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名歌女正值豆蔻,身材玲珑有致,是众女中姿色最好的。九婴张口刚要推辞,却看见二女面现期待之色,眼波中隐隐有凄楚之光,心念一转,拱手谢道:“多谢大神使美意,恭敬不如从命!”
天宗见九婴照单全收,心下大悦,道:“少年英雄,好气度!她们可都还是女孩,九婴你就好好消受吧!”他结纳之意极为明显,公王怒虽心中妒忌,也不得不附和一番。两名女子见九婴收下自己,都走上前来,向九婴伸出双手,九婴不知她们是为何意,以目光向天宗相询。
天宗笑道:“伸出手去,她们这是认你为主人了。”
九婴错愕着伸出手去,两名美女各捧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磨娑数下,抬头道:“影风、读月从此侍奉主人,绝无二心。”二女的脸蛋柔滑,九婴立时气血一涌,硬忍住没抽回手来,怕坏了她们的礼节。
梅真儿等到半夜,好不容易等回九婴,却见他身后跟着两个美貌女子,勃然大怒,背过身去,面向内壁,不理九婴。
九婴见她生气,笑道:“影风,读月,过来见过你们真正的主人。”
梅真儿一听,忍不住转过身来,问道:“上次带回个冯仪儿,这次带回来两个,我倒要看看九哥这次是什么理由。”
九婴道:“这是天宗府邸内的两个北冥女子,他送了与我。我想,你总有一天要回清凉境的,一来路上有个伴,二来我想托你到清凉境后,找机会将她们送回北冥。”
他此话一出,三个女子一齐出声,梅真儿叫道:“我不回清凉境!”影风读月二人则是相对饮泣。九婴吓了一跳,细想自己刚才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对,梅真儿不想回清凉境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送这两个女子回北冥也想错了。
于是他问道:“你二人难道不想回北冥?”
影风较读月为大,含泪答道:“回主人的话,我们自小便在大神使邸长大。从刚懂事开始,别人便告诉我们:‘你们是北冥人。’而十几年来,我们却从未看到过一粒大漠的沙子。七八岁时,我们随商船到清凉境学习歌舞,三个月前才回到大神使邸。主人说要送我们回北冥,我们心中不愿,可又不敢违拗,望主人恕罪!”她天生有一股娇媚,说起身世来清泪涟涟,如梨花带雨,更显凄楚。
梅真儿听影风叙了身世,真是“我见犹怜,何况九哥”,早忘了和九婴置气,安慰道:“九哥原是一片好心,要去哪儿原是由你们决定的,不必如此伤心!”
九婴叹道:“真儿你看,影风读月二人看起来与梵原人有什么区别吗?他们只是受了战乱之害,却要一生为奴。影风,从今日起,你们便是自由之身,要留在梵原还是清凉境,我都会替你们安排。”
二女自小背景离乡,举目无亲,自由只是一个奢望,想不到九婴一句话,便脱去了她们戴了十余年的桎梏。
二人感事务先搁在一边,当晚便接见了九婴和梅真儿。
梵宫是土石所造,较一般梵原建筑精致些,与王帐城的风格有些相似,只是王帐城并无屋顶,而梵宫有。宫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没有雪域王帐的幽静清冷。
梵帝句极的修为在鼎盛之时,面貌宛如中年,但头发却根根雪白,气度雍容,身上腾起的氤氲真气超过任何一个九婴见过的同级修真者。
因为梅真儿的公主身份,梵帝句极挥手让左右退下,先询问了梅真儿到梵城的来龙去脉。在听梅真儿叙述时,他不时地看看九婴。虽然梅真儿尽量将这段经历说得平淡,梵帝句极还是感觉到了这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接着便是九婴报告了北冥军情和所见所闻。句极前几日召他的本意,是惊异于一个年轻的密迹弟子竟能探清海皇灵珠的下落,只是勉励之意。但九婴对北冥情况的深入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军探的事说完,九婴道:“要在与北冥的对抗中站住脚,梵军至关重要。而据我所见所闻,现在的梵军军纪实在堪忧!”
句极并不很重视,道:“水清则无鱼,这种情况我早已知道。他们在小节上有些不当,保卫梵原的关键时候绝不会畏畏缩缩。九婴你所看到的,或许也只是个别。”
九婴也无心在军纪的话题上与句极争辨,道:“还有一事要禀明梵帝,我和真儿在王帐城见到了玉西真。”
句极霍地站起身来,脸上变色,道:“细细说来!”
九婴将前事说了一遍,道:“此事关系千年前的恩怨,我怕常人不能理解,因此一直未与外人提及。此次着急求见,也正是为了这事。”
句极一边听九婴叙说,缓步走到窗边,背手而立,叹道:“一千年了,我都快忘了这些事了。如今听你说起,仿如隔世!”他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是以威严的声音说话,此时触动心事,声音便显得无比苍老与疲惫。
他摘下窗前池中一个莲蓬,道:“她是白莲合体,最喜欢的便是莲花……”思绪飞回他当梵帝前的那段日子,黯然神伤,转头道:“罢了,这些事提来何益?如今冥梵百年战乱不断,她已不再是千年前的她了。”
梅真儿道:“我看西真姐姐是因为当年的事,心中还有怨恨。流血千里也并不是她心中所愿,其中或许还有一些转机。”
句极疲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若能以和谈方式解决冥梵争端,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之事。九婴知道的事太多,这点他心里也些不爽,但是若能以九婴在冥梵首领之间搭起一个对话通道,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他综观九婴的能力和性格,权衡眼前态势,终于下定决心,要开诚布公地笼络这个年轻人。
梅真儿趁势说道:“九哥急于见您,也是因为看出这段千年恩怨还有化解的机会。”
句极叹道:“这是我年轻时的糊涂事,你父王必也知道。我那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耐不住寂寞,与一个女子相会……现在想起,完全是年轻时血气方刚,我心中其实并不爱她……到第三次上,西真发怒了,我知道她不会再原谅我,便下了决心,与那女子断绝往来。”
九婴和梅真儿已在玉西真那儿听过这个故事,此时从句极口里而出,又有些不同。能将偷情这样的私事说出来,可见句极对二人已是毫无防范——九婴毕竟是千年以来唯一与玉西真交谈过的梵原人。
“过了一些日子,我想她的气该消了,便去找她,发现她竟在修魔。我当时大惊之余,也无比绝望,遂将西真软禁。我刚刚继位,国中无后,立时有些闲言碎语传进我耳中。不久后,我索性将先前那女子纳入宫中。”
“我那时是真的绝望,心底也有一些自私。才刚登上梵帝之位,在梵原还有许多未了之事,此时西真修魔的消息若传出,我根基未稳,满腔报付便要付之东流。想不到一念之差,我这一生都在为这个错误煎熬。”
“那时,梵原还未与清凉境接触,其实清凉境的修真法,和梵原当时所谓的修魔法并无区别。但那毕竟是两种修真途径!我没有想到,西真能从修魔法中脱出,那需要多大的毅力啊?当时,她杀了那女子。我一时盛怒,将她逐到巨岭以北。当年为了情爱之事铸下大错,我在这方面心力交瘁,一直未再娶。没想到,她在北冥很快建起国来。在初闻她收服当地土著和游方修真者时,我本还有力制止的,但是我对她深怀愧疚,也就随她去了。后来,冥梵一直相安无事,直至二百年前,北冥发动了第一场战争。”
句极能坦言相告,足见他期待和平的诚意,九婴对他的看法略略改善了一些,问道:“此战因您与玉西真的恩怨而起,是否能在二人之间化解呢?”
句极笑道:“以我的位置,本可以不说这么多。正是因为刚才听你所述,玉西真似乎也想罢战,看到一点化解恩怨的契机。”九婴会意地点点头。
句极眉头微皱,道:“但是现在,北冥诸将都是尾大不掉,突然宣布停战,也许停的只是我和玉西真二人的战争。……非常感谢你带回来的消息,此事我会时刻放在心里,总有想出一个妥善办法的时候。”
说着,便从帐中锦盒里取出一枚玄冰戒指,交与九婴,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与玉西真多对话。她给了你玉牌,我也给你一个冰戒,梵宫你可随时出入,避免以后再出现见不到我的情况。此战若能就此化解,那真是千万人的福缘啊!”
九婴二人见诸事都已说明,便要告退,句极道:“真儿,你父王不知你私自离开,必定心急如焚。你在梵城留几日,我让军士护送你到北度口,从那里回清凉境。”
梅真儿心中大急,强作镇定道:“句伯伯不必担心,你让人给我父王捎个信就好了。这次出来,我还要和九婴去密迹岛上看望大胡子叔叔和火公长老,到时候由他们安排我回清凉境之事就可以了。”
句极看看九婴,道:“你好象已有甲胄合体,年纪轻轻,修为不浅,福缘更不浅!有你陪着真儿,我也放心。”
九婴拱手谢恩,句极又道:“你所说的北冥军动向一事,天宗虽说得不错,要看进一步的军探回报。但我想,还是小心为上,在多闻与桑河堡间建一个临时军寨,无论主战事在哪一边发生,都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虽然对开战头几天两地的兵力都有削弱,但却不会酿成大的破城之灾。”
又嘱咐九婴道:“那枚玄冰军戒是特赐的神使冰戒,众军一看便知。你回一趟密迹,将真儿之事托付后,就立即赶往多闻。听你一说,我对边境的战事也有些担心。事有轻重缓急,和谈之事要从长计议,这边境战事却是燃眉之急。”
二人辞出梵宫,句极立马着人办理临时军寨,并知会清凉王真儿之事。玄武剑阁弟子早已将影风、读月接到小佛城,九婴在梵城诸事已了,向天宗和名成辞行。此时,桑河堡副守将之职已定为尹俭,公王怒不日便赶往多闻赴任。
九婴携梅真儿往金刚密迹赶去,半路上便以传音珠联系尹喜,询问安置影风、读月的情况。尹喜在传音珠那边叫道:“九哥,缨阁主让我谢谢你!因为有影风、读月二位美女妹妹,玄武剑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止一倍!”
九婴对梅真儿笑道:“看来尹喜在女孩面前还是顾及形象的,不再调他那酸文了!”
梅真儿嗔道:“我和蓝儿姐姐什么地方不如影风、读月了,尹喜哥哥在我们面前就满口胡言的?”
九婴笑道:“那怎会一样?蓝儿是野凌的女友,你又是我的……朋友,他哪敢动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