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流府上下皆忙碌起来,就连平日偷空的青梨也不得闲,跟着管家王叔打点府里的事。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这是上个月的账薄,夫人请过目。”管家递上账薄,不经意咳嗽几声。
“王叔您坐,最近起风了,当心身体。杏涟,去倒杯茶予管家。”青梨瞧见王叔发白的头发,佝偻的身体,不忍道。
“管家请喝茶。”不一会,杏涟便奉了杯热茶给王叔。
“多谢杏涟姑娘。”语毕,王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他那干瘪的嘴唇也稍有润色。
“这账薄一直都由王叔管理的?”青梨翻看着账薄,轻轻问道。
“是,都由老朽保管着,一般到了月底老爷便会查看账薄。”王叔站起来回答,很是谦卑。
“王叔不必起身,坐着便行。”青梨含笑道,眼神流露出怜悯之色。
青梨微微一动,鬓上嫩黄色莹玉珠花闪着温和的微光,一侧落下的是那珍珠多色圆珠水滴流苏步摇发簪,莹莹可爱,耳上坠着水晶珰,整个人清丽温润。
“原是我不对,劳烦王叔,王叔不会嫌我笨拙吧?”青梨不好意思道,抚了抚云鬓。
“夫人聪慧,倒是老朽年事已高,怕成了拖累。”王叔无奈的摇摇头,捋了捋下巴花白的胡子,伤心道。
“王叔怎能这样说,若不是王叔多年来在府中打点妥当,我也不会如此清闲。”青梨秀目流转,失笑道。
“夫人这么说倒是折煞老朽了,夫人断不会清闲,老朽多得老爷夫人悉心照佛,才能做到如此啊!”王叔满脸的诚恳与感激,让青梨大为感动。
“我瞧着上个月的支出也不是很多,只是仲秋将到,府内也会有一笔大开销,眼下灯笼烟花月团时必不可少的了,得细细盘算好了,方可节省银两。”青梨认真道。
“是。”王叔恭敬地回应。
“再有,逢年过节的也会有回家团圆的,我们府里侍奉的人也如此,你一一寻来,登记名字,给些月团、银两补贴,好让他们回家过节,若不回的你也逐一登下来,我好吩咐厨房的人备下吃食。”青梨娓娓道来。
“夫人是想让他们在这过节?”
“恩,让他们彼此也有个照应。”青梨颔首。
“那老朽即可去办。”
青梨瞥见一旁站着的杏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摇头一笑:“也请王叔携着杏涟一同去,好让她历练历练。”
“奴婢……奴婢真的可以吗?”听到青梨这么说,杏涟很是惊讶。
“你可别给王叔添乱。”
“是!”说着,王叔与杏涟一齐福了个礼,便一同出门。
待他们走后,青梨柔荑轻抬,抚过那细滑的纸张,白纸黑字,毫无差错,连细枝末节都尽数其内,青梨为之惊叹,那得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磨练到如此地步,即便是宫中记账之人也未必如此的厉害。
她合上账薄,啜了口茶,抚额,静静坐着,鬓上珠花步摇,突出她白皙嫩滑的肌肤,微有几缕青丝垂下,拨弄人心。
恍惚间,茶水似一泓甘泉般渗入她的心房,杯中碧绿的茶汤渐渐漾开,慢慢浮现出流霜正坐在书桌前的情景。
他品着茗茶,翻阅账薄,眉心微蹙,神情专注。
她的一剪秋水眸潋滟生辉,嘴角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你在想什么?”似觉头上光线渐暗,一股如玉石般沉郁的嗓音传来,青梨的心跳了几分,稍稍回神,抬眼望去,见着流霜倚在门口。
秋日里的阳光虽不那么强烈,那光却替倚在门上的流霜染上一层光晕,愈发衬出他颀长的身躯。
身穿黑段织锦服,阳光照得那袖口滚银边竹纹愈得耀眼,再以丝线绣成云袖图案,以一灰带系在腰间,发束玉簪,棱角分明,狭长的丹凤眸似笑非笑。
“我在思量着月节的事。”青梨左手撑着脸颊,右手拨弄着垂下的发丝,淡淡道。
“哦?我听王叔说夫人已着手打理府里的事了?是嫌流霜拙笨?”他朝青梨慢慢走去,余光瞥向桌上的账薄,抿唇一笑。
“反正我也得闲,就随便看看吧。”
“依流霜看,夫人这随便法也还挺认真的。”他面带微笑,手指轻叩在桌上,引得一阵微弱的“咯咯”声。
青梨横了他一眼,挑眉道:“我哪里认真了?”她唇上那抹红胭脂宛如艳丽的芍药般盛放,显得无比妖娆。
“看账薄本是严肃愁眉之事,夫人竟倒笑了,想必夫人已思虑周全。”流霜的眼角似透露出几分谑意。
青梨何曾不知晓他的存心,佯怒:“你在笑话我!”
此时,忽吹过一缕风,流霜披散两肩的秀发扬起,迷了他的双眸,只瞧见他的嘴唇微动:“哪里是在笑话你,我只是想说你总不能这般查阅吧。”
他用手抚过挡在脸上的发丝,神色如常,继而又道:“方才听杏涟道你在中秋佳节似有安排?”
“我只是想着你往前是否也坐在这里看账薄的,想必也像处理公务那般头疼吧?”青梨明眸半阖,面色稍缓。
她顿了顿,启唇:“我想让府中不能回家的伶俜者也聚聚,让他们也享团圆欢乐,虽不是真正的团圆,但总得有个伴吧。”
流霜静静的听着,朗目瀚如宇宙,陷入一阵深沉,又拿起桌上的账薄细细看着,沉吟了一会:“我倒也习惯了。无妨,那就依夫人而言。”
“流霜,你以前的中秋是怎么过的?”青梨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流霜心头一颤。
以往的事情如流水般缓缓流过,仍历历在目。
以前,他是怎么过的?
当他还是个小小官吏时,也有恩准入宫赴宴,只不过见不着皇上罢了,散席后便回府,那时的流府还未及现今一半,但也住得挺舒心的,瞧着府中的人皆放着灯笼,赏月,品月饼等,欢声笑语的。
待他为臣为相,赴宴已成常事,要随着皇帝应付诸位大臣,又要各自赏礼品,忙前忙后的,回到府中也将近半夜了,哪还有什么时间与他们过呢?
官大了,府大了,但却不及当年那个芝麻小官吏过得自在、快活,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呵,他嗤笑。
“原是我疏忽了,以前的我也不知是怎么过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青梨发觉他有些心虚与懊恼,温然道:“无妨,今年过好的便能弥补过去了……”她柔柔的话语宛如一股清泉般流入他的心房。
“那么你呢?”
“我?母后去世后都是和素秋过的,我也不敢叨扰皇兄,皇兄也有要忙的。”她的声音有些凄然,内心似有郁结,让流霜一时也回不上话,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静得连偏阁那扇珠帘碰撞的清脆声也能听清,香炉熏着的香亦淡了下去,桌上那盏残差已凉透,青梨头上的步摇轻轻漾着,她启唇一笑:“流霜,我们不谈这些了,好吗?”
“好。”他也笑了起来,便取过纸笔来,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青梨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映入眼帘的是纸上数一的物品,流霜抬头:“让他们按这单子买好东西。”
刚好,流霜说完,杏涟便推门而入,送来一封请柬,流霜接过请柬,再把单子递予杏涟,她福了个礼,忙不迭地出去唤几名婢子上市集。
青梨瞧着着请柬便知道一二,流霜递过请柬,她摊开一看,喜滋滋道:“皇兄邀我们入宫共过中秋。”可高兴之余,眸中闪过一缕忧虑。
流霜握住她的手,让她感到一丝安心,他温柔地劝慰:“有我在,我们吃完便回来,可好?”
青梨颔首,脸上愁意未全消:“但愿这不是一场鸿门宴。”
“这样晦气的话可别随便说,难不成夫人想为夫‘守寡’?”
“噗嗤”一声,青梨忍俊不禁,用手拍了他一下,瞪着他道:“你说话也忒不客气。”
“原是我的过错。”流霜朗朗的笑声在她头上响起,青梨微微把身体往他身前靠去,渐渐依偎在他身上,闻着他散发的淡香,让她舒心。
“想看我盛装吗?”良久,她轻声问道。
“流霜不介意夫人比往年更美。”他的眸内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倾注着万分的期待。
“我盛装只为一人。”听至这里,流霜眼前一亮,欲想开口,却被青梨下句话给怔住。
“那是为了在宫中的皇兄。”她边说边小心地看着流霜的反应,莞尔一笑,瞥见他略有失落之态,捂嘴窃笑,又加了句:“在府中是为你。”
流霜眼眉微挑,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原来夫人喜欢这般。”
青梨也不甘落后:“谁让你适才取笑我的,我便以其人之还治其人之身!”流霜见她如此,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