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江面上的黄蓬船队里传出了一声炮响。
这些小型走船在江面上进退有度,呈雁行之势缓缓地朝岸边涌了过来,顶前靠岸的头船没有依靠纤绳固定,而是凭从船舱里疾射出来的铁矛锁链紧紧钉在了江岸上,随后的船只便一个挨一个地固定在了一起。这船队上的所有人都穿着黄褐色的蓑衣,右臂上同样都扎着白巾。
“大当家的,旁边这楼船看上去如此华丽,何不让兄弟们赚赚外水?……嘿嘿。”在雁行船阵的尾翼中有着一条看下去较为醒目的走舸。船身上涂抹着赭黄色的黯漆,甲板下几座连排滑浆,云帆张开,上面画着的图案略为狰狞。
竟是一把带血的铁锚。
站在走舸船头的是一面色阴鹜的汉子。身后有一名得力的手下两眼发光,没有看着岸上的人马,却是盯着他们船队旁边那条楼船蠢蠢欲动,不住对自己的老大劝言道。
阴鹜男子年约四十来许,披散着头发,双手握着一把阔剑垂于船板上。
男子只是抬头望了一眼,便不再关心,面带嘲意地对自己这位见财眼开的手下说道:“上一中二下三,黑字红漆铜板。贪水鼠老弟,你既然想发财,那便去吧,只是别拉其他人陪你垫背啊。”
“这…老大,你这话说得,我这还不是想着兄弟们嘛,怎么成了我一个人想去发财了。”这个手下越细看越贼眉鼠眼,果然不负他“贪水鼠”的名号,就是有点脑子转不过弯来。
不过他旁边的一位白净肥胖汉子忍不住,嗤嗤笑出了声。
贪水鼠转头瞪了同伴一眼,笑骂道:“白水猪,我看你真是猪!什么时候了,你还自顾自地在那发笑,信不信老子揍你!”
白胖男子不得已将气憋了起来,毕竟他知道身旁这个男子虽然贼眉鼠眼,身材又矮小,不过本事确实可不小。武艺暂且不说,最令自己头痛的便是他那匿形的功夫,要是自己让这孙子惦记上了,晚上和老婆热炕头关键时候,他这孙子突然出来吓人,可就不得了了。
所以被唤作白水猪的这名汉子生挨了同伴一顿骂,还得笑脸呵呵地赔着说道:“鼠老哥,你真不知道那个旗号是谁的么?这船可不是能去动的。”
“老子管他妈谁的啊?这天下除了皇宫大内,还有哪里是老子去不得的?”贪水鼠不服道。
白水猪故作一脸吃惊,诧异地问道:“真的啊?除了皇宫大内没别的地方了吗?”
矮小身材的汉子嘿嘿一笑:“连朱仲武那风骚娘们的卧房老子都闯过,你说老子还有什么地…”贪水鼠突然停顿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拍着光秃秃的脑袋开始骂道。
“妈的,这旗号是襄阳那家的,唉,那里我还真有点不敢去。”
“哈哈哈,陆老大,这孙子终于想起来他头是怎么秃的了。”白水猪还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哼唧哼唧地笑着对面前的老大说道。
“呵呵。鼠老弟,想起来了这是谁家的了吧?老弟们都专心点吧,今日我陆百城要干的是另外一件大事。”阴鹜男子扭曲的面孔上透着诡异的笑意。
船队合围,直指陆上。
楼船没有动静。
江岸上却早已枕戈待旦。
王幼隆狠厉地吐出几个字:“居然是你。大江帮,陆百城!”
……
高府后院此时已经打得天昏地暗了。
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看来就连高正傲都已经离开了府邸。
一蓝一黄两道剑光来来往往,割裂着空气。
在叶无哀吐出“杀”字的时候,刘衍也顺势拔出了苍龙。两柄神剑终于在这种莫名的时刻分享到了各自的锋芒,白虹剑身雷鸣动响,苍龙萦绕龙吟呼啸。
叶无哀的剑意随着身形向前渐趋凌烈,直如漫天乌云遮盖,扑向面前的白衣女子;刘衍只慢了一招,此时的呼吸也渐显迟缓,其身如同被无数黑绫缠绕,就算是腾龙,也难以作势动弹。
白虹剑在手,可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叶无哀挥剑便刺,直取刘衍心口血脉。
屋顶老张焦急,是不能眼见今日再亡一人,竟不知从哪抽出一柄雪白短刀,直接跃将了下去,堪堪抵挡住了叶无哀的这一全力之击。叶无哀见一击不得手,却也不再行动,又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保持与刚才如出一辙的姿势。
刘衍算是被老张给救了下来,只是刚才的剑意相撞,她弱了五分,到真正挣脱桎梏后,终究承受不住压力,从口里吐出一摊鲜血,显然已经被伤了心脉,负了内伤。
“衍小姐,避一避吧,他入了魔道,回不了头了!”老张焦急地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张叔你的气势,嘻嘻,现在竟已强于我了。”刘衍受伤面色已然发白,竟还不忘说着玩笑。
“哎哟,我的姑奶奶,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老张虽然被刘衍的笑容缓和,只是面前那名又陷入刚才一动不动情形的男子给他的压力着实太大。
“不行,屋里还躺着两个人,这可不能走啊。”刘衍大摇其头。
“两个人?除了你师弟还有谁?”老张惊异。
“这…”刘衍这才了解身旁的这位张叔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叶无哀的入魔说明他一直对高蘅有着一种奇异的感应,至于那是什么,外人当然不能得知。但是身旁的这位高府老管家也真要知道了高蘅已经去世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刘衍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只是她没有继续思考的时间了。
由于刚才的硬拼,此时的刘衍进入了稍显虚弱的状态,老张扶着其走,刘衍还真只能跟着走。于是老张领着刘衍直接踏进了屋子里,除了那名昏倒在地上的大个子,床上躺着的可不就是老张看着长大的小姐高蘅么。
出奇的是,老张没有做出什么过于震惊悲伤的举动,除了刚进屋第一眼瞧见之时,老眼里充满了哀伤。随后老张将刘衍扶坐于凳子,居然出乎意料的冷静,两人对视,相顾无语。
良久之后,老张才摇着头大叹道。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哈哈哈哈……”
笑声中满怀着刘衍看不懂的凄凉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