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双胖眼和一双老眼就这样互瞪着，双方都沉默不语着。之后，1秒、2秒、3秒…5秒…再之后，老眼没有丝毫变化，而胖眼之中明显出现了慌乱。
耿浩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露出了他那职业性的八颗牙微笑。
“请问您老是……？”耿浩心中并不太确定，但还是想亲口确认一下。
“对，我是，而且就是你想的那种。”小老头阴阴一笑。
“您老从下面来的？”胖子语气更加小心翼翼。
“对，如假包换，刚从下面上来的，而且还挺新鲜。”答案很肯定外加一点小幽默。
“这个…这个，还真有啊？”想再确认一下。
“真的有。”语气异常坚决。
“那您怕大蒜吗？”小心试探一下。
“我不是吸血鬼。”纠正之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居然念上佛经了。
“如果念经有用的话，还需要出家做和尚干吗？”调侃之意十足。
“那您看看我胸口挂着的这块玉石，它可是请五台山大师给开过光的，据说能辟邪。”耿浩实在是很不甘心，举起胸口挂着的一块圆玉。
“噢？是吗？那我看看。”那老头轻轻抬指一点，那块不知从哪淘来的晶莹圆玉顿时龟裂破碎洒地。
“那…那童子尿管用吗？”耿浩也算是豁出去老脸不要了。
“那你听过《聪明的一休》主题曲吗？”
这是哪跟哪啊？老头你的思维也太跳跃了，但也只能老实回答啊！
“听…听过。”
“会唱不？”
“会一点。”
“那你唱开头几句听听。”
这是要整哪出啊？地府好声音选拔赛吗？
“好的，格叽格叽，格鸡……割鸡……！”
我去，怎么唱着唱着歌词就变画风了？
“那你懂啦？”
“我懂了。”胖子心都碎了。
“那我们是否可以开始好好聊一聊了？”
“哎……！有事您开口。”胖子终于一副认命的态度。
他此时哪还有心情聊天啊？自己被人如同看头光猪一样盯着，而且对方还是鬼不是人，就这样倒挂在天花板上直勾勾地瞅着你，换作胆小点的早被吓晕了，耿胖子这也是在勉强硬撑着。
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人家鬼大爷就是喜欢偷窥，就是有陪聊的业务需求，你能不满足吗？你敢不满足吗？
“这位大……大爷，您老这么晚还在散步啊？瞧您那脸色，一看便知精神头是贼拉好啊！”此时的耿胖子可是要多和颜悦色就有多和颜悦色，起初彪悍的态度直接180度大转弯啊！只是站在水中的那双胖腿一个劲地在不停地打着哆嗦。
脸色鬼青鬼青显得近乎渗人的小老头，那双眯缝眼就像那毒蛇竹叶青般紧紧盯着耿浩，饶有兴趣地诡异一笑：“散步？这个词用得有点意思。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幽默的嘛！要不我带你也这样去外面散散步？”
“那…那还是算了吧！您看我这不正光着吗！这春光咋现肌肉横生的，万一出去吓着晨练的大叔大妈或者扫地的阿姨们，引起不必要的桃色纠纷，那可就不好了。”耿浩一边极力婉转地解释着，一边尽力保持着那张此时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你很无耻。”小老头瞅了一眼一语道出。
“吾日，你才无耻呢！你们全家都无耻加下流，这么大年纪居然还玩偷窥，竟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呸！”耿浩心里忿忿不平早骂开了花，可是嘴上却殷勤地说道：“大爷，瞧您说了这么多话，想来一定口渴了，要不我给您倒杯茶，您老在这等着？”
“貌似我话不多，你倒是说了不少。”声音带着几分嘲讽。
“您看您老这么吊着，脸色苍白发青，时间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我看您还是下来聊吧！”
“下来也行，要不你搭把手拉我一下？”
“额！……那我还是给您泡茶吧！”
“哎吆！没想到你还挺懂礼数吗？”
“呃！这……这是我们家传的待客之道，应该的，应该的。”胖子继续陪着笑脸，一只脚正悄悄地迈出浴缸。
“哼！想走？你走个试试。”老头调侃地说道，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点胖子的额头，看似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可胖子楞是没躲的过去。
话音一落，刚准备迈步开溜的耿胖子，眼神就是一个恍惚，然后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移动半步了，自己的上半身还是活动自如，可下半身整个就像被冻住了一样。
“啊！吾……！这…这…这是何必呢？大爷，我也没得罪您啊？”耿胖子都快哭出来了。
“废话少说，我来问你，市中心那套老宅子可是经你小子手卖的？”鬼老头笑容一敛，板着脸问道。
耿浩就是一愣，心说难道真是因为那老宅子不干净，才招来了这位？嘴上连忙说道：“是…是…是的。”
鬼老头闻听，眼珠子一转，接着又问道：“那你可知这买家买下以后做何打算？”
“据说是要拆了盖小洋楼。”耿浩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
“拆了？好好的一座宅子，简直是瞎折腾！那让我老头子以后住哪里？”鬼老头忍不住一声冷哼，表情变得更加阴冷下来。
“可这也不能怪我啊！业主好几年前就移民了，房子也是空了挺久了，这次还是在海外来电委托我们公司代售的，至于新业主想怎么处理，我也无权干涉啊！”耿胖子内心更加确定鬼老头的身份了。
“业主？哼！那个假洋鬼子，托祖上的香火，发了比小财，竟然还跑去了海外，就是个忘本的东西！”鬼老头忿忿而怒冲着耿浩耳边吼起，震得耿胖子耳朵直发麻。
吾日！做鬼了不起啊！又不是我要拆房子，冲我吼什么劲，能有点做鬼的基本素质吗？
耿浩心里虽骂开了花，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试探性地问了句，“这么说那位业主，您老认识？”
“何止认识，那小畜牲，枉我……，唉！不提也罢！”鬼老头骂着骂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叹了口气便不说话了。
耿浩一见这情况，忙挤出一副更憨厚的表情，讨好般地说道：“您看，老爷子这是您家事，找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鬼老头一听，眼睛一瞪，哼了一声，阴阴地说道：“谁叫你遇见了这事，就活该你倒霉吧！你给我把那套老宅子收回来不许卖。”
“可是这都已经签过合同了，我没法改啊！”耿浩忙解释道。
“我不管，这是你的事，给你一天时间搞定，明晚我会再来找你，否则我很乐意带你去下面走一遭！”鬼老头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耿浩，直接下了通牒。
“下面？是指我家楼下小区吗？”耿浩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
“我们其实可以再往下深入一点的，那下面的风景一定会让你印象深刻的。”鬼老头阴阴一笑，那眼神让耿浩不由地浑身发毛。
小区下面再往下深入一点，吾日，那不就是入土为安了吗？
“那还是呆上面比较好！”耿胖子心头一怵，忙低头答应着，暗自却打起了小九九：奶奶个熊的，我先答应着，等你这鬼老头一走，我连夜就奔九华山去，不，貌似这鬼不是很怕和尚，对了，句容茅山，老子就去那了，我还就住那了，不学会抓鬼降妖打死也不回来。
“记住，别耍花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鬼老头声音显得有些飘渺，整个身影渐渐虚化，而那天花板上似乎从未出现过什么。
耿胖子抬头一看，终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浴缸中，喃喃自语道：“今天真是倒血霉了，居然在家也能遇见鬼。难道我碰了什么脏东西或者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看到了单位小刘的粉红内裤？可天地良心，那可是怪她自己穿的超短裙太短，我只是不小心就瞄了一眼，就那么一小眼啊！”胖子开始了胡思乱想，“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去茅山躲一躲。”
拂晓时分，金陵城外，高速公路上，一辆比亚迪正飞速狂奔着。
“为什么别人撞鬼都是那样的，而我撞鬼却是这样的，老天不公啊！可怜我的第一次撞鬼经历啊！我那梦中的情人聂小倩…小倩啊！”
一声声耿胖子的惨呼，回响在那呼啸的烈风之中。
“哼哼！果然一切皆在主人计划之中。”
耿浩汽车刚经过的收费站阴影处，鬼老头一下子闪现了出来，盯着已远去的车尾灯阴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