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随着东平王司马楙意外身死，朝野震惊，当今天子司马衷连夜下旨，加封司马睿平南将军、兖州刺史。
隔日天明，義陽再传捷报，新晋昭武将军陈安不计当初一箭之恶，与裴绰义子阿图尔依靠三关之险协力破敌，不但击溃反王三万叛军，更将武陵王司马澹生擒活拿，其妻郭氐（故皇后贾南风的妹妹）及子司马禧、司马喆皆被郎中令郭俶、郭侃所获，并一同押往帝都听候发落。时至今日，当初相约起兵的七路反王已损其二，余者无不胆战心惊。
自入冬以来，壶关（北有百谷山，今名老顶山，南有双龙山、两山夹峙，中间空断，山形似壶，故而得名）城下便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匈奴左部帅，北地都尉刘渊响应天子诏令，集结三万部族精锐南下勤王，奈何壶关城头日夜严守，赵王司马伦更是亲自指挥，在倾泄的密集箭雨下，刘渊所部多有死伤，连战十余日，未获寸功。
这日，刘元海与诸将商议道“壶关城池又坚，守御又能，顿兵历旬，攻取不克，倘若张方分兵来援，前功悉弃矣。汝等有何奇计，宜速言之，论功第一”。
张宾闻言起身，再次进言道“兵贵神速，迟则有变。来日众兵将可分出一半于东南角上用力攻打，以引诱反王注意。至黄昏时候，军士各要囊沙束草，一齐推至城下，然后架起石炮，打坏城垛，再以沙囊草束相间堆起，腾涌而上，到时再烦劳都尉用强弓硬弩压制贼兵。一旦我军登城，彼兵必乱，只需乘乱砍开城门，乱臣贼子必将插翅难逃”。
刘渊深然其议，即命张宾建造投石器具，并调拨一半军士寨中待命，一半往东南迂回。次日天明，司马伦听闻匈奴步骑皆从东南角竭力攻城，便尽遣城中精锐登城死守，至于别处则命百姓执械抵御。
寒风中，两军于城上城下以箭矢互击，死伤甚众。挨到半晚，张宾命军士将炮架推至城下，巨石砸落，犹如天崩地裂一般。蔡璜听得，急带弓箭手五百人寻声来看，行至西门处，正见匈奴兵将在那里堆草扒城，乃命军士乱箭射之，又迫百姓以砖石抛打。霎时间，堆草上，人立不稳，接连塌坏数处，匈奴健卒跌伤、跌死者不下千人。
蔡璜见胡众力战不退，忙遣人飞报司马伦，谋士孙秀闻言道“壶关城垣牢固，东南方向虽然纷乱，却只是虚张声势，主公今需调拨善射之人严守西北，以防贼人乘隙而入”。
对于孙秀的提醒，司马伦深以为然，即刻调拨亲兵两千交由张泓统领，如飞赶至北门，到时果见胡人正在奋力登城，张泓命众军尽力猛射，匈奴部众抵当不住，悉皆退去。张宾见士卒伤亡甚惨，遂收兵入寨。
战后，司马伦欣然道“今依俊忠所言射退贼兵，获保壶关，莫大之功矣”。
孙秀闻言，不喜反忧道“未足为功，贼虽暂退，为夜晚天黑也。如今城墙被打坏数处，明日胡众必然大军压上，实难与之为敌，宜思一良策，破他一阵，方可再守”。
司马伦瞥见孙秀眼中精光闪烁，捻须笑言道“俊忠之言甚善，今城将坏，非用良谋，安能以寡敌众？俊忠若有奇计，孤愿洗耳恭听”。
孙秀见司马伦已知其意，于是信心满满道“主公可命吾侄孙康、都尉董成带领兵士两千，趁今兵退，即偷出城，将城河上流塞住。若是明日刘渊亲来，则放炮为号，决坝放水，到时我等自内杀出，刘元海可擒矣”。
司马伦闻言喜上眉梢，连声叫道“此计大妙，宜速行之”。
于是召唤二将，分付道“孤这里待其兵到，即便放炮，招号决水，若是水势汹涌，尔等便也放号炮并随流杀下，孤王当亲自带兵出城接应，以擒贼将”。
二人领命，乘夜出城，来到上游后，将河道塞住，水高丈余，二人大喜。
却说张宾收兵入营，刘渊顿足道“今此一计已甚如意，不想却被反贼一番弓箭射杀我族健儿数百，以致功败垂成，惜哉，惜哉！来日吾当亲自临城与众将齐心协力，誓要攻破壶关要塞”。
次日破晓，张宾提议由淳于定并薛葵、莫里、刘宁三将屯兵城外，一防冲战，二为接应，其余将士皆随都尉刘渊至城下攻打。
此刻，司马伦与孙秀皆在城头防守，待见到刘元海亲自指挥军士奋力攻城后，相视狂笑。
时将近巳，司马伦乃放起号炮，孙康、董成听得，立即放闸决水，沿河两岸水深四五尺，河中平高丈余，势如海潮，乃亦放炮并沿河杀下。
匈奴部众正在嘶喊，忽听得汛声如雷，好似万马奔腾，大水汹涌而至。众军见状四下乱窜，被拥入河中者尸漂叠叠，刘渊、张宾亦陷入濠中，马几没背。
此时，上游孙康、董成趁势掩下，城中司马伦等依约杀出，胡众尽皆奔逃，各不相顾。张泓见一金盔金甲者在水中觅岸而上，知是刘渊，遂飞马赶去，张宾惊叫道“有贼暗算都尉，谁能救主”?
张泓将到，奈何水深不能近前，遂取弓拔箭，思欲射之，未及举手，一员虎将飞步赶到，自其背后厉声喝道“贼子休得无礼，刘延年来也”。
张泓闻声回头，刘延年已逼至近前，张泓欺其无马，下衣俱湿，按住了弓，挺枪便刺。延年见贼兵势众，奋力狠战，不过数合，其拼得肩头中枪，抡锤砸中马颈，张泓连人撞入水中。延年方欲向前追打，却已被大水推出数丈，可笑张泓甲重竟沉溺而死。
延年遂把住岸口，一边拨打乱箭，一边喝令军士扶救贤王，只恨水势甚急，淹去数十人后，方才扯得刘元海上岸。孙康、董成飞马赶来，却被胡将莫里战住。兵士又救得张宾登岸，马皆未曾得起。董成看见，撇了莫里，来擒刘渊。延年拒住与战，不防一脚踹入水坎，失去重心，被董成一枪刺中胸口，延年忍痛拽锤而走，思引董成，免伤渊、宾。奈何董成不赶，引兵径取渊、宾，刘渊夺刀步战，张宾亦拔剑双抵。正在危迫，薛葵、刘宁，飞马来救，贼将刘雄拒住，雄方少怯，蔡璜又到，协力把二将拦阻。
眼见刘渊深陷重围，淳于定心中甚急，恰在此刻，忽听身后侧一声霹雳大吼"元海休慌，王弥来也”。
董成闻声回头，只见一伙强人自双龙山杀出，为首者黑面钢须，手持大刀，威如猛虎，料是非常，乃撇渊、宾，着意迎敌，战不数合，渐渐力怯，转身败走，王弥并不追赶，只是催马抡刀杀散众军，救护渊等脱困。
张宾见来人如此神勇，连忙高声叫道“黑马红袍者便是反王司马伦，只需除掉此獠，将军可得旷世之功”。
王弥听得真切，遂催马上前，只是众军阻路，难以近身，王弥见状，心中大怒，忽地奋起神威，号吼逼进，贼将董成回身来阻，不想被王弥猛起一刀斩于马下，其兄董泰悲呼一声，欲抢来报仇，王弥张目叱道“魍魉匹夫，世人皆惧王飞豹，吾擒猛虎如抱孩提，汝走犹迟，敢来讨死也”?
话音未落，王弥早已夹马迫入，董泰不能展手，被王弥轻伸虎臂，生擒过马，令从人捆起后送见刘渊。司马伦见来将这般凶悍，心内骇然，急令众军回城固守，眼见反王退却，王弥岂肯善罢甘休，猛催坐骑随后追杀。
此刻，有军士劝刘渊回寨更衣，元海摆手道“吾所虑者，贼王不肯出城对战，今彼恃此决水之计，思欲胜我，皆出在外，吾军当借此良机，把住各门，不容再进，壶关城唾手可得也”。诸将闻言即皆返身赶杀贼众，去抢城门。
却说王弥追杀司马伦自北门外起，转西而走，王弥在后猛追不舍。司马伦无奈，只得派人再战，才及五合，忽听王弥大喝一声，手起处，将来人照头劈开，尸身栽倒马前。
司马伦见状大骇，惶惶败走，孙秀急忙再派六员副将率众断后，王弥大吼一声，冲入敌阵，一刀一个，连斩五人落马，余者皆披靡溃逃。
司马伦率先赶至西门，不得而入，复又杀转南门，依然被阻，乱战之中，孙秀见城上竖起匈奴战旗，惊呼道“刘元海入城矣”。司马伦闻声，情知大势已去，急忙招呼众人落荒而走，王弥虽有心擒贼，奈何马力已乏，只得悻悻而还。
刘渊入城后，即令张宾出榜安民，壶关守将家眷人等，一概不许侵扰，军士妄取一钱一物者，皆按军法。城中安堵如故，百姓大悦，倾心为氓。
刘渊又命军政计点人马，前后射伤并淹没者共有八千余人，再加折损数员战将，众皆垂泪，正当刘渊黯然神伤之际，再闻噩耗，大将刘延年伤重垂死，命在顷刻。
刘渊闻讯后，顾不得与王弥相见，匆忙带人前往探视。欲知刘延年生死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