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的案子判了还不到三日,便峰回路转,周家又把大公子周铸送到了孟知县的公堂上。孟知县没想到苏清沅的法子这么见效,见效得有点匪夷所思。
这回,有周家下人的口供,周老爷的亲笔供状,清楚交代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个细节都有,周铸无从抵赖。
“周铸杀人嫁祸,罪证确凿,即刻打入大牢!周岚无罪释放!”
孟知县一拍惊堂木,终于破了孙有财被杀案。
廖主簿边记录,边感叹,居然是这么一回事,这招借刀杀人,太狠了。幸亏周老爷不包庇,肯说出实情,否则这案子难见天日。
“多谢孟大人。”跪在公堂下的周岚眼中含泪,虽然她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大哥周铸被绑着押送过来,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周岚,你这个贱人,你出尔反尔,我是你亲大哥,你就这么害我!”周铸一看到周岚,就面目狰狞地怒骂她,“就算我死了,这周家的钱财也轮不到你!”
“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不过都是爹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昨日是我,今日是你。”周岚苦笑。
可怜周铸至死也没想明白周岚的话。
周岚走出公堂的时候,周老爷已经派了人来接周岚回府。
苏清沅远远看着,感慨道,“昨日已死,今日再生,当如何。”
“夫人,您真厉害,这么快就查出真凶,将周小姐救了出来。”半雪崇拜道。
“那是,也不看看本夫人是谁。”周岚平安出大牢,苏清沅也心情大好,“等会儿让半霜多做几个菜,我们喝点酒庆祝下。”
“奴婢这就去找半霜。”半雪欢快地跑开了。
苏清沅则转身,走入后院的一角。
拿出紫竹箫,一曲悠扬的萧声,自苏清沅的嘴边吹起。
这是苏清沅和柳赟的接头暗号。
“果然守时。”苏清沅放下紫竹箫,看着带着铁面具的来人。
春日肃杀,柳赟一袭紫袍,身姿颀长,站立在她的眼前。
铁面具下,原本有着一张国色倾城的俊容,如朗月清风般,醉人心魄。然而,那么美好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了半张,而另外的半张,存在了苏清沅的记忆中。
“周岚已出来,你何时帮我救柳山。”
拒人千里之外的声音,冷淡疏离。
苏清沅也不恼,玩笑道,“我家大人看着柳山就像看着他的县令大印一样,要救柳山出来,不能急于一时。”
“孟夫人,我们没时间了。据我所知,孟大人已经向江州府禀报了我教的行踪,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日,便有大批官兵来浔阳县剿匪。”当年朝廷派大批官兵镇压摩尼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柳赟眼里的着急毫不遮掩。
“反正你们这些邪教余孽都已经撤离了浔阳县,还担心什么。”苏清沅佯装叹气,“这江州府的知州,办事也真是拖沓,要是早个几天派兵过来,你们这些个邪教余孽还怎么逃得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孟夫人怎说得这般轻松。”好个冷血无情的女子,柳赟瞪着她。
苏清沅笑着无辜,“诛杀邪教妖孽,是我家孟大人心心念念的大事,本夫人胳膊肘外拐帮你,你还对本夫人挑三拣四的,柳少霆,你可别惹恼本夫人,否则,本夫人就把你们摩尼教的老窝一个一个都端了。怎么,想杀了本夫人?”
柳赟从来不屑杀一个女人,但苏清沅却是第一个让他气得想要杀了她的女人,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身为知县夫人,言语轻佻,举止诡异,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宦夫人。孟兄的这个妻子,全身上下都透着古怪。
“别走啊,难道你不想救柳山了。”眼看着柳赟要消失,苏清沅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袍。
“请孟夫人自重。”柳赟语气冷冽。
“对了,那个善于临摹的白东回,你找到了吗。”苏清沅似乎习惯柳赟的冷脸,依然问道,“周正海大义灭亲,舍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柳赟看着那双紧拽着他的玉手,竟有些无奈,旁人若是见了他的真面目,都怕得退避三舍,她倒好,不仅不怕,还每次大胆地直视他,仿佛在她眼里,他的容貌未曾毁去。
“白东回这几年就住在周家乡下的一个庄子里,周老爷已经答应我,白东回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走。至于周铸,很简单,周岚也是他女儿,既然真相大白,他也只有大义灭亲。”
很显然,柳赟没对苏清沅说实话。
苏清沅笑笑,“找柳暗使办事,果然是没有什么办不成的。虽然本夫人是深闺妇人,不懂外边江湖险恶,但本夫人相信这世间很多事,不会一直掩埋于地下。柳少霆,你可以不相信本夫人,但你给本夫人听着,本夫人是一直都相信你的。”
相信他,为何她会相信他,柳赟不懂,他和孟兄的这个妻子不过才见几次面而已,何以让她一直紧追着他不放,仿佛上辈子,他欠了她什么似的。
“等救了柳山,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我是邪教余孽,你是堂堂知县夫人,我们要走的路,根本不同。更何况,孟大人只是暂时困于浔阳县,日后青云直上,少不得你的诰命敕封,孟夫人,请放手。”许是愧疚于孟知县当年的兄弟情义,许是不敢看苏清沅那双明艳的眸光,柳赟难得缓了语气,好心劝道。
其实,柳赟说得这些,苏清沅都知道,但柳赟不知道的是,哪怕给了她一品诰命夫人的敕封,她苏清沅也不会看在眼里,孟知县日后如何,与她何干。故而,柳赟的好意,听在苏清沅耳中,只是觉得难受。
这个男子,她寻了这么久,教她如何能放手。
当年做不到,如今,更做不到。
“夫人,夫人,您在哪?”
忽然,传来半雪一阵阵的呼喊声。
柳赟猛地挣开苏清沅,一跃而起,转瞬便消失。
“夫人,您在这里啊,膳食已经备好了,大人让奴婢喊您一同去用膳。”半雪跑得气喘吁吁。
苏清沅按住半雪,气急败坏,“你再说一遍,本夫人何时说要和大人一起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