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且看清来人,便被扇子攻及了喉头。秦敬自然要吃这一亏,慌忙颔首避去,虽是吃亏,想来只是额发被削,不算厉害。可此人的铁扇极快,已经回头又出一招来,秦敬即感后脖子一凉,扇风已以及脖子皮肉,下一瞬就是变招直向脖子切去。
如此开来,秦敬也是无力招架,只得往侧畔滚将开去,心下暗叹:‘岳怀墨啊,岳怀墨,你怎和小时候一点没变,总是招招狠毒,要夺人性命来。’
这想了一瞬,岳怀墨已经发了五招,皆是脚上的功夫,横扫,直踢,中取肚腹,上取肩背,最后竟来个直扫脸门。秦敬避开了前四招,这一下倒是避不开了,顿时被踢了开去,身子在半空翻了个转才跌在地上,脸马上红了起来,恰似女儿家涂了胭脂。
秦敬只是摸了脸上伤痕一记,就看见岳怀墨撇嘴一笑,他手上铁扇也如狂风卷了冰屑一般攻来。玄色铁扇,在这般的挥动下,早成无形黑风一道。
及到秦敬身上,一瞬连发三招,先往额中,被秦敬竖剑一挡,噌地一声激起火花。
在电光火石之间,铁扇已经顺剑游走,再发一招,秦敬还挡,刚好卡住扇子在剑首。
这第二招已经架得好险,第三招一出,剑上来不及变招,扇已往下攻到对手腰侧,横切一记。
这三招要是能悉数挡去,那也是南朝功夫使得极俊的后生了,秦敬往日兴许能轻易破去,可今时不同了往日,他的功夫,就剩下了外功架式那一部分,便算是使尽了力气开去,也不及岳怀墨手快。这第三招便夺去他腰间衣衫一角,精干的腰肌便露了出来,及着那儿的一道疤痕也见了光。
这是好长一道疤,看着是钝器划伤,只因肉痂之间,有着点点的刺状。岳怀墨一看见这道疤痕就怔然了一下,心中却把这人跟记忆中一人重叠起来。
这一下怔然,他竟然忘了抢攻,手上铁扇游走置下,也没有立刻发招。便给秦敬这一个后跃,脱出两三丈去。及得他反应过来,脚上快步攻去,却见秦敬一个箭步,施了踩蝶奇行的步伐冲了过来,手中剑直指岳怀墨心脉。
这本是一招毫无花巧的直剑招,却因为两人互有步伐速度,因而变幻莫测。
此番岳怀墨的脚上正发力,手上来不及用劲,也只能引扇援护心脉。怎知秦敬及到他身畔,一个变招,剑已经换手反握,向着其脖子处拖了过去。他顿感脖子处一辣,却未破皮见血,便知乃是秦敬使‘无刃剑’割他脖子的结果,心下却并不以为他犯傻,正掂量着对手的下招。
而秦敬心中思忖,其见这般拖行无果,他这人定会就判断对手的下招是顿身回剑,以断剑头点去自己的麻穴。依岳怀墨的性子,当然不愿意吃这个亏。
果真!他脚上又运劲几步开去,拉开与秦敬的距离,这厢他的手上又不能用劲了,秦敬一笑,带了些小的得意。两人武功上对决,性子上也暗暗对决着。这会儿,就是秦敬赢了。
他就是吃准了这人的性子,并没有顿身回剑,反是抽起了剑,一个回马立步,背手立剑,静等着岳怀墨回头抢攻。
岳怀墨也果真是回头来,几步踏雁鸿飞的轻功,直上直下就要取秦敬的头顶百会穴,看着那扇子翩舞,正是狂雪癫风一般的真传。却见身下人抬头一笑,犹觉不妥,可手上招式已发,脚上落空,变招不及。
但见秦敬忽而弃剑空中,彷如暗器,胡乱攻去他扇面,心内一惊,手上招式也慢了起来。
再见一阵剑扇相击的声响,他已感到脚下一沉,那双腿脚眼的三阴交已经被秦敬抓住。顿时如雁中箭,摔倒在地,手中铁扇依旧在,却不能生发任何的威力了。
而秦敬此番也是用尽了吃奶的气力来捏住某人脚眼。虽没有多厉害的内功来点刺穴位,却只要他不放手,岳怀墨是断不能动弹了。
“好!好!”下面的人鼓起掌来。
步霸天也摸了摸下巴,他可是到底看不清这小子的实力了,与陈和尚一战,只能狼狈避走,但与赵二头却能过上几十招,与岳家这厉害的兄弟打斗,也能于数招内制敌,就怕他后面两次,都是蒙着过,或是赵二头和岳怀墨放了水?!他想着,想着,又想着……便算这小子真是功夫不灵光,看他那骨骼和灵动,也定是可造之才,若是招为女婿,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自想着这些,他扯了扯嘴角,偷着乐了一记。幽微的笑意却轻易被岳怀素发觉了。
岳怀素眼睛一骨碌,心中又有了应变。便率先说:“弟弟!莫要胡闹!”岳怀墨却不依,大声喊道:“此人耍赖!他定然知道我们家功夫的……”这话喊了一半,便闭上了嘴巴,惊愕地看着那人的脸。
岳怀墨本想说这小子晓得岳家的功夫的要诀,施展时需运全身内力于半身经脉,以使那半身上的肢体动作瞬间变快,只留够保命的内力于下半身肢,因而得到快如风的效果来。便随着年岁越大,内力越丰,才得有四肢全发的快招功夫。
“你是?”岳怀墨孤疑看他一眼。秦敬已见脸上一红。“岳怀素公子认错人了。”他连忙低了头,急冲冲就‘故意’地‘喊错’了岳怀墨的名字。
心里想着,要不是这厮扯破他衣衫,让他想起儿时往事,他才不记得那快得鬼也似的功夫该怎么破,可这道疤,也会暴露他的身份。
而同是这道疤,也让岳怀墨想起了故人来。“秦敬!你是秦敬!你是我姑妈的那个呆徒儿!”
“秦敬乃岳宗的二师兄,我怎敢高攀……”秦敬不自由地抹抹了鼻子,手上一松。
岳怀墨马上嘶地攀着地面,来了几步壁虎夺奔,离了秦敬好几步,才敢揉一揉那脚上的穴道。可是疼痛得厉害啊!这人下手真重。岳怀墨不禁阴起脸面,孤疑地看着他。
“在下乃是秦苟文,乃是永康那边的独户,平常打,打猎为生……”秦敬越讲,那鼻子便越是痒痒,只得不时去抹一抹,这便使得他犹为可疑。
岳怀墨讪讪地说:“便算你是秦敬,为何要隐瞒?你不是要到咱们山庄来,此番正好可疑随我们兄弟一起回去见过爹爹和姥姥。”
“我……”对了?!为什么要隐瞒岳怀墨呢?这未及细想,立下就打出来了诳语,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因由,他又愣住了……
岳怀素一听见秦苟文这个名号,便想笑了,却碍于在步霸天身边,却也不能笑出口来。他与自己的弟弟可不一样,七窍玲珑心不知道通了多少条道道,就算狡兔中之佼佼也要甘拜下风,自秦敬衣衫被破,他已经知道这‘小子’就是秦敬。
而他不挑破,便是打着什么算盘,自觉得秦敬现在的境况,就算进奕雪山庄,也是个废人。既然他属意步落红,那就让他去啃了这烫手的山芋,也算是奕雪山庄的人跟霸刀山庄的人结了姻亲,说话做事也就方便得多了。省得爹爹最后放心不过,要把他们哥儿俩卖给了步落红那小婆娘。
岳怀素算盘子打毕,就对着下面说话:“弟弟!你也亲自试过了苟文兄的功夫了。便放心把落红妹子嫁给这位兄弟了吧?!啊?!不然,你要是还放不下落红妹妹,我就只好请爹爹出来,做主了你和落红这桩婚事,到时候就算咱们欠了苟文兄的……”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岳怀墨便如临大敌一般,立刻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脚上疼痛,摆手摇头地说:“且不必哥哥费心!落红妹子还是交给,交给……”
秦敬本在苦思冥想,一下回神,立刻接了岳怀墨的话柄下去。“怀墨兄……是秦苟文。”
岳怀墨一怔,却是立刻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去揪秦敬的衣领,又听见兄长催促一声:“咳!既把落红妹交付了别人,那就别闹腾了,快回来!”他只好忿忿跺了一下地面,腾地翻身跳上了右边小楼。
此时,秦敬正好灵光再现!对了,自己为什么隐瞒身份呢?他并不是隐瞒岳怀墨,而是要隐瞒步霸天,他不愿步霸天知道自己是个恶人,乃害怕他知道了许多,便不愿把妖女嫁给自己。
秦敬断想不到,自己对妖女的执着,已经到了能让他随口就说出谎话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