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一路心有所思,待快到宁远的别院,一台首便见齐渊领着萧暮等在门口,这才发现朱红的门上挂着牌匾,赫然龙飞凤舞两个字‘离苑’。
她转头看向宁远,“你为何给你的院子起这个名字?”
宁远凝视着她,不言不语。
稍后他撇头不看莫离,从容不迫说道,“院里种了满园的白芍,白芍又名将离,这院子叫‘离苑’不对么?”
莫离似恍然大悟,她说,“我这会终于明白今日盛青月看我的眼神为何不对劲,这名字起的真容易让人误会。”
她随后拍拍宁远的肩,展颜一笑,释然轻松,“幸好我从来不自作多情。赶明儿,你该种些牡丹,然后再给这院子起个更风雅的名字,譬如牡丹居?”
宁远不答,眼里神色难明。
莫离上前,轻声唤道,“齐渊,我回来了。”
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中带着几分欢悦。
“阿离。”
本来冷硬的声音此刻透着刻骨的温柔,齐渊看着面前这张白璧无瑕般的玉颜,低声说道,“天下之佳人,莫若离箫。”
莫离一笑,皎若云中月,摸了摸自己的脸,戏谑问道,“这张脸真有那么好?”
齐渊神态认真,“卿若回眸一笑,六宫粉黛无色。”
莫离眨眨眼,“那可不成,我娘说要低调做人。”
宁远彬彬有礼道,“远领王爷四处转转如何?”
齐渊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但不必劳烦。”
回头看着莫离,“阿离,我赛马赢了,你当应我一个要求。”
莫离笑问:“请说。”
齐渊拉过她的手:“随我去个地方。”
她手微微一缩,想要抽离:“好,去何处?”
齐渊眼里有一抹受伤,握着的手却紧了紧:“姻缘桥。”
宁远听后一震,那个传说,一情一相思,一世一相见,后来千百年来,相思不灭,情深不减,才有了这座叫‘姻缘’的桥。
据说,若想明白是否来生有缘,男女双方可在子时各站桥头一端,每人各走五十步,若五十步后两人距离少于一丈,来世便有注定的姻缘。于女子而言,百步成双,一丈之内,便为夫。
女人,他有多喜欢你,今生还未不可知,便匆忙地要预定你的来生?要有多喜欢,才能让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
莫离听闻亦是一愣,齐渊那双本是锐利的眼睛此时却温柔如水,眼里有痴情,有悲痛,有不悔,有希冀。
她想,齐渊定是明白他们今生无白首之缘,所以才心心念念地盼望一个来生吧。可一想到来生,便想到公子伦那双悠远澄明的眼睛,其实她和齐渊一样,都是求不得放不下,苦海无涯,他们却不愿回头上岸。
想到此,莫离倏然心里一软。
姻缘桥上修来生,无论沧海与桑田。
要有多喜欢,才能让那个传说中的男子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望着眼前情意深沉的眼睛,她今生注定辜负此番深情,那便去姻缘桥上走一遭,如此,自己亏欠齐渊的那颗心,是否能好受一分。
齐渊见莫离面色恍惚,秋水般的眸子像是透过自己不知投向何方,不禁苦涩说道,“若你不愿意,那便不去好了。”
莫离回过神,赶忙笑说道,“去就去。”
她神色忽然认真,“只是齐渊,人生从来不可预知,若有一日,你遇到真心相爱的女子,回想今日,必然觉得荒唐可笑。”
齐渊摇头,“我齐渊,生生不悔。”
莫离低头,掩住眼底的感动,再抬头,面如秋月,她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宁远凝望着二人携手而去的背影,眼里墨云翻涌,他刚迈进院子,便见容风坐在花台边,女子颜如芙蕖,灼灼光华,见了他便迎了上来,目光搜索着他身后:“我姐姐呢?”
宁远凉凉道:“和肃国二皇子去了姻缘桥。”
唐芙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宁远撩了撩衣袍,坐在石凳上,玩味说道,“姻缘桥啊,那当然是男女约会,互许终生的好地方。”
唐芙亦是坐下,不信说道,“你胡说,阿离姐姐才不会和他互许终生。”
宁远说地漫不经心,“对方可是王爷,身份尊贵,那女人嫁他,就成了王妃,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皇后,你为何如此不满?”
唐芙瘪嘴,不屑说道,“皇帝又如何,那么多女人,我们才不稀罕。”
宁远目光阴飕飕地让人不寒而栗,“帝王在你们眼里如此不堪么?”
唐芙被他眼神一震,身子微微一缩,却仍昂着头道:“帝王,那是天下人的皇上。美人于他们而言不过锦上添花,既不是第一,更不是唯一。”
她见宁远默然不答,良久,她托着下巴突然问道,“你喜欢那个盛青月?”
宁远抽了抽眼角,“青月郡主才情俱佳,是男人都会喜欢。”
唐芙打量了眼他,便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像极了莫离,“我就不喜欢。”
宁远扶额:“当然,姑娘并非男人。”
唐芙又问:“老实说,你觉得她能比得上阿离姐姐?”
宁远无奈叹道:“人家可比你的阿离姐姐更温柔体贴。”
唐芙摇头:“你这眼光委实不好。不过也好,你若喜欢盛青月,阿离姐姐成我嫂子的可能有多一分。”
宁远冷冷看她一眼道:“我劝姑娘有这精力,不妨好好替自己考虑考虑。远听闻白七少此刻正在西京城中,而唐昭少主也不日将至。”
说完,便施施然进了屋,只留唐芙一人呆愣愣地坐在原地。
唐芙想,无论如何,自己定要将婚事拖一拖,凭爹爹疼爱她的那颗心,若她有了心上人,定不忍心拆散他们。
她拍了拍额头,有了,不妨出钱为小七赎身,让他扮作与自己情投意合,这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又将小七就出水火,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她唐芙决定聪明,想到如此好计。
室内,宁远打开桌上的信,再不动声色地点燃,直到全部化为灰烬,才朝暗处看了一眼,低声道:“暗一,传信无涯,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