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州郡到敦煌镇这一片广袤的地带,即河西走廊之上,都是人烟稀少的荒漠之地,也就这一条丝绸商路,在几百来年的行踏下,成为了往来过客的必经之路。
北魏朝皇帝当然是仍想掌握住河西这一块辽阔的土地,所以在两地之间设立了酒泉军。只是这酒泉军吧虽归于魏国西道大都督、凉州刺史府所辖,但此地所服役的军户都是受牢狱罪发配而来的,所以行其事来却没有多少军队的规矩,久而久之在酒泉军军营不远处的一个小聚落里,却成了这些兵丁讨老婆,生孩子,安家落户的地方,所以就连他们家属的饷食有时候都是学那马匪去劫来的,不过这个小聚落也因此发展至今,规模也大了起来,北魏朝廷也颇为光棍,干脆直接将此地设为了官驿。
所以在前往敦煌的路途里,这酒泉驿也真是个落脚的好去处。
那队道士以及刘衍一行人在第二天清晨时分便到达了这个地方。
酒泉驿虽然是靠着暴力与掠夺建立起来的集散地,但好在引起了魏国朝堂的重视,在这十来年里,却也建设成了往来客商,行脚汉子,域外方人,江湖豪杰之士能够补给歇息的地方,与其说这里是官驿,倒不如说这里是一处安乐城。
驿站内车马横行,除了进入其中需要向酒泉军交纳护城费外,也不会遇见什么拦路勒索的情况,毕竟这里也算是军队的地方,真有那胆子生事,就不是一般人能为的了。
刘衍几人随着道士们进了驿站,却也选择了和这些道士去下榻同一家客栈,毕竟这家客栈看着也着实气派,和站内其他建筑风格完全不同,那些住宅房子都是用石头木板堆砌而起,俨然一派大漠风光,而此时表现在几人眼前的建筑物。
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
七彩琉璃瓦,红木牵影柱,金漆紫墙,一阵气派之势着实扑面而至。
客栈的招牌用笔锋苍劲的字体书写,“云中居”,金漆字面,还掺杂着几分闲云野鹤的味道。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几人还在客栈外观赏这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物,客栈内却有歌女唱出了这么一段诗歌。
“嘿嘿,这还真有点意思,这间客栈的主人居然把自己比作那云中君。”许旭听完,没来由地吐出这么一句点评。
刘衍自幼在山里长大,除了武艺战策,却也从未接触过诗文经卷,自然不知道这首歌在咏着什么,但这段诗歌里其中包涵的那点飘忽回环,画彩出神的味道确实浓厚,女子顺着许旭的话头,自然地就点了下头,也是觉得该当得起那“云中”之号。
许旭老眼瞧见,当然觉得有点神奇,连忙问道:“小刘衍也曾习读过屈原的《云中君》?”
刘衍闻言还不知怎么回答,倒是元章这名皇家贵子却走前了一步,向着客栈内应声和道: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晈晈兮既明。
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
緪瑟兮交鼓,萧钟兮瑶簴。
鸣篪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姱。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这首诗歌满含的却是尊贵雍容,英武威严,并且平日里这位行事平稳的皇子在唱出这首诗歌的时候,声音却是分外得高亢宏亮,挺拔的身子迎着那刚出的日头居然有灿烂辉煌之感。
许旭这下有点明白了,看元章这出声应和的意思,那座客栈里大概还住着一位皇子。
元章咏出的这一首也还是那楚国大夫屈原的作品,乃是《九歌》里的《东君》,而这“东君”、“云中君”那可都是九歌里的帝王,除了他们这些皇室贵胄敢青天白日里这么自夸外,旁人还真不敢做。
果不其然,客栈内马上就跟着传出了一道雄浑的问话:“可是十四弟来了?”,这句话里,带着点吃惊也带着点高兴的心情。元章脸上一喜,甚至都没有给几人多说,径直跑了进去。
凌若水一听见这声音,也马上想起了来人是谁,不过她的脸上却带着点警惕,不禁出声道出了里面那人的真实身份,“二皇子?!”,接着便也急着跟了进去。
这师徒俩居然均都没顾及一路同行而来的另外三人,至于那群道士嘛,他们倒是一些不解风情之人,早早的都进去客栈里开好住宿,此时还都作鸟兽散了。刘衍领着风起海站在许旭身后,三人脸上都有点吃惊的神情。
“嗨,这师徒…”许旭摇头长叹。
“许叔,我们也进去吧。”刘衍脸上倒是没过多的表示。
“嘿,看你姑姑那么焦急,你就不怕有危险?”许旭此时却有点不着急了,居然还回头向刘衍打趣地问道。
凌若水自见得刘衍以来,也没有让这名是柳仓义女的女孩叫她义母,转而称呼为姑姑,其中一些深意,不足为外人道哉,倒是许旭这老奸巨猾之人看出了点端倪,但这老夫子也不说破,反而以这种称呼来向自己的小辈打趣。
为老不尊,为老不尊说的就是这种人……
不过刘衍也没有听出话里的其他意思,歪着个脑袋,脸带疑惑地问道:“许叔是说,就是因为凌前…姑姑口里的那位‘二皇子’?其实说句实话吧…小衍又不知道他是谁,管那么多呢,要是里面是龙潭虎穴,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小海打出来就是!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