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衣人一落宫墙,双双松手放了顾漠清二人,
觅儿惊声:“你们做什么快带我们出城啊”
“你付的银票只够进出宫墙”
“我加我加银票”
觅儿着急地浑身乱摸着,却怎么也摸不出一张银票来,
顾漠清一抹脸上的泪水,双手紧紧抓着黑衣人:
“大哥我们先欠着等出了城,日后我偿还五倍报酬给你二人”
黑衣人一甩她的手,哼了一声:“江湖可没这样的规矩”
说罢,两个黑衣人点足跃上屋檐,瞬间没了踪迹
觅儿双眼瞪大,刹时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低声叫了句:“宫兵”
顾漠清惊愕,瞬间把觅儿拉入怀中,
撕下一层乌黑肮脏的裙摆,遮挡住两人的面容,
顾漠清紧搂着软了腿的觅儿,迅速挤进了人群堆里,
她们越往城外走,街道的人就越少,她们暴露得也越发明显,
顾漠清幽望了一眼侧旁,搂着觅儿赶紧往暗巷里进,
却被一匆匆跑过的男人撞了身子,
面纱被撞落了,
男人抬眼一看,瞬间面色大变,直指着她叫嚷:
“你是你顾漠清细作”
这一声吼,街上不多的人都围堵了过来,
“呵还真的是琅国的细作”
“呵不是发出帝告,说战王爷要亲自挖她的心给帝太后治病吗她怎么逃出来了”
“快十恶不赦的细作逃狱了大家快来啊快点抓住这个该死的细作”
大街上一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围堵着她,气势汹汹,
他们拿任何能扔的东西扔向她们,漫天的物品砸得她们生痛,
顾漠清以身作墙,紧搂着觅儿往外挤,
怒吼道:“你们干什么滚开都特么的滚开”
“呸臭胚子”
人堆里伸出一只手,一块大石头硬砸在顾漠清的额头上,
滚热的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半边脸,
觅儿强撑着软麻的腿,奋力地推着众人:
“你们干什么不准砸顾姐姐你们都走开都走开”
那些百姓愤怒、发狂的神情,那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模样,让她感到无比清醒和恐惧。
夹杂在辱骂里之中的话教她心窒,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挖她的心,
全天下都知道
“顾姐姐你快跑快跑啊”
觅儿的哭喊声让她大梦初醒,
她张着嘴看着觅儿小小的身躯顽强地抵抗着发狂的百姓,
顿时鼻酸不已,她一抹心疼泪,用尽浑身力气挤出一条人道来,
她以手当盾,容忍着难以数清的拳打脚踢,
当人群没那么拥挤时,她忽地撒腿就跑
众人如洪水泄堤,怒吼辱骂地追赶着她,
她被逼到墙角上,转身眼看着一大群越来越靠近的狰狞面目,
她脸色逐渐苍白,她慢慢地咬紧着牙关,
难道她就要这样冤枉憋屈地死掉么
不甘啊,她不甘吶
“嘶”
一匹棕色的马跑了过来,
“快快上马”
顾漠清来不及思考,直接上了马背,
转头看了眼马下的小厮,眼有疑惑,
小厮狠狠地一抽马屁,骏马嘶叫一声,向前狂奔,
坚铁般的马蹄踏伤来不及躲避的人群,一路开杀而过,
小厮瞧着那头奔得越来越远的马影,用力一擦泛红的眼眶:
“你之前在居品楼吃饭时,赏我的救娘银,这个恩情我可算还了”
狂颠的马背上,她双手死死地抓着缰绳,
扭头回望,就见那群要把生吞活剥了的人越来越渺小,
她视线没骨气地模糊了,
这里终究是容不下她
骏马狂放不羁,一路横冲直撞,闯出禀城大门。
这时,街中,一匹匹骏马奔腾而来,
蹭一记刀剑,一个男人被瞬间割喉,鲜血迸发喷了一地,吓得人群恐叫连连、落荒而逃,
那个躺在一滩鲜血里的男人,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块染着鲜血的石头,
“驾驾”
她一刻不停地挥着马鞭,她从未离开过禀城,心里没有方向,只能任由着马一路横撞,
她就这么一直跑啊一直跑啊,
终于
她紧拽缰绳,勒马停下,因为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她跳下马背,走到边缘,探头看了眼如深渊一般的悬崖,猛地缩回头,心下萌生害怕,
她连连后退,缩回马旁,正准备上马寻找别的出路,
可一回头,却发现那条唯一的出道已经被一众高大的群马堵住了。
一匹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踏着高傲的马蹄,哒哒地前了三步,
黑色骏马上跳下来一个男人,
七尺之躯、相貌绝容,很是硬朗威严。
可她瞧着半点儿也欢喜不起,鼻子隐隐犯酸,
沓
沓
沓
沓
地上响着那个男人有力的脚步声,
他一步一步向着她走前,每前一步她就接近真相一步,
她垂下眼睛,凝望着他手里握着的利刃,
那把刃虽然没有沾血半滴,但是却像已经对着她的心捅了千百刀一样
痛得她无法承受,用手紧紧地揪着胸口,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她几番调整呼吸,才能站直身子,盯着他,
道:“骁岩璟,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要挖我这颗心”
这个话,问得颤抖不已,
骁岩琮却是紧闭着唇,丝毫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她嘲讽地哼了声,眨巴两下模糊的眼睛:“如果是,那就把刀刃举起来。”
话音刚落,只见面前的男人缓缓举起手中的刀刃,
她愕愣住身躯,整个人像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只有那双紧缩着瞳孔的眼睛泪如断珠,扑啦啦地往地上掉。
她愣愣地喃喃问道:“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她抬起倔犟的下巴,死死盯着眼前的骁岩璟,
忽地吼道:“你妈的命凭什么要我的命去补你有什么资格主宰我就你,不配”
她叫哑的声音,像粗糙的沙子擦地一样磨耳,
她的太阳穴爆起条条青筋,仿若在宣泄着她有多么的不满和悲怒
“想挖我的心那就看你骁岩璟有没有这个本事拿了”
她把所有的悲愤都化在拳头里,
一奔上前,对眼前的男人一番猛烈进击,拳拳尽力,招招致命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猛烈迅速的攻击,那个男人都轻而易举地躲过,
这让她更加愤怒、崩溃。
“你骁岩璟究竟什么资格取我顾漠清的性命你究竟有什么资格”
那种如割肉挖心的痛楚狠狠地抽着她的心,
只剩愤怒的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想到那个笑容和蔼的教练,拿着铁棍狠狠敲碎她脊椎的画面
她分神之际,肩膀剧痛,一下就被打飞了,
“额,噗”
烫热的鲜血喷口而出,她身上是伤痕累累,心上更是千疮百孔。
她手指摸着下巴的鲜红,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到不行的笑话一样,忽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顾漠清最后竟然是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哈哈哈呵哈哈哈真的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放肆、笑得大胆,笑得让人刺耳,
那双黑色的靴子渐渐上前来,直到站在她跟前才停下,
她一擦下巴的血迹,撑地站起,抬头与他直视着,
那双漆黑得如深渊的眼里,她分明就看到一丝隐忍,却是活生生地被冰冷压下,
她手指重重地戳着胸膛,
“这颗心,你要吗”
骁岩璟眉头猛地颤了下,面无表情的脸微浮犹豫之色,
只有那颗上下滚动的喉结回应着她的问题。
“这颗心,你要吗”
她大吼,泪水扑扑。
“不要了”
他答,
噗呲
锋利的尖刃直接刺进了她的左胸膛
她猛地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这张模糊得没法看清的容颜,
始终没办法相信
她突然地发冷笑,眼泪扑啦啦地砸在他的手上,
手抓着胸口上的利刃,低头笑喃:“好蠢赌输了”
突然,她一脚狠狠踢去,骁岩璟一个点足,连着后退几步,避开了她的袭击,
她用尽现在能用的最快速度,跑到悬崖边上,
回头看着前方如千军万马的浩荡气势,捂着嘴哈哈发笑,笑得停不下来,
为了抓她一个人,派了这么多精兵强将,
真是好啊她这张脸的面子也足了
诡异的偷笑声戛然而止,她抬头瞧着随时伺机而动的男人,
忽地狂笑大叫道:“老娘就算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救你妈的你娘这个烂人”
说罢,她身子猛地向后仰,毫不犹豫地跳下涯
骁岩璟漆黑的瞳孔猛然紧缩,脱口吼叫:“顾漠清”
他向着悬崖边狂奔,
“王爷”
三个大将连飞带奔,一把按抓住险些跟着跳下涯的骁岩璟,
他瞪大着眼睛,愣看着迅速坠落的身躯,
那一袭残破不堪的白衣中间,盛开一朵娇艳鲜红的花,都终不及她悲痛欲绝的眼神来得刺眼扎心,
他紧攥着拳,浑身无法控制的发抖打颤,
许久,他的嘴里喃喃了句听不清的话,残阳下,两滴清泪坠下了涯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然恢复平静,
大臂一震,三个大将被震开了身躯,
漠然开口:“回宫”
三名大将一怔,紧声说道:“王爷可是帝太后的药引子还在涯下”
骁岩璟幽盯着说话的人,如同死亡一般的眼神吓得那人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药碎了,回宫”
众人微愣片刻,却是不敢多言,
“諾”
骏马成群,齐退下山,只留一道近山边的残阳直照着悬崖边
帝宫:
“什么顾漠清跳崖死了”
骁岩琮从龙椅上站起来,震惊地瞪大着眼,
“禀帝上,是”
“那心呢”
其中一将军抱拳回道:“王爷说药引子摔碎了,未让下将等下涯找”
骁岩琮如抽了魂,跌坐在椅子上,恍惚问道:“齐木呢为何未进来和孤禀报情况。”
“禀帝上,回到宫后,齐木就被王爷调去处理军事急信了,未见人。”
下将的话教骁岩琮脸色微变,眼神复杂难懂,
“战王呢他又在何处”
“这”
这一句,下将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位垂头说道:“王爷回府了,王爷还用禁条封了战王府,
外人不可进,内人不可出,还听闻战王爷将自己紧关在鼓塔之中,需闭关修炼。”
骁岩琮听罢,复杂的神色更是浓重了份,
他轻挥了挥手,众人拜礼后便都退下了。
骁岩琮呆靠在椅子上,双眸愣望着桌上的奏折子和万民书,望了许久许久
直到骁岩琮猛地一吸气,才打破这凝固般的安静,
他转头望着坐在旁下的女人,喃喃:“宝妃,孤是不是做错事了”
只是他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唯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宝妃张了张嘴,未言先哽,捂着脸忍不住哭泣,
深深的涯下,只见刺眼的红攀贴在涯身上。
她用手指死死地扣着石头,让自己不往下掉,
扭头向下望去,隐约能看见地面,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拔出胸口的利刃。
“额啊”
胸口的伤,痛得她大喘粗气,额头汗血交加。
但她顾漠清从来都是不屈服的,即便是天,收她的命都得先问过她
她把利刃插在涯上当扶手,一点一点地往下爬,
不料,抓着的岩石一松,她惊声,
随即滚下涯,摔在地上,痛得骨头都要碎了,最终还是忍不住痛苦而晕死过去。
不远处,林间里传来嘻笑,笑声渐近,
“公公子前面有有娘们”
一粗声惊叫。
“哪儿呢哪儿有娘们”
另一人迫不及待地叫唤。
跟在两人身旁的大狗大跑上前,疯狂地撕咬着红衣裳。
来人一看,气得一巴掌盖在大汉头上:
“红个屁花那娘们儿受伤了快把你的破狗按住”
“啊哦”
两人急跑上前将兴奋的狗压制住。
被唤公子的男人蹲下身,摸着下巴细看。
即便狼狈不堪、脸色苍白都遮掩不住她的美貌。
“这娘们长得好熟悉啊”
大汉低声喃喃。
“这娘们长得真惊为天人,哎,死了真可惜不然的话给本公子当妾多好啊”
“死死了可是俺瞅她胸脯还在动啊”
男人反手一巴掌打在大汉头上:“这都被捅穿左胸膛了,还怎么活”
大汉摸着脑袋,突然大叫:“公公子俺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年在大街上将俺们暴打的那个疯女人”
“什么就是这个娘们坏了本大爷的好事大爷仇都没报就给她上西天了真是便宜她了”
男人气急败坏地捏着顾清漠的脸,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一手按在她右胸上。
“公子这人都死了,你怎么还狠得下心下咸猪手”
“手你个头她的心竟然真是长在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