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您别告诉我您是在孙家村里捡的,若是平江侯府的令牌有这么好捡,侄儿也去捡一块玩玩。”孟沔收起玩世不恭之态,神秘道,“六叔,快告诉我,是不是有高人相助,是哪位高人,大伯他们知道吗?您来浔阳县,不会只是跟大伯他们赌气,气一气他们,丢一丢他们颜面吧。”
孟知县也知道这个侄儿贪玩是贪玩了些,倒也不笨,他收起令牌道,“元直,你一向不关心政事,也不参与任何争斗,六叔本不想你卷入此事,但如今你也知道了,六叔也不想瞒你。平江侯府与我孟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个唐传追查宝藏却查到了浔阳县,还让他发现了隐匿在此的摩尼教余孽,又看到你与摩尼教余孽在一起,以皇上的多疑,你觉得我们孟家能逃出干系吗。你我都是孟家的子孙,我们孟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之事,你不准对第三人说,唐传的这个秘密会一直留在浔阳县。就算日后平江侯府来查,也只有一个结果,唐传下落不明。”
所以说……唐传已经死了!
孟沔不敢相信,连摩尼教那些个高手都无法杀了唐传和他所带来的那批黑衣蒙面人,但现在六叔却告诉他,唐传下落不明!
“此事六叔还在查。”孟知县不置可否。
“啊,令牌真是六叔您捡来的?”孟沔想不明白,饶了饶头。
“元直,过两日你就代六叔送你六叔母回孟家。”孟知县交代道,“你也看出来了,她已非当年的苏清沅,所以万事要小心。”
小心什么啊,小心孟家人,还是小心苏清沅这个女人啊,六叔说话总喜欢说一半掩一半,让他猜不透,孟沔想想就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很有趣,孟家的那些个人就已经够热闹了,再来个爱惹事的苏清沅,得,这下孟家可以很热闹了。呵呵,而他,偏偏喜欢瞧热闹。
“六叔放心,侄儿会很小心的,也绝不会辜负六叔您的一片苦心。”孟知县都点到这里了,孟沔再笨也听出来了,之所以任由他跟着苏清沅,就是因为好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她还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哼,这个奸诈的六叔,哪里是个儒雅谦和的君子了。孟沔暗暗骂孟知县,要是哪天被苏清沅这个女人发现了他就是六叔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他小命不保啊,想想就恐怖,呵…到时六叔就别怪他不孝,他一定会全部推到六叔头上。
“元直,人心难测。”孟知县告诫他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苏清沅,当年她嫁入我们孟家,或许就是带着某个阴谋而来。”
“六叔,您不会到现在还怀疑六叔母?”孟知县的冷静,让孟沔感到害怕。
孟知县平静道,“我也不想怀疑她,但她如今的举动教我不得怀疑。”
“所以……您就送她去孟家,让孟家人逼她现原形,还有可能会将她啃得尸骨无存!”孟沔平日最是听孟知县话的,也敬畏孟知县,这会儿他忽然听不下去了,大声反问道,“六叔,她是你的妻子,您可以不信她,但您怎么能送她去死!如果您是因为这个原因送她回孟家,侄儿不答应,打死侄儿侄儿也不做这么缺德的事!”
“她没那么容易死。”孟知县脸色一沉,这个女人才醒来几日,就已经让元直是非不分。
“六叔,您忘了四叔是怎么死得了吗,还有三年前,六叔母又怎么会无故昏迷在新房内?”孟沔到底心软,在孟家若无人庇护,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六叔已经修书一封给你爹,此事没有回旋余地。”孟知县态度坚决。
孟沔啊了声,“六叔,您这是以大压小,侄儿不去!”
“当真不去。”孟知县从桌案上拿起戒尺,啪得打向孟沔,“就你这个性子,早晚死在女人手里!”什么样的女人都相信,上回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
孟沔疼得哇哇叫,他就知道六叔又拿上次的事教训他,“我……我哪知蝶儿那丫鬟那么有心计,利用我往上爬,还爬到了大哥的床榻上,痛,六叔,那……那六叔母和蝶儿不一样。”蝶儿成了大哥的侍妾,大嫂柳妤就不高兴,大嫂不高兴,六叔也不高兴……唉,这事能怪他吗。
“蝶儿的事就算了,此次你回孟家不许揣度着你六叔母同你一起胡闹。”孟知县放下戒尺,让孟沔过来,孟沔惧于孟知县,远远躲在书架子后面,孟知县一个凌厉眼神,孟沔就乖乖地再次站在了孟知县面前听训,老天就是不公平,晚生了几年倒也算了,还晚生了一辈,但想想大哥孟彻比六叔年长还得不情不愿地给六叔见礼,孟沔心里就平衡多了。
“六叔知道你心善,但你想想这几日,你与你六叔母也算接触过,她如今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怀疑。眼下朝廷苟延残喘于江南,暂得太平,但北上那些个敌军对我们哪一日不是虎视眈眈,不仅派打量探子过来,还收买了我们子民为他们办事。国之不存民将何在?我与你大伯虽政见不同,但为国之心都一样。无论如何我们孟家都得在,才能有机会为国为民……”
得,又来了,孟沔听着想打哈欠,也不知道苏清沅这个女人整日面对着一个固执,谈到国家大事连自己都要忘记的六叔,是怎么熬过来的。
“六叔,你同大伯一样眼里只有国家政事,但侄儿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深远,侄儿只希望我们孟家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不再有那么多的争斗和猜疑,就像当年在洺州老家那样和和睦睦的多好。”孟沔小心翼翼道,“侄儿不知道您送六叔母回孟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侄儿还是要告诉您,侄儿相信她,就跟相信六叔您一样。”
良久,孟知县没有出声。
孟沔胆颤心惊。
“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孟知县一说完,孟沔就忙道,“六叔也早些休息,侄儿告退。”
孟知县从未与孟沔这个侄儿这么敞开心胸说这么多话,但听孟沔说到‘侄儿相信她’时的那个眼神和坚定的语气,孟知县心里是震撼的,就这么短短几日,孟沔竟然会相信她,哪怕相信她的结果是个死,也还是相信他,孟知县有些不解,不知是他这个侄儿太善良,还是太傻,傻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孟家子弟。
身为孟家人,就该寡情啊,这是孟知县的娘杜氏从小在他耳边念叨到大的。
桌案上,那副字画仍在,孟知县伸手抚着它,如同世之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