝视着窗外。奇怪的是宋楠也未搭话,这是极不正常的。直到进了电梯,宋楠没有按自己家的楼层,而是跟着高晋去了他家的楼层。等到出电梯门时,他才反应过来,可宋楠已经熟练地在门口输入密码开门了。
宋楠直奔卧室,高晋将车钥匙丢在客厅的沙发桌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多时,一记沉重的金属声在沙发桌方向响起,高晋顺眼望去,那是一把黑色手枪。
他的目光从枪身上慢慢抬起,游走在对方的脸上,看得出她很愤怒。高晋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她,周围只有呼吸声
良久,宋楠质问:“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吗?”
“我和你解释什么?”高晋依旧不动声色,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
“这把枪,还有你书柜里的刀!”
“有这个必要吗?”
“这里是上海,你以为是金三角吗?你家里放着这些东西,就意味着会用到它们。”
“这与你无关。”
“这些东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可是我并没有出卖你,你为什么还这样不信任我?你心里想什么难道不可以说出来吗?”
“宋楠,我现在很有礼貌地和你说: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就需要一定的私人空间,这点你不否认,对吗?”
高晋意识到,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了,不可以再心慈手软了。
出乎意料的是宋楠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听到这样的话会觉得自尊心无法承受,相反,她一字一顿吐出了几个字:“可是我想介入到你的生活”
高晋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姑娘,突然笑了:“好啊,你把头发剪了,我就让你介入到我的生活。”
一次无意的聊天中,宋楠曾说过,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剪短发,那还不如杀了她。从记事起,她就没有理过短发。
这句话的宗旨也并非是真的剪发,更多的是一种戏弄,高晋故意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希望可以让这个姑娘愤怒,继而达到最终目的。
他的样子和轻飘飘的语气达到了预期,宋楠羞愤难当地跑出客厅,门廊里传来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高晋并不想伤害她,同时他无法预知不久之后将如何面对这个人,因为到那时,将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争斗必然会产生胜利者与失败者,他坚信失败者注定是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