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一出口，肖沉悬在石人肚皮上的刀尖就猛地一偏，险些扎在小黑鸭手背上。
小黑鸭原本高深莫测的表情瞬间崩塌，吼道:“姓尹的，你思维能不能跟人一样？简直放屁，奸你大个头！”
我这才发觉自己想偏了，讪讪道:“那你俩是要？”
不待小黑鸭答话，肖沉就平静道:“解剖。”
说完，就将刀子划了下去。
我一下子浑身恶寒，忍不住闭了下眼，肖沉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像个文弱书生，怎么什么都下得去手呢？
我一直学文，别说人了，就连青蛙都没解剖过，对我而言特别难以接受的事，肖沉就这么面不改色的进行着，口气还平淡的跟谈论晚上吃什么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
小黑鸭忽然“咦”了一声，惊奇道:“怎么回事？”
我好奇心难耐，偷偷瞄了一眼，才发现肖沉的刀子担在那肚皮上，真像戳在石头上一样，根本扎不下去。
小黑鸭不是说这是具尸体吗，哪儿有尸体这么硬的，可是，明明肖沉用生锈的金属小剑都能扎透他的头，怎么换做锋利的刀子，反而不行了？
肖沉微微眯了下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一曲，就从袖筒里面抽出那把金属小剑来。
这次，他用金属小剑换下小刀，抵在石人肚皮上微一用力，轻轻松松扎了进去。
我去，这是什么原理？
我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凑了上去，臭味一下子浓烈了几分，看来就是石人散发出来的。
此刻我也顾不上嫌臭，只顾端详那柄金属小剑，只见露在外面的剑身上刻着半截星图，似乎是北斗七星，而那个看似粗糙的剑柄，竟是极精极细的一条盘龙。
我不免心惊，肖沉随手拿出来一样东西都暗藏玄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黑鸭也叹为观止，问道:“哆啦a梦，这是什么东西？”
哆、哆啦a梦？
我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底却在偷笑，别说，还真挺形象。
肖沉没跟小黑鸭计较，捏住剑柄，极稳的划开了石人的肚子，边动刀边道:“令剑。”
我想了一下，应该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那种令箭，这么说来，又是道家法器？
怎么我爷爷一个出马弟子，教出了一个道士？
肖沉没有多谈，一心一意的在石人肚皮上动刀子，我预感到将会看到一副极其恶心的场景，心里十分抵触，但看小黑鸭都没什么不适，同为爷们，我要是退缩，就表现得太low了，因此，在自尊心作怪下，我硬着头皮没有退场，强迫自己看下去。
令我惊讶的是，肖沉划开石人的肚子，就像划开了一张皮子，那肉除了有些紧绷，并没有多少弹性，切口也没有渗血。
真是奇了怪了，既然没有血，石人脑门上喷出来的是什么，油漆？
肖沉神色平静，双手按在刀口上，微一用力，就将创口扒了开来。
小黑鸭立刻紧张起来，探头往里面看。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黑洞洞的切口，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可小黑鸭一见，竟然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好奇心更甚，连忙凑过去，就见那石人的肚子里满满当当的填着小石子，根本看不到内脏。
我狐疑道：“这真是尸体？”
肖沉点了下头，转而从匣子里拿了把镊子，小心翼翼的从石人肚子里面夹了几块小石头出来。
我发现，肖沉夹的这几块石头，大小都差不多，还圆滚滚的，如果不是他有强迫症，那就是里面的石头都这样。
即使有了肖沉的肯定，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尸体，哪有人满肚子石头的，就算是结石，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吧？而石头里面产石卵，这种现象虽然奇特，却也并不是没有，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江苏那边有一种“孕子石”，颜色灰黄，质地坚硬，从表面看与普通石头无异，但一旦用锤子把它敲开，就会从里面滚出许多直径2厘米左右的石弹子，也是圆滚滚的。
而这个石人，会不会就是有人用大块的孕子石雕出来的？
可这样也不太对，我亲眼看到肖划开石人的肚子，如同在切割腊肉，世上哪儿有这种质地的石头？
肖沉似乎也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死死盯着那几块小石子，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了赵越的声音：
“妈呀。”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又一惊一乍些什么？
赵越从我边上蹲下，直接伸手拿起一个看了看，确认道：“没错，就是马牙。”
…;…;原来是听错了。
我轻咳一声，道：“看不出来啊，你连这个都知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赵越道：“我老家在海边，这东西在那边特常见，船上石头上一附就是一层，拽都拽不下来。”
说着，他又把那东西向我们展示了一番，道：“你们看它长得像不像马的牙齿？就因为这个，我们那边人都叫它马牙，其实学名是藤壶。”
然而我只在马戏团里见过马，它的牙长什么样，我还真不知道。
不过小黑鸭显然是知道的，伸手想拿过藤壶仔细看看，却被赵越拦住了：“这东西利的很，天哥可别碰，小心被划伤。”
小黑鸭满不在乎的道：“划伤就划伤呗，一点儿小伤，不在话下。”
赵越坚持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是被这东西划伤，它就会在伤口内繁殖，过不了多，你手上就能长满藤壶。”
小黑鸭伸出去的手立马触了电一样缩回来。
肖沉忽然道：“如果伤口够大，会长满全身吗？”
赵越愣了一下，道：“这就不清楚了，我妈只说会长，具体长成什么样，我也没见过，这东西长在海边的石头上，那地方挺危险，大人一般不让小孩儿去那玩，没准是大人怕出事儿，就编了这么个东西吓唬小孩。”
大概肖沉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就没有多问，转而继续研究藤壶，我跟着看了一会儿，才见这东西看起来还挺像石灰球，跟石人的颜色差不多。
我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没等我说出口，肖沉又问：“它会分泌什么东西吗？”
赵越想了想，道：“蜕皮的话，会有一种特别粘的胶，把那些壳啊什么的粘在一起，看着就像石头一样。”
事件陡然明朗，我和肖沉对视一眼，显然想到了一起。
这个所谓的石人，的确是一具尸体，只不过他大概死在了藤壶堆里，这才被藤壶依附着，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只是藤壶生长在海边，我们这里不靠海，藤壶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跑到这里来吧？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便道：“会不会是这个人到过海边，不小心让伤口沾到了藤壶，等回到这边来，才因此死去？”
小黑鸭重重一拍我肩膀，差点给我拍趴下：“这话说的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这人是谁，又跑到海边，又跑进这里的，会不会是文物贩子？”
我一琢磨，这话还真有点儿道理，这古宅上了年头，又规模宏大致斯，指定有不少人觊觎，虽说闹鬼，却也抵不住人心不足蛇吞象，利令智昏之下杀人越货的事儿都能干出来，想必也不会把鬼神之说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最后把命搭在这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不过，现在想想当初在隔壁吃饭，这边墙里面有个死尸在虎视眈眈，我心里发毛的同时，还会止不住的犯恶心。
也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么祸害我。
事情告一段落，我们的心情也都明朗了些，可再一看那具尸体，我的心情就再度沉重了起来。
那尸体张牙舞爪，肚皮上的刀口像另一张大嘴，微微咧着，好像在笑。
我犯了难，这货要怎么处理，总不能就放任它在这里躺着吧？
别的不说，这臭味就够让人闹心的。
小黑鸭却不管这个，拍拍屁股就要出去吃饭，我连忙拽住他，叫他给出个主意，他无所谓的耸耸肩，道：“还能怎么办，草席裹了外头一埋不就得了，你还想风光大葬大宴三天？”
我让他气够呛，揪着他衣服就想揍他，肖沉忽然斩钉截铁的道：“烧了。”
我和小黑鸭都是一愣，半晌，小黑鸭忍不住道：“烧也太麻烦了，这又不是柴火，能厥吧厥吧填灶火里，咱是不是还得送殡仪馆啊？又不知道这人身份，想火化就有不少麻烦，闹不好再以为咱杀人越货，再说，就这兄弟身上这味儿，拉出去没准还以为生化武器，再一烧，得熏死一城人，这是给殡仪馆拉活儿呢？”
肖沉毫不退让：“必须烧，找个空地，架桃木。”
一听说桃木，我就心知不对劲儿，连忙看向肖沉。
小黑鸭也不扯皮了，惊疑道：“怎么，这事儿还没完？”
肖沉的目光转向墙壁上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喃喃道：“它是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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