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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计中计(1 / 1)

“大夫,怎么样?”

“还好,伤得不深,没有生命危险。”

“呼——”万生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白雪的伤口不是他能够处理的,他只做了一些简单的止血措施,就顶风冒雨地背着她去找外科大夫。幸运的是,他们刚一出门,就遇上一个健壮的男人,说他要拉车带他们去附近的医院。

男人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受到大雨的影响,很快就到了医院,并及时将白雪送去抢救了。

结束了这一阵短暂的恐慌之后,万生才发现,带他们过来的车夫还是上次打抱不平那个小伙子。

这决不是巧合了。万生十分肯定,这青年与晓合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许就是她的哥哥。

“谢谢你,多次出手相助,”万生想解决心中的疑问,“冒昧问一句,晓合上次叫你哥哥,她认没认错人?”

男人沉默了良久,只觉得无从诉说,他现在只有承认这层关系,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这个哥哥当得太不够格了,仅仅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就知道晓合在北京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之前一直进行着无所谓有无的书信来往,因为妹妹总是报喜不报忧,他责备自己,没能在父亲去世后与妹妹共度这一段艰难岁月。

但人们在一生中做出某些重要决定的时候,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他三年前来北京,生病的爷爷由谁来照顾呢?父亲走出家门时说过,他在外面混出个样子,就把他们接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他就病故了,只留下无依无靠的妹妹,涸辙之鲋一般地活着……

而现在,爷爷也去世了,这个家,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了!

沉默着,男人的眼睛泛起了泪花,事到如今他再也藏不住了,也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没有,她没认错,我是她哥,我叫佟晓风。”他开口说道,“防不胜防啊,妹子还是被他们掳走了,还害这丫头受了伤。”他指了指房间里的白雪。

中医的那一套望闻问切,万生可以灵活地运用在处理人际关系中,他清楚晓风此时的心绪,也理解他这么做的缘由,现在,就算旁人说上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是无济于事,他是晓合的家人,与晓合承受着同样的苦痛。

“晓风,能不能告诉我我走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万生不愿谈及他们的家事,那会使这小伙子旧伤复发,而且当务之急,不是儿女情长。

晓风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用一口混合着京腔的山西方言,向万大哥慢慢道来。

他像往常一样,傍晚就不再拉车了,并且吸取教训,连续几天守在了人烟稀少的诊所后门。眼看日薄西山,依然没有什么情况发生,于是,他便准备离开了,但就在他掉头远去不多时,后方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尖叫声。他赶忙停住脚步,又掉头返回去,只见两个男人把一位身形瘦弱的女生拽到了洋车上,由于距离较远,他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可从背影来看,那就是他妹妹!

当时对方的洋车已经停在拐角处了,他们带上女孩,就迅速拐入了旁边的胡同,晓风见状赶忙拉上车,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北京这一代的胡同九曲十八弯,前方的洋车东拐西拐,晓风为了让他们保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就必须紧追不舍。他们曲曲折折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胡同,一簇又一簇院落,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天空也开始变得阴暗起来。

最后那洋车停在了一条死胡同里,拉车的车夫和车上坐的男人掏出一把刀子,一齐向他冲了过来。

晓风可不吃这一套!他是条无所畏惧的硬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展开架势迎击,天空倏地划过一道闪电,映照出了他嫉恶如仇的面目!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雷,仿佛正在为他擂鼓助阵。接着,双方便在倾盆大雨中格斗起来……没过多久,那两条走狗就被自己的刀子插伤了腿,无法继续战斗了。

事不宜迟,晓风击败敌人后,赶忙跑到那洋车前,救下了车上的女孩,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他解放了女孩蒙着的双眼、封住的小口,方才察觉,这不是晓合……

他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这姑娘不是妹妹,但她或许是一个有着相同遭遇的女孩,他不能把她丢下不管,可晓合此时正在诊所,也无人保护。

“快去救你妹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正在他犹豫的当口,那姑娘焦急地开口说道。

“那你咧?”

“你不用管我,他们要捉你妹妹,你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呀!”

什么!晓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从刚才那两个车夫的举动来看,他们不仅想抓走晓合,还想借此机会除掉他呢!

不行,他必须立马赶回去。晓风谢过了姑娘,马上又拉起洋车往回奔……

“回去时我就撞见了你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他失落地说,“不过你放心,严家里面有我兄弟,他会护着晓合的。”

“你是说,你在严家有内应?”万生问。

“对,我相信他,也相信晓合,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和他接头,到时候就都知道了。”

哦!这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回答,万生都忍不住要为晓风的头脑竖大拇指了,他原以为,这小伙子只是个憨厚的洋车夫,谁知他还有如此出色的谋略和大局观!

其实晓风并没有特意安排什么,他只是为了保险,严祥和丰庆一狼一狈,谁也难料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安排小翟去当“卧底”,等于是给妹妹留了一条生路。

时至深夜,大雨已然停歇,严家的闲人也都已经睡下了,可对严祥来说,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他今晚就要尝尝晓合这倔丫头是什么味道。

以往自愿或是被迫让他糟蹋过的女人,都被娶回家当了姨太太,可这次,他一点儿没有娶晓合的打算,他只是想用最低的成本养一个泄欲工具,所以刚才的晚饭也没有晓合的份,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玩腻的,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其丢弃,这样,那丫头就不会和他挂上钩,也省得多养一个妾。

这真是个残忍的决定,如果事情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下去,晓合就会成为一个没有名头的脏女人,严祥填充了自己的“欲壑”,却毁了姑娘的一辈子。

恶毒的人们!他们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将他人的尊严、名声、未来全部践踏成了泡影。在那个草菅人命的时代,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女子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咚咚咚。”严老爷先温和地敲了敲仓库的门,妄想着晓合会笑盈盈地过来迎接他。

而此时,晓合早已将门锁好,静静地坐在床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根圆木拐杖,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前的锁头。这一次,她要与自己的命运作斗争!

“美人儿,你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啊?嘿嘿……”

晓合隔着门板都能想象出那副恶心的嘴脸。

门前的锁头颤动了一下,随后,变成了来来回回的晃动,最后演变成频率很高的抖动。显而易见,严祥开门时遇到了阻力,便一点点加大了开门的力道和次数,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这扇门就死活儿打不开。

这可让他琢磨不透了,他以前从未锁过这间仓库啊,怎么就打不开了呢,如果是从里面锁上的,那这丫头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难不成她还像孙猴子一样,能变出把锁来吗!后来他又想,是不是她用什么东西挡在门前了,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尽管有一张床,但它毕竟还是仓库,里面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算是小姑娘,也可以一样一样拿到门前,积少成多。

如果真是这样,开门就要弄出大动静了,可能还需要几个人一起帮忙,可现在夜深人静的,仆人也都睡了,他自己可完不成这“宏图大业”。

“妈的!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没办法,他只好气愤地骂上一句,然后背起双手,悻悻而去。

这是晓合的不眠之夜,她脑中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即便严老爷已经离开,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生怕那老色鬼卷土重来。

凌晨,仓库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你不要敲了,我不会开门的。”

表面上,晓合坚定不移地回绝了,可事实上,她的心里依旧充满恐惧,她将手中的棒子攥得更紧了,以防对方破门而入。

“别怕,是我,不是那老王八犊子。你不用开门,我跟你说两句儿就走。”

这地道的东北话提醒了晓合,这是帮了她的男青年,她柱起拐杖移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门板轻声细语地交谈了起来。

“怎么着,我给你那东西还好使吧?”

“嗯,谢谢你啊。”

“没事儿,谢啥啊,我跟你说,你哥是我大哥,是不,那你就是我妹,这都我应该做的,啊——,那啥,你放心,我这两天就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啊。”

我哥?听到这字眼,晓合心中不由的一颤,也不知是喜是忧,但不论如何,她仍旧是那么地盼望着团聚。

“你认识我哥?他现在在哪?过得好吗?”

晓合的脑海中显现出了一连串的问题,甚至在这一时半刻,她都来不及问完。

“啊——咋说呢,他跟我都在这老王八的车行拉车,我俩没少遭算计,不过呢,你哥这人硬气,有时候不服软,整的这老王八也没办法,反正我俩吧,互相帮衬着,过得也不赖。”

哥哥是拉车的,这一事实让晓合更加肯定自己的直觉,对,那救了我两次的汉子,就是哥!她随即向门外的青年求证了此事,果真,她的判断没有错。

她笑了,同时也流下了泪……

噢!哥哥,你可把妹儿想死了啊!

仓库中顿时没有了声音,隔着门板,青年在外面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咋的啦,大妹子?你没事儿吧?”

“没事,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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