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刘衍自然察觉不到高蘅望向她充满深意的目光。
她心里念叨着是李肖来时的那条楼船。
对，楼船，如果李肖真有什么目的，那他的楼船应该还停在钱唐江上！
刘衍终于一改平日里烂漫的神态，此时的她眉头深皱，独自在风中疾驰，白衣上的衣袂飘带都迎着疾风飘于身后，右边握着那把苍龙的手又紧了紧。
出得钱唐县城，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船便停靠在码头岸边。进入冬来，虽然大陆各地都在开始下雪，但是南方不比北方那样气候能达到冰点，将水凝结成冰。南方的江河湖海就算经过了雪花点缀，也如以往一般不见冰雪。只是李肖的这条大楼船想开回襄阳，势必便会往北，那再北点这水结冰之事可就说不好了。这纨绔小子开着他老爹的楼船来炫耀，却没想到只能明年春才能驶得回去。
李肖自那日宴会过后便没有再选择留在高府，要说享受安逸，这钱唐小县的巷弄根本比不上他这条楼船，楼船上一应乐师歌姬应有尽有，自是寻欢作乐的好场所，连老张都来过这船上几次，对李肖带来的其中一个舞姬赞不绝口。
只是最近他也收到什么风声，不愿下船去，也不邀人上船来。
站立在船头的李正南远远地就望见稀稀松松飘散着雪花的视线可及处，有一道白色倩影正向着他们这条船踏风而来。随后便示意服侍在一旁的丫鬟将其躲在舱里烤火的公子请到船头上来，李正南亲自提起一把铁壶，往里倒酒，置于身旁的小火炉上，准备来一场雪天煮酒会故人。
护立于码头纤绳旁的李家侍卫自然是拦不住这位白衣女子的，其实他们之前也早都听从了少爷的吩咐，作刘衍这种打扮的女子一概不得阻拦。就算不是刘衍来了，其他女子他也十分欢迎嘛，不过前提当然得是美人。
刘衍本以为会有出手的可能，所以身子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只是真的准备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船仿佛就是一直在等着她的拜访。两名大概接近一流高手巅峰的持刀侍卫对于女子的到来自然不吃惊，两人向左右分别一靠，直接让开了通往甲板的道路。刘衍却不敢大意，还是保持着左手提剑鞘，右手握剑柄的紧张姿势，也不犹豫，直接踏上了木板，顺着往上走去。
走了约莫二十几步，刘衍此时便身处到了这条楼船的中层，中层以下三层，也就是甲板下是护卫，浆夫，伙夫等下人的居所，中层往上三层便是这条船主人以及一干子美婢的乘船之时应该坐稳的楼层。此时甲板上来来往往几个如花美婢端着果盘糕点往船头送了过去，她们看见刘衍也没有做出惊讶状，只是笑着示意这个看着像画中仙的女子随她们去船头上，那里是可以揭开她思虑的地方。
刘衍只得顺着这些姑娘们往前走去，过了舱室的拐角，眼前便豁然开朗。
船头上除了几个站着服侍的丫鬟，唯二两个男人自是坐在花木椅子上等着她的到来。
李肖岁数比刘衍小那么一点，瞧见这个武艺高深的表姐来了自然也不敢怠慢。李肖今日身穿着白雪狐袄，自然显得华贵无比，一派世家子弟气派看得刘衍也暗暗称叹。公子哥眼见刘衍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水衫行走于如此恶劣的大雪之天，连忙招呼到自己的丫鬟去舱里取出那件流仙白虎毛披来，随后连忙起身招呼道刘衍赶紧过来烤火取暖。
只有李正南心里颇为震惊，面前这个当年算称得上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居然已经进入了连他都需要仰望的武学之境。
天人中阶。
天人之境内息深厚绵长，这点天气当然算不得什么。李正南暗暗叹了口气，这柳仓果然不负其名，十四年的时间居然能教出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弟来。也是刘衍没有带着她的师弟风起海来，那位呆傻男子要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估计会更为让这位披着黑虎皮袄的男子感到惊讶，毕竟风起海得病之时他们都束手无策。
刘衍自然识得李肖，于是也不推辞他拿来的那件绝对很为珍贵的毛披，任由其中一个美婢帮她穿戴好。至于和李肖一同坐着的那位年轻稍大的男子，她除了觉得有点面熟以外暂时却想不起来其他的记忆。
等到一切做毕，刘衍便直接想开口发问，但是从何问起却让她顿住了。
李正南自然知道刘衍所来为何，示意面前这位小姑娘先坐下，随后他打了一声唿哨，竟是从江面上直直飞来两只丹顶仙鹤，那只大的看着仙气十足，颈上还捆着一段红色丝巾，小的貌似就是这只大的子嗣，有点依恋地挨着大的那只。
“小白？”刘衍终于认了出来，因为这段丝巾是当年她亲手给捆上的，在太湖的日子里她也最爱和那个玩鹤的大叔叔瞎混，这个被她叫做“小白”的鹤当年还没有这么肥大。那么显而易见的便是，“那你是李正南叔叔？”
李正南看着这个想起往事眼色湿润的小姑娘，不由得产生了怜爱之意，叹了口气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叔真的是你！”刘衍对于太湖的覆灭还是一段模糊的记忆，只是在义父柳仓稍微得知了与黑骑有关，她原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这些人。此时当然喜不自胜，顿时扑将到李正南的怀里，略微有点抽泣。
李正南苦笑，只能轻拍着刘衍的后背：“好啦好啦，刘小衍也长成大姑娘了，再哭就不美了。”
旁边的李肖倒是一脸诧异，原来他二师傅与这表姐早都熟知。
“小衍，你今天所来可不是为了哭鼻子的。接下来我有些话你听听就是，但这也是你今天找来，我不得不说的。”李正南将刘衍扶起说道。
刘衍闻言方知今日此来还有它事，于是收归自己的心神，除了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倒没有继续落泪下去。
“旧军破，破军生。为解生灵涂炭，还请衍公主将破军给唤出来！”
李正南竟是如那日许旭的动作一般，向刘衍跪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