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声传入耳中,南帅回头一看,只见来箭虽然迫近身后,但速度已明显减弱,心里不由暗暗好笑,这是什么破城箭,强弩之末而已!他松开缰绳随手一捞,竟然轻轻松松地将箭抓在了手中。
突然“砰”的一声,手中的箭砰然炸开,他不由大惊失色,但已是甩之不及,心里那股得意之情顿时抛至九霄云外去了,一股巨大的热浪自侧面冲来,撞得他身不由己地从马背上飞丈余高,横摔在地上,骏马负痛,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凄惨长嘶!
南帅摔倒在地上,觉得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好一会,才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半边身子的衣服都烧焦了,连头发也烧掉了大半,狼狈不堪,若不是自己及时运起了护体真气,只怕不死也要残废,伸手摸了摸脸颊,又是一阵疼痛,他吃了一惊,自己不会被毁容了吧?心里顿时恨透了李盛唐,却也不敢再停留,急忙从地上爬起,再次跃上马背,狂奔而去。
李盛唐跃下围墙,冷笑道:“让你也尝尝火器的滋味。”
莫怀义走了过来,道:“三妹,你快问一下村民有没有马,我们不能让他跑了。”
李盛唐点点头,道:“自然要追,他既然来了聚城,还想走吗?”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颤声道:“三妹,李运财家里有马。”
刘韧应了一声,上前柔声安慰了她几句,可是这老妇人仍吓得浑身哆嗦,她绝对没想到这个在自己家里住了好几个月,一直都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青年公子居然是来自大蒙国的恶魔。
这一场恶战惊动了村民,他们同属李氏宗族,得知雷鸣山庄的李四公子在此,都纷纷走出家门,兴奋地围了过来。
李运财亲自牵着三匹马,和刘韧一起分开村民走了进来,李盛唐和莫怀义正要离开,老妇人此时已渐渐镇定了下来,上前问道:“两位公子,你们不换衣服了吗?”
李盛唐看了灰头土脸的刘韧一眼,笑道:“那就先换衣服吧,反正他也跑不了多远。”
三人骑着马从小丁村出来,到了南帅中箭的地方,沿着地上留下的马蹄印追进了山脚的树林里,刘韧虽然很少骑马,但她身手敏捷,竟然骑着稳稳当当,一马当先进了树林,回过头道:“还是我来带路吧,他伤在大师兄的霹雳火箭下,我能闻到他身上留下来的淡淡焦臭味。”
莫怀义道:“你竟能捕捉到这极其微弱的气味?看来你的鼻子和我们的师父一样,有着猎狗一样灵敏的嗅觉,都是天生的追踪高手。”
李盛唐哈哈笑道:“这也是你和师父的缘分,你能成为他的弟子那是上天注定的。”
刘韧羞涩一笑,昂起头,湿漉漉的秀发在呼呼的山风中飞扬,很快就干爽了。自己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短,但经过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战,感情增进很快,得距离也拉近了不少,现在她已知道这两人都是性情豪迈之人,刚见面时的那点顾虑已忘得干干净净了。
三人沿着林间小路策马奔驰,风驰电掣般跑了数十里,穿林而出,只见一条平整的马道出现在眼前,李盛唐与莫怀义突然勒紧缰绳,健马连声长嘶,一齐停了下来。
刘韧也刹住奔马,掉过马头,问道:“两位师兄,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李盛唐道:“你还能闻到他留下来的气味吗?”
刘韧点点头,道:“是的,断断续续的,时隐时现,一直到现在,我估计他是沿着这条马道跑了。”
李盛唐抬头看着那苍茫的群山,伸手向北指去,无不担忧地道:“前面一百多里外就是飞云关了,南帅这小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心怀鬼胎,不会是来侦察地形的吧?”
飞云关是聚城辖区最北的一个关卡,与南宋相接,关内外山多林密,地形复杂,是兵家必争的要隘,卫域在此关屯精兵八千,守关主将是曾随他北上抗蒙的得力部将陈浩英,此人深谙兵法,足智多谋,是独当一面的好手,也足见卫域对此关防务的重视。
三人还未到飞云关,只见前面尘土飞扬,马蹄隆隆响起,原来是陈浩英得知三人到来,便率领十数名亲卫,亲自出关迎接。
李盛唐和莫怀义一齐抱拳行礼,道:“陈将军亲自迎接,实在是太客气了。”
陈浩英四十出头,虽然带有几分文人气质,但双目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充足,他还了一礼,笑道:“四公子和二公子大驾光临,我肯定要亲自迎接。”
他的资格虽老,但他知道李盛唐与莫怀义都是卫域的得意弟子,也是卫域最器重的人,他日战事一起,说不定这两人就成了自己顶头的上司,所以言语谦逊,对他们十分尊重。
他与两人说话时,目光闪闪地看了刘韧一眼,只见她身上挂着聚城令和立足剑,感到十分惊讶,原先他还以为是卫大小姐来了,没想到竟是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女孩。
李盛唐看出了他心里的疑惑,笑着对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师父新收的弟子,叫刘韧,一身轻功天下无双。”
刘韧上前盈盈施了一礼,道:“拜见陈将军。”
陈浩英惊喜地道:“不用多礼,大表叔安然无恙?那实在是太好了!”
飞云关分为内城和外城,均以岩石堆砌,高大坚固,气势雄伟,荷枪实弹的士兵布满城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陈浩英久经沙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未雨绸缪,备战意识强烈,他将八千精兵分为三部,一千驻扎于关外,五千驻扎于关上,二千驻扎于关内,前锋主力后援,机动灵活,调配有度,城关两侧还设有隐秘火炮群,使得城关固若金汤,敌方纵有十万雄兵,只怕在十日之内也难以攻破,李盛唐和莫怀义看得暗暗钦佩。
一行人上了飞云关,陈浩英听了三人的来意后,惊道:“南帅进关住了这么久,我竟一点也不知情,真是失职啊!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我马上派出侦骑四处搜索,一旦发现这家伙的踪迹,立刻发出信号通知你们。”
李盛唐点头道:“也好,不过我们进关来见将军,主要来换马的,小师妹是追踪高手,随时都能追踪到他的踪迹,我们需要马上追出关外去。”
陈浩英立刻令卫兵备了三匹战马、充足的干粮和清水,亲自送三人出关,然后指着群山间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道:“关外五十里,就是桂水了,那里是南宋辖区,南帅若逃出了关,必定是进了桂水镇,镇外驻扎着一支不足二千人的南宋军队,驻军主将彭锋与我打过交道,才能不足,为人却没什么架子,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他。”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才接着道:“桂水镇是交通重镇,商贸发达,水路便利,但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只有千余驻军,而且军纪涣散,士气懈怠,军中油水却是十足,个个喝得腰圆肚凸,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盛唐淡淡一笑,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
三人别过陈浩英,出了飞云头,直往桂水镇驰去,沿途山险路弯,但风景秀丽,驰了数十里后,到了桂水河的桂花渡口,这是桂水离飞云关最近的一个渡口。
渡口的人并不多,几只等待摆渡的船只正停靠的岸边,其中的一只已准备出发,船家见到三人过来,立刻高声打招呼:“三位客官,要过河吗?那就快点上船,马匹另外收费。”
三人跃下了马,李盛唐问道:“三妹,你闻到他留下的气味了吗?”
渡口前只有一排简易凉棚,刘韧走进凉棚,又走了出来,道:“他就是在这里过的河,还曾在凉棚里坐过,我能清晰地闻到,他坐过的凳子上留下了淡淡的火药、硫磺、及衣物烧焦了的混合气味。”
莫怀义笑道:“那就赶紧过河吧,有了三妹的鼻子,他是插翅难逃了。”
刘韧笑了笑,道:“若不是大师兄射了他一箭,烧伤了他,只怕我也追不到这里来。”
过了桂水河,沿河而下,离桂水镇越近,山间的平地就越来越多,地势也逐渐变得平缓,李盛唐几年前曾到过桂水镇一次,而莫怀义和刘韧则是第一次到桂水镇来。
刘韧依然是走在前面,她突然收紧了缰绳,放马慢行,指着前方道:“那里应该就是桂水镇了吧?”
远远望去,只见一大片房屋散落在山间的一块平原上,桂水河滚滚绕过山脚,四面群山翠绿,一条平整的马道穿过茫茫群山,直插进了这片房屋当中,这真是一个典型的山区小镇,风光无比迷人。
李盛唐却道:“这里不是桂水镇,桂水镇离这里尚有十数里远。”
刘韧讶然道:“不是桂水镇?那是什么地方,我闻到他是一路朝这里来了。”
李盛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七八年前这里还没有这片房子。”
莫怀义笑道:“也许是一个新兴起的小镇,既然三妹说人逃到这里了,那就过去看看吧。”
三人沿着山脚的马道又驰了数里,渐渐靠近这片房子前,放眼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庄园,四面的农田上有人正在劳作,一道高大坚固的围墙将这片密密麻麻的房子围了起来,看不清里面到底有多少间房子,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有多大,若以目测,至少有上千亩地,纵然是聚城最大的私人庄园,只怕也不及这个庄园的十分之一。
一道高大的门户是这条马道的尽头,门前有全副武装的家丁把守,三人刚到大门,就有一名家丁迎上前来问道:“两位公子,有何贵干?”
李盛唐笑道:“没什么事,随意看看。”
家丁立刻沉下了脸,道:“那就到此为止吧,这里是私人庄园,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硬闯别人的家门吧,三人只好掉转马头,李盛唐看着刘韧问道:“三妹,怎么样,闻到了吗?”
刘韧点点头,道:“他应该就是从这个大门进去了,他骑的那匹马应该也在这附近,因为我还闻到了风中飘来的马鬃及马的皮肤被烧灼后的那种独特焦臭味。”
李盛唐回头看了看那巍峨大门,道:“南帅这小子居然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这里,莫非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定要进去查清楚。”
莫怀义表示赞同,道:“是要查清楚,不过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疏的,还是先到桂水镇去找彭锋问问,他是当地驻军将领,应该知道此地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