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平。”营内照例的巡视中,卫清不出意料地被夏侯杭逮住了。“那个......西太后的生辰宴怎样?”
“挺好的。”卫清上下打量他几眼,“广渡想问什么就说吧,兜圈子可不是兄长的风格。”
“唉。”听了这话,夏侯杭也不再拐弯抹角,“廉平今后有何打算?”
“兄长和无虑怎么想的?”
“自是一如往常,训兵练武处理公务。”夏侯杭叹了口气,“军中鲜有女子,大多数弟兄对我们接受度还挺高的。其余的,顺其自然吧......若有人敢找子婴的茬,夏某绝不绕过!”
看见夏侯杭眼中一闪而过的煞气,卫清勾起嘴角。“我与婉君,也是如此打算。”
“可......”夏侯杭想说你们情况不一样,光是身份就没法解决。
“我且问你,晚间时分,你和无虑可睡在一个帐中?”
“......是。”夏侯杭脸上有些羞意,却努力挺直胸膛。
卫清不觉笑了:“兄长心悦一人之后,倒愈发年轻了。”
夏侯杭瞪她一眼:“别转移话题,你和西太后到底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卫清神秘一笑,“不久后我与婉君将也能朝夕相处,夜夜同榻而眠。”
“郭大人,对于皇上三年后亲政一事,您怎么看?”
郭文华轻轻扫了他一眼:“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可......”
郭文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这位同僚是难得的明白人。“列祖列宗庇佑大霖,今上聪慧过人。李大人有何不放心的呢?”
“这......”李钰低下头,说不出反驳的话。
郭文华继续处理桌前的公务。先帝在位时朝中虽看着和谐,实际上却已成一潭死水,无人敢出尖冒头。今上登基后趁乱提拔了不少年青人,于国于民到底利大于弊。
李钰这些人,也不过只能暗中打着忧国忧民的名义议论几句罢了。要真跟皇帝对上,恐怕一个字都不敢说。
深秋,侯府竹林外。
“侯爷,关于婚事,您......”这是卫源第三次问起卫清的亲事。之前几次都被她轻轻带过,这回他也没信心得到肯定的答复。
但总是要问的。卫源打小就守在将军府,私心里希望卫家能有后;再不济,找个贴心人陪伴少主,在她归来时有人盼望也好。
若少主说明了打算终身不娶,他自然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但卫清每次都避开这个话题,倒让他开始担忧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了。
“您能将府中上下打理的一应俱全,本侯也无需娶妻。”卫清脸上仍带着轻松的笑意,似乎真是这么想的。
“侯爷......”
“好了。”卫清突然正了正脸色,“我已有妻子的人选。”
“啊?”卫源被这突然的转折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卫清接着说:“江东徐氏,为人贤良娴静,是父亲早年战友之女。”
卫源又惊又喜,一连串地问道:“此事互相探过口风了吗?准备何时交换庚贴?侯爷怎地才说,府中该准备些什么......”
“不用着急,已经定下了。”卫清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江东路途遥远,他们如今已经启程了。过几月徐家入京时,差不多就该举行昏礼了。明年早春东西应该来得及筹备齐全吧?”
“可以。”卫源稍作思虑后就肯定地回答道。“这样会不会显得草率了些?”
“无妨。”卫清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注重这些的人家,成亲时隆重些就好。”
“徐小姐家中大概多少人,对房屋有何偏好......”
卫源正想接着问,却被卫清拦住了:“今日本侯得跟随陛下和西太后去湘山赏红叶,这些具体事宜回来再说吧。”
说罢匆匆点头,便一身便服向府门外走去。
卫源站在那里,有些发愣。
侯爷娶妻之后,跟太后娘娘相处时就得避嫌了吧?毕竟到时候主母也身为女子,见她日日去见西太后心里总会有些膈应。
卫清来到湘山脚下时,沈月淑和江婉君已在等着她了。来赏秋景的世家子弟不少,或好奇或探试地打量着沈月淑的车轿;想着是哪家的王公贵族,平日怎地没见过?有心思玲珑的,额头便不觉冒出几分冷汗。
沈月淑习以为常地转过身,挽过江婉君的胳膊又冲卫清招手:“廉平,上山吧。”
“末将遵旨。”卫清神态恭谨,丝毫没有掩饰身份的意思。
为了不让众人无法尽兴,沈月淑特意挑了一条有些崎岖的小道。道路曲折蜿蜒,两旁遍布岩石和长青的苍松翠柏。她颇有兴致地四处打量着,碧蓝的天空此时此刻显得有些萧索苍凉,却丝毫没有影响当今天子的激情。
穿过古老的拱门,印入眼帘的便是无尽枫林。
相比于二三月的花朵,江婉君更偏爱深秋的红叶。春花像佳人脸颊上涂的胭脂,美则美矣,总少些气韵;而秋叶多了股凄凉却决绝的美,浓烈而厚重。红的仿若烈火,在阳光下熊熊燃烧;黄的仿若杏林,绚烂中透着苍凉。被风轻轻一吹,便身不由己地旋转飘舞起来,展现出最后的辉煌。
江婉君微微地笑了。不过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随着岁月沉淀,她们已从幼嫩的绿叶长成如今的模样,可以为彼此遮风挡雨了。
“陛下,待臣考校考校您这些天可有用功。”
“孝义侯尽管来吧。”沈月淑自信地笑了笑。
卫清先是询问了几句简单的背诵,见沈月淑均对答如流,便开始加大难度。从春耕到外交,古今方方面面的难题都用上了。
沈月淑不但引经据典,更运用了近朝的不少实例。观点虽仍略显单薄,以她的年纪却可以被称作神童了。
江婉君抚摸着手中枫叶的脉络,满足地笑着。
一代新人换旧人,来年春天,这里又会长出新芽。
“卫爱卿,几个月后,麻烦你了。”沈月淑调皮地冲卫清眨了眨眼睛,看到她脸上不解的神色似乎十分开心。
而更疑惑的显然是躲在暗处保护的侍卫。皇上的话,越发叫人猜不透了。
“臣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听到沈月淑的话,卫清下意识看向江婉君。
江婉君冲她无奈地笑了笑,示意她私下再说。
“姐,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祈乐有些心急地问:“侯爷不是和......情投意合吗,怎么突然又要娶江东的徐小姐了?”
祈安没说话,只盯着院中一角,似乎在发呆。
“姐?”祈乐不解地看着她。
“侯爷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祈安缓缓道。
又是这句话!自己是她妹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祈乐虽心中赌气,面上却没有追问。
她不想做一直被保护的人了。
“侯爷,您能仔细讲讲那位徐家小姐的事吗?”
卫清回到内院梳洗完毕后,就接到管家求见的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徐小姐的父亲早年驻守边疆常年不着家,且在两年前不幸中箭身亡。半年后,她母亲重病缠身也跟着去了,只留她一个独女。”
“江东出来的女儿家都为人大气,静姝......徐小姐她不但贤良温婉,且刚柔并济,本侯很满意。”说着,卫清脸上浮现一抹羞意。“房间不用作太大改动,添些清雅的物件就好。书房再置备些名家书画,如果有珍贵的琴谱孤本更好。静姝可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对了,荷花塘好好清扫清扫,枯枝败叶绝不能留......”
卫源听着自家侯爷说了这么一长串,表情有些复杂。当初和夏侯将军订婚时,听父亲说侯爷表现得很平静,现在却显然很中意这位徐小姐——难道说,侯爷本身就爱慕女子?
若果真如此,没有子嗣......也无所谓了。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卫源甩了甩头。“谨遵侯爷吩咐。”
孝义侯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听说对象是个女子,显然不是卫季当年的遗愿。对于卫清将要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之女,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更多人对她的印象改观了。坊间传言孝义侯宣布婚约时喜笑颜开,全然不复朝堂上的沉稳模样。
日子平淡地过去,江婉君和沈月淑都很珍惜最后同在宫中的时光。即使像她说的那样,以后能天天回来看,但毕竟感觉不一样了。
腊月初三是卫清的生辰。沈月淑看着江婉君怀中的包袱,恍然道:“难怪这些天宸安殿很少传出琴声,原来母后在忙着给孝义侯做衣裳。”
江婉君笑了笑:“阿清的及笈礼在战火中错过了,这回哀家想着备份礼物,只望她不嫌弃简陋才好。”
“母后多虑了,您送的礼物哪怕只是一颗石子孝义侯也不会嫌弃的。”沈月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您准备出宫吗?儿臣也跟着去好了。”
“不用了。”江婉君道,“又不是做寿,这种小生日您去太招眼了。”
除此之外,她也有私心。好不容易有机会和阿清私下相处......虽然来年就能出宫,但心中总觉得迫不及待。
难道是这些天常常见面,养叼她的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qaq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