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县退堂之后,走小道回二堂。..苏清沅便正好堵在这条小道上,双手交叉抱胸,似笑非笑,身后跟着半雪。
“夫人,这样威胁大人,会不会挨板子?”半雪怯怯道。
苏清沅玩笑道,“挨板子也是你挨,本夫人怕什么。”
“啊?噢。”半雪小脸可怜,但仍勇敢道,“如果能救周小姐,奴婢愿意挨板子。”
“大人过来了,你别发抖,给本夫人站直了,拿出气势来。”苏清沅暗骂半雪不争气,这孟知县人还未到,小丫鬟自己都撑不下去了,还想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是她想多了。唉,要是她当年的两大女官侍女冷玉和暖玉在,龙潭虎穴都能闯。
“夫人,奴婢……奴婢害怕,您先同大人说,需要奴婢的时候,您再喊奴婢。”半雪看到孟知县越走越近,便吓得一溜烟跑了。
这小丫鬟,胆子这么小,还说和她一起要挟大人放人,苏清沅无奈摇头,幸亏她也就逗逗这小丫鬟,没真想和孟知县对着干。
孟知县一身官衣,脸上肃穆,“夫人今日守礼克己,不涉公堂,没让为夫失望。”
“自上次妾身误闯公堂,扰了大人办公,妾身之后回想,痛定思痛,绝不敢再让大人为难。”孟知县按律法判,她去闹了也没用,除非她还是当年一朝尊贵的帝姬,跑父皇那里去讨一道恩赦,这事也就解决了。苏清沅委婉道,“大人一心为民,与何人都一样,妾身相信大人。”
他的这位夫人,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清的,孟知县很欣慰,“周岚与你交情不浅,她的事本官会详查。”
苏清沅也不拐弯抹角,“大人一向悲天悯人,菩萨心肠,今日却这么快判了周岚的死刑,看似是了结了此案,但不然,依我朝律法,判死刑都要逐级上报,从县衙,到州府,再到朝廷的大理寺,这一层层报上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判不下来。要不然怎么会有秋后问斩。如果大理寺觉得案件可疑,再发回县衙重审,那么大人又能拖上一段日子了。”
说到这些,苏清沅眉眼流光溢彩,使得孟知县也不禁被她的风华所眯了眼。
“夫人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到意外了。”一个闺中妇人,竟会如此了解朝廷典律,孟知县心里的吃惊不可谓不大,这样的判决在外人眼里是迅速了解此事,但其实不然,周家的事没调查清楚,周岚的这个案子也疑点丛丛,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换了个法子拖延,只要将周岚的杀人案宗写得含糊些,大理寺那里肯定核实不过,到时只能发回重审。而且举国州县,那么多杀人案件都聚到大理寺,大理寺一件件核实,也需要时间,轮到周岚这个案件,再加从浔阳县到临安府一来一回的时间,最快也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足够将浔阳县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了。
苏清沅随口道,“大人房内包罗万象,典籍律法也不少,妾身闲着无聊,便翻了翻打发时间。都说到用时方恨少,妾身看了大人房内的,才知曾经的自己是那般的虚度年华。大人是一县之令,所看之皆是为民所用,妾身为人妻,自当夫唱妇随,不了解大人,妾身又如何能与大人长相厮守。”
苏清沅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但孟知县却被她说得涨红了脸,不敢看她狡黠的双眼。
有这么一瞬间,记忆中的女子模样,在她的身上重合,孟知县晃了神。
“大人总有事瞒着妾身,真让妾身心寒。”苏清沅假装叹气。
孟知县拿苏清沅没办法,便道,“那日听孙鹊说孙有财下落不明,我便派人去寻找了。后来孙有财在浔阳县出现,我就让人一直跟着他。”
“所以孙有财入住周家,你也知道。”苏清沅没想到孟知县派人跟了孙有财这么久,但衙差一直跟着孙有财,周岚怎么会杀了孙有财,苏清沅质问道,“昨晚,你的人怎么没去救周岚!”
“一时疏忽,始料未及。”孟知县自责道。
是啊,谁会想到孙有财大晚上的会去找周岚,而周家的下人拦都不拦一下,还有周家的宅院也不小,孙有财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周岚的住处,苏清沅越想越气愤,这个周家明摆着要放弃周岚,想把这件事压下来。
孟知县与苏清沅并肩而行,“周家以画会友,广交四海,看似是商贾之家,但很多事查到周家都是石沉大海,这般隐蔽的行事,可不像一个普通商贾之家所为。浔阳楼,夫人和元直都去过,我问过元直,他是一无所知,我想以夫人的聪慧,必然是看出了什么。夫人,你我是夫妻,我没想过瞒你,以前觉得不该让你趟这趟浑水,但我好像是多虑了。夫人自醒来,竟让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夫人了。”
“一个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能不变吗。妾身感谢大人对妾身的信任,也感谢大人对妾身三载的汤药照顾,没有大人,也就没有今日的妾身。”苏清沅很想装听不懂孟知县的话中之意,但孟知县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装傻充愣,似乎是行不通了,小县令是好糊弄,但他不傻也不笨,从跟踪孙有财这件事,她就已经对小县令刮目相看。
当然,说感谢,苏清沅也是发自内心的,若非孟知县三载用汤药养着她,这副身子早死了,她如何还能在这副身子里醒来。
“夫人这般见外,是怪为夫当年没照顾好夫人吗?”风吹乱了苏清沅额前的碎发,孟知县伸手去帮她。
下意识的动作,没有任何的迟疑。
苏清沅看着他眼里真挚、深邃,却有些不忍了,可谁叫他要抓柳少霆,连她这个皇室中人都可以放下对摩尼教的偏见,他为什么还守着那过去这么久的事不放!父皇和大皇兄都已不在朝,当年的旨意,新帝只怕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个固执的小县令!
“你与柳赟是什么关系?”孟知县视柳少霆为仇人,以她的直觉,可不单单是因为柳少霆是邪教妖孽这么简单,至少对于邪教的那位元老方义昌,孟知县就没有这么仇深似海,咬牙切齿地要杀之,“不要问我怎么猜到的,其实很容易的,每次问张虎有关柳赟之事,张虎就给我胡说八道,似乎不想我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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