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叟这时进来禀报道:“小姐,那书生手下带了一员猛将,方才在中院,众公子尽皆试过,无一人能举起千斤鼎,唯独那员猛将手抓鼎耳、鼎足,大喝一声,鼎便应声举起,还在中院走了几十步。”
“什么?”兰亭腾地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相信,“是谁如此神武?”
“我听郑如琪叫好时,称他为林大哥。”
许元道:“是了,此人是连生麾下第一猛将林茂生,如今正屯兵金华,备战婺州和处州。”
贾承平笑道:“看来连生是有备而来,兰姑娘好事近矣,这位猛将就是你的归宿。”
兰亭羞红了脸道:“所谓情关,不过是我与如琪丫头幼时立的戏言,不想给人传扬出去,这十多年来,凡是令我稍有动心的公子,便只约他与舍弟比武,早早弃了举鼎、劈石之盟,可仍无一人能胜兰玉,贾叔叔未免言之过早了。”
许元好奇道:“情关是你与如琪所约?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时如琪常来府里玩,一日戏言道:‘当世男儿,沉湎酒色者多,哪里有甚么英雄?今生要嫁,便嫁第一勇士。’我才与她共立情关,当时真是豪情万丈,却哪里料到是为自己半生姻缘上绊落锁,否则我岂能至今待字闺中。这些年不见如琪踪影,我还以为她早早背约嫁了,心里更恨她不义呢。”
廉佑德道:“连生等人现在何处?”
“一群人正往拜将石去了。”
“我们去看看。”廉佑德亦容光焕发,兴奋说道。
“我看不必了,凡人岂能用剑劈开大石?”兰亭落寞道。
“走吧,六甲兄还未失算过呢。”许元催请道。
兰亭等人刚到拜将石下,便见有几个公子持剑跃跃欲试,却一一铩羽而归。廉佑德远远看见马恒煊伉俪,忙将兰亭拉去引见。
兰亭施礼道:“恕小女有眼不识泰山,方才怠慢两位了。”
刘婆婆笑道:“无妨,年轻人意气风发,赋诗开开玩笑,姑娘莫往心里去。只是这媒婆酒,我是非喝不可了。”说罢她指指林茂生,冲兰亭挤眉弄眼。
兰亭顺她的手看去,见林茂生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年纪已在四十岁上下,却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果然是将军轩昂气度,威风一时无二,当下便羞红了脸,轻声道:“舍弟也不是好相与的,待他们考较过再说。”
林茂生摩拳擦掌,持剑上场,见成吨重的大石上,依稀留下数十道剑痕,却丝毫无损其坚质。他心中较劲,背对大石,回身纵身跃起,“嘿!”大叫一声,力贯剑柄,朝拜将石奋力一击。众人听得“锵锵”脆响,林茂生手中的剑竟折成三截。
“哎呀!”十几位公子目睹林茂生举鼎神力,此时纷纷为他惋惜。
“等一等,还有连生没试呢。”郑如琪道。
“就算连生将石劈开,林茂生已然输了呀。”金信质疑道。
“谁说的?兰府的规矩没人比我更清楚,情关哪一关是常人能通过的?是以三关两胜,亦可赢取兰姐姐芳心。”
“哦?”大家听郑如琪说得言辞凿凿,又将注意力聚焦在连生身上。
连生道:“既是三关两胜,只需林茂生对阵兰玉赢了便可,我就不试了吧?”
“不行!”郑如琪道:“要让兰姐姐心服口服,你必须把拜将石劈开!”
连生见她眼神坚毅,口气不容商量,却对那块大石毫无把握,犹豫着拔出公孙剑,紧闭双眼,喃喃向天祈祷:“若我真是药王降世,轮王再来,望诸天兵神将助我一臂之力!”
说来奇怪,连生上场后,原本四月艳阳微风天,竟霎时变色,一片黑云迅速集结压在兰府头顶,越来越浓,云层深处,还隐隐传出电闪雷鸣。
“怪了,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是要下雨么?”众人窃窃私语。
连生顾不得天气骤变,定气凝神,手中公孙剑发出龙吟之声,倏然划出一道白光,兰府突然狂风四起,自半空黑云中劈出一道霹雳银蛇来,雷声“轰隆”炸响,将众人震得心神俱裂。少顷,头顶黑云散去,又成五色祥云,辉煌灿烂,艳阳重见。
众人惊魂未定,见此神迹,一时无语,待回神看时,院中拜将石已裂成两半!
贾承平脸色凝重,瞧瞧天上的五色祥云,对廉佑德悄声道:“此真龙现身也!”
郑如琪见状呆立半晌,突然欢呼一声,纵身投入连生怀里,呜呜啼哭起来。连生见拜将石果真被劈开,尤不自信,暗暗谢天谢地,轻抚着郑如琪道:“蒙上天眷顾,未让你失望罢?”
郑如琪泪眼看着连生,心都要蹦出来了,见他额头沁出汗珠,便自怀里掏出绣花汗巾,温柔替他拭去,然后将汗巾结在连生腰带上,又细心将精美华丽的刺绣露出来。
连生见了汗巾哭笑不得,原来郑如琪是向翠儿讨了来送与自己的,现在算是物归原主,可他心里却五味杂陈,便取笑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高明的刺绣?”
郑如琪噘嘴道:“有什么高明的?汗巾终是假的,可如琪的心思便如今日神迹,能叫天地鬼神动容,你只需记得今日便是。”
连生听得心中激动,郑重地点点头。
这边厢,兰玉已披甲上马,只待林茂生与之一决胜负。
连生叮嘱道:“将军小心些,我看此人目露精光,饱历战阵,功夫不在你之下。”
林茂生点点头,催马就向兰玉冲去。兰玉冷笑一声,自马鞍旁取出一张劲弓,搭着白羚羽箭,口中喊道:“看箭!”
武校场下众人都惊出一声冷汗来,箭不比手中兵器,一旦离弦,飞箭无眼,便直取敌命,兰玉不是在玩命吗?
林茂生也想不到兰玉竟会张弓搭箭,便俯低身姿,加倍小心,听见兰玉示警,便使一个蹬里藏身,飞箭贴着马背啸厉而过。林茂生翻身上马,将大刀一挥,扑面朝兰玉砍去。兰玉双手举枪格挡,“嘡啷”声响,感到林茂生力重如山,震得他双手虎口发麻。
兰玉心道:“今天总算遇见一位匹敌的!”当下豪气顿生,舞动红缨枪,对准林茂生刺了十八连环。林茂生无意纠缠,银刀一挥,打马便抄兰玉后路,遭遇中刀柄一磕兰玉坐骑。那马吃惊,嘶鸣中作势前窜。幸好兰玉识得这马脾性,急拉缰绳一抖,它便在原地两次蹬踏,回身朝林茂生冲来,两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招招凶险,互不相让。
林茂生见兰玉年轻气盛,越战越勇,便借着他一枪来刺时露个破绽,肩膀盔甲被兰玉挑落一片。林茂生打马就走,兰玉见他受挫,怎肯轻易放过,双腿一夹,催马来追。
林茂生一边逃,一边静听兰玉马蹄声,待他靠近身后,就要出枪时,突然一击回马拖刀。兰玉抖枪已刺了出去,对林茂生的拖刀计始料未及,仓皇失措,又无力回枪护挡,眼睁睁看着林茂生的银刀夹着寒气向头颅劈至,便两眼一闭,只等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