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煜八年,翰林学士唐斌十八岁嫡女唐普绒,封著为正五品嫔,赐号:雪,入住景昌宫常春堂,一夜之间近来专于固宠的文媚妃颇有水涨船高之势,而随着宫海倾覆疾涨我的得意亦多了几分。
那常春堂是从前蓉嫔的旧居自然是个金碧辉煌的所在,听静初说唐普绒也十分高兴呢,连那样一双清丽的美眸都不再使用,只用那双俏生生的鼻孔来瞧人观物,倒也别致。
艳阳蕴温似流火炎炎漫过心檐,渗进细稍末节燃起那床榻大小的片点灿烂热烈,我正与珉煜坐在甘露殿的榻上品诗论经,可是渐渐的他的心思便被我的随意勾弄给引去了。
我像极了一条辛苦恣睢的肉虫,蠕动着伏到了珉煜温暖精实的胸前,他的胸膛可真是宽厚可靠啊,似乎能将一切险阻给挡之门外,而让我被金灿灿的山堆海洋所彻身浸淫。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辛苦皇上了,昨夜雪嫔妹妹应该让皇上劳动了吧”
他宠溺的刮了刮我的鼻子,恰似玉羽触鼻,痒痒的撩拨着心翼,他轻轻啮住我的下唇,顺势将我一把搂入怀中。
“姒兮,你是愈发千娇百媚了”他温润的声音像是一只刚刚破茧的蝴蝶,扑棱着萦绕耳蜗。
我淡淡笑过,不动声色的闪过身子,不让他碰到我,我自顾自的捡过一旁的‘庐山云雾’一口喝下,他好笑的打量过我,一把将我扯回了怀抱,我脸上笑意愈浓,语调却是冷然:“那么热的天儿,皇上不怕腻得慌么?”
他覆上我的唇,却也不吻,只兀自说道:“不腻,有你这冰肌玉骨的美人相伴何来‘腻’字的夹身之地?”
我笑的妖冶,连外头熠熠蕴辉的娇阳艳光都被比下去了几分,我将唇又奉的近了些,蓄了极娇媚的声音道:“雪嫔妹妹有那样清凉封号皇上该多看看她才是”
他“嗤”的轻笑出声儿,缓缓将头倚在我宛似蝤蛴的颈脖处,温声问道:“吃醋了?你是双字封号,而且也只比她低一级啊”
他冰凉的龙冠触到下颌像是一把时刻抵着我的冰刀雪刃,凉的彻骨铭心。
我莞尔绽笑,故作哀恸的长吁一声,冷声道:“是啊,只是比她低一级而已”
我说罢便要起身离去,他果然就在这个时候将我一把拉住,脸上的揶揄之色尽数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瑟瑟惶恐。
“姒兮,你不会真的动怒了吧?昨夜……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欠考虑了”他轻柔的拥我入怀,双臂紧紧的钳着我,让我分毫也动弹不得,他又凑到我的耳畔,细声低语:“你放心,往后我都会想着你的”
而就在这时静初便进来了,我暗赞她的聪慧,这样的时机最是恰当了!
静初抵垂螓首,分毫也不僭越,行过礼后便向我唯唯禀报:“小主……宓凌夫人,莫贵人与雪嫔小主已经到了芙仪堂”
我微微颔首,柔荑一挥静初便温温告退了,我柔婉的转过眸去,温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不敢,臣妾该回去了”
珉煜微蹙眉头,声音却依旧深情如煦,他缓了有些急迫的语气,尽力做到温和:“那么着急作甚?宓凌夫人舌头不消停,别污了你的视听”
我诺诺垂下眼眸,又离他远了一步,兢兢道:“姒兮与宓凌姐姐她们一见如故,此等情谊不怕病气侵袭”
他折眉成川,过了须臾方才温声道:“姒兮……昨夜是朕欠考虑了”
他何成伤过我呢?昨夜我睡得甜香安稳,无一丝不适,其实我本不需他有一分恧然的,可是他竟然对我特地揉红了的眼眶和用螺子黛打的眼下乌青视若无睹,这便是罪过了。
我扯出一抹苦笑,冷冷道:“宓凌姐姐她们也是可怜,难得有姒兮这个投缘的人可以说道说道,姒兮先行回去了”
珉煜向外头大喝一声:“王屹!!”
王屹紧赶慢赶的进来了,诺诺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珉煜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将我扯入怀中,他朗声对王屹说:“晋姒熙良娣为从四品婉仪,晋莫贵人为从五品小媛,宓凌夫人已居高位不宜再晋便赏一斛明珠罢”
我刚欲起身谢恩他便又将我扯回怀中,他遣回了王屹便将我扑倒在榻,我强让自己的脸颊泛红,从耳根子慢慢漫过雪颊,像是桃花舞过湛蓝般楚楚动人。
我嘟起樱唇,娇声啐道:“与小时候一样猴急”
他轻笑出声儿,在唇齿啮吻间含糊不轻的说道:“亦与小时候一般稀罕你”
可惜,我却从来不是你心目中的寒姒兮。
不知怎的,随着一件又一件衣衫的不知所踪我竟鬼使神差的启口唤他,他轻啄了一下我的樱唇,将腻在我额头上的碎发给捋到一旁,柔声问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我巧笑嫣然,婉声问道:“珉煜……你的心里可有姒兮的一席之地吗?“
他一怔,粲然绽笑,郑重道:“有,你在我心里何止一席之地?”
我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的拥住了这个男人,在欢愉之感最强的那一瞬间我竟脱口而出:“我爱你”
也许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是没关系,我放在心上了就够了。
我费了这些力气为莫贵人,哦不,莫小仪旁敲侧击的求了位分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拉拢她,而是想要让上官贵妃对我青眼相看。毕竟现下我应该遵从皇后的一字一句,假意依附上官才是顶头大事,我放下了这几天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许是此刻才是最真的我。频欲盖顶,乱情迷心,无穷无尽的逢迎,我才不会厌倦呢,我是寒姒兮啊,我怎么会厌倦呢?
……
我携了祁澜若的手有说有笑的慢步到了‘凌绿轩’经过昨晚的那番话她亦变得稳重许多了,虚言假言的做作逢迎之中虽还是有她从前盛气凌人的傲然影子,可毕竟这样才更显自然。况且,我答应过梳镜,一定会将祁澜若给捧上云端的。
路过假石的间隙我将她头上的一支洒金镂空云形珍珠簪给取了下来,插入我的发中,又将一支素银簪子插到她的乌云之中。
我神色肃穆,低声道:“你头上已经有一支金累丝扭珠蝶形宝石步摇了,若再带个洒金的物件儿未免就有点太点眼了”
祁澜若垂下羽睫,那细密的缝隙间泛起蹙蹙悲恸,恰似可是她的语调却只是淡然:“这些年我总是想要用这些金银器物来夺陛下的目光”
我的嘴角含了一抹浅笑,蓄了极柔婉的声音对她谆谆道:“姐姐想得宠,妹妹明白。只是时机未到,况且姐姐总是要先站稳脚跟再获宠,否则总是似无人拉扯的风筝,孤零零的荡在空中,生怕哪日刮风就给吹下去了”
她郑重颔首便随我从假石后头走出来了,我们依旧谈笑风生,好不欢喜,乍见了意料之中的上官贵妃脸上竟真的蒙上几分足可乱真的惊恸。
上官贵妃笑意盈盈的凑上前来,还未等我与祁澜若行礼问安她便已经将我们拉到了一旁的雕花石凳上坐下了,她亲自给我们斟了茶,虽然如此可贵妃的仪态依旧不逊。
我浅笑着接过茶盏,温温道:“好巧,这样清净的地方遇到姐姐了”
上官贵妃的笑意一直都不是暖烘烘的,像是有一层醉茫茫的浅霜浮在嘴角一般,她蓄了极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清净之地心智才会明晰”她眼眸仿似弯刀生利径直剜向祁澜若。
我自信祁澜若已收好心绪因此一语不发,悠哉品茗,祁澜若果然不负我望,粲然一笑,婉声道:“娘娘说的极是,心智明晰才会步上正道,因此姒熙妹妹与澜若才会多在这清净之地走动”
上官贵妃满意一笑,顺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上官贵妃柔荑方落莫小仪便溜溜从一旁走了过来,她苍白的面色被浮在雪肌上胭脂所无力撑着,那是据宫中老人所传的‘石榴娇’是姜雪媗所创,连名字都是她最钟爱的石榴花,既爱石榴何苦来碰我的水仙?
这样朗朗晴明的夏阳下我倒放宽了几寸心翼,淡看上官贵妃与莫小仪联袂出演的一出好戏,待絮絮过了,我刚要开口莫小仪便勉勉凑上前来欠身一福,温温道:“嫔妾瑞禧宫小仪莫云瑶给姒熙婉仪请安,愿姒熙万福长乐,金康永安!”
我微微一笑,故意趁她已经福下我才去扶她,我自然明白上官贵妃是想要干什么,这个女人拉拢党羽的手段真真是要将皇后也给硬生比下去,聪明如皇后亦存着几许畏惧的,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莫小仪凝然抬起眼眸,一双宛似秋水的明艳美眸荡荡直视着我,不见一丝敬畏,有的只是无尽鄙夷不屑。我笑意愈浓,随意一扯便将她给拉扶上来了,她故作卑谦的垂下头去,不见一丝方才的怫然神色,她蓄了平稳无伏的语调,温温道:“多谢婉仪”
我面上持笑语气翕然似水,缓缓说道:“既都是自家姐妹了便莫要拘礼了,如常便好”
上官粉面绽尽莞尔,红润溢艳的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弯折,好似那招蜂引蝶的娇花娆朵虽占尽姹紫嫣红惹艳羡却又持着那份端瑞的典雅娴静,倜然难及,饶是惹人厌妒。她似水葱似的玉甲刮过茶盏上的石榴纹样,发出似刀枪剑戟般的“嗞嗞”之声。
祁斓若眼波将流,笑吟吟的说道:“姒熙妹妹鹂音欢耳,花容悦目,素日里说起话来便是娓娓动听的,可这‘自家姐妹’四字尤为令人欢畅”她快到语毕便滴溜着双眸淡淡扫过笑逐颜开的上官贵妃,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内监却飞纵着双腿忙跑了过来,在上官贵妃耳畔絮絮几句后上官贵妃的脸色便“唰”的一变,像是在受‘贴加官’的刑法一般,那小太监的一字一句便似热腾腾的烧刀子一般喷到已经被糊上一层桑皮纸的上官的脸。
上官贵妃的明眸狠戾的剜过莫小仪,那样尖利的眼神仿佛真的能将已经羸弱潺潺的莫小仪给撕成两半。
我的嘴角含着一抹不咸不淡的浅盈笑意,关切问道:“上官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中了暑气了?”
上官贵妃一怔,旋即被灿若熹微的暖笑烈烈紧促着拱上面颊,她温软的将我的手携了过来,婉声道:“的确,这日头太毒姒熙妹妹随本宫一同到柔仪殿那处竹林中走走罢”
我微笑颔首,恭敬的跟着上官贵妃缓步离去了,走时我特意给了祁斓若一个赞赏的眼神,以作勉励。
一路上她面色如虹,无半分沉郁,三真七假的谈笑风生无一不妥,可不久之前她的脸上还织满森冷阴鸷,可转瞬之间便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当真惹人咋舌。
这样厉害女子当真令我脊背生寒,御花园,柔仪殿是不近不远的距离可这一路上我一半的身子仿似浸淫于寒冬腊月,摧骨碎皮的瑟瑟寒冷之中,而另一半的身子则仿佛贴着灼灼火盆一般滚烫难耐,极暑极寒交攻侵袭抵达之际不免生了几分疲累,我硬生撑起面颊弯起已经瘫软无力的嘴角尽力做到温和,上官飞快的扫过我,眸光g虽是难辨可其中却夹杂着几缕赞赏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