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起来!茉莉!”
茉莉的三哥吉尼厄斯突然撞开茉莉的房门,将茉莉从沉睡中惊醒。茉莉睁开双眼,发现三哥的身体已被溅满了鲜血,亮银色的铠甲也变得支离破碎,再没有了从前的威武。更最凄惨的是,吉尼厄斯的右臂已经不知所踪,鲜血从整齐的断面不断喷出,将豪华的木质地板浸成骇人的红色。
“哥?”
年仅八岁的茉莉的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的视线仿佛被不明力量扭曲,看见的事物扭曲变形。她的心脏如同被大手攥住,搏动变得混乱而无力。过了数秒,她脆弱的灵魂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她立刻张开小嘴,准备发出凄厉的哭声。
“别哭。”
看到自己小妹招牌式的动作,吉尼厄斯立刻扑了过去,用仅有的左手将茉莉按在了床上,并堵住了茉莉的嘴,封住了她的哭声。他的动作稍显粗暴,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余地去考虑这种事情了。他撕下一截被单,把它塞到抽泣中的茉莉的手中。
“快!躲到床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声,实在忍不住就拿它把自己的嘴塞住。记住!绝对不要出声!”
茉莉差点被三哥严肃的语气吓得再次哭出来。她立刻把自己的嘴塞住,然后快速地向床下爬去。她并没能理解现在发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也不怪她,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陷入混乱之中,何况茉莉还是个小孩子。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奇怪,早上起床后茉莉发现偌大的家里竟一个人也没有了,纵使她如何大吵大闹,迎接她的还是寂静,而不是慌张冲出来的父亲,老管家和仆人。她累了后回到床上去睡午觉,结果竟被人吵醒,吵醒自己的还是最疼爱自己的三哥,而且三哥朝自己低吼,还将自己弄疼了,这对茉莉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三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这是三哥和自己的妹妹玩的恶劣的恶作剧吗?还是母亲所说的噩梦啊?
茉莉流着眼泪,躲在了床下。她从床下向外看去。她看到三哥用左手拔出腰间有着宝石装饰的华丽短剑,倚在门边的墙壁上,不让自己倒下。随后,她的三哥开始向门外喊话:
“阁下!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知道我们家族究竟怎么触到了神通广大的您的逆鳞,但请您高抬贵手。如今碧菙家族仅剩我一人留存于世,您非要赶尽杀绝,让一个历史源远流长的家族从此绝灭吗?“
吉尼厄斯不知道为什么使用东帝国的汉语向外喊话,茉莉刚开始猜测外面的人是东帝国人,外面却传来了明显是西帝国的语言的回话。
“假如你在雨天里捡了条狗,它朝你摇尾乞怜,为你看家护院,于是你给它肉吃,让它强壮。结果它强壮了之后不愿意吃普通的肉了,它对肉的要求越来越高,后来还打算吃主人的肉。那么你会怎么做?”
那声音偏于中性,无法分出男女,也没有鲜明的特征,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份。而且那声源忽远忽近,让人无法掌握那人的位置。
“我拒绝回答,我们是王族,是贵族,是人,不是谁养的狗,也不受任何人所支配!”
“是吗,但是决定成为我的棋子的是你们家族啊。那时候把自己的尊严当成商品卖掉,现在却连买回去都不想做,竟想要抢回去,你不觉得你们不仅胆大包天,还厚颜无耻吗?!”
吉尼厄斯话音刚落,外面那人的声音就跟了上来,而让人不安的是,这次声源没有忽远忽近,而是就在门外。
“这有什么问题吗?这世界以强者为尊。当初你用强权将我们纳为傀儡,我们利用你的力量成为强者后,又为什么不能反抗你?”
“我怎么忘记贵族也是有自负的特点的了。”
听了吉尼厄斯的话,那人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全部兴趣。随后那人却语气大变:“既然你们试图用武力征服他人,想必也做好了被武力碾碎的准备吧。”
吉尼厄斯还没听完那人的话就向房间里侧扑倒,下一个瞬间,吉尼厄斯原本倚靠的墙在茉莉的眼前放出了日轮般璀璨的光辉,随后化成了灰烬,然而与墙壁相接的天花板与地板却看不到受损的迹象。茉莉恢复视力后,看到一个穿着红黑色铠甲的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吉尼厄斯原来所持有的银色长剑。吉尼厄斯还没来得及反抗,自己握着短剑的左臂便也步了右臂的后尘,与吉尼厄斯的身体分离开来。
滚烫的鲜血从无数根血管喷射出来。霎时间,地板上流淌的尽是吉尼厄斯的血。血液顺着地板间的缝隙,不断前进,不久后就流到了茉莉的面前。茉莉因恐惧再次发出哭声,虽然呼吸不畅,但从喉咙发出的哭声轻易突破了床单的封堵。于是那人在吉尼厄斯的惨叫声中,听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啊,你强调自己是家族最后一人,就是为了欺骗我,然后保住她吗?”
说着,那人低下了头,朝床下看去。于是,茉莉的面前出现了一张面具。那面具有着传说中恶魔所有的虬曲牛角和错乱的锋利獠牙,且被热血染成鲜红,吉尼厄斯的血液还不断地从上面滴落。面具和它的主人的出现进一步击穿了茉莉脆弱的心理防线。茉莉的幼小的心智被巨大的恐惧所摧毁,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她吐出阻碍呼吸的残破被单,手脚并用地朝远离面具主人的方向逃去。她爬出床下,向着墙壁一往无回地前进。重重撞上墙壁后,失去思维的她没有能力寻找逃出的路。于是她一边拼命地用指甲挠着眼前的墙壁,一边发出稚嫩而凄厉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和十六岁就六阶的天才不同,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有修炼过啊,也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
嘲讽的话语钻入茉莉的耳朵,但她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了,她无视已经迸裂的指甲,打算把墙挠破,寻求出路。
“求你……至少放过她……”吉尼厄斯挣扎着,用细如蚊喃的声音请求着。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她又没有与我为敌,我对杀普通人的兴趣不大。”但那戴着面具的人说着,却向着茉莉走来:“不过得先阻止她的自残行为才行。”
看到那人的接近,茉莉的行为立刻变得激烈起来。不知道她那已被恐惧摧毁的思维是如何运转的,但她确实找出了攻击力最强的手段,并将其实施来试图击破墙壁——用自己的头去撞击墙壁。
头撞上墙壁的一刹那,茉莉猛然从昏迷中惊醒。缓缓恢复的视野里,映出的是高大的穹顶与穹顶上画着的描绘神迹的巨幅壁画。她转动双眼,探查着自己所在的这片空间。目光所及,是一个个身着宗教服饰的男女忙碌的情景。有的人手持锡杖,口中念出祈祷,将圣洁的光辉从不可见的天空接引而下,让躺倒的人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有的人身着布衣,跪在神像前面,将诚挚的祈愿传递至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明,渴求自己亲人能够平安战胜病痛。还有的人,穿着比自己身体大了一圈的白色圣职者服装,站在自己床前,用翠绿色的双瞳看向自己,脸上露出了足以让人联想到阳光的灿烂笑容。
看到那张小巧玲珑的可爱脸颊,茉莉的灵魂从遥远而黑暗的过去回归。她想起了自己之前进行的第一次冒险,也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神殿,也就是说,我成功了?”
茉莉像是在问其他人,也像是在问自己,喃喃自语着。回应她的是如银铃般悦耳的孩童的声音,以及来自孩童的大大拥抱。
“是的,茉莉姐姐。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