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银芒驱走了黑夜,如一张银色毯子铺满了大地。高空之上,银盘再现,散发着冰冷温度,俯瞰冰界的天下。
一缕缕清冷的晨辉挤进墙壁的缝隙,照进一所房间,将房间内映照得一片明亮。房间内的摆设很简陋,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张木床,再无其他。
在同样简陋的木床之上,一名少年正盘腿闭目,静静修炼着。
当阳光照满大半个身体时,少年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冰冷的光芒触及到同样冰冷的目光,顿时显得暗淡了几分。
早晨的修炼完毕后,林若潭来到中屋,发现还是不见师傅的人影后,心中的疑惑像雾弥漫而开。
其实,他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师傅了,后者既没来指点自己修炼,白天似乎也不在小屋,晚上自己训练回来,师傅应该早已睡下,他也没去打扰。
老者的反常举动,让林若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种莫名的不安,他想不到源点是什么。就像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找不到正确的路线一样,不是因为找不到正确的路线而不安,而是身处在黑暗之中。
想不透,林若潭索性不想了,等见到师傅问问就好。
简单的洗漱早饭之后,林若潭出了小屋,开始了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训练行程。
走了十几分钟后,林若潭停下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冰峰,高度约在三百多米,虽然算不上高大,但在这个冰川群中,这座冰峰是冠绝其中的。
这座附近最高的山,就是林若潭的第一个目的地。
冰峰呈尖锥状,就像一把泛着寒光的锋锐冰剑,直插天霄,斜状的山壁陡峭异常,而且因为冰雪的关系,山壁也很光滑。由于没有山路可以上山,想登上山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沿着山壁攀爬而上。
几分钟后,林若潭踏足山顶,山顶上光秃秃一片,除了那单调的雪,什么也没有。
林若潭走到崖边,在一块巨石上盘腿坐下。
踏在这座山中君王般的冰峰上,视线横扫之中,数不尽的冰川彼此相连相接,足足向外延伸了几千米距离,从万米高空俯望而下,就犹如一座雄伟的冰雪巨城,巍屹地矗立在大地之上。再向远处望去,无边无尽的白雪冰原蔓延至视线尽头。这种大憾人心的视觉盛宴,让人不禁产生出一种俯视全天下,世界踏在脚下的感觉。
不过林若潭早已没有了这种感觉,再如何震撼的事物,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多年以来,他坚持到这座山顶的目的,就是感应。
安静地盘坐于巨石之上,双手自然地放在双腿上,林若潭闭上双眼,随着有规律的深呼吸,身体慢慢地放松,身、心、神逐渐合一。
这种感应之法,也是师傅传授给他的,它的作用,就是能使属性更加精纯。
时间如慢流之水,缓缓而过。
感应状态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林若潭就被强行退了出来。感应状态并不能长时间的进入,每天只能持续两个小时,若是没有时间限制,他肯定每天都泡在里面。
感应结束之后,林若潭准备下山。刚准备起身,一阵嗡鸣声突然响起,在空荡的山顶上,如划过一道天雷般响亮。
感觉到背后的振动,林若潭心下微微触动,微皱着眉,从背上取下自己的剑。
双手捧着这把漆黑如墨的剑,林若潭的目光注视着它,刚才就是自己的剑发出了剑鸣声。这把剑陪伴了自己五年,除了当初取剑时这把剑发出过剑鸣,之后便再也没发生过,怎么今天……
“你也感觉到不安了吗?”手掌轻轻地抚过剑身,林若潭轻声道。他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剑发声的原因。
难道真的有事要发生?不安的情绪在林若潭心里不断扩大,他抬起头望向长空,银亮的天空映在眼里,似乎正在变得黑暗。
他闭上眼,狠狠甩了甩脑袋,再度将目光投向天空。银白色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清朗。
“错觉么?”望着又恢复正常的天色,林若潭低声道。
可能自己最近太累了。
对于刚刚眼中出现的奇异一幕,林若潭只好把它归于错觉。
他从天空收回目光,低头转投到了自己的剑上。
这把剑名为“冷意”,剑身通体漆黑如夜,锋犀刃利,在淡银色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幽锐光芒。剑刃长约近四尺,剑刃宽度却只有一寸有余,这种相差有些大的比例,使得这把剑看起来极度修长。
手掌轻抚着剑身,林若潭看向这把剑的目光很奇特。有淡淡的哀伤,有深远的怀念,有微不可查的欣慰,有丝许的温暖。
师傅是林若潭最重要的人,而这把剑,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因为这把剑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唯一。
……
下山比上山轻松,斜状的山壁就像天然的滑梯,来到崖边,纵身一跳,林若潭便顺着山壁滑行而下。
落地,站稳,林若潭无惊无险地到了山脚,清了清身上的雪尘,往一边的山缝挤去,又开始了迷宫般的行走。
接下来的修炼行程,除了纯肉体的训练之外,其余时间,林若潭都是在修炼属性技。
当他训练回来之时,已是天色昏暗,灰日当空。
小屋内,依旧是一缕烛光亮着,老者的房门紧闭着。林若潭知道师傅在房间,在踌躇了片刻之后,他打消了去找师傅的念头。师傅这么做,显然是不想被打扰,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去打搅。
吃过晚饭后,林若潭回到房间,照常修炼,然后休息。
时间随着林若潭枯燥单调的修炼缓缓而过,转眼三天过去,他依旧没有看到师傅的身影。晚上自己修炼回来,明知师傅在房中,他也只好忍着强烈的不解,没有去敲门打扰。
第四天正午,林若潭照常训练完回小屋,在路过一座冰山山脚时,一种突来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使他疾驰的脚步突地一顿,一双冷目变幻不定,猛然间抬起头,视线望向头顶上方。
天空一片银亮,银亮之中,一点雪白若隐若现,从冰山顶上徐徐飘落而下。距离近了,林若潭看清了那一点雪白的身份,是一片雪白的叶子。
雪白叶子从林若潭头顶飘落下来,轻飘飘而至,落过他的眼帘。
林若潭疑惑了起来,山顶光秃秃一片,怎么会有叶子飘落?
山顶一定有人!
林若潭心中断然肯定,没有任何迟疑,催动属性能量顺着山壁攀登而上。冰山不高,只有一百多米,不过十几息工夫他便到了山顶,视线急忙一阵扫动,果然……
山巅悬崖一处,一道灰色身影负手而立。
那是一道高大的身影,只是背影就充满了无尽的沧桑感,让人观测不出年岁,不过那满头的灰白发,却是添了几分苍老。
熟悉的身影让林若潭心安了一点,赶忙上前,刚欲开口,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当先说道:“若潭,如今你的实力也达到入境了。”
林若潭微微一怔,旋即对着这道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是的,师傅。”
这个人,就是养育林若潭长大,他唯一的亲人和最亲的人,自己的师傅。
看着师傅的背影,林若潭感觉师傅愈加苍老了,从他能记事起,印象中的师傅总是有着深不可测的风范,师傅也一直都是自己所依赖的人。
而此刻,看着步入苍老的师傅,林若潭的那种依赖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是的,他已经长大了,这让他感觉到,成长的代价并不只是自己付出,有时候,也是别人。
林若潭又向前了几步,问出了这几天的疑惑:“师傅,您这几天……”
对于弟子的询问,老者似乎早有应答之话,轻叹说道:“哎,人老喽!总做一些不正常的事。”
林若潭明白这是师傅敷衍的回答,因为他心里的不安一直都没有消退,但既然师傅不愿说,他继续追问也没用。把老者的事从思绪中暂时搁下后,他想到了之前师傅问自己的话。
师傅之前问了自己的境界等级……
正处于入境这个重要阶段的林若潭,敏感地意识到师傅谈及自己境界的含义。
入境!这是一个令人向往的阶段,原因在于,只要到达这个境界,就能接受一种洗礼般的蜕变,只有经过这种蜕变的人,才能称得上真正的修者,从而开始一条步入辉煌的修炼大道。
而这种蜕变的力量之源,就是被世人奉为最神圣的伟力,最强大的力量!
那就是:传承之力!
从老者口出早有耳闻的林若潭,对于传承之力的重要性和强大性,说不向往那是不可能的,师傅提到自己的入境等级,难道是准备让自己融合传承?想到这,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和期待感在他心里疯狂涌动。
林若潭心里这般想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抑制住内心的强烈,平静地开口问道:“师傅刚才提到弟子的修为是……”
老者把头抬高了几度,目光望向了更深远的地方,缓缓道:“若潭,你七岁开始修炼,九年完成初始到达入境,天赋,你自不必说,为师很欣慰。”话间,一阵冰冷的风吹过山巅,为老者的话添了几分孤寂。
顿了片刻,老者继续道:“努力,也不必说,为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而林若潭则是听得有些置身云雾之中,师傅虽不严厉,很慈祥,却很少夸赞自己,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大方?这让他又感到十分奇怪。
“传于你的属性技,你也修炼有成,修炼方面,为师一直都很满意。唯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你的性子……”
“坚强是难能可贵的,可在你身上,却让为师觉得心酸。”
老者缓缓说着,林若潭虽然听得奇怪,却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待师傅话语的终点。
“不管怎么说,如今你也长大了,已不再是事事都需要依靠我的孩子了。你有你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所以……”
山巅风雪舞动,就像此时林若潭的心,他很期待师傅的话,很渴望那一种力量。不过老者接下来的话,却驳回了他的想法,更使得他惊诧。
“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