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
好不容易有个歇脚的地儿。
但这里却已经有了些江湖闲汉。
若是相貌好些,举止文静些的还好,偏偏一个个恶形恶相,还有股子汗酸脚臭,又间杂污言秽语,不干不净。
刘郁顿时有些受不了。
他对孙科道:“孙将军就不能发挥一下官军的横行霸道把这帮人逐出去?”
孙科懵了:“我等出行殿下从来都是要求强化军纪,不得拢民……”
越强的军队军纪往往越不错。
刘郁目瞪口呆。
他哪里知道南王一直低调,哪敢让手下军士嚣张,这不是给御史找借口参奏么。
那叫霸剑的汉子道:“你要他们规矩些可还不简单,喂,你们几个,有钱人在这里歇歇脚,都给老子规矩点儿,不然我这把剑可不认人。”
一个汉子恼了,一把剑柄剑拍到桌子上来喝道:“你有剑,我就没有吗?”
霸剑客道:“要不要比比。”
哐。
桌子颤三颤,他的大剑够沉,拍下来砸得桌子吱呀呀的叫。
有人说话了:“霸剑功夫不错,让一让吧。”
霸剑得意笑了:“有钱人。”
他跑回刘郁这里道:“你上京,我也上京,不如一路同行,我呢,可以保护你,你只要付我,一百两,打个八折,给八十两就可以了,以后,这些小喽罗,都可以交给某来打发。”
“八十两?这么便宜?”刘郁很惊讶。
岳独恶道:“不便宜了,江湖上的钱哪那么好拿。如果功夫够,给五十两就可以出手杀光这些人,要八十两,是功夫还不够啊。”
“喂,你个混蛋,说什么呢?”
那些恶汉不敢和霸剑客争,却来找岳独恶的麻烦。
因为岳独恶是和他们一个水准的。
这么多人,欺一下岳独恶该还是可以的。
白崇恶皱眉了。
下一瞬。
白崇恶已经跃起。
他一掌先拍死了一个。
然后拳脚并行,一步一拳。
打一个圈后他坐回来。
整个过程也就一息间。
但那些恶汉却是一个个死了。
岳独恶是白崇恶身边最亲的兄弟了,这些人敢找岳独恶的麻烦,功力又不高,白崇恶自然是随手也就打死了。
他在刘郁这里和方田交流武学,得到大把资源养伤,不出意外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一出手,果然,那个所向无敌让人感到滞息般恐怖的一流高手又回来了。
刘郁哈地一笑。
岳独恶站起来就想打扫战场。这是江湖规矩。
江湖人,什么钱什么最珍贵的东西都带在自己身上。所以人一死,不出意外是能发笔财的。
江湖上著名的高手埋骨大侠就是靠发死人财收集死人武功终成一代大侠绝顶高手的。
可方一起来,岳独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跌份了。
刘郁道:“还不快去,看看有什么好宝贝。”
岳独恶大喜,深感我心有他心知。忙去搬尸体。
霸剑客在旁是心痒痒,却也是汗毛倒竖。
他此前也有想过白崇恶的厉害,却也未料到这身手竟然如此之猛。
“这是,得遇高人了,那我也不打扰了。”霸剑客知道惹不起,江湖中人,能屈能伸,他是要退了。
“等等,八十两,不要了?”刘郁摸了几枚大银币。
这是西香币。
从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不等。
最近十分盛行。市面上主要流通的是一两小币,似十两之大币是少之又少的。但却保证了兑换价格。
一来这种十两大币本身就挺大挺厚的,分量十足。
二来是市面上发行的十分少。
所以很短时间里发行的西香币面值十分坚挺。
特别是在淮扬附近,包括南都。
八个大十两币,如果在市面上,甚至还可以换到八十五两左右的银子。反正是十分吃香的。
霸剑客道:“有钱人,你似乎用不到我的吧。”
刘郁笑了:“也不能每次总是麻烦老白出手啊。”
霸剑客:“老白?”
孙科:“老白?”
霸剑客:“中山白崇恶?”
孙科:“白先锋?”
白崇恶耸耸肩道:“没错,那就是我了,孙将军,你要拿我吗?”
白崇恶在罪名上是南王军中的一逃兵。
他武功很高,在南王军中曾经名动一时。
即使孙科也是见过一二面的。只是过去的事已经太过遥远,他又到了北都,久不在南军之中,所以一时是没有认出来。
而霸剑客却是久仰白崇恶在江湖上这两年闯出来的大名了。
中山孤狼白崇恶。
这可不是说笑的。
为了生计,白崇恶混迹黑道,劫货杀人,他什么事没干过,比霸剑客混得好多了。
霸剑客名声虽恶,下手也狠,但赚得是安稳银子,少是少了点,但却占了个灰字,既不能说他是白道中人,也不能说他是黑道人物,如不出意外,该是风水很顺的。
那么是霸剑客不想学白崇恶吗?
不是的。
只是没白崇恶那么高的功夫罢了。
其实,在很多人心目中,都渴望像白崇恶那样,笑傲独行,想做什么就佬什么。没什么人敢管,多么逍遥多么快乐。
但没想到这产的白崇恶也混上了傍东家的路。
找个东家真那么好?
大多数江湖人出来闯荡想的是建一方势力为武林一方大豪。而不是投效什么有钱人家当什么打手护卫。
那都是没出息人才干的。
就算要找东家,也要找高门大户的呀。
找这么一个小男孩,算什么样子。
倒是孙科先说话了:“白先锋,算了,白师傅武功高强,身怀军中江湖两家之长,万军阵中也是来去得的,何况我这点兄弟?若是殿下在当可一为之,不过殿下不在,我也不是迂腐之人,你既然跟了小刘大爷,未来说不得也是郡马爷的人,不还是同一营里的兄弟么我多那事干什么?”
白崇恶脸上虽没表情,却放松了些。
他身上最大的污点也就是南军逃兵这一节了。
既然孙科不较真,那接下来也会轻松许多。
“郡马?”
霸剑客反应过来。
不是一般富户小男孩啊。
难怪有这许多精锐的甲兵在侧。
这是南兵的号衣甲褂。
南兵在江湖上出了名的纪律好。
要不然那些江湖闲汉恶客会那般的放肆?
只不过他们未有想到在这群看上去的肥羊中有白崇恶这样的狠货。不然他们绝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靠近。
“郡马爷在上,小的夏侯霸愿为郡马爷效死!”
这是机会,一定要抓住。
二流顶尖高手夏侯霸立刻起了投靠之心。
“那你还不收钱坐下?”
夏侯霸笑道:“是是是。”
不管对方是不是暂时收下他,能混迹其中,一来可得钱,二来可以不会被白崇恶突然打死,三来运气好也就找到合适的东家了。
唉。
在江湖上讨饭吃,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侯霸原也是一个小小少年,不出意外是要当农夫的。
直到一个江湖客伤倒在他的面前。
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夏侯霸没有帮助救治这个江湖客,他直接用种地的锄头把人直接打死。
原本他是贪图这江湖客身上的那柄大铁剑,老值铁了,可以融了把家里的农具都打一打。
但这江湖客身上竟有二三十两银子。
一个农夫一年的收成最好也不过落下七七八八的银子。
这一下子就是好几年最好年景的收成呀。
夏侯霸的心一下子就野了,他当时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小少年,自然有些奇思妙想,不肯再老老实实当一个种地的了。他从江湖客身上学到了武功,抗起了大剑,练起了功夫,从给商队当独行护卫开始,直至如今。
原本他想的是练好武功,扬名立万。
现在?
他只想找到安稳的门路以手中剑换碗下辈子的饭吃。
长年在南北二都跑江湖,见得血雨腥风太多了,他已经心凉了,知道江湖是条不归路,笑到最后的终是少数。大多数人和他杀死的那些一样,都是可怜鬼。
不管这个小男孩是什么人,郡马也好,有钱人也罢,他都可以安稳下来。也许不必再过把钱统统装身上的苦日子。天天提心吊胆,他有些受够了。
店铺的伙计一点也不怵,端来了大盘包子。
刘郁看这包子,块大喷香,褶子眼往外冒油。
“多少钱?”
“三文钱。”
刘郁一惊:“这么贵?”
伙计苦笑:“大爷没常出过门吧,这怎么能算贵呢?”
刘郁还受到上世影响道:“淮扬城里这样的最多也就两文钱,有的地还是一文钱的,何以你这儿的要三文钱?”
边上夏侯霸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有钱人吗?
刚才眼都不眨摞了八十两银子,这时却为三文钱和两文钱计较?
可他也不想想,在刘郁思维里,一文钱想当于上世一块钱。
要说这包子个大肉足,两块钱也是应当,但你能说两块钱和三块钱的包子是一回事么?
换了谁,原本可以两块钱吃的包子改要了三块钱,都得叫一下。
而且从来都是越繁华的地方东西越贵,偏远的地方反而便宜,怎么到这却反过来了?
岳独恶道:“所谓穷家富路,这里前后不着,就这一家店铺,已经算合理的价位了。而且万一遇到一些不讲理的江湖人,吃饭不给钱也有遇到,自然是要多要一点钱了嘛。”
刘郁哑然失笑道:“罢了,你们还有多少包子,多来点个,我们这里这许多的人呢。”
伙计道:“我们还有一百五十个包子。”
刘郁一挥手:“全要!”
给自己这边留下五十个,余下一百个分给孙科的部众。虽然少点,但这包子量大,一个包子分三份儿,吃多好不敢说,至少是尝到了肉味吃到了鲜。
王月让人从一整辆车上取钱。
那车上竟然全都是散碎的铜子儿。
一串串的。
刘郁道:“夏侯霸,你是看我们车辙印过来的?”
夏侯霸嘿嘿笑道:“东家你这一行一看就是肥羊,有点心就不会想轻易放过的。”
刘郁恍然大悟。
这才明白,孙科他们到淮扬一行是顺风顺水什么事都没有。等到了自己北上,先是夏侯霸跟上来,更有一群恶汉不怀好意,他们都是发现自己这一行带了大量的钱财视为肥羊了。
至于官兵?
别开玩笑了。
这么些年,官兵保护下的金银被江湖人劫掠而去追不回来的还少么?那些恶人只要跟住刘郁,总有机会可以下手。随便顺到一点就是赚了。只是没想到刘郁队伍中有白崇恶这样一尊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