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沉默，他下意识伸出手把沈伶语圈在怀里，“大伙怎么如此凝重，就是一直只虎仔，至于苦大仇深的。”
一人说：“顾秀才，你是文化人，俺记得有首诗是这样写到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顾轻舟清冷狭长的眼瞥了一眼憨态可掬正和沈伶语玩闹的小老虎，明白这些人是想要趁着老虎还小，直接送它上西天，以免日后长大成为新的虎患。
“顾秀才，你肯出来陪我们巡逻，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至于这只小老虎，还是交给我们吧。”
顾轻舟双臂倏地收紧，有些于心不忍，甚至是自责，若不是自己一时出于好奇，非得将这小东西从枯草里揪出来，说不准这么小的生命就不会戛然而止了。
但是他深知虎患一日不除，就一日威胁人的生活环境，左右都是生命，怎样取舍都会让良心受到斥责。
顾轻舟心一横，准备将小老虎递给那个爱笑的汉子，“一会儿送它上路，别让它痛苦。”
“顾秀才，这你放心，咱们队伍里有一位杀猪的牛师傅，一把快刀削铁如泥，这小畜生不会叫一声就直接去往极乐世界。”
沈伶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要把小老虎就地正法，她趁着顾轻舟双手高举之时，一把把小老虎夺入怀中，小心翼翼的商讨，“它只是一只小小幼兽，它还没有长牙，它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这么可爱，这么幼小的生物，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因为牵连死去，沈伶语于心不忍。
一位老者语重心长说道：“大姑娘啊，可是这畜生是会长的啊。即便你对它再好，长大了以后，它也不会认识你，因为畜生就是畜生。”
畜生就是畜生。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沈伶语，人与动物和平相处怎么就那么难？
因为空间是既定的，彼此要生存，就要抢夺更多的资源，久而久之达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白热化。
沈伶语明白，可是从情理上难以接受，她眉头深锁祈求的盼望着顾轻舟能够为她多说两句话。
然而顾轻舟并没有遂了她的心愿，只见他缓步上前，轻声劝着她，“伶语，把小老虎给他！痛一下就一了百了了，小老虎会重新投胎的，你若真的难受，回家我陪你抄《金刚经》，然后再找个高僧给它超度。”
“大姑娘，放手吧。”声音此起彼伏，有恼怒的，有劝解的。
沈伶语心有不甘，“我养着，我把它关在笼子里养着，一辈子不让它出来，你们能不能给它一条活路。”
老者显然已经有些愤然了，“能养一辈子？那是老虎，一顿能吃一头羊，你养得起？”
沈伶语的手指甲深深扣紧了手心里，四个新月痕迹里缓缓有血迹渗出，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小老虎在眼前死掉吗？
小老虎扬起脑袋，天真眼睛的打量着这个世界，它还不明白世间的险恶。
沈伶语默默摸摸小老虎的脑袋，心中已经做好了选择，若是真把它一辈子关在笼子里，岂不是和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即便活着也毫无乐趣。
“顾老师，给你。”沈伶语眼圈红红却还是松了手，亲手把这只小老虎还给了顾轻舟，让顾轻舟转交给他人。
尽人事，听天命。
小老虎最终被牛师傅和爱笑汉子一起带走了，两人准备在柏树下一刀解决掉小老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面还在做着准备工作，沈伶语从把小老虎送还就不再看对面的情况，仿佛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但顾轻舟知道，她每一个急促的呼吸，都在害怕那小东西哀嚎。
“不会有事，牛师傅的刀很快。”
沈伶语靠在他身上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大体？”
“我理解你，因为我也很心痛，甚至后悔刚刚应该视而不见，若不是我带它来，或许它就能逃过一劫。只能说生在虎家，这就是它的命。”
也许是冥冥之中必有定数，牛师傅处理小动物诸如兔子、狸猫是熟手，牛羊这类大家伙也遇到过不少，可老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还是个小老虎，不好找准命脉，让它一命呜呼。
忽然间，山林里骤然响起一阵虎啸，那声音震天响地，仿佛在耳边吼叫。牛师傅的刀一顿，那小老虎趁着空档咬了他一口，嗖嗖嗖跑进了山林里，不知所踪了。
小东西太小了，又十分机敏，巡逻队巡视了一炷香的时间，都觉得累了，便各自回家了。
今日遇虎如同一场闹剧。
回家的路途上沈伶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泼，“这小老虎命不该绝啊。唉，看来还得有一个强大的父母做后盾，你瞧瞧爹娘在不知道的地方跺跺脚吼一吼，大家都吓得慌神了。”
她见顾轻舟没有出声搭话，一路来闷不吭声只顾着走路，猜测道：“你不开心？”
顾轻舟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终究是放虎归山，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其实，今天这事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大家肯定是恨死我了吧，要不是我，可能小老虎早就被杀掉了，更不会牵扯出来那两只大老虎。”
顾轻舟心情沉重，今日之事面临着两难抉择，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优柔寡断，小老虎若死，他责备自己亲手毁掉一条生命，小老虎不死，将来长大会危害更多人的生命。
陷入两难，似乎怎样选择都是错误的。
“虎毒不食子，猛兽也有一个慈母心，自己的孩子丢了，当然要找，这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揽责任。”
“你别光顾着开解我，自己也要想开一点，起码我们阻止了杀生。”沈伶语俏皮一笑，“这叫苦中作乐。”
顾轻舟手中的火把上焦油“荜拨”作响，火光急速的跳跃，橘黄的火舌照亮了他精致秀雅的侧颜，“可我害怕下一次受伤害的人是你。”
“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么，我不怕。”沈伶语主动扯起了他的手，亮晶晶的眼睛凝望着他，“你在我身边，一定会保护我的，我没得怕的。倒是你，一个人走路要小心。”
顾轻舟反握住她的手，“嗯”了一声，苏的人少女心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