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丢下她一人留在客栈终是放心不过,拜别了老友,我不禁加快了脚步。一路上心潮澎湃却又五味杂陈,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莫名的担心而又后怕......

我此番带她重出江湖到底是对还是错?灯火通明直到华灯初上,客栈里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她莫非是又去淘气看花灯了......中秋将至她一定也在思念着她的家人,在她这样的年龄正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还有什么比青春是更容易让人怀念的?

“大叔我回来了,瞧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不适时宜地推门而入,一时间我竟感到了些许的陌生。这种不安的陌生还未等我缓过神来,她已然摘下面具,清澈的双眼像是早已经把我给看穿了。

“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与你商量。”

收摄了心神,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你不是一直吵闹着嫌自己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吗?再过几日也就是八月十五那天,武林中会有一件十年一遇的大事,我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应该让你知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一次不容错过的机会。”

初九日,杭州,西子湖畔。

今年的名剑大会选在了八月十五,我特意带她早来了几日,曾经的断桥残雪却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回忆?今年的名剑取名弱水,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然高手如云,名为争剑,实为争名!名剑大会,名利在前,剑反倒成了次要的了。

而今年并没有与往年不同,依然有来自五湖四海各门各派的剑术高手。他们有的也和我一样似曾相识,熟悉的或不熟悉的聚在一起,更多的却都是只为了同一个目的!犹如寒窗十年进京赶考,名剑大会也因此早就成为了江湖中十年一遇的武林盛事。

“这里与你年龄相仿的只是少数,不过你别以为他们会因为你是女的而对你手下留情,甚至会以车轮战的方式来消耗你的体力。所以最早出场的反而是最不利的,在此之前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八月十五,佳节已至,大会伊始。

而此时的藏剑山庄内早已是张灯结彩、人头涌动,大庄主叶英更是亲历主持宴请四方。名剑弱水更是首露真容,甫一出鞘,即刻惊艳全场。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无论是从剑的纹路还是从剑身上所散发出的天然光泽,都被公认为是历届之最。其坚韧度更是当场吹毛断发,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一一校验,足可见证和对得起这十年一剑的称号,而大会也在一片祥和中逐渐拉开帷幕。

按照往常惯例,大会的花魁大多是由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几大派之间产生。所谓风水轮流转,各大派也皆穷尽所能只为荣耀而战!少林达摩剑法、武当太极剑法、昆仑两仪剑法、华山剑法,他们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各派弟子更是轮番上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们全都是各家高手,虽然剑法不同但你若仔细看来会发现,他们并没有拘泥于剑法的一招一式,而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这些道理看似简单,却也正是你目前所欠缺的。那些虚招实招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考验的不仅是你的勇气还有对于机遇把握的能力,也就是所谓的洞察先机。在敌还未出手就已能洞察出其下一招的招式,这就犹如棋道一般,也是身为高手所必须要具备的。剑技往往瞬息万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胜败却只在一念之间。这藏剑山庄铸剑百年,世人大多只知名剑大会,却很少有人知道,剑藏于心,是为藏剑!”

“大叔如果我输了怎么办?我是说......你会不会很没有面子?”

她因紧张而略显不安的看着我,我知道她现在更需要的是我的信任。然而沉默有时却又是最好的鼓励,她要战胜的首先便是她自己!可话虽如此,临到上场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她,“不要顾虑我的感受,你首先需要面对的是你自己。”

话一出口,她已然走上剑台。步幅稳健,浑然不像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妙龄少女!甫一上场,稳健有余却失了先机。到底还是经验不足,被对方的一路快攻而慌了手脚,不到三十回合堪堪已显露败相。看在眼里我却在不断的安慰着自己,这毕竟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能坚持这么多回合对她来说已属不易。想要反败为胜则要看她能否在瞬息万变中抓住机遇,现在也正是对她最好的考验。

说时迟,那时快。也许正因为她在气势上所展露出的弱势,竟而造成对方一时的麻痹乃至松懈,不禁让她有了喘息之机。易边再战,直到百余回合,她已然越战越勇。几次识得先机却也因差之毫厘而错失先手,俨然已立于不败之地。

我不禁为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所取得的进步而感到高兴。她的努力,她的不断成长,也足以配得上即将到来的胜利!无论胜负,她都已经战胜了自己,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初尝战果,真正的考验也才刚刚开始。稍事休息,武当、少林、华山弟子轮番上场,有了上一轮的经验及教训,她更加稳扎稳打,一场比一场打的自信从容。几轮下来终因体力不支而遗憾离场,这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她也因此一战成名,成为武林中新一代的后起之秀!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将来必不可限量!”

回到京城依然是那间破败的酒馆,唐四少如是说道。

“是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只把新人当旧人......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都在为名利而活,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然当功成名就之后却又急流勇退选择退隐江湖,这就如同生老病死,人生也许不过就是一场轮回!”

“你又何必这么悲观,人活一世至少我们酸甜苦辣都品尝过,爱恨离愁也都经历了。你就当它是场旅途,走累了就停下来看看沿途的风景,歇够了就继续前行,总有走到终点的那天。临到终点当你回头观望的时候,至少可以回忆起沿途上的风景和曾经陪你走过一段风雨的那些人。古人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古人尚且如此......”

“话虽如此,只是长路漫漫,一个人终归是太过寂寞了......”

人一旦有了名气,烦恼也会随之越来越多,但更多的还是来自她内心的自我膨胀。

“名剑大会也不过如此,要是我早生十年,那花魁还不一定花落谁家呢!”

到底是年少气盛,诚如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气质。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这些本该就是她要经历的。至于山外有山、人上有人这些道理,即使讲他个千遍莫不如让她亲身去体验一次有用,所谓实践才能出真知,这一点老天向来是公平的!只要不是不能挽回的错误,为什么就不能允许她犯错呢?

在往后的日子里,她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次次的迎接挑战,虽然败多胜少,却也一次比一次沉稳,一次比一次内敛。尽管这些都是需要岁月的沉淀,但好在她还年轻,而年轻正是一切梦想的开始......

也正因为年轻,她需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和她名为师徒,到底是男女有别,她终究会离我而去!如果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就在那间破败的酒馆,就在她酒醒之前,我终于选择了不辞而别。

她也许会恨我一辈子,又或者在多年以后她才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顾不得感伤及老友唐四少的挽留,一路向西,迎接天边最后的一抹残阳,马蹄声起再无回首。

离开了这个所谓的江湖,再一次回到竹林,清风徐来,马儿嘶鸣。老马识途,连它也跟着一起想家了?

不远处就是她的故乡,那里绿竹环绕、明月入怀。于我而言,世界那么大,心却那么小......竹林的深处便是我心安的归宿。

恍惚中,忽闻一声叹息。

却不知是梦,还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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