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刹那间,虽然我的耳朵里已经摒弃了周围人的嘲笑和大哥的叫骂,但是一声充满焦虑,尖锐刺耳的可爱声音却突然穿过一切,直接就钻进了我的心窝。
因为当时旁边的人看热闹都不嫌事儿大,他们恨不得陈涛把我给收拾的怎么样呢,所以这突然钻出来的一声‘住手’,就瞬间突兀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你够了没有啊!他都已经快不行了!”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发现这个美妙可爱的声音竟然是站在一旁,双手紧张的抓着衣角的陆遥发出来的!
虽然她表现出一副很女汉子的霸气,声音很大很响,但这仍然却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慌乱和茫然,还有那种散发出来的小姑娘的胆怯和紧张。
不过,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充满力量。
“勇敢”,这是我给当时的陆遥的总评。
因为如果当时互换位置的话,面对陈涛这样的殴打陆遥,无论我那所谓的,虚弱的男子汉气概如何的爆棚,也是万万不敢上去喊这么两句话的,更何况我觉得我根本就不是个男的。
我记得我每次遇到危险都是女人出来帮的我,前面是邢老师,小妈,现在又是那个之前被我扇过两巴掌,坐在地上哭鼻子的陆遥!
而我呢,除了欺负欺负这些帮我的可爱女人,冲她们发火泄愤之外,就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一滩烂泥,一条赖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只钻在地底下,谁都可以一脚踩死我的蝼蚁!
陆遥的这两句话虽然没能制止住陈涛,但却让他愣了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就在这时候,大哥蹭的一脚飞了上来,直接就让陈涛飞出去半米多,一下子就撞到了旁边的课桌上。
“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吗?怎么这么没用,这么没用啊!”
大哥冲我暴怒的吼道,他接着上来就连甩了我四五个耳光,那厚厚的老茧拍打在我脆弱的脸颊上,他希望借此把我打醒,但,我心已死,怎又奈何!
“还手啊,你他妈倒是上啊!上去打他两拳也好啊!”大哥还是不死心。
说话间陈涛缓了下神,他上来就想要收拾大哥,但他哪里是大哥的对手,大哥一边冲我怒吼咆哮,一边就挥出一拳直击上了他的面门,接着,大哥扯着陈涛的衣领把他往墙边拽,砰砰砰的就摁着他的脑袋往上面砸,一下又一下,愤怒的撞击声震的我耳朵发抖。
我知道,大哥这是在做给我看,这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击,其实是在把陈涛的脑袋当成我来发泄,他恨铁不成钢,他不知道我身为一个带把的家伙怎么会这么没用,就连上去挥两下拳头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我就是没有。
大概是等待了一会,看我真的没勇气上来动手,或许大哥此时已经看穿了我已经死掉的心,他终于停下了手,放开了那个已经被收拾的奄奄一息的陈涛,然后冲我这走了过来,一脸平静。
当时我已经做好了大哥再多打我两下,多甩我两巴掌骂我是孬种的准备了,可是他却没有,大哥只是冲我强挤出了微笑,然后帮我擦了擦脸,整理了两下破皱的衣服领口。
“废物。”
他冲地上吐了口痰,转身就走出了教室。
我知道,那是绝望,那是绝望的表现!
大哥他对我连打和骂都已经不愿意了,他对我已经彻底绝望了,他的心也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怎么的,大哥走了后,我竟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以至于旁边人都认为我发了神经,我脑袋靠着冰冷的冰冷的瓷砖,看着旁边同样像条死狗瘫软在地上的陈涛,夕阳映照着我们,我的笑里带着闪烁着的泪。
后面的事情我就记得不太清了,大概是我的脑袋被打坏了,加上情绪已经失控的缘故,我只是记得大哥走了后陆遥就上来拿纸巾给我擦脸,还招呼旁边几个男的给我扶起来,问我饿不饿,想去吃饭还是回宿舍。
但我却不领情,我冷笑笑,摆摆手说不用他们送,就让我这可悲阴暗的蛆虫,自生自灭却好了,然后我就低着头,谁也不看,走过花草树木丛生的校园,走过两旁生长的夹竹桃的过道,走过相互依恋的学生情侣,走过这并不属于我的一切。
等我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大哥已经在那了,旁边还摆着给我打包带回来的饭,我当时鼻头一酸,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哥就扔过来了一根烟,叫我点上,然后一脸平静的跟我说:
“放心,我不打你也不骂你,这饭我请的,算最后一顿了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也许我一开始就看错你了,我们始终不是一路人。还有陈涛那边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但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你好自为之,扶不起的阿斗!”
说完大哥就扔了烟头走了出去,他走的时候很平静很淡然,甚至连门都是小心合上的,当时寝室里除了我俩还有其他人,我不敢抬眼面对任何人,只顾埋头吃饭,心里的酸涩无法形容,眼泪又在不经意间留下,今天的这一顿饭,很咸,很咸!
之后的日子里,陈涛和王洁他们果然没有再来找过我的麻烦,好几次在厕所碰到他也是匆匆从我帮我擦肩而过,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而大哥也确实言出必行,说了不跟我讲话还真的就不再理我了,虽然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跟着他吃饭洗澡回寝室睡觉,但他就是冷冰冰的,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话,就好像旁边多了股莫名的气体,他压根就不在意。
那段时间感觉自己挺颓废的,白天上课像行尸走肉,感觉走哪都有人看着我,冲我指指点点,晚上没人带时候我就会去小树林的打沙袋,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但是感觉在不会动的沙袋面前,我仿佛找到了一点自信。
后来在这件事发生后的那个礼拜五,下午放学后我照例等着光头男来接我回去,现在他跟我小妈已经同居了,俩人搬到了一个挺好的小区里,四室两厅,还有保姆,我每个礼拜都会回去住两天,虽然伙食和居住条件不错,但我就是感觉恶心,不一样的恶心。
那天我小妈也来了,她来的时候挽着那个光头男人的胳膊,脖子上面挂着亮光闪闪的金项链,像是新买的,脸上还露出那种特别甜蜜幸福的笑容,我当时心里就磕碜了一下,几乎是忍着痛的上去冷冷的问她怎么来了。
我小妈见我这态度被吓了一跳,上来就问我咋了啊,怎么这么充满敌意,接着她走近就看见了我手背和胳膊上带的伤,这都是我这几天晚上拼命打拳发泄弄出来的。
本以为她会关心的上来安慰我两句,还像以前那样把我的手弄到怀里,搓一搓然后给我哈气呢,但我没想到她那天态度却变了,她上来直接就骂我不懂事,问我咋了啊,是不是在学校不学好,跟人家打架了,老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迟早去吃牢饭或者跟我爸一样跑路。
万没想到,平时疼我爱的小妈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来!我和她之间是这么疏远的,有一天,她竟然也会像旁人一样的嘲弄我,谩骂我,侮辱我!
一定是她旁边的那个男人,那个她整天搂着抱着的死光头,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我亲爱的小妈这么对我!
“你滚!你们都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老子就是没爸没妈,死在外面也不要你们管!”
我急红了眼,看着小妈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然后猛推了她一把,把那个男人给我的钱往地上一撒,吼完我就往马路那头跑。
一边跑,一边眼泪就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那时候天上已经稀稀拉拉的下起了小雨,一点一滴都拍打在了我的心里,一瞬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再低头看看自己,我觉得我完了,我整个人的灵魂都完全被抽走了,之前在学校没朋友也就算了,还有大哥在帮我,后来大哥不理我了,还有小妈,可是,可是现在竟然连最后的希望小妈都被人给抢走了,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是我第一次想到了死。
眼泪,悔恨的泪瞬间就袭满了整张脸,一点一点,似乎把最后属于我的那些都给夺走了。
而就在这时,我发现雨突然停了,头顶上多出了一把漂亮的雨伞,
一双轻柔的手上来唯唯诺诺的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陆遥,她正冲我蔚然一笑。
“你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