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东来灵气所化的封印符号印在身上的肉球,突然开出几个口,像漏气一样,向外喷着阴气,连带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这尖叫声惊动了前院全神戒备的谢家兄弟,以为血魔人来犯,惊得心惊胆战。谢灵凌甚至要直接发动阵法,被谢灵运拦住。他果断地对谢灵凌说道:“灵凌,你带卫夫人先走,通知国家。这东西即便被我们用风水阵法惊走,让它跑出去,其结果不是更大的祸事?我要召唤地灵张开结界,只有这样才能把它留下,等国家派人来处理。”
“不行,合我二人之力,用风水阵法,难道还杀不了这邪物。发动地灵结界你也出不去,会死的哥!”谢灵凌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改变主意。
“你听见它的声音了,只是这声音就让你我心神差点失守……我们都不是它的对手,很可能被秒杀。之前我们都太低估它了,看样子这血魔人身前已经是先天顶峰的高手,不然这魔灵新出生不可能这么强大。它的程度很可能已经远超道家修士的筑基期!”谢灵运解释道。
“那你也不用在这儿等死……哥,我们一起走!管他……”谢灵凌拉着谢灵运就要走。
“住口!混账东西,我谢家家规你都忘了!怎可视这千万普通人的生命为无物!”谢灵运大声喝道。
谢灵凌见自己兄长如此决绝,本来想留下来陪他,但又舍不得让卫夫人与他一起香消玉殒,所以天人交战以后,转身进屋,背了仍然昏迷的卫夫人,就这样离开了。
“帮我照顾小雨,一定要帮她逆天改命!”谢灵运对即将走出门谢灵凌大声喊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牵挂。
谢灵凌听得清楚,却无法回应。他心知,就算要“牺牲”,也应该是他这个孤家寡人,而不是自己的哥哥。谢灵运是谢家当代家主,有圆满的家庭,更有为女儿一定要做的事情……但因为心有所执,放不下卫夫人,所以不得不把自己的兄长留在里面。如果谢灵运死在这里,那么他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世人、族人的质问,还有自己内心的拷问。他明白,将来有一天他一定会因此而后悔,但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的话,他仍然会抱着卫夫人离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卫夫人。卫夫人不能死,他也不能。
谢灵运见弟弟已走,便走到古榕树边,中庭内血魔阴灵的尖叫声如同就在耳边。他运起天罡劲,将谢家家主象征的家主扳指打入古榕树树干之内,并不停地将体内的天罡真气输入其中。他必须尽快唤醒他谢家当年建立封印阵法时,就开始培养的地灵。
这地灵虽然还不是地祗神灵,但因为和此地地气相合已经有上千年的时间,称之为半神也不是不可以,所差的不过是天地敕封而已。所以关键时候它可以适当发挥和本地土地神一样的协调保护职能,比如利用千年汇集的地气撑开大型封界。
地灵原本也是当年的谢家嫡脉,被炼化入阵以后灵识不灭,守护着谢家祖宅历经岁月。大多时候它都处于沉睡状态,近一百年尤其如此,几乎没有主动醒过来的时候。当它沉睡的时候,要把它唤醒则必须要有家主扳指和家传天罡真气。
唤醒地灵的过程很顺利,谢灵运来不及松口气,便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地灵。地灵是有灵有识的存在,知道谢灵运的打算,但也无法为他做更多事情。于它而言,调控地气已经是一件难事,因为它并不是真正的地祗神灵,临时工而已,哪里还有余力帮助谢灵运。
谢灵运也不敢打开能使古榕妖化的风水阵,他怕自己先死不能及时重新封印妖树,造成它不可逆转的变化,到时候即使最终血魔阴灵被妖树干掉,但结果不过是造了另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而已。所以基本上,在他让地灵撑开结界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慷慨赴死了。
地灵的结界也非常神奇,呈球形,其外延刚好与南城故地井字形中间的“口”字内部相切。而两横两竖的古街有部分不规则,那切线超出了悦榕府,占了小半条街,但行人不知为何都“自觉”避开,本人还浑然不知,他人也未觉得奇怪,好像那本来就不能走一样。
地灵结界撑开的过程中,地灵同时发现了中庭中所发生的事情真相。它将所见一五一十地传送给了在前院中“等死”的谢灵运。谢灵运大喜过望,心道原来之前被妖树发现的那位隐身的前辈并没有走,难道他本来就是冲着这邪物而来?
东来这边自然感知到了地气异常,以及结界张开的过程,可惜因为肉球尖叫声的影响,不曾注意前院的对话。他疑惑,这谢家两兄弟不赶紧带着母亲逃走,还在这里耍什么花样。他此时灵气如打开阀门的消防水管,嚯嚯地流向右手的封印符号之上。他哀怨地想,这小师叔还能不能靠点谱,这也叫“轻易”?
地仙一脉因为有能从诸天万界吸收灵气的灵根存在,基本上灵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但问题是,他地仙之体刚成,灵根也是幼弱,对于小师叔来说“轻易”的事情,到了他这新手身上,也是吃了些苦头的。那邪物不停地释放阴气,发出难听刺耳的尖叫声,但或许是因为东来提供灵气的速度太慢,封印迟迟不能完成,这分分钟都是惨痛的折磨,让东来几乎都要崩溃了。
谢灵运还是决定来中庭看看,打算见识一下这位低调的“前辈”。他走过大堂后面的通道,只见一少年人模样的人背对着他,站在他身前。少年身边还有一只仙兽梅花鹿,为他平添了一缕仙家气质。而他身前则是一个阴气逼人的血红色肉球,被定在半丈远的空中,发出尖利的叫声——正是血魔阴灵。他注意到,少年右手上的符号,和磅礴而出的强大灵气,以他的见识,自然而然地认为眼前的“前辈”至少是金丹境界的顶尖修士,年纪恐怕已经上百岁,之所以看起来年轻必然是道家修炼或丹药返老还童或者驻颜之类的效果。
东来自然发现了谢灵运,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两家还有婚约,虽然在东来看来做不得数,但将来终究还是会见面,所以选择用幻术将自己样貌隐去。
“前辈……”谢灵运走到东来侧面躬身行礼,却发现看不清他长相,不过他也没有在意,继续对东来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谢灵运不胜感激!”
谢灵运一开口就是前辈,着实让东来差点没岔气,误了封印之事。不过转念一想即明白其中缘由,想必是自己现下太过“耍帅”,让别人误会了。不过东来觉得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对五仙居外修行界的基本常识相当匮乏,怕言多有失,所以只是简单地回道道:“不用,我只是……路过。”
东来“路过”二字一出口,就觉得后悔,这借口也太不像样子了。不过,好在谢灵运却没有过多地怀疑,转眼看了看血魔阴灵,又问道:“前辈,这邪物您打算如何处置?”
“封印。”东来只说了两个字。
“甚好,甚好!我还说要跟它拼命呢……待前辈收了这妖物,晚辈就解开结界……”谢灵运心怀感激,心道今日侥幸,而且眼前这人虽然来历不明,但实实在在的是“高人”一类,若能结交有百利而无一害。于是,谢灵运又道:“不知前辈仙山何处,待此间事了,我必备上谢礼,前去拜山,以报答前辈救命之恩。”
“不用。我只是路过,随手而已。”东来心道,这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本来这血魔阴灵迟迟不能封印自己已经够烦躁的了,他还在耳边不停的拽古文。
“前辈……”谢灵运并不打算放弃,但就在此时,封魔符号终于发生了变化。
东来的灵气为五色,所画的封魔符号一开始也是五色,但就是刚刚突然变成血红之色,而且有如实质,看起来像块五棱碟形水晶。水晶一成型就发出极大的吸力,几乎瞬间就把一直挣扎不已的肉球吸了进去。到了此刻,东来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之前的封印符号一直都只是“粗制滥造”的,那血红色如同实质的碟形水晶状才是封印符号的完美形态。小师叔的意思,应该是要提前用大量灵气凝结成完美形态的封印符,再去封印血魔阴灵,这样的话应该的确很“轻易”。但东来却是边炼制边封印,还好那“粗制滥造”的封印符号也能暂时封住血魔阴灵的动作,并削弱它,要不然东来这菜鸟就要吃大亏了。
谢灵运没见过如此轻描淡写的仙家封印之法,一时间对东来更是惊为天人,脱口而出就是:“前辈真是神通广大!”
东来想立即脱身,于是收回封印了血魔阴灵的水晶,侧身对谢灵运说道:“谢……先生,我本来约了仙友,因为这孽障已经耽搁了时辰,你快打开结界,我也该走了。”
东来这仙风道骨的架势模仿自当年一部老电视连续剧,连台词都借用了,那“仙友”二字其实相当不妥。不过谢灵运明显不想就此放过东来,又再度躬身行礼,态度诚恳的请求东来将真实身份告诉他。东来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突生一计,打算再卖一次“高深”,于是继而又说道:“谢先生,你不必如此。实话告诉你,我与你谢家还有些缘分,将来自会有再见之日。不过今日我确是要来不及赴约了,你也不必再多言,开了这结界便是。”
谢灵运一“听缘分未尽”、“自有再见之日”,心中大感高兴,自忖神仙不会欺人,说有缘便是有缘,说能见便是能见,所以他也就不再多言,立即联系地灵开了结界。
东来也不耽搁,侧身上了巨鹿的背上,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谢灵运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