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御书房,萧子寒便带着楚芊出了宫门,他脚步似乎是有一些快,楚芊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小跑才跟上他的。
在他后边走着,她觉得这路走得还真累,当即停下脚步,“萧子寒,你不要走那么快。”
萧子寒的脚步顿了一下,这一处的宫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楚芊感受到他的变化,“萧子寒,你生气了?”
萧子寒还是沉默着,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芊芊,你任性了,这件事我必会解决掉,在御书房你不该如此说话。”
原来是因为这个,两人都放慢了脚步,楚芊才在他身边解释道,“我知道你可以解决掉啊,可是这是我们俩的事情,如果我可以做到,为什么把一切都丢给你?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话会让皇帝怪罪,但是,你该放心的,我会有分寸。”
她柔声细语,并不为之前的面圣感到一丝丝不安,无奈之下,只剩萧子寒的一声感叹。
知道他已经没有了什么气,楚芊也只咧嘴笑笑,继续跟着他走出去。
宫门之外,萧子寒的马车旁边已经停了一个人,宋翊元面对着宫门,看着楚芊与萧子寒两人一起从皇宫之中走出去,面上始终是带着一丝笑意的,他似乎就只专门等在这里看着两人的。
看着萧子寒走过来,他语气里有一丝笑意,“楚公子,如今该是叫楚姑娘了?”
楚芊呵呵笑一声,“二皇子好有兴致,在这冬日里,站在宫门口吹着冷风?”
宋翊元面对楚芊的时候,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就是这一丝和善的笑意,让楚芊觉得亲切,觉得并不厌烦,就像那一晚,在岚县的驿馆里,初次见到宋翊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他身边的萧子寒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外边太冷,先进马车,让莫离送你回去。”
楚芊回头问他,“你还不回去?”
看了一眼宋翊元,萧子寒开口,“与二皇子还有一些事。”
宋翊元看着两人的互动,眼里有一丝流光闪过,只是始终都是笑着的脸上,似乎有一些楚芊觉得变化了的东西。
她看着两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也没有什么纠结,利落地登上了马车。
萧子寒与宋翊元一起,站在宫门处,看着萧子寒那辆黑色的马车渐渐远去,冷冽的北风之中,宋翊元开口,“萧相对楚姑娘倒是上心。”
萧子寒没有转头看他,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道路的转角之处,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丝留存的柔和,“自然是该上心的。”
“可本皇子倒是觉得,楚姑娘有一些眼熟呢,不知是某年某日在何处见过了吧。”他语气里已经不复见之前与楚芊说话时候的柔和,渐渐变了一些。
“二皇子不必这般打着哑谜,你我之间说话,直言便是。”萧子寒和宋翊元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些交情的,当初的少年时期,京城里边,无人不称颂萧子寒年纪轻轻就才赋惊人,那时少年时光,他,宋翊轩、宋翊天一众人,都是在那段时光里试图留下岁月惊艳的人,富贵子弟,自小便是在同一种氛围,同样的高贵和骄傲之中成长起来的,自然有相看两厌的骄傲和不可一世。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光里的少年都在成长,也都在变化,将近十年的时间,他远离京城,他成为当朝丞相,他们都不再是那个相互斗才的少年了。
萧子寒都这般说话了,宋翊轩只得开口,“呵,不知如今醉香楼的厢房还为不为本皇子留着了。”
这句话一出来,二人没有说话,确实都一致地往醉香楼的方向过去了。
那间雅致的厢房里边,与宋翊轩的那间全部以兰花装扮不同,这是梅花,与这冬日的萧寒冷肃相辅相成,带着一种孤清的落寞,还有一丝孤芳自赏的高傲。
给彼此都倒了一杯醉春风,宋翊元小酌一口,“味道似乎是变了啊,当年的味道更浓。”
萧子寒并没有喝,只是接着道,“日子久了,醉香楼的掌柜都换了,自然都会变了了。”
“呵呵……是么?怪不得刚才看着掌柜,似是与当年的不一样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正色与萧子寒道,“楚芊,到底是谁?”
萧子寒转脸,目光迎向他,“二皇子不是早已有过猜想?”
宋翊元将那就被轻轻放在桌子上,动作迟缓。
在北边的时候,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萧子寒带回来了一个小镇上的少年,虽然知道,萧子寒此人,必定不会真的要介绍一个少年入朝为官,但是却也没有多少考虑这件事情,直到那一晚,在岚县,初次见到楚芊的时候,那双明显的,带着一丝熟悉的眼睛,让他心跳加快,还有右耳朵后边的一颗小小的红痣,都让他在震惊着,可是,那是个少年啊。
直到回京,他吩咐了展翼去查楚芊,查到了杨水镇,才知道沈安也在查这个人,并且查到了楚芊的女儿之身,那一刻,他内心是有着惊喜的。楚芊是女儿之身,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么多年寻找无果的绝望,此时此刻,却是天大的希望?
十年前的事情,对他而言,是一场噩梦,他不会忘记,母妃在探望了骠骑大将军的夫人之后,回来便开始病倒,不过两年,不堪重病香消玉殒,更不会忘记,母妃在去世之前告知他的惊天秘密:表妹还没有死!当年的那个孩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只是,这么多年,他寻找无果,少年时期的他,对于一切根本就无能为了,可是等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怔愣,过来好久才恢复过来,“可是如今,她……”楚芊是不认识他的,他知道,当初那个总喜欢黏着他的小女娃已经不认识她,甚至,她已经变了,安静温和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伶牙俐齿的模样。
手掌摩挲着酒杯,萧子寒始终没有饮过一口酒,“她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不记得?”宋翊元的声音里有一丝疑惑。
“半年多前,在南方,杨水镇,被从水云村的河流里救起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后果。”萧子寒始终是言简意赅的。
“你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宋翊元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满。
萧子寒定定看着他,“灭门之案,为何要想起来?”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过活着,加如说,要为当初的骠骑大将军翻案,那么,一切都由他来便好。
萧子寒的话让宋翊元陷入了一阵子的沉思,也许,此时此刻,没有记忆便是好的吧,诸如他,记得太多,明白得太多,反而是不快活的。
接着,他继续问萧子寒,“她不曾向你问过任何关于她的事情?”
萧子寒静默不语。
然而宋翊元却是明白了,“是你没有跟她说。”语气里的笃定,似是有一些不满,又似乎是有一些庆幸。
两人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个男子之间,一切不用说得太明白,萧子寒离开了,宋翊元还在那间厢房里边坐着,他心中是是奇异的惊喜,惊喜的是找到了多年来寻找无果的人,然而,却还是有一丝说不清的难言滋味,因为那个人的记忆之中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