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几笑了,仿佛又回到赵家村,看到了家门口的场景。
这一天一夜,忐忑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踏实下来,莫名其妙的就安定了。
黑狗汪汪叫着扑向阿力怀里。阿力顿时丢下柴,抱住黑狗,对着赵信几笑道:“它叫小黑,是我的得力助手。”
“捕猎吗?”赵信几看着小黑,有些惊讶,仅仅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小黑有多么凶悍,不过咬人的狗不叫,这个道理赵信几却是清楚的。
阿力放下小黑,带着赵信几走进屋里。
“师傅,我回来了,还来了一位客人!”阿力大声叫道。
屋里陈设简单古朴,除了锅碗瓢盆,就只有两张床。屋子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是整座道观的一个偏殿。屋内光线不是很好,有些昏暗,阿力的师傅就坐在一张床上,手里摆弄着一张二胡。
阿力进屋后点上蜡烛,将其放到桌子上,这才来到老人面前。
“师傅,来客人了。”阿力请赵信几坐下,对着师傅说道。
老人将手中的二胡轻轻放在床上,这才微微转身看向赵信几的方向。
“年轻人,请坐。”老人笑道,声音有些沙哑,却是满脸的笑容。
老人穿着一身最普通的老式棉衣,脸上满是皱纹,双眼浑浊不堪,眉须皆已发白。
赵信几立刻回应:“老人家你好,我叫赵,言。”
声音徒然一顿,立刻恢复正常。
阿力对着赵信几笑了笑,向屋外走去,估计是弄饭菜去了。
“赵言?好名字!”老人叹道。赵信几方才还在想阿力将其师傅说得神乎其神,怎么着也应该是个道骨仙风的奇人吧!
短暂的交流,双方沉默不语。
老人似乎也察觉了尴尬的气氛,不由笑道:“你和阿力怎么认识的?”
“刚才有人欺负他,我看不惯就出手教训了那些人一顿,阿力邀请我来做客,我便过来了。”赵信几解释道。
“哎,阿力这孩子就是太听话了。”老人轻声一叹,对着门口方向望了望。
“老人家,恕我冒昧,您看不见?”赵信几问道。
“瞎子我瞎了几十年了,习惯了。”老人笑道,没有觉得瞎眼有什么遗憾,反而云淡风轻。
“你应该不叫赵言吧?”老人笑道,虽是疑问,语气却极为肯定。
“你怎么看……知道的!”赵信几惊疑不定,自己可没有说过,何况他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可知道我已等了近二十年,只为等你到来。”老人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
赵信几这下子更加震撼了,开玩笑吧!等我?心里虽然嘀咕,嘴上却没有说话,静静听老人说话。
老人却是不说这个话题了,淡淡道:“我这一生有过两个徒弟,第一个徒弟教了他堪舆之术,风水之法,奈何,他却只对墓穴感兴趣,呵呵,不提也罢,阿力是我的第二个徒弟,也算半个儿子吧!成天傻呵呵的,”老人说到这里,露出由衷的笑容,显然对于阿力这个徒弟十分满意。
“可是为什么不允许他还手呢?即使被别人欺负?”赵信几不解。
“许多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惹出诸多事端呢?”老人淡淡道。随手在兜里摸出一杆烟枪,裹上烟卷,将其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更何况,他若动手,会死人的。”
赵信几闻言皱眉,突兀的想起了陈天龙,曾徒手弄死了一头发狂的野牛,在看了看门外忙着做饭的阿力,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
冬季的天,才六点过钟而已,天就已经漆黑一片,远方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赵信几站在门外,蹲在一旁,抽着烟,看了看阿力,又看了看远方灯火通明城市,赵信几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渴望。
那是怎样的眼神?一种向往,一种渴望,那最高的建筑物,那最顶尖的光芒,刺得赵信几睁不开眼。
不是灯光耀眼,赵信几眯着眼睛,带着渴望默默的看着,思绪飘散。
“不知道南京那边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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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市,南京大学旁出现杀人事件,而且死者还是南京赫赫有名的张氏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南京市长郑秋尺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许久,而前不久还和张肖华一起喝酒k歌的郑云则是愣愣出神,哑口无言。他突然很庆幸自己当初毅然学好,不再乱来。
张家太子爷的死讯在一日之间传遍了南京市,许多人惊讶莫名。张肖华口中方哥,以及经常和他一起的两个女生,三人聚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谁也没有想到从小到大的玩伴,一夜之间便是天人永隔。
“这个仇,我会给他报。”喝了许多酒的方哥这样说了一句。
张肖华的死讯虽然传遍南京,可是关于凶手是谁,如何被刺杀,其中又有什么恩怨等,却成了一个迷,没有人知道,也没人爆什么料。
整个南京陷入一种空前的沉闷,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却让人越发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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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吃饭咯。”阿力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向着屋外的赵信几喊道。
赵信几收回思绪,向屋内走去。
道观里原本有电的,只是自从道观日久荒废以后,相关部门就将电给断了,屋里点着一只蜡烛。昏暗的灯光下,三人围着桌子,桌子下升了一盆柴火,些许烟雾弥漫。
老人眼睛看不见,但是吃饭却没有什么影响,三人吃饭都没有说话,静悄悄的。
阿力吃饭大口大口的扒,愣是没有一点声音,老人吃饭很慢,细嚼慢咽,神情十分安详。
“你应该叫赵,信,几?”吃完饭,阿力收拾碗筷,老人却是面相赵信几,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只此一句,如平地惊雷!
赵信几目瞪口呆的看着双目浑浊的老人,一愣一愣的。
“老,老人家,你怎么这么说?”赵信几不敢置信的问道。
“我说过,我会一些旁门左道!”老人淡淡道。
“这,这……”赵信几有些无言,正好阿力走进屋。
“我师傅说得不错,”阿力憨厚的笑道。
“可是怎么会连名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是相面,摸骨也得摸一摸,看一看吧!”赵信几狐疑,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意如此,但是这不可能啊?
“你是觉得我眼睛瞎了,才会有此疑惑吧!”老人笑了笑,道出赵信几心中疑惑。
“我年轻时,别人都称呼我瞎子,没想到还真成了瞎子,老道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为了生活摸爬滚打,跟着师傅学了一些奇术,便开始在社会上挣扎,现在想起来却是有些惭愧,教了两个徒弟,也没什么本事,眼睛瞎了以后,我反而对一些道理悟得更加透彻了!”
“可是这和你说出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呢?”赵信几还是不解。
“我瞎掰的,你信吗?”老人似笑非笑的望向赵信几。
双目虽然失明,赵信几却感觉老人眼里有一丝奇异的光彩一闪而逝。
“人老了就喜欢睡觉,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吧!老头子就先睡了。”说罢,老人起身,摸索着走向床边。
阿力笑呵呵的看着赵信几,道:“怕冷不?外面的景色很美。”
赵信几摇摇头,轻轻走出屋子,两个人站在道观边缘,遥望眼前的模糊之境,久久不语。
“你师父还真是高深莫测!”赵信几轻轻感叹了一句。
最近以来,他所见识过人也不算少,不管是返璞归真的古家老爷子,还是气势慑人的张家老爷子,或者是欧阳雪莲这般诡异而又危险的女人,各色各样,可是如同阿力的师傅这样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阿力坐在边缘上,双手交叉放在面前,笑得憨憨傻傻的,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他脸上的笑容。
仔细看来,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古铜色一般的肤色,穿着一件短袖,套着一件宽大陈旧的外套,头颅微微扬起,朝圣一般的仰望着夜空。
“师傅这辈子命太苦,以前到了他的生辰,我给他说生日快乐的时候,他反而一阵沉默,情绪有些低落,接着好几天都不怎么说话,这次我都没敢对他说,只能在心里祝福他健康长寿。”阿力突然不笑了,语气沉重,甚至很失落,轻声细语的讲出这句话。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彪悍的汉子这一刻说话竟然如此的温柔,又带着无限的苦涩。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赵信几不死心的追问道。
“师傅在这里呆了近二十年,就是为了等一个人的到来,以前我以为是他的朋友或是其他人,直到有一次,他生病了,心情十分低落,才隐约对我提了一句,‘自古到今,兴衰成败,皆有定数,一个人,有时可以左右天下大势,至于这个人是福是祸,皆有可能,我能做的,只有见上一见罢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自那以后,也就再没有听师傅提起过。”阿力缓缓道来。
赵信几心中异常震撼道:“莫非这个人是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力摇摇头。
“那他怎么就知道我的名字呢?你师父根本看不见啊?”赵信几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师傅曾说,眼睛看不见了,就用心在看,心,看得更加透彻!”阿力郑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