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曼走了清风还留在原地,他没有抓住她,也没有告诉皇上,他就这么地放她走了。可是,她是刺客,他是护卫。清风轻抚自己的胸口,小时候习武,跟着哥哥去街上卖艺,什么都不会,就会一点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再街上耍一天也没人看,更挣不到一分钱,人们喜欢看的都是那些刺激的,危险的,虽然当时他只有十岁,但他从小练武,兄长却从没有武功基础,父母又都不在了,他们卖艺根本挣不到什么钱,连续饿了好几天的清风,一咬牙,想到了表演胸口碎大石。兄长刚开始当然是不同意的,但实在饿到了极限,又没有什么可以挣钱的法子,咬咬牙,兄长终于同意了。
十岁的孩子表演胸口碎大石,这当然是一个特别吸引人的噱头了,还没开始表演,清风往那儿一躺,大块石头摆在胸口上,就已经吸引了一群人围观了,更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生怕你摆好架势又不表演,已经扔了几吊钱,守在旁边看着你必须把斧头砍下去。
可其实,那时候的清风也只有十岁而已,那么大一块石头放在胸口,他就早已很难呼吸了,还没等斧头砍下去,清风就觉得头晕晕的,想要闭眼,可是想到跟哥哥还要挣钱,他又立马挣扎着清醒起来,不知道斧头是怎么砸下去的,在一片唏嘘声与喊叫声中,清风的兄长把斧头砸了下去,斧头很重,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举起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根本不知道砸下去的轻重,反正,石头裂开了,围观的人都叫好,纷纷扔下了钱,顾不得管清风了,兄长赶紧蹲在地上捡钱,把钱都捡起来,高兴地站起来,才发现清风还在躺着,兄长赶紧过去,清风的眼睛禁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风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兄长已经给他买好了粥和馍,清风挣扎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呼吸还特别的不顺畅,从那天以后,清风就落下了这个毛病,只要一激动,只要一剧烈的运动,只要情绪波动太大,他的胸口就会很疼。
清风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冷青曼早就已经走了,他还在等,等一个结果吗?不,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只不过,等一个过程罢了。
已经是深春了,宫里的大大小小的树啊,草啊都已经长成了,冷青曼却还是在自己的殿里坐着,每天都是如此,喝一杯茶水,看着窗外的花开花落,身边的宫女灵儿仿佛也是跟了她的性子了,不骄不躁,在她身旁站一天也不会觉得累,话不多,却人如其名,十分懂得冷青曼的心思,冷青曼伸一伸手,灵儿便知道她想要什么。
“灵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太与世无争了一点,春天了,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了。”冷青曼放下手里的茶杯,好像是窗外的绿色影响了她的心情,也许是多日不出宫门,有些闷了,冷青曼突然想出去走走,换换空气了。
灵儿也聪明,看出了主子这是在殿里待不住了,已经走到衣柜那里,拿了件披风,又缓缓走到冷青曼身后,给她披上去,“小主,宫里闷我们确实应该出去走走了。”冷青曼拍拍她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灵儿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搀着她走出了房门。
其实没有一个目的地的,只是沿着巷子,走到哪儿算哪儿吧,这春天的风景也算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的,墙角的枝头都忍不住探到墙外,冷青曼走的很慢,伸出手摸摸那根树枝,树梢上的叶子已经发芽了,她轻轻地触碰着那些小小的枝丫,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上面的小芽弄掉。灵儿在一旁扶着她,看着终日闷在宫内的小主也走出来,看到绿色,也会微笑。
其实最能表现人的情感的就是人脸上的表情了,可是冷青曼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表情,难过了也是平静的样子,高兴了也是平静的样子,喜欢也是一种样子,讨厌也是一种样子,灵儿心疼这样的小主,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不要别人分享她的感情,尽管已经跟她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尽管小主想要什么她几乎都能猜得到,可小主的心情,小主心里想的,她却一无所知,她只能做个陪伴者,却做不了倾听者。
看着冷青曼对那抹绿色产生了兴趣,灵儿心里是高兴的,她也抬头看看那探出头的枝丫,是的呢,春天到了,万物,真的要复苏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沿着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看到前面有一个小亭子,冷青曼也走的累了,灵儿扶她去那里坐着休息一下。
原以为这么偏僻的小亭子,应该是没人的,走过去坐下才看到,亭子另一方的台阶上还坐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男的,冷青曼坐下,好像没有打扰到他,她就这么地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就没有管他了,自己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看着周围的一片桃园和落在地上大片的桃花,冷青曼看的很心疼,本来正是春天,本来应该是它们在枝头盛开着争艳的时候,现在却落在地上无人理睬。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花瓣,不小心就陷入了沉思。
而在台阶上坐着的那人,也在看着地上落下来的花瓣,花儿像是在独自悲伤,就像自己一样,独自悲伤,没人怜悯,在这深宫大院里,没人愿意倾听自己的忧伤,这人站起来要准备回宫了,他站起身来,拍拍身后的土,要走了,要不要跟亭子里的人告别呢,其实他刚刚是听到有人来的,不过既然人家没有打扰自己,那自己也就不必打扰人家了吧,他起身径直走了,并没有跟身后的人打招呼,他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不管是谁,互不打扰就可以了。
“小主,我们也回琉璃阁吧,时候不早了。”灵儿看到那边的那人起身走了,也忽觉时候确实不早了,才想起来提醒小主,是时候回去了。
琉璃阁?
刚刚在台阶上坐着的那人,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一个小奴才说的话,琉璃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冷青曼的住所吧,冷青曼,是她吗?
他不敢回头去看,怕若真是冷青曼,看到自己会不会走开,不想理会自己,他走到一颗树后面,躲在那里,悄悄地回头去看。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他觉得,那人一定很忧伤,他跟着皇上去见过几次罗小小,罗小小的性格活泼欢快,连静静地坐着,他看着都觉得十分调皮,而此刻,亭子里的那人,也是静静地坐着,他却觉得那身影显得特别的孤独寂寞,而他所认识的冷青曼,也是如此,永远是独自一人,哪怕身边有人陪伴,灵魂,也是独自的。
坐了许久,冷青曼也觉得时候不早了,已经是黄昏了,毕竟还是春天,一件披风不足以遮挡黄昏吹来的冷风,冷青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站起来抓着灵儿的胳膊,转身走了。
而在树后躲着的那人,在冷青曼离开以后也走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一样的偷窥着她,但是他们两个的身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见面,而且他也担心,毕竟宫里不止他一个护卫,如果某天,冷青曼落在其他护卫手里,那……
在外面逛了一圈,吹了吹春风,冷青曼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晚上,她正在床上躺着失眠,突然听到房门有了响动,她刚想坐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是一把刀,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床边一个人影对着自己。
“已经拖了一年了,老三说了,最后给你一个月,如果你还是办不成的话,那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那个皇帝老儿一个人了。”
没等冷青曼答话,那人就已经走了,冷青曼躺在床上,从刚才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这是又一次的来威胁自己了,以前都是投信或者投镖,这一次直接派人来用刀说话了,那人这么厉害,干脆派他去刺杀啊,为什么自己已经拖了一年了,还不放过呢。
冷青曼一夜未眠,她在纠结,在权衡,可其实,最让她担心的其实不是罗小小,而是清风,她最害怕的就是在行动的时候面对清风,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感谢他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自己,可是,她终究还是个杀手,他也终究必须阻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