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舞台姐妹(1 / 1)

<>姥姥收到妈妈的来信,见女儿放弃了师范学校的专业,当了一名演员,难免有些遗憾。那时候,姥姥受旧时歌伶舞伎的影响,总认为那是个不务正业的行当……每当想起这事,姥姥时常有一种闷闷不乐、愁绪满腹的心情缠绕着她、颠覆着她,使她在不满足中沉默和烦恼。

可女儿已经选择了,姥姥也没有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听天由命了。说起来也怪,不知是姥姥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是她具有文艺细胞的遗传基因,妈妈喜欢文艺,大姨牟晓岚也喜欢上了文艺,这下子使姥姥始料不及、感慨万端了。

若要说起事情的经过,还真有点巧合。那年,大姨听说姐姐整天在文工团里蹦蹦跳跳、说说唱唱,心里羡慕和喜欢极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蹦蹦跳跳,说说唱唱是她初始的梦,倾慕的情,是她的最想最爱……她想和姐姐一样,走一条热爱文艺、亲近文艺的人生路,去实现她自小时起的美妙梦想。

从那时起,大姨就像走火入魔似的,心完全被一种东西吸引住了,充满着童年的想象和天真,迷潆在一片朦胧之中。她特别爱打听姐姐的事,每天都要问几句才罢休、才舒服。

“姐姐在那里都跳什么舞呀?跳得好看吗?”

“她一个人在那里肯定很孤独,一定很想我们。”

“我要去看姐姐!妈,我要去看姐姐!”

“……”

大姨的眼睛乌黑透亮,像幽深的井,闪动着新奇和执拗的目光。她不厌其烦,经常在姥姥跟前问这问那,嚷嚷着要去文工团看姐姐,去感受那里的新鲜和好奇。姥姥见她整天唠叨不停,没完没了,态度又那么拘泥坚决,就答应她了。

1949年元旦,是个多云天,飘浮的云层时而遮住太阳,时而又把阳光洒下大地,给天寒地冻的季节带来一派暖色。大姨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昌潍文工团看妈妈,眼前的一切令她激动不已:院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有的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唱歌;有的欣喜欢快、得心应手跳舞;还有的抑扬顿挫、出神入化说快板书……他们的神态是那么专注、那么倾情,就像三月里盛开的美丽鲜花,腊月里飘扬的迷人雪花,在大姨心中留下妙不可言、美不胜收的景象。

大姨不怕生,这走走,那瞧瞧,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稚气的好奇中,专心致志,着迷入神,完全沉浸在这个如痴如醉的好地方。那时的大姨,长得圆脸,翘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头发卷卷的,明亮的眼睛扑闪着眼睫毛,一副十分惹人喜爱的童真模样。她每到一处,大家都会禁不住地看她几眼,有的还向她报以微笑,这更使大姨对他们增添了几分挚爱和好感。

这时,文工团的寇团长路过这里,视察着大家一丝不苟、尽职尽责的排练。他见大姨头发卷卷的,眼睛似深潭般透着灵气,眼神一亮,高兴地问:“你是——?”

见有人同她说话,大姨更是感到亲切,脸上露着愉悦神色,指着妈妈说:“这是我姐姐。”

那时,文工团顺潮流而动,经常要紧扣形势演出独幕剧。这种剧篇幅较短,情节单纯,结构紧凑,要求戏剧冲突迅速展开,形成*,又戛然而止,是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之一。当时,剧中正缺少个小演员,团长对大姨的第一印象不错,关切和蔼地问,“你多大了?”

大姨认真地说:“12岁。”

“学过古诗吗?”

“学过。”

“能给我念一首听听好吗?”团长微笑着,像长辈、似老师,很有亲和力。

大姨表情坦然自若地朗诵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团长见大姨表情自然可爱,发音纯真清晰,很适合他心目中小演员的条件,便用商量的语气说,“你愿意来这里演戏吗?”

大姨当然想喽,只是嘴上说:“我年龄还小,不够条件。”

团长蹲下身子,开导说:“我们这里正缺个年纪小的,来这里演小姑娘好吗?”

“我小学还没有念完呢,能行吗?”大姨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团长就认定大姨了,乐呵呵地说:“你来这里既可以演戏,又可以继续上学念书,还管饭吃,多好啊!我这个团长说话算数,保证你能继续上学念书。”

世上竟有这样一连串的好事!大姨怦然心动,当然答应喽!在她心里,这就是梦想成真!这就是摘下葫芦做成瓢的好事!

当姥姥得知大姨也要去文工团当演员时,心里就像起伏的海,翻卷的浪,浩瀚汹涌地翻腾起来。那时刚解放,社会上对“戏子”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姥姥还是希望大姨能多念些书,储存些文化知识,将来另做打算。

“我要去!我就要去!”大姨生性倔犟,执拗要去,她定下来的事,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不然,她就闹,她就赌气,非去不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姥姥苦说硬劝也没用,只得答应,就让孩子自己去闯去折腾吧。

唉——,真是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哪!姥姥有文化,懂得这些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俗语,是从生活中千锤百炼、字斟句酌得出来的真理,来不得半点敷衍和虚假,只好认命认输了。

不过,事已至此,令姥姥感到宽慰得是,妈妈晓峰上小学时,还休学过一年,帮人家带孩子,也就是当保姆的角色。这一年里,面对孩子哭闹,面对锅碗瓢勺,面对擦擦洗洗,让妈妈懂事不少,也能干勤快多了,在她心里埋下了吃苦耐劳的种子。也就是说,早让孩子出去闯闯、见见世面有好处,别这也舍不得,那也不准许,反而不利于孩子成长。

姥姥想通了,思想大拐弯。现在,她的心情从反对、抵触,转向同意、鼓励,就如同山间的风,顺山势而行,沿涧谷而过,变了风向……大姨临走前,处于母亲的牵挂和不舍,姥姥给妈妈捎去了一封信,信中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晓峰,你和晓岚都是年龄不大离开妈妈的……从现在起,你的责任就更重一些了。你要多关心帮助晓岚,让她学会知冷知热,增衣减衣;让她学会自己料理自己,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让她学会好好工作,好好读书,不要光贪玩了……反正,你要多关心照顾她,这样父母才能放心。”

文工团团长的眼光果真不错。大姨来到文工团后,一点也不怯生,演话剧时的舞台感觉好,悟性强,导演只要给她说一遍戏,大姨就能把小姑娘的角色演得**不离十。而且,她演戏时富有真情实感的童真劲儿:让她哭,她的泪水盈盈承睫而下;让她乐,她的笑容天真浪漫、活泼可爱;让她生气,她板脸撅嘴又跺脚,蛮有表演天赋,深受团领导的喜爱和广大观众的欢迎。

妈妈看过大姨排的戏,那是叫她扮演一个童养媳的小话剧。戏中的恶婆婆经常打骂她,使她受尽了虐待和折磨,过着极其悲苦可怜的生活。戏中的她还要含着泪水,忍气吞声地扫地、洗衣、提水、做饭等,精神上和**上受尽了劳累和摧残,让观众对她的命运深得怜悯和愤愤不平。

导演对大姨说:“这段戏关键是要演得真,演得像,不要过于戏剧化,逢场作戏,而是要袒露真情。婆婆打你时你要喊得真,求饶得真,要抓住人心,撕裂人心。干活时,你要演出害怕再挨打的表情,经常精神紧张地偷看婆婆,拼命干活,半点都不敢停歇和偷懒。”

听到这番话,妈妈心里纠结得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连喘气都不是那么顺畅了。她暗暗地为大姨担心起来:这个角色要求这么高、这么严,连大人都不易把握得好,大姨这么小的年纪,能演好这出戏吗?!

节目正式彩排的那一天,团领导来了,不少同志围在一起看演出,妈妈忐忑不安地站在其中,心中充满着悬念和焦躁,真担心大姨演不好这个角色。

谁知,戏中的大姨,当婆婆打她时,她的表情恐惧害怕极了,哭叫求饶的声音又大又惨又颤,像真被挨打一样,令人心中震撼和恻然。她演害怕再挨打的戏时,表情不时地偷看婆婆,一边拼命干活一边抽噎着、胆怯着,把童养媳纯真、害怕的心理演得惟妙惟肖、非常相像,连团领导都为大姨的演出津津乐道、赞不绝口。

在那段日子里,妈妈对大姨特别护爱关心,尤其是想起小时候她与大姨睡在一个床上,她尿床后害怕挨打,与大姨调换了位置。母亲早晨喊她俩起床时,发现大姨尿床了,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每当想到这些,妈妈的心里就苦楚得不得了,对妹妹充满着深深的愧疚和迟迟的歉意。

如今,妹妹和她在一个单位,这种情感就像春天里温馨的阳光,夏日里绵绵蒙蒙的细雨,丝丝缕缕地在她心中萌生出爱的枝芽。她关心妹妹,照顾妹妹,事事处处显现出一个当姐姐的那份责任心和手足情。

例如:她俩打的饭一块吃,妈妈总是把好吃的菜拨给妹妹;她俩有衣服一齐洗,妈妈常常多洗些、多干点、主动承担起大头活儿;就连星期天上街,她也是牵着妹妹的手一起走,两人说说笑笑,形影不离。

大姨也感到和姐姐在一起不孤独、是个依靠,挺高兴的。她俩在舞台上各有所长、各有所爱:妈妈跳舞好,各种舞蹈在她那里是如鱼得水,被表演得活灵活现、出神入化;大姨演话剧好,天赋和灵感使她梦以成真、独当一面,成了文工团里小小的“台柱子”。她俩血脉相通、骨肉相连,成了文工团里名副其实的舞台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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