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
一早，刘郁就发动了惨烈的攻城之战。
这一次，不同以往，他亲自出马，攀登云梯。
城下，积得到处都是尸体，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可现在天气正热，所以是臭气薰天。
士卒们忍受着阵阵蒸腾上来的臭气，顺梯子往上爬。
海颜部士兵认得刘郁。
认不得人，也认得那一身华丽异常的胎藏幽金甲。
一支支箭纷纷落到刘郁的身上，射得那是叮叮当当地响。
刘郁脚下踩住云梯，发出了嘎吱吱的牙酸声。
这质量不佳的云梯承受刘郁一身重甲，也是不堪重负。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海颜部的山城并不高大，也就两丈多点。
以刘郁的轻功，如果不穿盔甲，最多三步，踩着城墙也就上去了。
但那又如何呢。
没有这一身的盔甲，刘郁要防备四射的暗羽冷箭，不计要花费多少真气。上了城墙，面对诸多的敌人，刘郁也是一样要耗费功力。
这般的消耗，刘郁又不是地线高手，迟早要空乏其身。
介时也就是被人围杀的命了。
所以，即使以刘郁之强，也只能顶盔披甲，踩着云梯，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上面开始落石。
海颜部没有多少防御守城的本事。
充其量也就是占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便宜，尽情的射箭罢了。
他们射箭虽好，贼精贼准的，但面对刘郁防御到全身，坚固到令人发指的胎藏幽金甲，还是无可奈何。
到了最后，也就只有搬起石头往下扔了。
刘郁用手上臂盾挡了一下。
他是没事的，可足下的破梯子受不了了。
咔嚓。
云梯断崩了。
刘郁落在尸堆上，好在尸体是软的，倒也没什么事。
只是一支支箭明明知道是徒劳无功也仍然坚定不移地往他身上射。
叮叮当，叮叮当。
刘郁只好撤退。
这一战，损兵已经达到了五百。
前后，这三天下来，已经累积到快两千人的地步了。
平均每一次都是三百多人死在城下。
虽然这个伤亡不大，可是进攻却太过吃力，辙桑军已经没有之前兵临城下的士气了。
刘郁见时机差不多了，就下令收兵。
然后，他让人干了一件事。
收尸。
之前死在城下的士兵尸体，该收一收了。
过去没收，结果陈尸不少，最近的也是三天，这个天气，正所谓七月流金，八月流火，天气最热时。
战场上，城墙下，尸体上到处在爬蛆，臭气哄哄。
刘郁派人来收尸，海颜部也受不了，自然应了。
舒哈赤兄弟在城墙上，看到少数的辙桑军士兵来搬运尸体，一具具拖去，有的在烧，有的抛到草木架子上。
总归，最后，所有的尸体都抛到了架子上。
然后就是一把火。
烈火熊熊。
舒哈赤道:“他们……会不会是想退兵了？”
舒哈齐一怔，道:“太好了，他们坚持不住了。”
虽然刘郁军损失是不大的。
才一二千人，能有多少。
不过即使是一二千人，这么多尸体铺摆开来，也是给人很多的感觉。
人们会不由自主和己方比对。
海颜部守城，不过死了一百多。
一百。
两千。
这个差距让海颜部士气大振。
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很厉害的。
篝火熄了。
刘郁的军营一派死寂。
要知军营之中，除非必要，都是要留火一二的。
不可全明，亦不可全灭。
只因全明则无秘可言，全熄则军心易生乱，暗夜起营啸，这都是扎营大忌。
但未想对面辙桑军大营黑漆漆一片。
没人是傻子。
哪怕是海颜部这样的一群粗人，但多是打仗的，一眼分明，猜也可猜出来。
“退兵，他们是想退兵了。”
“他们攻不进来，当然是想退了，再不退，人就要死光了。”
“他们没死多少人，应该还犹有余力。”
“那是当然的，不然早就轮到我们打出去了！”
“……”
静。
一片沉静之后，海颜部开始沸腾了。
下面有大将开始请战了。
“族长，出兵吧，敌人不行了，他们士气已尽，该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是呀，族长，我们出击吧，总不能让他们跑来打我们一下就安然撤走吧，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次，再下次的，得要让他们知道厉害，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再不敢来触犯我们！”
“族长，打吧。”
“打吧，打吧……”
一声声叫唤形成了洪流。
舒哈赤脸色阴沉。
如此群情激奋之下，他感到了为难。
不过舒哈赤还是高兴的，不要狗一样的下属，而要狼一样的部下。狗，只能在垃圾堆里捡食，只能去舔没人问津的大便，狼再饿，吃起来那也是肉。
所以他没选择。
再说他也是生气的。
好容易兼并三部，麾下兵马都达到六万了。
女直部的复兴可以说是指日可待，孰为料想，还没回过神呢，辙桑军就来了这么一出兵临城下，舒哈赤别提多郁闷了。
他也想发泄一下。
所以，打一下吧。
舒哈齐领了命令，带兵，趁夜色摸去。
结果……空营。
一座空荡荡的空营。
这座营盘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舒哈齐轻易就推断出，辙桑军收兵之后就在进行退兵的准备。
几乎在全营熄火之后，他们就在不声不响的撤退了。
海颜部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在草原上就是这样。
没了火，一切都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楚。
结果刘郁退兵，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非得要亲自带兵到了这如此近前，才可以看得分晓通明。
但此际却是为时已晚。
刘郁的军队也不知撤退到了哪里。
现在追，也不知能追到哪儿去。
好在有人说了，敌人固然可以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但一时也还罢了，还能一直摸黑走路么？到了一定时候对方必会点灯，只要多派骑哨，料也可找到敌军撤退的方向。
由此也可以说明敌人是真心要撤退了。
那也是正该追击的。
舒哈齐闻言大觉有理，一面派出骑哨，一面通报了大哥舒哈赤。
舒哈赤本不在意，心想没戏唱就回来呗。
但思来想去，也觉得这大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现在士气正盛，大好的机会有仗不去打，开什么玩笑。
他想了再三，终于点齐大军杀出城去。
正如费英哥说的，一直占便宜的人就分外吃不得亏。
吃了一点亏都恨不得全部讨还回来。
海颜部一直抢劫别人，攻击别人，就没吃过什么亏。
基本上都是大占便宜。
如果遇到了硬点子，往往也是要集中力量先一步把对方消灭干净。
可这种错误用在刘郁身上，就不对了。
可惜的是，舒哈赤兄弟并不知道。
辙桑军退兵没多久，草原太平坦了，老远就可以看见。
诚如之前所说的。
辙桑军退兵，自然是小心翼翼，熄灯掐火地退走。
可这也不能一直如此呀。
要知道，草原上是有狼的。
别以为狼吃肉，就一定好。
大多数情况下，野外的狼总是长时间处在饥饿状态中的。
这也是狼最终总会变成狗的原因。
吃屎，好过什么也没得吃。
在人类的地盘当狗，就算没人养，也是可以翻垃圾，吃大便。
而狼……有个故事说，有一头狼饿急眼了，受不了了，结果把自己一条腿吃了。
所以……当狗很惨的。
但吃屎好过没得吃，只能吃自己。
所谓尊严，在生存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说这个，只是要说明，狼……总是很饿的。
在草原上，如果没火，夜里行走，是很容易招狼的。
所以撤退没多久，辙桑军就重新打起了火把。
这才能安然的行军。
这就让舒哈齐盯上了。
辙桑军的数量其实并不多的。
三万人而已。
海颜部没少以少击众，坦白说三万人还真不在他们眼里。只是他们初经大败，又收纳了很多别部族的人马，还没整合起来，在种种因素下才缩在城里，早就气坏了，闷坏了。现在有机会，就要好好打一打。
舒哈齐率五千兵马为先锋，冲杀上去。
辙桑军立刻后退，根本不敢接战。
舒哈齐大喜，越发不肯放过了。
身后，舒哈赤得了消息，心里奇怪。
辙桑军什么时候这么怂？连战也不战就撤？
不过舒哈齐所部人数虽少，却是海颜部的精锐，委实是不容有失，所以舒哈赤立刻亲引五万大军跟上。
嗯。
舒哈赤还是紧张的。
他见识过辙桑军的厉害，知道辙桑王的恐怖。
小心无大错。
敌人毕竟只有三万，差不多就这个数。
他呢，是五万。
就算介时真还是打不过，五万人，这个缓冲够了。
到时他只率本部主力回来，自保还是可以的。
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就出兵了。
黑夜中，一场激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