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虚假情意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西北渔村
天草四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身为三大神剑之一,虽然自己也是一向狂傲惯的,但却也曾听闻新一代的后起之秀中,出过一名自傲自信的天才剑手,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闹得整个风之大陆天翻地覆。
剑试天下,这是何等傲气的字眼,又是怎么样疯狂的一种行为?
当时自己身在日本,收到青楼联盟传来的讯息,看著资料上这男人纵横南北,单衣一剑,败尽各路高手,又三次在中都杀入杀出的战绩,尽管那战果在自己眼中不值一哂,但仍是佩服这份狂气。
即便是自己年轻时,也未必有这样的疯狂傲气,眼下因为年岁增长,火气消褪,自然就更加不如。而这股狂气与花天邪那小子又不同,是真正有著强横实力,并且赌上一己性命的行为。
一个人肯拚著性命来做事,无论他的作法正确与否,总是能焕发著最大的光与热,纵然成不了与永恒同在的太阳,但是那瞬间划破夜空的流星光辉,却足以灼热人们的视线。
当时若非诺言所限,自己其实很想亲赴大陆,会一会这颗流星。如果真的看得顺眼,就点拨于他,将他送进天位后,先去找陆老儿了清恩怨,再来与自己一战,如此岂不快哉?
后来听说他在陆老儿手里惨败,从此埋名江湖,落拓为生,心下不禁惋惜,而在自己重踏风之大陆时,这人又已远扬海外,失之交臂,未有机会与他一会,把酒论剑,实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却是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自己国家的一个偏僻渔村里,遇到了这个不应出现在此的男人,而且还无比倨傲地向己挑衅,令得战斗无法避免。
传说中,这男人使著一种叫做“青莲剑歌”的美丽剑法。
传说中,这男人有著剑仙的绝俗称号。
传说中,这男人生著一头银亮的长发。
传说中,这男人的名字……叫做李煜。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一直对看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他们马上就会动手了呢!)
站得大老远,妮儿看著那边对峙不动的两人,大感好奇。
本来为擒捉自己而来的天草四郎,在听到那个自称“花次郎”的男子报名后,就一语不发地飘身穿破屋子,飞掠到渔村旁边的一个小山岗上。这里毕竟是天草四郎的国家,就算是平时出手毫无忌惮的他,一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天位战,损伤到无辜的同胞吧?
对比起与自己初见时,辣手屠杀龙族与平民百姓的凶狠样子,这还真是不公平的差别待遇啊……
那个花次郎也跟著追出去了,就与天草四郎对峙在那小山岗上,气氛很奇怪地彼此互看著。
突发的状况,令得天草四郎一时间也顾不了自己,不过自己并没有趁机逃走的打算。能让两名高手因己而决斗,这可是生为女子之身的无上荣耀,怎么能放弃为其中一方呐喊助威的机会,偷偷跑掉呢?
只不过,这应该是为著自己而战的两人,上山岗对立之后,就没再往自己这边看上半眼,实在是很扫兴啊……
山岗之上,却是完全两样的气氛。天草四郎看著眼前的对手,同时也将目光往下瞥去,寻找那适才与李煜同行的那名蓝衫男子,适才听他喊李煜师弟,显然也是白鹿洞门下,就不知道是陆老儿门下七弟子中的哪一个了?
“和你同行的是你师兄?陆老儿门下弟子里,周公瑾人在海牙,他是陶潜?还是王右军?”
将自己被海风吹乱的银色长发用丝线绑起,简单的动作,却有著旁人模仿不来的潇洒,李煜面上露出一丝揶揄笑意,看在天草四郎眼中,更是说不出的怪异。
“何必在意?我师兄与白鹿洞无关,更是个从不上战场的人,决定胜负的关键仍只是你我而已。”李煜道:“闲话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传闻北门天关一战,你在剧斗后落败,我对这战绩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很想知道,目前的白鹿洞中,还有谁能接我一剑。”
话才一说完,立刻就动手了。剑芒绽放,彷彿是一道流星从手中挥洒出去,却在离手之后立即黯然无光,没有了原先的耀目气势。
听对手那样说话,天草四郎本就已在续劲提防,却忽然觉得一道大力涌来,把自己猛往后推去。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力量不可能是强天位,他……)
就算不相信也没办法,太过明显的事实就在眼前。自己仓促间蓄劲不足,被这股剑压猛往后推去,天草四郎唯有全力运劲护身,抵挡著冲击而来的气劲洪流,却仍是拿不住势子,只觉得全身骨痛如崩,止不住身形,像是狂风中的一片叶子,转眼间就被吹翻到视线可见的范围之外。
出剑时的剑压,已是如此强大,而这一剑的真正威力,也在出剑片刻后开始出现。
在下方观战的妮儿,见到上方两人说僵了动手,心里正觉得兴奋,想看看到底天草四郎还有什么神奇绝招,怎知那个“花次郎”手一抬,剑光骤亮,跟著天草四郎就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天草四郎上哪里去了?没事表演轻功作什么?他想打远距离的天位战吗?)
妮儿转头看了看,四面八方,并没有看到天草四郎的踪影,正想再看个明白,却忽然被一阵突来狂风,吹得眼睛好痛,忍不住伸手揉眼,而当她重新睁开眼睛,世界已经变了样子。
本来正在狂吹的海风停止了,空中也听不见海鸥的声音,耳边静得万籁俱寂,渔村还是老样子没有改变,但是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村里渔民正以惊骇的目光,看著某样东西……
顺著他们的眼光看过去,是一面没什么特别的凹地,旁边有著蓝色的墙,朝远方延伸过去,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一时间意会不过来,为何村人如此地诧异?
等等……凹地?那个方向应该是海啊!
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妮儿慌忙定睛一看,只见距离码头一里外,那本来是海洋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宽、深皆约半里,笔直往前方延伸过去的巨大凹道,两旁的海水积得高高,却像是给什么力量逼住,一时间倒不下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我不是在作梦吧?)
即便是亲身经历过北门天关外两强之战的妮儿,也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当她再揉揉眼睛,耳畔的风声却已经回复,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哗啦”声响,万顷碧波瞬间崩塌下来,极远处一道细细的白线,连结著海天,朝这边推移过来。
不久,当白线渐渐靠近,变成一道吞天蔽日的巨大海墙,夹著狂风,扫尽周遭一切地狂啸而来,从未见过这等海啸声势的妮儿,顿时也看得心惊手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没可能挡住的,要立刻把人疏散,救得一个是一个了……)
海啸来势奇快无比,妮儿才刚一迟疑,无数巨浪就已经拍裂码头,将正午的日光遮得半点不剩,一片漆黑,以天崩之势狂压而来。
骤然间,一道白芒由小山岗上骤亮,如同点点流星雨一般,缤纷洒向村子外侧的五处地点,连结交织成一座五芒星的结界法阵,迸发强光,在海浪巨壁崩塌下来之前,于村子上方形成护罩。
只听得强劲风声狂啸于天地之间,脚下大地剧烈晃动,周遭尽是惊恐悲鸣,上头却是诡异的深蓝色,彷彿末日一般的景象,就这么持续了一会儿,这才重归于平静。
渔村本是依傍著一座小山岗而建,周围环绕著几个小丘与树林,但是现在除了渔村本身还有后头的小山岗,近百里之内,一片平坦,全都是经过海啸袭击后,满目疮痍的残破景象。
天地沛然之威,就是妮儿也暗暗心惊,抬头一看,却见到天草四郎飘然立于空中,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狼狈到了极点。虽然没有受伤,但隐约看见他脸色难看之至,朝这边看了看,又朝已经回复平静的海面看了看,竟然就这么掉头而去。
“哈哈哈~~”
在他掉头离去时,小山岗上蓦地响起了一把极为狂妄无礼的大笑,彷彿刻意嘲弄著敌人的丑态,声音响彻云霄,远远地向四方传去。
妮儿看著天草四郎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的感觉实在很怪异。虽然她与这人从见面起就敌对,又憎恶他的残忍好杀,但是一直以来,他对待自己都和颜悦色,著实不错,现在看著他这样离去,只觉得……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北门天关一战败给陆游,现在又输给了陆游的弟子,而且输的样子还这等难看,根本是还没出手就被瞬杀。这样的耻辱,对任何习武之人都是重大打击,特别是对方还这样不留情面地耻笑,想想真是替他难过。
上头刺耳的狂笑声仍然不住传来,妮儿心中一恼,纵身便往小山岗上飞过去。
落在山岗上,除了那正在发出讨厌笑声的银发男子,就是与他同行的那个蓝衫人,右掌平伸,一道微弱光芒正从其中缓缓消失,看来刚才的光罩便是出于他手中。
妮儿就这么心情怪异地注视著山岗上的两人,不能肯定自己的另一个疑问到底对不对。
花次郎这个名字,曾经听有雪吹嘘过,就是与兄长、源五郎结义于暹罗的那个男人。虽然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糗,怎样都与自己听到的那人形象不符,但是大笑的那种狂妄态度,还有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应该就是没有错。
这人就是……剑仙?
他的武功应该很强啊?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明明已经远赴海外的他,为什么会到这个日本渔村来?还有,他笑的声音,真是很讨厌啊……
“喂!别再笑了,人都已经走了,你鬼笑鬼笑地给谁听啊?”
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似乎不太妥当,但妮儿一时间也想不到这么多,大步冲上去,指著鼻子就骂。
笑声停止了。
李煜偏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著妮儿,虽然没有半分恶意,可是看在妮儿眼中,仍是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好像很卑微一样。江湖人都说他当初败在陆游手上,这真是见鬼,虽然自己对强天位境界不是很了解,但打死都不相信陆游能接下适才破地分海的惊世一剑,要不然天草也不会被惊得不战而走,如果和陆游对战时也是这么一剑,早就把白鹿洞夷为平地了。
“喂……你……干什么又不笑了?”
感觉确实是很奇怪,当他意态张狂地大笑,自己听得很不顺耳,但是当他现在停住笑声,朝这边看来,一双渺远的眼神,像是看到了自己,又像是全无所见,这感觉……真是让人不好受啊。
“唉……不管有多开心,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倘若还能笑,那就真的很好笑了……”
说话的,是李煜身后的蓝衫人,而妮儿很快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连续几声凄厉的骨肉爆响,似乎是骨头在体内迸断的声音,而从密集频率听来,恐怕断成了个十七八截都大有可能,跟著,大量血雨似乎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激喷出来,在整个人被一片深红血色笼罩住的同时,颓然往前倒去。
“啊~~!”
妮儿很少像现在这样子发出尖叫,但是在过往的战斗经验中,却也几乎不曾看到这样的惨状,脑里一乱,尖叫声就喊了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除非有乙太不灭体,不然这么重的伤,必死无疑。
幸好,此刻在场的人不是只有妮儿,而若非事先有所洞悉,他也不会抛下应该赶往绢之国的旅程,闲闲地随这师弟万里西来……
“啊?”
同样是一声惊叫,却不是为著恐惧与惊惶,而是迷惘不解。发生时间太过短暂,妮儿甚至无法清楚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蓝衫男子再次平举右掌,五指成爪,跟著,正在狂喷中的血雾忽然倒飞回去,破损衣衫也在瞬间复原,就连那些骨爆声都以奇怪的频率重响一次。
一切彷彿在作梦,而且还是一场时间倒错的怪梦,当妮儿揉揉眼睛,只看到银发男子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眼神渺远地看著自己,就像他爆血倒地之前的那一刻。
时间倒流了吗?
祇不过是多重演一次而已。不过,这一次上演的结局却有所不同,因为在骨爆声再次响起之前,一双手掌已经分别按在他的头顶与后心,以世上至柔的一股剑气,助他消解体内强大天地元气的反噬。
妮儿怔怔地看著这一幕,只觉得过去生命中看过的所有怪事,都没有今天加起来的多,难道才出个海,整个世界就全部都不一样了吗?
约莫过了半刻钟,蓝衫人长长吁了口气,手一放开,仍在昏迷中的人就躺了下去,不过从那鼾声听起来,像是睡著多过昏死,显然没什么问题。
妮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除了乙太不灭体、雷因斯王家的天赋圣力,她不知道有什么手法可以让这等重伤瞬间痊愈的,可是,眼前的情形说是瞬间痊愈好像也不对,这该说是……
“喂,李先生的好看师兄。”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妮儿只能用著这奇怪的叫法,看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意态悠闲,平静得就好像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你师弟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是谁伤他的?”满腹疑惑,只好这样子一个一个问。
“我们搭船前来的时候,他遇到了旧识,两边对看好像很眼红的样子,乒乒乓乓地就打了起来,一场架打完,就变成这德性了。”
“对方是什么人?能把他打成这么狼狈,武功一定很强吧?”
“是一个黑黝黝的矮个子。武功……是满有特色的,不过离开的时候,样子并不比我师弟好看到哪里去啊。”
看透了妮儿的疑惑,蓝衫人微笑道:“和那个黑矮子交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么拼命,拿自己性命去赌这虽能使用,却未能完全驾驭的力量,要不然,对方固然是粉身碎骨地收场,他自己也不会只有脸肿起来而已。”
妮儿记不起来自己所知道的高手中,有哪一个是黑黝黝的矮个子?不过相较于今天所见识到的种种怪事,这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那……你刚才做的……是……是……”
“那个啊?叫做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妮儿呆了一下,听不出这怪名字技巧的玄机。
“就是刚好可以逆转数完滴答滴答四声之内的时间。”蓝衫人微笑道:“本来只能滴答滴,在这次出海之前特别研究,好不容易才变成滴答滴答,但是接下来研究好久都没进展,大概是遇到极限,没办法变成滴答滴答滴,真是好可惜啊,哈哈……”
“但只要师兄你愿意,方圆两百里内都是你的影响范围,不用这样客气啊。”
清醒了过来,银发男子的面色似乎很不安。欠了人家人情的感觉,不管经历几次,都仍然是不好受,特别是自己知道这师兄有多不喜欢使用这个技巧。
“不好意思啊,师兄,我还是没有办法遵守约定。和那头臭蝙蝠动过手之后,我知道自己还有所不足,照这样下去,三个月后的那一场决斗,我的把握不大,所以,我才想冒险试试看……”
“这却是我无法理解的理由。以你如今的实力与进境,即使三个月内没有进步,也有七成胜算,没必要做这样的赌命突破啊。现在搞到自己重伤,一个月内不能动武,如果不能及时康复过来,你的胜算就只剩五成了。”
“但是,我不想只靠战术获胜。这是有特殊意义的一战,如果不能用不动真剑取胜,决斗的意义就没有了。”
“……唉,你当初要我帮你安排这场决斗的时候,可不是用意义作理由的。”
蓝衫人几乎是唉声叹气地说著,而让妮儿觉得好笑的是,这时候的他看来真是与源五郎有几分相似。
“也罢。既然已经能初步控制不动真剑,师弟你无疑是已经取得突破,而如果不是你受伤在先,出剑时又刻意留手,在应该发劲的时候扣力不发,连续拿自己性命开两次玩笑,那也就不至于会伤得这样严重……”
李煜微一耸肩,并不言语。自己方才的动作,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他的,而若不是那个多余的动作,令得反噬己身的力量过大,那么今日就不用劳动到师兄出手。
“真是抱歉啊,师兄,我知道你很不喜欢用这个招数的。”
“我没有不喜欢用,一切的技巧创出来就是为了使用。我只是讨厌去变动因果律而已……不过,我绝不会为了同一个人连续变动两次不同的结局,所以你往后自己要小心了。”
“你还真是啰唆呢,一个大男人这么相信命数,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丢脸吗?”
“对于一个不能分辨因果律与命数之间差别的门外汉,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辩解的必要。”
“该辩解的时候,还是辩解一下好吧,你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讲,才会弄到老婆跑掉的。”
“如果不是为了要跟著某人,我现在已经在绢之国了。”
“哈,终于还是承认了吧?早就叫你不要跟著我了,这边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你应该去有人在等你的地方啊。”
一面调笑,李煜心中却甚是欢喜。这个与自己并未同窗习艺的便宜师兄,却要比自己过去师门中的师兄弟,待己更重道义,欠下的人情债,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偿还了。
海外之行最大的收获,与其说是武学上的长进,其实更应该是结识了这些时时温暖自己整个心房的人。
“你不要太大意喔,寒山老师说过,在剑上头的直觉和悟性,我比师兄你更胜一筹,当我把天痕不动剑完成,会来找你的天柔比试,看看谁才继承到不动真剑的真谛。”
“谁理你啊,你到时候找得到我,那就真是有鬼了。”
两人的对话,让本就一头雾水的妮儿听得更是糊涂了,所以当人家终于发现到她的存在,抛出问题时,她仍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对了,这位小姐,前些时候,我们有一艘商船被打劫了,虽然那并非我国船只,但是打劫一方留下很明白的挑战讯息,我们那边有些脾气很暴躁的人想要立刻有所回应,我和师弟只好抢在他们之前,先过来看看了,你知道那是怎样一回事吗?”
“被甩了,被甩了,我被甩了……”
枫儿不告而别,在情非所愿的情形下,兰斯洛的蜜月生活被迫终止了。著实为了此事呆愣许久的他,在半个时辰后清醒了过来。然而,照有雪的看法,这个因为回复人脸、表情更为丰富的男人,看起来简直浑身都散发著杀气。
“说!那个小女妖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得漂亮,武功很高,和枫儿又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甩掉我一个人去京都?”
被这么逼问的有雪,深深体验到伴君如伴虎的压力。为了不被这头盛怒中的老虎一口吞掉,他也只有想尽办法解释。
“这个……对老大你来说,她是个小女妖,可是我看在枫儿小姐眼里,这小女妖像是她自己的小孩一样,你没听见当初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妈妈、妈妈叫得多亲热,现在听到她出事,枫儿小姐当然有动作啰。”
这个解释不在兰斯洛的预设答案中,却是在情理之内,他微一思索,心下虽仍不痛快,却是已然能够理解。
“为什么这么敌友不分呢?那小女妖现在与我们为敌,对她心软,这样很危险啊,那如果是战场上碰到了,难道打一打还要问她痛不痛吗?”
兰斯洛的问题,有雪没法答出来了。正确讲起来,他答不出可以不刺激兰斯洛怒气的答案。
“老大你也不用这么气急败坏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跑了个美丽妞儿,但是房里还有一个跑不掉的呢,这是煮熟的鸭子自动送上来,不用怕她飞上天去。”
不用特别指名道姓,两个男人都知道那个美丽妞儿是谁。
“哦,你见风转舵倒是快啊,当初你不是和她同一阵线,一直要帮她求情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副嘴脸?“
“快速换脸是雪特人的生存本能啊,老大,我现在想起枯耳山上的惨事,每天晚上都义愤填膺,胸口的血**波地沸腾,想到死难的弟兄,看到大仇人就在眼前,我怎么能够不慷慨?怎么能够不激昂呢?”
“慷慨激昂这四个字不能拆开用啦。义愤填膺……哼,是为了怕我追究你向敌人投降,招出口供吧?池田屋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咧,如果不是你把我们的布防泄漏,新撰组也不会这么快就攻了进去。”
最怕的事被一语道破,有雪惊得魂飞魄散,慌忙讨饶,却被兰斯洛一把拦住。
“算了,本来就对你没什么指望。我还不至于会天真到以为雪特人耐得住严刑拷打,你没有在被抓的时候就立刻说出所有秘密,求他们放你一马,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兰斯洛摇摇头,对此事略过不提,思考下一步动向。
蜜月生活固然是很好,但也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假期终归要结束,自己也得有下一步行动。
千头万绪,归纳起来也就是两件事。拿下日本,是此行的主要目标,最大障碍如今已经明朗化,就是天草四郎与织田香,要如何踢开这两个障碍,目前还没有确切计划,必须要好好拿个主意。
另外一件要事,就是有关天位之秘的真相了。这关系到突破修为的重大秘密,对往后的大陆争霸亦有重大影响,是比拿下日本更重要的大事。以目前得到的线索,当拿到日本三神器,秘密就会被解开,所以在进行征服大业的同时,也要设法夺取神器。
这是目前的两个主要工作,然而,兰斯洛心中仍有著一些疑虑。织田香、天草四郎,无疑就是自己当前的最大敌手,但是日本境内却另有其他的潜在敌人。
那群老太婆就不用说了。找到她们,痛加报复,拷问出如何回复真面目的方法,是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不过,如果她们八个人会合在一起,那就很难对付,因为自己在明,她们在暗,只要给她们一次出手的机会,五极天式施威之下,自己可没把握能从异界再回来一次……
听二舅子说了,那次施法救援之所以能成功,除了众人行动快速,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京都附近出现了巨大的能量乱流,剧烈撼动了周遭空间,令得时空间隔呈现极度不稳的状态,众人这才能够打破空间限制,从异界救人出来。
这样巨大的能量乱流,看起来倒像是两名绝顶高手的激烈对战所造成,虽然二舅子说猜不出是什么人会恰好在那时候动手,但从那一夜间遍洒京都的皑皑白雪,其实彼此心中都有了答案。
青莲残雪,六月飞霜,以这为记号的人,自己只知道一个,倒是想不到应该仍在海外旅行的他,会忽然回归。不过想想也对,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日本也是海外啊。
有他回来助阵,己方声势大振,问题是,那个与他敌对的高手会是什么人?日本境内著实卧虎藏龙,自己到目前为止迭遇高手,却仍是弄不清楚对方底细,想想实在是很丢人啊。
“老大,你决定好了吗?如果你还没想好,我们大可以在这边再住上两三天。我看你这几天在这里享福,比神仙还快活,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在这里享上几天啊。”
“想个屁。那个小女妖乱没人性的,枫儿一个人去京都,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我不放心,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京都,先把人弄回来再说。你要是不想去,大可一个人留在这里享福,不过遇上些忍者或是武士什么的,自己想办法应付,别忘了你这古高俊太郎现在仍然是通缉犯一个。”
“我才没那么好福气咧,如果老大你不肯留下,泉樱明天就要押著我立刻上路。
她答应过人家要赶去出云之国,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出云之国?她答应了什么人?你们在日本有朋友?”
“错啦,不是我们的朋友,我左看右看……倒很像是老大你的死朋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个死女朋友好像忽然又活过来了。不但用脚走路,太阳光照下来还有影子,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讲清楚一点。”
有雪面带诡异笑容,把那天巧遇风华的种种说了一遍,其中有不少是泉樱事后向他转述,不过他绘声绘影,倒说得像他全程在旁聆听一样。
“她把礼物给了我们,要泉樱尽快赶去出云之国,把天丛云剑拿到手,说什么只要神剑不落在坏人手里,有一件阴谋便不会发生,嘿,这段话说得不清不楚,照我说就是直接不理,管他有什么阴谋,反正又不会害到我们头上,但是泉樱坚持要……咦?老大你怎么不说话?想上厕所吗?”
兰斯洛怔怔地看著有雪,从说到那轿中女子的相貌与姓名开始,他耳边就彷彿轰然一声,脑里也乱糟糟的一片,对有雪所说的东西全然听而不闻。
会是碰巧吗?刚好遇到一个形貌相似的……
用理性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兰斯洛压下心头此来彼去的各种复杂情感,暹罗城中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
碰巧的可能性并不高,因为有雪是曾经亲眼见过风华的人,不太可能认错。除此之外,即使相貌一样,没理由连名字也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看来老天总算给了自己一点恩惠,让沈园梅林中的那抹孤魂重投人间。
当初听到玉签风华之名,匆匆赶往艾尔铁诺时,自己就开始怀疑,风华或许没有烟消云散,有朝一日能再与自己见面。梅琳老师的话,更是让自己对这想法有了信心,只不过那时参悟不透。
“传说中大海穷西之处,太阳诞生的故乡。”
虽然仍想不透大海穷西之处是什么意思,但是太阳诞生的故乡,那不就是日本吗?难道梅琳老师那时就已经推算到风华在日本?
听有雪的描述,她那一行人遭到天位高手伏击,如果不是泉樱半途插手,早已全军覆没,倘使敌人再来,没有抵抗能力的她们要如何抵御?万一让敌人得逞,那……
越想越急,兰斯洛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拳紧紧握住,要花上好大力气,才能把这股焚心一般的急切压下去,理智地把事情分析,而不是没头苍蝇般立刻冲出门去。
纵使心急,但是自己此刻并不知道风华去向,漫无目的地去找,相信效果不大。
出云之国的阴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依著风华的性子,她既然如此看重此事,想必也会亲自前去,换言之,自己大有可能在出云之国与她遇上。
本来自己就打算要夺取天丛云之剑,集全日本三大神器,现在更是有一个再迫切不过的理由,非得要将神剑立刻拿到手了。
“老大……”
“那小女妖和枫儿处得不错,不会骤下毒手,枫儿知道她真面目后,会有所提防,以她武功,要安然遁走应该不是问题。”
慢慢说话,兰斯洛的声音回复平稳,听在有雪耳里,更有著威严的感觉,从一个被强迫结束蜜月生活的妒夫,回复他身为领导者的应有姿态。
“明天一早,动身往出云之国,夺取天丛云剑。”
兼程赶路,枫儿在最短时间内赶回了京都。以天位力量在空中全速飞行,赶路不需要多少时间,之前不敢以这方式赶路,是因为一旦运起天位力量,就无法隐蔽气息,肯定会被人察觉,衔尾追上来,届时又是难免一场天位战。
但现在却是无此顾虑。本来自己这次赶回京都,就是想要去探视宗次郎,自然没有特别避开他的道理。想到小小的宗次郎……唉,或者该说是香公主呢?
一直到现在,枫儿仍然没有办法把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老实说,单从外表上来看,他们还长得真像,可是由于不同的情绪反应与面部表情,谁也不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顶多只是想成兄妹或是姊弟。
活泼可爱的小宗次郎,还有那只能用“虚无”一词来形容的织田香,两人会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兰斯洛大人亲眼目睹,自己怎也不会相信的。而虽然自己与织田香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宗次郎……却确实是把他当成一个亲人在看待,听到他可能有事,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便向京都赶去。
兰斯洛大人恐怕会气得暴跳如雷,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如果要向他辞行,一定会像上次在象牙白塔那样,被点住**道,绑起来当绷带女妖,怎样都不肯放行。
有些东西,是不曾为人父母的人所无法理解。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是,在和宗次郎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确实有了为人母亲的感觉。世上哪有母亲听到自己孩子病痛,而不理不睬的呢?
而另外让自己顾虑的一点则是,兰斯洛大人和泉樱小姐,这再度相聚的两人,也需要一段相处时光吧?多了自己在那边,这气氛只会无比怪异,而且,碍于自己的存在,兰斯洛大人对泉樱小姐肯定不会有好脸色,这样并非自己所愿啊。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像之前那样子的彼此伤害,自己看在眼里,实在是觉得很不安,如果能够给他们一个机会,重修旧好,相信小草小姐也会很欣慰的。
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已经赶回了京都。对于京都城早已是熟门熟路,轻而易举地便潜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杂人。
小小一个日本,居然先后出了天草四郎、织田香这两大高手,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然而,这却也是这个岛国目前的极限。撇开他们两个人不谈,整个日本根本就没有值得注意的高手。人才的培养,和整个环境很有关系,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又或者是遇到了一厢情愿的爱国主义者,不然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小岛国会拥有比整块大陆更多的高手群。
宗次郎的位置在哪里?这点枫儿并不确定,即使以天心意识搜索一遍,仍然是没有答案。那孩子的天心修为本就强过自己,他如果刻意要躲起来,自己确实是找他不到的。
(会在哪里呢……)
想了想,枫儿决定去织田香的小石屋看看。在那边找到人的机会,总比其他地方要高。而这个想法果然正确,因为当枫儿飘落屋外,看到小石屋里闪耀的灯火,她就晓得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才要大著胆子走过去,枫儿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屋子的主人已经出来,而且就在自己身后,之所以会被自己发现,只不过是因为“她”要让自己晓得她已现身。
“宗次郎……”
枫儿转过头去,丝毫不担心被暗算的问题。比起匿踪藏息的功夫,她自认比织田香要胜过一筹,但是对上她的极度神速,自己在发现她到来之前,就已经失去出手机会,所以如果她有心暗算,自己是根本无法提防的。
背后站著的身影并不是宗次郎,而是面无表情的织田香。冷冷地站在后头,在拂晓天色中,她的脸色苍白得怕人。
当提到织田香的状况时,泉樱语焉不详,并没有说清楚织田香是生病亦或是受伤,事实上,只是从天草四郎口中偷听到片段对话的泉樱,本身也无法清楚地解释。
织田香没有穿著她平时惯穿的华丽和服,而是简单地披著一件单薄的白色袍子,看上去身体没有外伤,就只是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让人觉得很不对劲。
枫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因为宗次郎这个名字,并不属于眼前这和己没多少感情的女孩,但是称呼她香公主,又觉得太过生疏,当下不及细想,走近过去,想摸摸她的脸蛋。
“叛徒!”
织田香有了动作。没等枫儿伸手过来,她就消失了踪影。情知这是对方攻击的前兆,枫儿在靠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提防,掣开光剑,一记挥击,刚巧就挡下了一记对小腹的攻击。
力道不重,似乎代表对方不想立下杀手的心情,而只要没走到那一步,枫儿就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有话可说。
“宗次郎,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为了想要……”
枫儿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尽管往小腹的那一击力道不重,但在自己横剑接下后,织田香立即借力弹开,以较先前逾倍的速度往后飞去。
(这也是九曜极速的变化吗?在敌人反击的瞬间借力退开,那她的下一步动作是……)
答案浮现得晚了一步,当枫儿想到对方能再一次借力弹射,将速度倍增时,一股大力已经撞击过来,将她手中光剑爆成粉碎,连带冲击下去,把人击飞。
在半空中,一股强烈的昏眩感,笔直侵入脑内,类似那天精神攻击似的魔力,攫获住自己的神智,慢慢昏迷过去。
当眼睛重新睁开,自己已经身在土牢,手脚上一堆铁炼,怎么看都是身为阶下囚的样子。
凝神运劲,真气提不上来,也无法运转天位力量。自己武功无疑是被封锁了,而对方用的手法,除了包含兰斯洛大人所惯用的封**之外,也配合了某种自己辨别不出的药物,双管齐下,看来是不可能凭著自己力量驱毒复功了。
但是,只要性命还在,就证明那孩子对自己没有杀意,就有解释的余地,自己这次来,除了看看她是否无恙,也希望让她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由得自我做主,尽管不想伤害到她,却仍是无可避免地要敌对。
那孩子刚刚叫自己为“叛徒”,可见得自己去帮助兰斯洛大人,与她动手,一定让她很伤心吧?光是想到这一点,小腹上犹自感到疼痛的不适,就无足轻重了。
唉……这样的自己,能够为那孩子做些什么吗?如果什么都做不到,这么一面继续伤害,一面要求对方的谅解,这种无耻行为,自己又怎么能做得出来?
左思右想没有个答案,最期盼的,仍然是那孩子能到这里来,与自己见上一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扇看起来并不如何牢固的木门被推开来,有人缓步从阶梯上走下,脚步声异常地沉重,听来不像是织田香,难道是哪个狱卒吗?
抬头一看,这个狱卒还真是堕落到极点……正确一点的说法是,怎么堂堂幕府大师范沦落到当起狱卒来了?
天草四郎的脸色很难看,虽然不像织田香那样苍白,但面孔上却有不少细小血痕和淤肿,倒像是在哪里给人痛殴了一顿,动作上也不太灵便,枫儿一时间想不太出来,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伤他?
“呵,你确实是满特别的。一个女孩子家被困在监牢里,居然毫无惧色,不简单啊。”
既然是地牢,除了阴森潮湿之外,当然也没有多乾净,虫虫老鼠之类是免不了的,没有血污死尸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看枫儿的表情,她并不觉得这些就有什么差别。
“我以前在牢里呆过,这样子的环境,并不至于让我不适应。”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枫儿并不想没事就翻出自己的陈年往事,天草四郎也只以为这是大雪山门人的特异训练,不以为意。
“西纳恩的特别训练吗?嘿,真是古怪……”天草四郎取出一个瓷瓶,道:“你没受伤吧?如果没事的话,把这解药服下,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我走?”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看吗?整个京都城内除了我的小徒弟,能够放你的只有我和秀吉,你把解药服下之后,立刻就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参与雷因斯与日本的战事,要不然,我们不是每次都会释放俘虏,你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成为俘虏的。”
话意中隐隐透露了下次碰面时,不会再手下留情的讯息,枫儿感到意外,没想到会这样子获释,然而,如果就这么离去,自己赶回京都的意义就没有了。
“宗……香公主她好吗?”
“好是好不上了。也不知道她的脑里在想什么,胡乱输血,搞得自己身体乱七八糟……”
枫儿不解,天草四郎唯有跟著解释。织田香的体质特异,当她以本身血液灌输入他人体内,会令受血的一方迅速产生**魔化效果,比什么魔界植物都要快。然而,由于血中充盈著强大魔气,一但损血过多,补充上就会相当困难,出现极度虚弱的疲态。
“我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把血给了谁,总之这丫头无法无天惯了,很多时候我根本搞不清楚她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损血不好补充,还像是大拍卖一样到处散血。”
“很严重吗?怎么救呢?”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死是死不掉的,如果没有魔人之血的补充,自己静养上三五个月,总是会回复的。”
天草四郎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小丫头是死不了的,比起来你自己危险得多了,不趁早离开这里,要是小丫头决定杀你,我可没办法天天守著你。”
了解了织田香目前的状况,枫儿的心情却不见得好过,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要见织田香,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能够帮到自己的,也只有眼前的天草四郎。
“我希望能再见香公主一面,和她把一些事情说清楚。在说完这些事之前,我不会离开,也不相信她会对我下杀手,所以,请你安排,让我和她再见上一面。”
“你还真是不怕死呢,小丫头现在已经把你认定是叛徒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一定要见她一面,向她道歉。”
看著枫儿认真的表情,天草四郎忽然放声大笑,似乎是听到什么极为滑稽的事,但是表情上又有几分惋惜。
“有什么好笑的?”枫儿心头感到一丝不安,又知道天草四郎不会无故狂笑,只是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这般的反应。
“丫头,你良心倒好,可是你记不记得我当初劝过你,别对我那小徒弟放太多的心思。同样的话,我今天要再说上一次。”
天草四郎道:“把你的感情放在你主子身上吧,或是放在你战友、同胞上都可以,就是别浪费在我那小徒弟身上了,那是得不到回应的。”
“为人师表,这么说不觉得过分吗?”
“你以为我在对你胡说八道吗?织田香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童,甚至也不是一般的魔族,她算是……一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美丽人偶吧。”
天草四郎道:“丫头,你很喜欢那个孩子对吧?可是,你所喜欢的那个宗次郎,其实并不存在,那个爱笑、爱动、讨人喜爱的男孩子,只是一个伪装出来的虚假人性而已。真实的她,应该比较接近你见到的织田香吧。”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骤然听到这些,枫儿脑里乱成一片,似懂非懂。什么叫做宗次郎从来就不存在?
什么叫做没有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草四郎没可能对自己撒谎或是开玩笑,可是他所说的事,自己委实是难以理解啊。
“也难怪你会不懂,这件事情是我与秀吉之间的秘密,要从当初他带这孩子来找我那日开始说起……”
十余年前,天草四郎隐居于山中,虽然历代幕府将军对其奉若神明,尊为幕府大师范,但天草四郎不问俗事,极少干涉日本政权交替,特别是知道当时幕府将军织田信长的魔人身分后,更是不闻不问,两不来往。
本能寺之变,织田信长与星贤者卡达尔同归于尽,日本陷入乱局,最后由丰臣秀吉统一。这些变化天草四郎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不加干涉,但在秀吉统一整个日本后,却亲赴深山,谒见这位大师范,并且带来了一名女童。
这名女童在学习能力上高得吓人,什么样的繁复武技,她一学便会,几乎只是看一次,就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与诀窍,立即掌握上手。天份之高,即使是天草四郎也为之咋舌。
但除此之外,这女童的一切就是一片空白……
不会哭、不会笑,虽然有著很美丽的人类外形,但是人类天生具有的一切情感,她全部都没有,无法针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只是用近乎虚无的眼神,冷冷看著身边一切,毫无条理地作著模仿行为而已。
本著对卡达尔的承诺,秀吉希望将这孩子教养成材,可是却因为她的异常,根本就无从著手,无奈之下唯有求助于天草四郎,希望这位对于天位知识有确切了解的神人,能解决这个难题。
秀吉告诉天草四郎有关于这孩子的出身,还有卡达尔临终托孤的经过,虽然他本身所知并非整件事的全貌,但经过天草四郎反覆推敲,再从青楼联盟那边调阅情报,终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大概。
信长如何藉由母胎修练魔种,魔种如何出世,卡达尔又如何帮其开启意识,这些经过天草四郎都已了然于胸,但却仍是找不到应付之法。
九州大战时,天草四郎曾任职于魔族,对于魔人生态有很充分的了解,但对于织田香这样的异种,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正确来说,这孩子甚至不能算是生物,只是一团高密度的能源体,借人、魔血肉而成形,没有心智、不会思考,单单是一具人形肉块。
这东西如果被魔族以天魔功一次吸尽,自然是助长功力的圣品,但卡达尔却以他独步当世的秘术,强行为她打开自我心智,让她变成一个以天心意识进行思考的生命体。然而,虽然有了思考能力,但是她却没有生物应该有的情感,不能经由一般人的成长途径学习事物。
或许是不想让旧日友人之死白费,又或许是对魔族的几分香火之情,山居寂寞的天草四郎将这教养工作接了下来,开始试著把这前所未有的异种“调教成材”。
“我当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最后只好用个笨方法,一条一条地慢慢输入……”
不知道该如何循循善诱,天草四郎只好用强行灌输的方法,教导织田香人类的情绪反应。
听到什么样的话应该笑,看到什么样的事情应该悲伤,遇到什么样的情形应该愤怒……这些寻常人再自然也不过的反应,天草四郎用教条式的命令,一条一条地输入进去。
织田香本身是有思考能力的,所以可以理解天草四郎的意思,而照著执行。随著命令的越加越多,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也是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孩子。
只是,天草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些完全都是假像,这孩子只不过是照著自己输入的命令,对于所在的情境采取对应模式而已。
在那笑嘻嘻的可爱面孔下,仍是一个完全虚无,不知道什么叫做“情感”的心灵……
天草四郎道:“秀吉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到孩子会哭会笑,他就很满意了。其实不只是情绪有问题,这孩子的外表也是个假像。以他的生命型态,根本就可以随意改变**外在,男女或者老少,想变就可以变,之所以用小男孩的样子在活动,只是因为当初我告诉她,这样子比较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而已。”
回忆起兰斯洛描述与织田香交手的种种,枫儿理解了天草四郎的意思。织田香的**,全然操纵由心,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可以让身体里头没有半根骨骼,也可以让所有肌肉变成橡皮般有弹性,以这样的**与人动手,当然是大占便宜。相较之下,要变换**的性别与年龄,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表面上这孩子看来很重感情,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当她判断出你是敌人,下手就完全不会留情,如果你对她心存奢望,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天草四郎叹道:“所以我要你这丫头先搞懂,不要去追逐一个假象,不要把你的情感滥放在不值得放的地方。你担心她会伤心?可笑,一个没有心的东西,怎么会被伤到?会被伤到的,是对她付出关心的人啊。”
沉默了一会儿,枫儿心中一动,道:“你说的人,是指你自己吗?”
天草四郎没有回答,枫儿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陷入很尴尬的对望当中。然而,四目交接的他们,并不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镜窥视著这一切。
第二章出云之国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出云之国,位于日本北九州境内,是一块历史悠久的古老土地。在幕府体制形成之前,是古国邪马台的所在,时至今日,仍然有许多古时遗迹留存,供人凭吊。
兰斯洛三人兼程赶路,很快就来到了出云,遇上第一个难题。
到出云之国夺取天丛云剑,这是此行的唯一目的,可是天丛云剑到底长什么样子?放在哪里?该如何夺取?这些答案却完全未知。
根据本来得到的情报,天丛云剑是被放在名古屋的热田神宫,但那却是一个与出云完全无关的地方。比较起来,兰斯洛认为像三神器这么贵重的圣物,没理由每个人都知道收藏之所,因此风华的情报可靠得多。
但出云之国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单凭自己三个人,想要逐寸土地慢慢搜索,无疑是痴人说梦,兰斯洛对此就甚是苦恼,不知道应该从何处著手。
白家的情报网全然派不上用场,他们甚至连天丛云剑在出云之国的消息都未能掌握,更别说确切所在,论及情报搜集的深度与广度,明显地逊于青楼联盟甚远。
“早说过不用那么急著赶路嘛,赶来了这里,又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这么急著来作什么?还不如去伊势吃龙虾。”被强迫著赶路的有雪犹自不满,抱怨连连。
“嘘……俊太郎,小声一点,夫君他正在想事情呢。”
泉樱递了一杯凉茶给有雪,让他止住唠叨,同时小心地偷瞥著兰斯洛的侧面身影。
自从两人小村重逢,彼此的关系就陷入僵滞。似乎是因为枫儿临去前的请托,兰斯洛对泉樱没有任何的暴力行为,没有对她再次重创自己一事动怒,但是因为急著赶路,两人没什么交谈机会,偶然目光交接一下,也是立刻就转开了去,让气氛变得无比古怪。
即使不论池田屋事件时的对战,在泉樱失去意识之前,那场尴尬场面也让她不敢正眼注视这个男人。那几乎就是逼奸不遂的肮脏行为,却因为她后来在池田屋的重手,反而令她心中有愧,变成了理屈的一方。
一路上,看著兰斯洛的背影,泉樱心中忐忑不安。想要与他说几句话,却怕被他开口喝骂,或者又是狰狞**地想要侵犯自己,那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可是……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泉樱非常地懊恼,但兰斯洛却完全无视于她的心思,只是全神思索要如何找出神剑位置。
风华会这样慎重地委托,重点并不是在于得到神剑,而是把神剑拿到手之后,所能阻止的那场阴谋。
阴谋的真面目是什么,自己不得而知,但既然这桩阴谋是在出云之国发动,那么对方应该也已经来到此地,意有所动,只是一时间看不出端倪来。
水面太过平静,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唯有当波涛激荡,一片污浊时,自己才有浑水摸鱼的余地。换句话说,投颗石头到水里,测测看下头有什么东西,似乎就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决定了,有……俊太郎,你当初假扮铁面人妖的衣服还在不在?”
当兰斯洛正经地这么向有雪吩咐,可怜的雪特人几乎被吓呆了。
“不是吧?老大,你又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是你将要做什么。”很不怀好意地笑著,兰斯洛的表情让有雪遍体生寒,知道自己肯定又要被赋予什么高难度任务。
在全然不甘不愿的情形下,有雪被迫穿上锦袍,脸上戴了半边铁面具,腰配长剑,苦哈哈地站在兰斯洛身前。
“嗯,满不错的,如果把你肥胖的体型拉高,手脚变长,脸也变帅一点,看起来就有七、八分像了。”
“老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你要我扮成这样去做什么啊?”
兰斯洛没有回答,眼光却望向一旁的泉樱。看到有雪这样打扮的她,脸色忽然变成雪白,颤抖著双唇,眼神迷惘,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深思下去却又全然一无所获。
“不用多想了,有些事情忘掉比较好,有些人是根本不需要记起来的。”
肩头被兰斯洛这样拍了两下,泉樱的心情镇定下来,把脑里那些混乱画面驱逐出去,身体也不再颤抖。对于这样的呵护,泉樱怀著感激,刚刚想要说什么,兰斯洛却在耳畔低语一句。
“喂,别想混过去,那天的事情我只做了一半,可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像是嘲弄,却又带著几分阴森感觉的话语,令泉樱顿时呆愣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一旁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有雪,并没有为泉樱感叹的余裕,因为被迫扮成铁面神将的他,接获了兰斯洛的命令,到出云境内的各处神社捣乱。
虽然不知道天丛云剑藏在哪里,但既然有三神器藏于神社的传言,想来应该与这边的神职体系有所关系,让有雪去大闹一番,多多少少也能探出一点东西来。
捣乱的方式很简单,虽然不至于闯进神社杀人放火,但如果不做一些令人发指的秽行,又怎么能引得幕后敌人理智尽失,现身出来呢?
有雪也几乎是重复这样的模式,挑在人多的时候,冲进神社里头去,乱七八糟地大骂一番,末了还将手中的一桶大粪到处泼洒,怪叫怪笑后,冲出神社去。
理所当然,这样的行为看在周遭信徒眼里,简直是神人共愤,没等他把一桶大粪泼完,就有人捡起地上石头反丢过去,而当有雪要离开时,后头更是跟著一大群手持镰刀、锄头的愤怒民众。
“呜……老大,你逼我做这种事,一定会遭到天罚,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嘴上抱怨,有雪脚下奔走如飞,以近乎奔马的速度,与身后群众拉远距离。
雪特人的逃命本事,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早已经是出神入化。无论是自己一个人讨生活,亦或者是后来跟著兰斯洛、华扁鹊,有雪从不能免于拔腿狂奔的不幸命运,虽然他人矮腿短,可是绑上神行符,一样是几下子就把后头的追逐群众甩开,跑得不见人影。
没过多久,铁面变态狂的名头,就在出云之国传遍,和猪头妖人、六月雪怨魂,并为日本这几个月来的三大怪谈。而这样的诱敌手法确实也产生了效果,在有雪进行扰乱行为的第三天,当他刚刚朝第十四间神社的神像泼了大粪后,敌人的身影出现了。
彼此已经不是第一次碰面,但有雪确实没有想到,在远离京都的出云,仍然会与这些疯女人再碰头,所以当她们大喊著“天诛”,从屋顶上带著一张罗网跃下,仍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来的一共有十二个,虽然蒙面,穿著黑衣,但从身形体态看来,都是中年、青年女性。她们与把兰斯洛扔去当异界垃圾的八名老妇人自然是一伙,但说来惭愧,兰斯洛与有雪至今仍不清楚她们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与自己为敌?
大网当头罩下,有雪像是吓呆了,站在那边动也不动。然而,曾经遭遇过无数次伏击的他,早就对这样子阳春的陷阱有了应变之法,当下只是等著罗网罩头,然后在网子收紧的同一时间,将紧握在手里的烟雾弹往地上扔去,登时浓烟密布,呛人的烟尘,薰得敌人眼睛都睁不开来,咳嗽连连中,被有雪以锋锐匕首破网而出。
“哈,这么简单的场面就想难倒老子,下辈子吧……哎呀!”
有雪确实是太大意了,说到底,围在他身边的并非是寻常村夫,而是有相当修为的武学好手,虽然目不视物,但是他声音一出,立刻就被察觉位置,几柄利刃同时斩来,若非闪避得快,立刻就身首分家了。饶是这样,四面八方也是立刻被人围住,逃不出去。
(糟、糟糕了,死鬼老大说过他不会出手,要我自己想办法逃出去,否则就追諡我为忠勇侯……还是试试看鬼婆师父的忍术卷轴有没有用吧。)
上次被新撰组包围缉拿时,首次试用忍术的结果实在是惨不忍睹,但现在没法可想,有雪唯有硬著头皮,将忍术卷轴咬在嘴边,捏起手印,默念咒语,期望能够遁入地底,或者变身成什么其他动物,就可以成功逃出去了。
(成功了!成功了!脚往土地里头慢慢陷下去,我要遁地啦……咦?)
有雪的忍术确实是出现了效果,当烟尘消失,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枝干横伸,树皮斑驳,随著清风晃动著树叶。
“人呢?”
“我们把所有门户都围住了,他不可能跑出去的。”
“那为什么看不到人?那个胖子躲到哪里去了?”
七嘴八舌,众女对于敌人的忽然消失感到不可思议,忙著到处搜索,却始终找不到踪迹,最后,她们将目光集中在那一棵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身上。
那实在是太明显了。怎样也好,屋子里头忽然多出一棵大树,不管那棵大树看起来有多么真实,总是与旁边很不协调的。而当众人目光慢慢由怀疑转为肯定,这棵大树也像是非常“恐惧”一样,枝叶也不住剧烈摇晃。
“你们看这棵树……”
“一定有问题,什么也别多说,先把它砍碎了再说!”
众人取得共识,更不由分说,挥刀就往大树砍去。正确的策略,如果砍实,里头的雪特人只有惨澹收场。幸好,有雪早已有备,在几把利刃破树而入前,树干先行爆炸开来,碎屑直往四方射去,加上轰然倒下的大树,场面一片混乱。
“呜呼呼呼~~”
浓密白烟再次散了出来,有雪嘴里叼著一个忍术卷轴,手捏法印,嘴里发出不知所谓的得意狂笑,骑在一头两尺高的巨型青蛙身上,一蹦一跳地冲出包围网,朝外头冲去。
(嘿嘿嘿,早就该用这一招了,这种大青蛙召唤,才是忍术的原始王道啊……)
终于有一样技巧能派上用场,有雪心中狂喜,险些就要大呼大叫出来,只是勉强记著含在嘴边的卷轴,不敢大意,骑著大青蛙蹦蹦跳跳,朝神社出口冲过去。
不过,虽然这忍术十分实用,但仍然是出了岔子。就在快要冲出神社的前一刻,大青蛙跃起在半空中时,有雪忽然有一种“被凝固住的感觉”,手脚面孔,甚至就连眉毛都不能动一动,连同骑在身下的大青蛙,整个往上跃的动作忽然僵住,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太大意了,这群婆娘会用那种定身术,我把这一点给忘记了……)
当日她们夜袭驿馆时,配合个人武术,施放的定身、迟缓咒术,曾令白家子弟吃过大亏,有雪也亲眼目睹,只不过因为中招的不是自己,印象不深刻,直到此时才又记起来。
摔下地的时候,口中卷轴损毁,大青蛙就消失了。有雪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众女似乎没有马上下杀手的意思,只是把他拖著走。
“真是好大胆的狂徒,居然敢到昆仑山来撒野,不把我们西王母族放在眼里……”
有雪好像听见她们这样说了一句,但因为说的是日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就这么样地被拖在马后头,随著这群女人一路行去,一刻钟后,到了一处很荒凉的山坡,看著她们目露凶光,就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
“把你的同党叫出来!”
尖刀横颈,对方这样地威逼著有雪。她们也不是蠢蛋,怎会看不出这简单的诱敌之计,现在把人质擒到手,就轮到反过来威逼敌人同党现身。
而情势既然演变成这样,泉樱也只好现身出来。本来是打算跟著这些人,回到她们的老巢,再作打算,现在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基本诱敌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拿下几个人,一样是可以逼问出所需情报。
只是,泉樱发现自己仍是低估了对方手中的筹码,因为就在她出手先将有雪抢救出来时,同样地一股劲风急袭向她背心。
(天位力量?是什么人来了?)
不敢怠慢,泉樱回身应了一击,甫一接触,立刻就觉得自身力量源源外泄,大吃一惊,用著对付这类吸蚀功诀的一贯手法,凝聚自身内力,连续两股急速往外推,利用对方吸蚀功力的间隙,将他震开。
策略得法,加上敌人并没有要就此分出胜负的打算,双方一震即分,拉远了距离。
泉樱扯过有雪,拿稳势子,打量著眼前这名青年男子。相貌堂堂,特别是当扬起嘴角冷笑时,很是有一种卓然傲气,但泉樱却对他没有好感,因为从刚才交手的气劲,她已经认出来,这男子就是曾与己数度交手、那日袭击风华的蝠翼妖人。
“这次不再装神弄鬼了吗?”泉樱冷冷地说著,心下也自猜测,为何对方忽然以真面目示人,不再伪装?
“没这必要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说来是运气不错。”
笑容中颇有一丝苦意,花天邪自嘲地说著。之前那番扮神扮鬼的努力,老实说并不是什么好经验,每次都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蠢到家了,只希望藉此挑拨兰斯洛与奇雷斯两边的纷争,待他们两败俱伤,自己便可收取渔人之利。
奇雷斯的天魔功修为,当今世上能够与他一敌的人并不多,兰斯洛与他决斗,自然是负面居高。但奇雷斯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挑对时机出手,便可以一举铲除掉这两名棘手的大敌。
然而,却怎么也估算不到远扬海外的李煜会忽然归来。数日前海上一战,奇雷斯被李煜打成重伤,拖命而逃,一时间不会再在日本出现,就算想要挑拨双方斗争,找不到人也是无用,这条驱虎吞狼之计,等于是作废了,只是辛苦了自己之前那番装神弄鬼的丑态。
这些事泉樱全然不知,当然也听不懂花天邪话里的意思,当下只是心中提防,将锁链枪握在手上。离开京都时,自己并没有来得及携带隆基弩斯之枪,虽说这柄神器与自己血脉相通,只要凝神召唤,千里之内随时可破空而来,但是使用上委实对身体负担太大,如非必要,尽可能不要使用。
而眼前这人的武功虽然邪门凌厉,但若认真硬拼起来,却仍是逊己一筹,单是使用锁链枪,应该已经够了……
“你们到这里来,是为了找天丛云剑吧?为了不浪费彼此时间,我就提供个线索给你们。”花天邪道:“如果要找天丛云剑,就先要找到大蛇,唯有通过大蛇的考验,才能取得神剑。”
泉樱都听得糊涂了。这人与己是敌非友,这一趟之所以来到出云,与其说是为了夺剑,倒不如说是为了对付他而来,那为什么他会主动提供天丛云剑的线索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对方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泉樱感到不安,想不出他如此镇定的根据何在。
“要传话,有雪特人就够了,至于你……我们曾经接受过清理门户的委托,要把你这个忘记一己本分,与歹人厮混的前族长清理掉。”
花天邪笑道:“那头野猴子在二十里外盯著你对吧?以强天位力量全速飞行,二十里的距离眨眼间就到了,不过,受到中间雷电法阵的牵制,多少是要慢一点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出云这个地方有很多的古灵场,施放咒术效果倍增,是个很利于术者作战的地方。”
远方隐隐传来轰雷爆响,显然是兰斯洛察觉不对,全速赶来,但是从那雷声的密集程度与强烈震波,证明这人所言不虚,兰斯洛一时三刻之间赶不来了。
整个局面的主动权都落在对方手里,而自己犹自弄不清楚他的意图为何,泉樱握紧朱枪,随时预备出手。自己的武功肯定是胜于对方,但他能这样地自信,是不是埋伏了什么机关陷阱呢?
“……强天位修为果然厉害,这样看来,顶多只有出十招的时间,那头野猴子就要杀来了,不过……”花天邪笑道:“如果十招之内你能保住性命,我们今日放你一马又有何不可?”
泉樱收摄心神,不受敌人挑拨,但是在听到“我们”两字时,仍是吃了一惊,跟著便看到一袭鲜红色身影,在敌人身边毫无预兆地出现,强大的光与热,瞬间朝自己轰流过来……
枫儿仍然在地牢里,没有离开。虽然那日天草四郎曾打算私放犯人,但枫儿知晓这不是织田香本意后,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宗次郎,你真的……像你师父说的那样吗?”
想起那天的对话,枫儿就觉得心里很乱。一直以来自己是觉得宗次郎这孩子有点奇怪,但想说如果他一切正常,那也不可能以孩童之身修练成天位力量,因此不以为意,却哪里想得到他居然是如此怪法,就连生命型态都与自己大不相同。
不是人类,也无法被归类于魔族,这个前所未有的异种生物,赫然有著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思考方式。
那天与天草的谈话中,最让枫儿震惊的,就是北海道连番血案的真相。从天草四郎口中,枫儿终于知道,在北海道大开杀戒,血染荒山的凶手固然是奇雷斯,但是以换取他自由为条件,让他去北海道大杀一场的人,却是织田香自己。
当时,兰斯洛以“柳生一刀”之名,侵入京都城,掳走泉樱,自己曾好奇地问宗次郎,为何他不在场守护?他回答说北海道发生凶案,正在接见使者调查,而自己不加思索地提出了协助调查的要求。到了北海道后,自己却惊讶地发现,凶案的确切发生时间,是在宗次郎与自己的谈话之后,那时便感到很讶异,难道宗次郎能够未卜先知,预知北海道凶案的发生?
“和你说话的那时候,北海道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当你提出要和她一起去查案,她为了不让谎话穿帮,所以就把它变成事实。”
天草四郎道:“这丫头看起来单纯,其实心思很细密,我当初为了怕她在我面前弄鬼,所以教育的时候把诚实放在第一位,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对人说谎,只要说出来,就一定要做到……唉,那时候以为只要她诚实,我就来得及阻止她犯错,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根据天草四郎的说法,他虽然教育织田香何谓对错,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但因为彼此间思考模式的不同,他也无法揣测当自己的教育彼此相冲突时,织田香会如何取决。
就像是太古魔道中程式系统,织田香一切的思考、判断,都依照理论而行,快速直接,但却在细微转圜上出现问题。由于当初接受的输入命令,是把“诚实”放在第一顺位,所以在作出判断时,她毫不犹豫地就为了维持自己的“诚实”,牺牲掉大量人命来圆谎。
“奇雷斯和她有一点亲戚关系,不过也没有多亲就是了,每次见面都是打过来杀过去,后来被我们联手监禁,安分了一段时间,那丫头这次为了圆谎,就把他放出去杀人,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斥责了她一顿,却已于事无补了。”
天草四郎很慨叹地说著,对于自己未能善尽教养之职,以致伤及无辜同胞,显得非常地懊恼。枫儿倒不觉得应该责备他什么,像天草四郎这样的大魔头,纵剑江湖时又何尝在意过他人性命?他没有把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错误观念灌输给织田香,而是认真地教她正常世界的道理,这样就应该要谢天谢地了。
“在那丫头的观念里,叛徒远比敌人更为可恨,可以容忍敌人,却一定不能放过叛徒。由于你之前曾经和她亲匿相处,现在翻脸为敌,她肯定会杀你,所以……我奉劝你不要对她心存幻想,趁著可以走,早点开溜吧。”
“可以容忍敌人,不能放过叛徒……这个观念……也是你灌输给她的吗?”
被枫儿这样一问,天草四郎明显地呆了一下,之后,摸著下巴,苦笑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天草四郎帮枫儿拆除了锁链,也打开所有牢门,只要她决定离去,随时可以自己逃脱。
对于这份优待,枫儿的感觉自然是十分怪异,想不到天草四郎会对自己如此“照顾”,想想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实在不知道他为何对己另眼相看?情报中的他,可不是一个这么心慈手软的男人啊。
牢门已经不设防,虽然天位力量不曾回复,但是想要逃脱,应该不困难,问题是自己并不想走。
天草四郎不可能对自己说假话,就算要骗人,也不必说这么荒唐的谎言,问题是,自己仍然相信人性……不,不应该这么说,毕竟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自己深深知道人性丑陋的一面,再说相信什么的,非常可笑。不过,自己却仍然想要试著去相信宗次郎。
初见面时,用颤抖的小手抱住自己,轻声叫著“妈妈”;缠著自己出去玩,喜孜孜地为自己买来章鱼烧,那时候的笑脸……这些东西,都是假装的吗?这些东西真的假得出来吗?
自己也曾经在青楼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学过怎样伪装情绪,露出全然与心意相反的表情与动作,但就像传授这些技术给自己的义姐所说,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没有办法完全以道理或是教条去臆度,再怎么伪装,还是会有破绽出现,同样地,假如这种伪装能做到完美,那么……只怕当事人的心里深处,也早已在伪装过程中起了变化吧。
织田香并不是人类,她的思考模式、情感层面都与自己不同,问题是,真的就能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把一切情感模拟得那么完美,心里却没有分毫感觉吗?
而如若她的心里像人类那样有著感觉,那么,被人视作“异种”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自己本来也不懂这些的,但是经由雷因斯内战,从白起少爷的身上,自己体会到“异类”的悲哀,小草小姐更不只一次感叹过,如果早点察觉到就好了……
或许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己就不想放弃,或者说……不想重演白起少爷那样的遗憾。
叹了口气,枫儿犹自感到苦恼,毕竟只要织田香不现身,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在这边蹲苦窑了。
(兰斯洛大人和泉樱小姐不知道怎样了……)
正自寻思,牢门口却“呀”的一声被推开,一道人影快手快脚地窜了进来,刚以为是不是天草四郎又来探监,又或者是狱卒送来牢饭,怎知道对方一下子就扯脱牢门,进到牢里来。
“去,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被关在这里?我家的那头猴子呢?他没被关吗?没和你关在一起吗?”
连串问话,来人不耐烦地掀起斗篷头套,露出容颜。
“妮、妮儿小姐?”
枫儿著实讶异,她知道妮儿被派往香格里拉,接替自己的工作,也听说她在池田屋事件后,正赶来日本,但怎也想不到会在这土牢里遇见她。她是怎么来到京都?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救人的呢?
“喂,你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会说日语吗?”
“会……”
“会就行了,我这边就欠一个会说日本话的。这票日本矮鬼,圣语说得乱七八糟,发音又怪,我到京都城这边抓了几个人,问说最近有没有雷因斯奸细的消息,他们支支吾吾,最后才说有雷因斯人被关起来,谁知道会是你?”
看妮儿的表情,十足一副无奈样,大有“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的意思。本来她们两人之间就没有什么交情,对妮儿来说,枫儿是白家陪嫁过来的附属品,只不过因为有天位力量,比较值得留意,但基本上对她仍然没有多少好感。
特别是听说这女人和哥哥有点不乾不净以后……
“既然来了,总不能放著你不管,你和我一起走吧。”
“不,我是要……”
仓促之间说不清楚,枫儿只能约略表示自己不愿意离开,但这次却踢到铁板。完全继承兄长我意风格的妮儿,自从多了在北门天关执掌军权的经验后,做事风格更为强悍,全然不顾枫儿意愿,立刻点了她十多数**道,夹著带走。
“神经病,留你在这里,将来要是被人拿来要胁我哥哥那怎么办?我才不要留人质在敌人手上。”
有理说不清,使不出力量的枫儿根本没有反抗余地,当下唯有提醒妮儿,京都城内的高手不少,若是被他们察觉,以自己两人目前的实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要被发现,我潜进来的时候早就被发现了,不过就是强天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妮儿语气中那几乎是狂妄的自信,让枫儿一呆。她从来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居然也有著近似昔日花天邪的一面,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妮儿若有所指的语气,听得出是有著充分信心作为基础的。
这份信心的根据是什么?而且,有一点妮儿说得没错,她是一个从来没接受过匿息藏踪训练的寻常武者,照理说织田香、天草四郎早该发现了她的存在,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就连自己,都是在她推门进来时才发现的。
妮儿身上穿著一袭旧斗篷,而根据自己记忆所及,喜好轻便行动的她,一向不穿这种厚重的衣物,却为何在这种潜入敌阵的时候,特别改了装束?
“这件斗篷……”
“不赖嘛,被你发现了。只要穿著这件斗篷,别说是你,我就算贴近到陆游老头的背后拔毛,他都要等到毛被拔掉了才会发现。”
妮儿很自满地说著,不过这段话并非她的原创,而是转述自某人。
枫儿再次纳闷起来。能够作出这种魔导器具,自然只有魔导公会了,但是即使是身为公会主席的小草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她能作出这种能在强天位高手眼下藏息的魔导器具,难道是她闭关后有所突破?亦或者是她与梅琳老师一起研究出了什么呢?
“别猜了,这件斗篷很贵,风之大陆上只此一件,是刚刚才弄到手的舶来品。”
看穿了枫儿的疑惑,妮儿炫耀似地补上一句,“从大海对岸新进口的唷。”
枫儿似懂非懂,在妮儿的帮助下,两人塞进一件斗篷内,以这拥挤的姿态走出地牢。
“等一等,就这么走,太浪费了,我听说把哥哥打伤的那个日本公主,漂亮得像是仙子一样,你在日本这么久了,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吧?帮我带路,就算不能暗算她一下,偷看看她长什么样也好啊。”
基于许多理由,枫儿没有反驳,带著妮儿朝织田香的住所而去。
“老大,泉樱她怎么样?”
“不碍事,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杀手。她伤势不轻,但是伤不到性命,你不用太担心。”
兰斯洛摇摇头,向旁边的有雪示意安静,继续帮泉樱行功导气,镇伤止痛。
泉樱未曾修习过乙太不灭体,自然不可能像他那样迅速催愈自身伤势,但是渐渐适应魔化反应的**,却对天魔功的魔气有反应,受到催化后,对于加速新陈代谢也颇有帮助,只不过要另外小心,免得天魔功的吸蚀效果太过剧烈,没帮上疗伤就先把病人吸成乾尸。
不过,之所以还能够有疗伤的余地,那都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的关系。
听有雪说,对方才一出手,七招之内,泉樱就飞了出去,血洒长空,但是在要发出第八击,将半昏迷的她一击杀毙时,却不知道为什么动作顿了一顿,之后便杀意大减,红袍一拂,将泉樱扫飞出去。
这也就是突破层层雷电封锁的自己,赶来时所看到的景象。在各种自然元素里头,电系的威力比火系、风系、水系都要高,当日麦第奇家的紫电功便是恃之纵横武炼。套用在魔法上,这道理仍然没变,那几十个连锁的雷电结界被引发,就连自己也得花上好些力气才能突破,若是有高手在场主持,自己说不定还要花点代价,才有办法破阵。
受到结界阻挡,自己便来迟了一步,不及为泉樱接下那一击……不过无所谓,本来这蜥蜴女就不是自己人,当作炮灰利用,伤成怎样都不可惜,要是在那边的是枫儿,只要掉一根头发自己就够心痛了。
那个红袍大汉,自己曾在北门天关感受过他的气息,只是不曾见到面,这一次实际见到,只觉得他身上霸杀气势之强,实为生平仅见,而那身强横修为更是令自己心惊。
不靠埋伏、战术,七招之内重创泉樱,这件事自己可做不到。虽然同样是强天位,但是对方天心意识的运用圆熟老辣,是陆老儿那一个级数的高手,而且气派很大,看到自己突破雷电封锁而来,便把泉樱朝这边震飞过来,用以示威。
出于本能,自己接过泉樱,立刻就运起力量为她镇伤,但是这反应却甚为不智,因为几乎只是一晃眼,前方红影闪动,那大汉就已经到了眼前,轰天一拳迎面击来。
回顾自己生平经历的无数战斗,从来没有哪一记拳头这么有威势、这么地震撼人心,虽然是毫无花巧的一记直拳,简简单单直轰面门,可是配合速度、战斗意志,自己就为里头蕴含的自信与霸念所撼动,险些心神失守。
而且,近距离与这大汉一照面,那张浓眉大眼、不怒而威的面孔,自己应该是从未见过的,但胸中却有一种灼热的熟悉感,彷彿自己与这男人有著很深的牵绊……
强烈的死亡威胁,让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觉醒过来,举臂防御,虽然及时接下,却蓄劲未足,给这一击的威力直透过来,击断了腕骨。
剧痛攻心,一面施展光电腿身法往后急退,一面用乙太不灭体催愈手臂,重组攻势,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对方已经趁胜追击而来。
“无能的东西!生死决战也当儿戏,皇太极是这样子教徒弟的吗?”
双方气劲交击之前,自己忽然醒悟,此刻左臂还抱著泉樱,运气为她镇伤,仅余一条右臂与敌人交手。力分则弱,便是双方实力相当,自己也处于不利,更何况对方武功明显地胜己一筹,这样打下去焉有胜理?
然而,这人的气劲热流自上方笼罩下来,沛然难当,若是自己撒手掷开泉樱,全神与他对攻,气劲激荡下,已经昏迷过去的泉樱势必伤得更重,甚至可能危及性命,这样子好吗?
应该牺牲掉这个蜥蜴女吗?应该就这么放她去死,免得危及自己吗?
时机稍纵即逝。可耻的是,虽然最后自己仍将泉樱搂在左臂,但并非因为心中作出决断,而是在迟疑未决时,对方的双拳就已经迫击过来,自己只有压下杂念,以这不利形势与他对攻。
决战气势此消彼长,刹那间,那大汉的拳头彷彿太阳般骤亮起来,炽热洪流直袭向面门,还未与他接触,就觉得眉毛、头发都热得要烧起来,胸口更是被那股热浪迫得喘不过气来,当下就知道不妙。
气劲交激,右臂响起连串清脆骨爆声,激喷出去的鲜血立刻被高温炙烧不见,热浪猛涌入胸口,迅速突破护身真气,直摧经脉,把自己震得往后抛跌出去,若非天魔功始终守护住心脉,肯定给他一招重创。
(这是……大日功?)
剧痛之余,脑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念头。虽然对方的劲道一味讲究霸杀凌厉,颇失乾阳大日神功的王道气派,可是这股炽热如烈阳吐焰的劲道,无疑就是养父皇太极的大日神功。
养父死后,世上会大日功的就应该只有师兄王五、自己,还有小师妹爱菱,虽说天位高手能以天心意识模拟,但这样正宗的大日劲,却非模拟所能成就。这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使大日功?与自己有何渊源?
这些疑问在脑中一闪而过,但自己并没忘记此刻仍处于战场的事实,一下倒飞,乙太不灭体已将手臂催愈,不待脚下落地,立即重整攻势,要迎接这大汉的追击。
但是对方却没有第二波攻击,在那一击把自己轰退后,同时也拂袖飘退,与和他同行的花天邪一起离开。临去前还把那些被这连串变化看傻眼的女人灭口,一个不留。
“无知小儿,这等修为,怎配作我多尔衮的敌人?更不配死在我手下,就让你取得天丛云剑后再来一战,哈哈哈~~”
最近的天位高手实在是一个狂妄过一个,然而对方确实有狂傲的资格,眼见他飘然离去,自己却因为诸多顾忌,不能追上去讨回刚才的耻辱,心头感觉确实是不快至极。
之后就是带著泉樱,觅地疗伤,先是驱走体内犹**烧的大日劲,跟著就是帮泉樱疗伤。
有雪口中转述的情报也很重要。尽管自己不认为花天邪会有什么好心,但是他也不至于拿情报开玩笑,戏耍自己一场。
要取得天丛云剑,就必须先通过大蛇的考验。这个所谓的大蛇,是什么高手或阵势的代号吗?总不会真的是一条大蟒蛇吧?蛇类中体型最大的,莫过于巨蟒,但是对上天位高手,别说是巨蟒,就连龙族驾驭的飞龙兽也是一掌而摧,这样的畜生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资格考验自己?
但不去理会也不行。那个名叫多尔衮的大汉,要自己取得天丛云剑后再与他一战,虽然怎么听都很像是陷阱,但是要取得更多资讯,更迫近问题核心,也唯有硬著头皮去闯了。
要有雪和无忌二舅子联系,探听与大蛇有关的情报,自己则专心帮泉樱疗伤。那家伙大概是因为刻意被留下来传话,所以今日的战斗虽然激烈,他受伤反而是最轻的一个,真是可恶……
龙族圣血、魔化**,在痊愈伤势上很有效果,加上自己这一轮救治,几个时辰内就已经稳定下来。说来这蜥蜴女也真是倒楣,以她此刻的武功,已然超出妮儿、枫儿良多,小天位无敌的称号绝对名符其实,却总是被牵扯入强天位战斗中,动不动就落得受伤昏迷。
看她昏睡中额头见汗,口中喃喃自语,眉头紧蹙,相当痛苦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作恶梦?梦中给著她痛苦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
兰斯洛好奇起来,集中精神,伸指按放在泉樱额头,以强天位天心意识去窥探她的梦境,想知道在梦中自己是怎么样地凌虐于她。
出乎预料地,一幕幕闪过眼前的画面并不属于泉樱,而是她的前身,那个名叫紫钰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记忆不清,这些影像不但模糊,而且断断续续,只怕连作梦的她都理解不过来。但是看在自己眼里,凭著对其他势力的情报了解,就能够推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周公瑾的半威迫下,出战于北门天关;族中长老的压迫,为了不想族人再受伤害,只身前往北门天关;还有……
兰斯洛蓦地一震,为著泉樱梦境中那一闪即逝的倩影而惊诧。尽管看起来不是很清晰,但是那抹身影无疑就是风华,自己的期望没有落空,风华果然尚在人间。
心里焦急,继续凝神注意泉樱的梦境,想多获得一些和风华有关的消息,但接下来出现的,却都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和两女的对话。
感到失望,兰斯洛正觉气馁,却又被风华、紫钰对话的内容所吸引,听明白苍龙心法、焚城神枪在女子身上的先天局限,还有龙族长老们让紫钰修练一族神功的目的。
听著听著,兰斯洛忽然为这女子感到一种悲哀。很显然地,她并不是一个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天之骄子。
天生的绝世仙姿,美丽的容颜,即使不用自己动手,也会有男人愿意为她拼死拼活。
论资质、论才华,在当前的天位高手中,能和她相提并论的实在没有几个。除了源五郎这个通才,似乎就没有人像她一样文事武功俱皆上乘。
比起出身背景,她不但继承了龙族血脉,本身更被陆游收为关门弟子,兼得两家之长,同时也得到两家的资源,得天独厚之至。
这些条件都是曾经一度让自己欣羡,甚至背后大加咒骂的东西,不过,被偏见遮蔽视线的自己,倒是从来没想过她肩上也有压力、也有无奈。
怎么会想得到呢?毕竟她一直是一个自己所憎恶的对象,想到她的时候,只需要把仇恨加上去就好,没理由去为她著想的。
然而,这样看来,她也是一路辛苦过来的啊……
同样是女子之身,相较之下,小草无疑是幸福多了。梅琳、白无忌,甚至是已故的妮妲女王,都为她准备出一个可以让她尽情发挥才华的环境,不加干涉,只是在背后给予支持。
龙族那些家伙居然是这么倒行逆施,看来也是被权力给蒙了眼睛。虽然只不过是个与世隔绝的小角落,但龙族夜郎自大的心态,却让他们把这点权力看得无比重要,用这等手段争夺,实是无聊之至。
明明有著武学天赋,却偏偏受到**限制,没法在战场上发挥应有威力,她自己一定很不甘心吧?
族中长老是这副嘴脸,多数族人无知,外头的师父、师哥看来也是别有心机,这样子推测起来,她生命中别说亲人,就连个知心朋友也没有啊,二十多个年头的寂寞岁月,一定很不好过吧?
她,其实也很可怜啊……
脑里忽然出现这个念头,兰斯洛急忙收回手指,摇摇头,要把这想法甩出脑袋去。
这女人是自己不能原谅的死敌,没有必要为她多想什么,只要继续仇视她就可以了……这样子,一切也会比较简单吧?
“嗯……”
几声细微呻吟,泉樱似乎要醒来,兰斯洛到外头去帮她取了杯水,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能坐起来,接过杯子,慢慢地喝水。
“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身体还难过吗?”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个做大事的料,明明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却仍然是不能果决地判断,不自禁地用这温和语气说话。
“不难过了,虽然还有点痛,不过感觉起来很开心喔。”
“神经病,痛还会开心?最近真的流行当被虐狂啊?”
笑著捧住杯子,泉樱的表情看来很认真,偷偷瞥了兰斯洛一眼,在目光交接前把头转开,这才小声地说话。
“我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只有在受伤的时候……夫君你才会对我笑,如果能一直看到你的笑脸,我情愿每天都受伤一次。”
“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想这些东西,你才打不过别人的。”
兰斯洛暗自心惊,一方面是为了泉樱的微笑,另一方面,在目睹那抹温柔笑意时,自己胸中的悸动,更是让心头一阵不安。
“俊太郎已经去探听有关大蛇的情报,如果有消息,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你自己休息吧。”
匆匆抛下一句,兰斯洛便要离去,但泉樱的一句低语,令他止住步伐。
“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吗?”
以前?回想起来,自己打从与她相遇开始,就是不断地战斗与仇视,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说要回到从前,那什么都不用说,先互砍十八刀再讲。
“我是说……回到我们以前还是相爱的时候。”
别傻了,根本就没有那种时候,两个以仇杀为相识开端的人,怎么可能相爱?
“我以前作错过事,可是,我也一直努力想要补偿,只是夫君你不曾给过我机会。我们两个……就要这样子一直耗下去吗?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解你的怒气吗?”
软语呢喃,兰斯洛听在耳里,心中一动,道:“好啊,你要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真的吗?”努力许久都无法突破的僵局,有了被打破的可能,泉樱喜形于色,忙坐起身,牵动胸口伤势,咳嗽起来。
“要我和你重修旧好,给你以前的地位,那是绝对没有可能了……不过,横竖我另外有了几房夫人,如果你愿意给她们当丫环、当奴婢,我可以重新收你入门,很轻松吧,就和你现在做的差不多啊。”
一面说,兰斯洛确实想到,如果这蜥蜴女一直这么温驯,那么把她带回去给小草当丫环,确实也是一件足以引为趣谈的妙事。可是,转过头来,泉樱的表情不见喜色,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而是用一种很沉静、很沉静的声音,慢慢说话。
“如果是这样子,那么……我拒绝。”
这话让兰斯洛感到意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是尽一切努力地讨好自己,现在自己终于肯给她一条路走,她却拒绝,这不是好没道理吗?
“我的负疚,只有对夫君你一个人,为了偿还你的情,我愿意奉上自己的心,然而……我却不能接受夫君你把这颗心随手抛弃。”
沉静的嗓音,却透露著决心与意志,兰斯洛一惊,凝视著斜斜倚靠在床上的她,看著她的眼神……恍惚间,和自己说话的好像不再是泉樱,而是某个曾经熟悉,以自尊自豪的态度,坚决守护住自己一颗芳心的女子……
“出云是什么地方?你知道要怎么走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问问看吧,应该不难的。”
“先要说清楚,我可不是很愿意与你走在一起的,只是因为你身上的禁制我解不开,又怕你给人挟持走,不得已才和你走一道的。”
“是,连累到您,真是不好意思。”
出自于非本愿的状态,妮儿和枫儿走在一起,朝出云之国前进。妮儿固然是老大不愿,但是如果搁著不管,这女人说不定又会偷偷潜回京都城去,给己方制造麻烦。
枫儿自己的心情也是很矛盾,但想到不能给同伴增添负累,也就只有作罢,跟著妮儿一起行动。只是……自己仍然忘不掉那晚与妮儿一起到小屋外偷窥的景象。
那件魔力斗篷确实有著神效,不仅成功躲避天位高手的灵觉搜索,甚至连布在石屋外的强力结界都没有触发,这么一路无惊无险地直抵小屋外。
半路上,自己已经告诉妮儿,宗次郎与织田香是同一人的消息,从表情上看来,妮儿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最后却摆出一副“除非亲眼看到,否则绝对不相信”的姿态。
而当潜近到小屋外,悄没声息地望进去,赫然便见到穿著华丽和服的织田香,坐在一面镜子前面,看著镜中的影像,对窗外一切浑然不觉。
照镜子是为了什么呢?枫儿记得以前问过,织田香不但对仪容打扮没兴趣,甚至连梳头、擦脸的次数都很少,这样的她有什么理由要照镜子吗?
睁大眼睛从外头窥看,却发现织田香凝视著镜子,动作呆滞地举起手,先是拉拉自己左脸颊,再拉拉右边,试著组出一张笑脸来。
笑得不是很成功,跟著,她继续尝试不同的表情,愤怒、哀伤、沉思的表情,都在面上出现,但尝试最多的,仍是那抹竭力想要扬起嘴角的笑容。
怪异的表情,看在枫儿眼中,只觉得一阵凄凉。没有表情的人,内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这孩子是如此努力地想要笑出来,然而,她真的知道人们是为了什么而想笑吗?如果不知道,这番尝试的目的何在?
想不出来,枫儿只是隐约感觉到,一切事情并不如天草四郎所说的那么简单。固然他没有对自己说谎,问题是,他说的实话,真的就是事实了吗?
没法查证,枫儿已经被妮儿拖著走了。知道织田香就是宗次郎,少女可以说是战意全无,趁著没露出马脚之前,快快先溜了,不然实际动起手来,拖著一个累赘的自己,肯定逃生无望。
之后,妮儿就向枫儿问起兄长的近况。想到妮儿与泉樱见面,可能发生的结果,枫儿便只有含糊其词,说出个模糊的大概,表示兰斯洛正在搜集日本三神器,目前可能已经往出云之国而去。
“出云之国?我好像听那个叫做萧风健的外国人提起过,说整个日本最重要的战略位置,就是出云之国。”
枫儿不太明白,因为从战略上来看,最重要的地方自然是京都,其余几个地方的排名中,也不应该有出云,妮儿为什么会作出这个评论呢?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男人长得好看,又会滴答滴答,还送我斗篷,我觉得他说的话应该可以相信。”
妮儿道:“不过,魔导师大概都是这样奇奇怪怪,说话让人听不懂,我记得他还有说,出云之国有大蛇,又说什么‘大蛇动,地窟开’之类的怪话,你听得懂吗?”
枫儿自然是不懂,也因为如此,两个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掌握到出云一地的最大秘密。
第三章大蛇传说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
“大蛇,大蛇┅┅这小小日本,荒唐事还真不少,难道这边真的有大蛇?”
看著手中资料,兰斯洛心头疑惑越来越盛,之前他是猜测大蛇一词究竟代表著什麽,但是从搜集到的情报看来,这个大蛇有可能是真正的蛇类。
白家在日本潜伏多年,虽然情报搜集干得一塌糊涂,什麽高等机密都掌握不到,可是对於各色民间传说,还是有相当了解,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情报要探就是要探最机密的,探不到机密的情报系统,要来有什麽用?如果是要调查民间传说,叫民俗学者负责就好了,为什麽要花钱成立情报体系?”
联系时,白无忌曾经对此事感到气结,险些就在妹夫之前下不了台,然而,至少在调查“大蛇”的相关情报上,世家子弟们没有交出白卷。
正如花天邪所说,出云一地是一处著名的古灵场,数千年前,邪马台古国便是於此地建国,开启了日本文化之始,在王国崩溃之前,曾经出过无数优秀的神官与魔导师,在此地举行各种仪式,到处都留下遗迹,某些曾经施行过大型术法的灵场,到现在还感觉得出灵力波动。
“所以说,这是和雷因斯类似,一个用宗教力量治理的国度了┅┅”
兰斯洛并不会太意外,因洛ub民智未开的古老时代,以宗教治国就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好办法,即使是如今,雷因斯仍是采取政教合一体制,双管齐下地管理国内百姓。真正令他感到兴趣的,是出云一地的神话。
除了拥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古代灵场遗迹,出云之国在地理上也是有其特异性,自来就是众多神怪故事的发源地,更有一个名胜所在∶黄泉比良坡。
这个地方在日本神话中,被视为人间与阴间的连接点,在邪马台古国时期,人们可以藉著这地方,进入死後的世界,而阴间的鬼魂也可以通过此处,返抵人间。
“真的有这处所在吗?”
“有是有,不过现在除了作为观光景点之外,已经没有其馀作用,确切的位置也不清楚,只能约略说出个范围而已,人们就是在那个范围内,凭吊过往的遗迹。”
“观光吗?那麽在古代,比良坡真是连接人间与阴间的所在吗?”
白无忌道∶“不是很清楚,但是数千年前,魔导公会曾经和邪马台古国那边有过交流,双方的魔导师进行会谈、研习,从记录上看起来,日本魔导师确实是利用比良坡进行召唤阴魂之类的咒术。”
“阴魂?我看不只吧,和魔族打交道,把魔物召唤到人间,供他们驱策,这才是真的。”
一面听白无忌述说,兰斯洛心中早就有了怀疑。自己到日本之後,先後接连碰到许多与魔族有关的事。韩特这个打工魔人就不用说了,织田香那小女妖是魔人出身,多尔衮、花天邪看起来也是一身魔气,听枫儿说,织田香的正牌老爸织田信长,也是个由魔界来到人间的魔人。
自从九州大战後,人间界与魔界的境界通道被一一封死,除了恶魔岛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出口,为什麽这小小一个日本,会变得像是魔族大本营一样,到处遇到魔人呢?
在京都的时候,自己就曾经推想过,日本孤悬海外,与风之大陆本土消息不通,就算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境界通道也不足为奇,如果魔族是经由这些出口来到人间,那麽日本出现魔族到处爬爬走的情况,就很正常了。而现在听来,比良坡恐怕确实存在,但连结的不是人间与阴间,而是类似恶魔岛那样连结人魔两界的通道。
“你指的是境界隧道?嗯,不无可能,手上资料不多,我无法肯定,不过根据记载,邪马台古国当初是靠著魔导师驱策鬼神,建设国内,同时也在战场上击败周遭蛮族,稳定四方,这才得以建国。如果说他们驱策的鬼神就是魔族,那也说得过去。”
白无忌道∶“可是,你的大蛇传说,也就是发生在比良坡喔。”
“什麽意思?”
“从我手边的资料看起来,比良坡是出云之国里头唯一有巨蛇出没记录的地方。邪马台古国崩溃後,比良坡确切位置也随之湮没,但附近一度出现大批巨蛇肆虐,骚扰地方,百姓无法抵抗,最後听从魔导师的方法,选出一名叫做奇稻田的少女奉献蛇神,换来地方上的平安,之後每年一次,在接下来的千馀年中,这个祭祀被维持下去,但至於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荒唐,要让大蛇安眠,为什麽要奉献少女给蛇神?奉献给我就好啦,如果有美丽少女任我为所欲为,我不介意出手帮他们杀蛇啊。”
兰斯洛这样开著玩笑,心里已经有数,那个什麽蛇神,多半也是一头魔物,如果境界隧道的推测是真,来自魔界的妖蛇确实不是寻常魔导师所能对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蛇形人身的魔人,那就无怪能在日本作威作福,没人能制得了了。
不过,这魔人再强,估计顶多也就是小天位。雷因斯对於九州大战的纪录,隐约曾经提到,即使是魔族首脑人物,也没有几个升到强天位的,这蛇形魔人既然不是大魔神王,修为想必有限,而若他真具有强天位修为,自己便趁机与他斗斗,增加历练,总不能一直挑软柿子吃吧?
唯一所虑的,就是多尔衮突然出现,与他联手,那自己就肯定不敌。又或者,多尔衮是要自己与这魔族高手拼得两败俱伤,再从旁捡便宜吗?
等等,通过大蛇的考验才能得到天丛云剑,这是不是说那魔族妖人手上持有神剑呢?如若神剑真有超乎想像的威力,助长修为,那自己冒冒失失地去战斗,岂不是好危险?
几个念头在兰斯洛脑中闪过,令他增添了顾虑,然而,眼前的资讯完全不足,如果不亲身去探一探,根本无法作出判断,所以只有实际到比良坡遗址去查探看看了。
“二舅子,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自从我们到日本,就一直被那票疯女人缠著,虽然没什麽实际杀伤力,但也真是烦人,我脖子上这颗猪脑袋,到现在还没摆平,对方是什麽来历,我们也一无所知。”
兰斯洛道∶“有雪告诉我,他曾经听那些女人自称是西王母族。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雷因斯和西王母族素来有交往,以你来看,这件事怎样?”
白无忌皱眉道∶“西王母族┅┅记录上,她们所在的昆仑山,是位於大地极西之处,照这样算,不是在武炼,就是在艾尔铁诺,和日本有什麽关系?如果西王母族跑到日本,那不是变成东王母族?”
“不是吧?你们不是和西王母族有来往,怎麽连人家的确切位置都不清楚?”
“九州大战时,西王母族因为族主战死,曾经一度式微,族人对外界抱持戒心,不肯漏昆仑山的详细位置,而雷因斯王家与我们世家慢慢融合为一後,又是走私又是贩毒,西王母族自视甚高,不屑与我们往来,彼此间其实貌合神离,没有多好的交往。”
白无忌道∶“小妹继任女王大位的时候,西王母族就很不客气,连一声恭喜都没有,看来是认为雷因斯从此完蛋,现在传国到你手上,嘿嘿┅┅”
不用问,兰斯洛也知道这两声嘿嘿是什麽意思,道∶“那麽整个雷因斯,就没有半个清楚西王母族事物的人吗?”
“如果要问的话,梅琳老师多半知道,几百年之前,西王母族曾经有事摆不平,请梅琳老师出手,双方在那个时候有过交情┅┅”
白无忌这样说著,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古怪的苦涩笑容,兰斯洛心头一奇,但直觉上,他告诉自己不要在这方面多问,因此只是视而不见。
“你现在是在极东的日本,我是想不通为什麽会和极西之地的西王母族扯上关系,但如果敌人真是她们,那你自己就要有准备,西王母族有很高的魔法水平,由她们所施放的咒术,我们这边无法轻易解开。”
白无忌道∶“鬼婆的药水,会刺激你身上诅咒的效果,虽然不知道刺激出来的副作用是什麽,但肯定不是好事,如果不能在近期内解除诅咒,我怕你再也没有解咒机会了。”
“知道啦┅┅”
“快点解决日本工作回来吧,苍月骑士团筹组到一半,首脑人物不在,我们很难处理啊。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知道了啦┅┅”
“知道才怪,艾尔铁诺最近很是有些动作,说不准就会采取实际作为,如果你还被搁在日本回不来,那时候就是两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会非常地吃亏。”
京都近郊的一处乱葬岗,里头埋葬著数百具凶死的尸首。以比例上来说,多半都是一些在刑场斩首,没有亲人为其收尸的犯人;或者是发生了凶杀案件,没人晓得身份的死者,就通通带到此地来处理,一起胡乱地埋掉。偶尔,京都的妓馆赌坊里头死了人,为了不想惊动官府,也会把死尸带到此地丢弃。
理所当然,这类地方入夜之後阴风惨惨,鬼魅现形,京都人视之为禁地,除了那些趁著正午时分过来掩埋尸首的公差,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
然而,却仍是有一位访客,不情不愿地在三更半夜造访此地。
“真是恶心,快要二十年了,这地方还是一点都没变,到处都是乱丢的东西,一点水准都没有。”
想起近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源五郎有种作呕的冲动,摇头叹气,缓缓在坟场上行走。这里自然也没有什麽走道、坟墓的区别,既是无名死尸,谁也不会在这里帮他们立碑收殓,随便掘个坑埋下去就是了。
阴风吹起来很凉,耳边听得见怨魂们的尖啸与哭嚎,源五郎叹了口气,自己的魔力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障碍,若非如此,根本就不会听见这些刺耳鬼哭。
两指一弹,四道白光在周遭旋绕起来,燃亮附近环境,同时也稍微地抚平了怨魂的不安,让哭嚎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抱歉了,超渡工作我并不擅长,还是改天由本地僧侣来作,你们也比较能安眠吧。”
源五郎轻声说著,开始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口中念起法咒,右手往前方一挥,一道看不见的灵波迅速扫过整个乱葬岗,跟著,有某处微微亮了起来,那是同样修习过光明系魔法的术者,其尸首受到咒术刺激而出现的反应。
“唉┅┅幸好没人看到,盗墓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光彩啊。”
基於能者多劳的论调,就是再不喜欢也得去做,源五郎到了那块土地边,默默向里头的芳魂告罪,手掌一抓,隔空施放著术法。
青楼与昆仑山断绝联络已经有一段时间,能得到的情报有限,虽然自己曾对眼下局势作出不少推测,但终究缺了实际证据来证明,为了更进一步掌握事态,就只能到这里来调查。
根据青楼的情报,前次白家驿馆受到袭击时,对方也有死者留下,由於身分不明,所以就抛到乱葬岗来,从这尸体身上,自己就能获得所需资料,只不过这读魂咒术本来是要将五指插入尸体头颅来施展,因洛u灾v魔法修为够强,所以才可以不用破开墓地,隔空施法。
“唔┅┅”万一连五极天式都治不了这个魔胎的话,就必须起出天丛云剑才有办法诛灭连五极天式都消灭不了的魔人“,这麽烂的理由都说得出来?要是那猴子真的被干掉,又要拿什麽理由去骗老太婆的剑?消灭你这个假日贤者吗?”
从遗骸脑中的记忆,源五郎理解了目前敌人的相互关系,也大致有了处理上的先後顺序。
“嗯?坟场里头的阴气比预估中要轻得多,是有什麽术者最近在这边吸取大量阴魂吗?”
对这发现颇为纳闷,源五郎改了方向,开始搜寻妮儿的所在,也讶然於自己的发现。
“还在京都?为什麽?天草的路痴毛病会传染吗?”
天草四郎的路痴毛病,是因为用自身**的青春不老为条件,与黑暗神明签订契约,所造成的後果。这件事情在北门天关两强之战後,已经广传於世,妮儿和枫儿当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早该往出云之国前进的她们,之所以仍然逗留在京都左近,那全都是因洛u酗h刻意所为。
本来,妮儿与枫儿同行,路上顺道向她解释一二,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怎麽得到这件斗篷。
听到李煜自海外回归,枫儿不胜诧异,更想像不到他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天草四郎,武功之高,恐怕已经不只是强天位了吧?海外之行的助益,看来已经让这人脱胎换骨了。
这样一想,也就难怪那日天草四郎出现在牢里时,满脸狼狈样,原来是惨败在李煜手里,怪不得脸色这样难看,身上又有伤。
妮儿口中那个和李煜动手的黑矮子,应该是奇雷斯吧?当日在他手下险死还生的记忆,思之犹自让人不寒而栗,倘使正面对上,只怕兰斯洛大人也未必能够应付,他在李煜剑下败走,不得不潜伏上一段时期,这实在是个喜讯啊。
“那个银发怪人死气活样的,我不是很喜欢。”全然忘记人家英雄救美的恩情,妮儿这样不客气地批评起救命恩人,“他知道我和哥哥的关系後,好像很吃惊,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打算帮我,只是认出了天草,找理由向他挑衅而已,真是气人。”
枫儿并不明白这样的挑衅有何意义,但是,或许所有的高手都有这种毛病,看到敌人就想要试试功力,比一比孰强孰弱吧?特别是,如果李煜还要上白鹿洞找陆游比划,最近才新与陆游交手过的天草四郎,就是一个很好的试招对手。而从结果来看,挑战陆游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虽然他帮了我一把,不过,我比较同情天草耶,那样子落寞地离去,我想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想像得出来,一招惨败於敌手後,惊慑於对方剑下神威,自知不敌,只能掉头离去的心情,对天草四郎这种武者来说,肯定是比死还难过的耻辱。不但输给师父,就连徒弟也赢不了,那打击之大,自己也不禁想为他叹气。
若是天草知道他离去後,李煜也喷血重伤,感觉会好一点吗?大概不会吧,因为像一尾斗败的狗一样,不得不夹著尾巴离去,是百分百的事实,即使知道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也不会让他好过,也亏得他这般好涵养,回到京都後还能摆出笑脸,和自己和颜悦色地说上大半天话。
不过,当他转身走出牢房时,那个背影┅┅回忆起来,是很凄凉啊。
“那边後来还问起炎之大陆通商船被打劫的事,我推说什麽都不知道,但可以帮著调查,就先混过去了,他们对我还满客气的,说有事情要拜托我,然後就送了我这套斗篷。”
听起来这位远方客人相当地慷慨,一出手就是这麽一件好东西。能够躲避天心意识追踪,这样的技术,当前的风之大陆上可还做不到,如果这是炎之大陆魔法文明的一部份,那麽带回去交由小草小姐研究,对己方大大地有利啊。
“妮儿小姐刚才说,他们有事委托於奶,不知道是什麽事呢?”
“秘密。我不想告诉奶。”
妮儿的不友善态度表示得非常清楚,枫儿也只有暗自叹气的份,虽然她想与这位小姐维持良好关系,但是由於明白对方洛u鞲ㄢw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可想。
问起李煜往哪边去了,妮儿也说不清楚,因为对方并没有表示去向,只是说会在附近逛一逛,和一个老朋友见见面,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就会再继续海外之行。
“咦?李剑仙不回风之大陆吗?”
“好像没这打算,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忙,几个月後在炎之大陆上和人有一场比斗,怎样都要先有个了结,然後才能回来的。”
枫儿暗叫可惜,听妮儿的描述,以李煜现在的武功,若是能成为己方的助力,要在短期内压过艾尔铁诺绝非难事。毕竟,如果对艾尔铁诺用兵,即使战事顺利,但当陆游出面干涉,己方无人能敌,那也是没有意义,如若得到这麽一个强援,就无须再惧怕陆游,可以放心开拓霸业了。
看透了枫儿的想法,妮儿摇头道∶“没这麽简单吧?我看那家伙脾气挺怪,虽然和我哥哥有交情,但未必就会变成我们这边的人,要是他回来以後帮著敌人对付我们,那才真是吃不消咧。”
颇有几分道理,因洛u^想当初这人剑试天下时喜怒无常的作风,对於能否将他拉拢到己方来,委实没有太大把握。
“别想无谓的事了,打仗不靠自己是不行的,如果整天想著要借助外人,最後一定没有好结果。”
似乎是那段掌兵权历练的结果,妮儿的口吻听来确实像个女将军,但才一说完,就立刻皱眉道∶“出云之国的方向在哪里?为什麽我觉得奶好像在带我兜圈子?”
“怎麽会呢?妮儿小姐想早点见到哥哥,我也希望见到兰斯洛大人,为什麽我要带您兜圈子呢?”
不会才怪。虽然枫儿也想早点与兰斯洛会面,但是如果把妮儿也一起带去,必然会碰到泉樱,届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会坏了兰斯洛和泉樱得来不易的修好机会,只得利用妮儿听不懂日语的弱点,带著她在京都周围的小道闲逛。
但这却是一个极端不智的做法,因为离开京都城後,妮儿就收起斗篷,仅是靠自己修为去藏匿气息。照估计,这样应该可以瞒过敌人的天心扫描,可是妮儿却没有估算到,失去天位力量的枫儿,并没有能力躲避天位高手的远距离锁魂追踪。
於是,最糟糕的情形就发生了。先是妮儿一声惊叫,本来拿在手里的斗篷忽然冒起了火焰,熊熊烧了起来,速度太快,没几下功夫,这件异宝就化洛uテu,跟著前头出现了敌人身影。
“喔!香香公主!”
穿著一身忍者行动时的黑色忍衣,织田香腰间配刀,一条白绢束住长发,就这麽拦在前头。没有繁重和服的遮掩,她的身躯更显得娇小,如雪容颜,全然看不见血色,略带病容的憔悴,却反而呈现出一种超越尘俗的清艳,彷佛一抹轻飘飘的幽魂,来自黄泉,阻断两人去路。
虽然没亲自领教过对方手段,但是知道兄长曾在她手里吃过败仗,妮儿可不会大意到以洛u灾v可以轻易战胜对方,第一个反应是拉远距离,脑中所想的,则是怎样带人逃命的念头。
如果以交情来算,妮儿与宗次郎也是有过交往,然而,从没看过织田香与宗次郎的变身转换,在情感上,她也就很直接地把这当作两个人来处理。假如现在是面对宗次郎,她或许会很困惑,但换作是一个表情冰冷的织田香,脑里就很冷静地思考著一切。
(她有强天位吧?就算没有野uy那麽厉害,半个野uy总是有的,我才不要和这种怪物作战咧┅┅)
压根就没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想法,看著眼前换上黑色忍衣的女孩,妮儿只想著该怎样才能逃避对方的追踪。
“香公主┅┅”
与妮儿不同,枫儿主动踏前了一步。织田香的九曜极速施展起来,会有怎样的神速,自己领教过许多次了。无法使用天位力量的自己,绝对跑不掉,倒不如掩护妮儿逃跑,还有一线机会。况且,与织田香面对面说话,本来就是自己要争取的机会┅┅
然而,织田香却对枫儿的存在视而不见,将目光盯在妮儿身上,手按放上腰间刀柄,冷冷道∶“奶是敌人吗?”
突然被这样问一句,妮儿反应不过来,直接就回了一句,“谁和奶是朋友?奶伤我哥哥,我和奶誓不两立。”
虽然这是事实,但回答得这麽快,却失去了双方转圜的空间,几乎是妮儿话才一说完,织田香就有了动作。光影闪动,在妮儿看见对方身形之前,就已经被敌人欺近身来,一刀横斩,百忙中靠著战斗反应侧身一闪,但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快!)
(不对!)
妮儿与枫儿心中同时感到惊异。初次面对天位高手以九曜极速攻击的妮儿,为著敌人的高速而惊讶,但曾经与织田香数度交手的枫儿,却发现她的速度比之前慢上许多。
(不该只有这样的,这样子┅┅顶多快过我一倍,她之前的速度不只是这样┅┅)
疑惑的涟漪随著战斗进行而渐渐扩大。妮儿在战斗上的天份,确实是年轻一辈天位高手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反应速度、瞬间判断,都有著不逊於其兄长的表现,虽然被织田香的快攻逼得还不出手来,可是却凭著优异的反应,在对方攻击及身的瞬间退避或防御,尽管身上添了几十道细小伤痕,但一时间仍然稳稳守住,不落败象。
只是,枫儿却明白,如若织田香使出与自己交手时的速度,妮儿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招击倒;要是她以强天位力量发出一击,妮儿也是没得抵抗,甚至┅┅她只要配合著精神攻击之类的魔法,妮儿又怎麽有办法凝神应招了?
为什麽织田香不这样做,而要用这几乎是笨拙的战法,与妮儿缠斗呢?
再看一看,旁观的枫儿更发现,织田香的速度正在不住减退,虽然仍称得上是快攻,但自己已经能用眼睛捕捉她的动向,再没有九曜极速应有的神出鬼没,而造成这原因的理由,是织田香身体的颤抖。
本来织田香就有伤在身,虽然自己仍然弄不清楚她的伤势、病况到底有多重,但应该是很不适合动手的。她为了追诳u灾v二人,急急出了京都城,还特别换上了这套紧身忍装,如果不是因为实力减退,以她不作多馀事的一贯风格,一定是直接穿著那套和服就冲出来了吧。
一面攻击,那小小的身躯却止不住地颤抖著,彷佛要竭尽力气,才能把体内那道刺骨冰寒镇压下去。受此影响,织田香的身法越来越见呆滞,妮儿甚至已经可以还出一两式攻招了。
(什麽嘛?就只有如此而已吗?这样的对手都应付不来,老哥也太丢脸了吧┅┅)
妮儿心里庆幸了一声,却随即镇定下来,料到对方定然是有什麽异常,不能发挥应有实力,自己才得以支撑,如若她的实力再这样衰弱下去,那麽别说维持局面,就连反败为胜都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去,我怎麽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情形对己有利,妮儿甚至开始想著,这孩子烧了自己斗篷,又在自己身上割了这许多浅浅刀痕,本来绝不能与她善罢甘休,不过,要是她真的是宗次郎,那麽看在大家一场朋友份上,就原谅她好了┅┅
第四章西王母族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日本出云之国「这是┅┅怎麽一回事啊?」漂浮在半空中,兰斯洛为著脚下的异象大为惊讶。
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下方的景物就染上一层红色,彷佛被一道绯红之雾所笼罩,整座山像是化为一头重伤的巨兽,正从千百道破裂的伤口,流出腥红鲜血。
「还真是一个鬼地方,山会流血,听都没听过┅┅」
兰斯洛不认为这是什麽好兆头,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发生了不寻常的异变,自己也就能追根究底,有个探查的方向,不至於对著这麽一座大山,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试著追查血泉的源头究竟是何处,但兰斯洛在空中绕飞了两圈,仍是掌握不到线索,正自烦恼,忽然间怀中一热,有某样东西发出光来。
低头一看,发光的东西是一面镜子,是那日风华赠予泉樱的东西。自己听有雪说完与风华会面、接受她请托的经过,便找上泉樱,问说风华送的礼物到底是什麽?打开那小布包一看,赫然是一面手掌大的镜子,外缘质地非金非铁,不知道是什麽东西所铸,上头刻著日光、流云的图腾,环绕住镜面,甚是典雅。
兰斯洛并不认为这是一面平凡的镜子,虽然不明白确切功用,却仍是向泉樱强行要来,据为己有。之後由於行色匆匆,也没什麽时间研究推敲,怎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镜子会自行发出异光。
带著几分不解,兰斯洛取出镜子,想要看看镜中映出什麽东西,但才一拿出来,镜面陡然生出一道白光,朝下方笔直射了过去。
「哼,原来是这麽回事,好一张别出心裁的地图啊┅┅」
大概猜到了这面镜子的功用所在,兰斯洛顺著光柱的方向,往下降落。穿过层层茂密树丛,到了地面,只见那是一块大山石,周围尽是荒烟漫草,杳无人迹,既看不见道路,也没发现什麽人工布置,一时间瞧不出什麽特异之处。
「周围没有毛病,那麽┅┅」
镜子已经不再射出光柱,但是最後所指的方向,就是脚下这座岩石,兰斯洛跃下地来,将镜子收好,仔细端详著岩石周围,最後终於肯定,岩石後头藏著东西。
除非是有妮儿那样的超级怪力,不然正常情形下,谁也不可能推动这小山般的巨岩,兰斯洛推测对方应该是使用法咒,令得石门移动,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咒语是什麽。
「算了,解码不是我的专长,还是老样子,用暴力解决一切吧。」
天位力量猛力一击,能够不被碎裂的东西大概很少。不过,兰斯洛也并没有逞一时之快的用重手轰碎岩石,而是劲贯全身,朝岩石笔直走去,坚硬石块在与他周身真气接触时,就被震碎崩裂,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他就这麽走入石里。
如果依照预算,自己应该是会穿透大石,走进另一侧的出口,无奈人算不如天算,走到一半,脚底忽然一空,一句「该死」还没来得及骂完,人已经直直地往下坠去。
(浑蛋,原来这个门不是上下开,是左右开的┅┅)
本来是希望在不惊动内里人的大前提下进去,却因为算错了入口位置,向下方摔落,虽然不会有什麽危险,但心中仍是极糗,唯一庆幸的就是身旁无人,不然传回去又是耻辱笑话一件。
下头赫然是一个类似滑梯之类的装置,但并不是直直向下滑去,而是藉由许多个回旋,消去下滑的力道。兰斯洛暗忖,如果不是另外有其他出入口,那麽使用这道滑梯的人,武功一定有相当根基,不然百多个回圈转下来,落地时晕头转向,吐个不亦乐乎,下头就很麻烦了。
滑梯比预期中更长,当兰斯洛终於脚踏实地,心中略一估算,大概已经下降了数百尺左右,该是深入山腹。倒是想不到这荒山野岭居然别有洞天,藏著这麽精巧的地下工事,如若比良坡是深藏山腹,外头的人又怎麽找得到了?
周围无光无烛,一片漆黑,可是以兰斯洛从小训练出来的眼力,却也不当一回事,放轻步伐,每一步落地都是无声无息,像头猫儿一样潜行急进。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好在这条甬道笔直地通往前方,也不用担心往左往右的难题。
旁边的岩石山壁,摸起来很凉,但是却完全没有潮湿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的青苔、瞢类,不太像是一个长年不见天日的阴暗所在应有的景象,想不出究竟是怎麽维持的?
再过片刻,隐约觉得石壁里头有法咒运作,看得仔细一些,原来中央部位还刻著细细的咒文,尽管看不太懂,但是从能量运作的方式与感觉来判断,应该是防湿、驱虫一类的效果吧。
(瞧这甬道与滑梯,规模不小啊,有能力完成这麽大的工事,如果不是组织庞大,就是经年累月地建筑,但如果组织庞大,青楼和白家不该什麽都查不到,那麽┅┅)
没有得到外头泉樱和有雪刺探的情报,兰斯洛自行估算,与目前所知的资讯相互对照,事实的轮廓越来越是清晰。行不多时,天心意识就有所感应,察觉到前方有人,再过片刻,隐约的亮光、交谈声先後出现。当兰斯洛听到交谈的几个声音都是女音,立刻就肯定了心头的推测。
(找对地方了,果然就是那群疯婆娘的大本营,这下子可要好好把旧帐算算了┅┅)
兰斯洛压抑下动手大闹一场的冲动,凝运天位力量,让身形在黑暗中渐渐淡褪。
报仇出气是很重要的,不过抓住老太婆们,先解去身上的诅咒,这才是头等要事。可是对方不见得会对暴力屈服,要是抵死不从,自己可不想与她们玉石俱焚,还是先搜集一点行动情报比较妥当。
然而,风华托泉樱来到此地,显然她和这里是有关联的。双方的关系是敌人吗?
那群老太婆似乎与多尔衮、花天邪是一夥,花天邪又与风华为难,以这逻辑来推,老太婆们该和风华是敌非友,但是听风华的话意,一切又非如此简单。
其实,正确答案是什麽,兰斯洛早已经心中有数,只不过固执的他,怎样都不愿意承认温柔的风华,会与那群丑陋卑鄙的老太婆有任何关系。双方的差距如此之大,自己是怎样都不愿意联想在一起的。
「┅┅怎麽会这个样子?大蛇不是一直都在沉睡吗?为什麽会忽然醒来呢?」
前头数名女子的谈话中,出现了大蛇这个字眼,兰斯洛心中好奇,开始留神倾听。
一共是五名白衣女子,年纪都相当地轻,一身雪纺轻纱,质地细柔,款式非常地典雅高贵,瞧来倒挺像是正在举行某个仪式的巫女,不过在阴暗的地道里,穿这种纯白的高等衣料,就让人感觉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知道啊,听长老们转述日贤者大人的推判,恐怕是那个魔人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强,当他来到出云之国後,魔气刺激到了大蛇,让大蛇苏醒过来了。」
兰斯洛听得更是不解。自己所知道的日贤者,怎麽数都只有一个人,但是养父皇太极已经过世,更有哪个招摇撞骗之徒,敢来冒充日贤者?
这样一想,兰斯洛脑中闪过多尔衮这个名字。他有著强天位修为,更重要的是会使大日功,路子虽然一味地凶猛霸道,失去师兄王五那样的纯阳正气,但气劲运行的脉络上,确实是正宗的大日功不假,会是这个人冒充养父皇太极,幕後策划著一切阴谋吗?
而她们口中的魔人又是谁了?自己记忆中的魔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织田香那小女妖,另一个就是韩特。从大舅子那边继承而来的资讯中,自己明白韩特的魔人身分,难道是这个天位运输工没事可做,跑来出云之国了吗?还是织田香亲自追过来了?
「也不知道那魔人为什麽这样厉害?连五极天式都对付不了他,明明都已经被星辰之门送到异界,居然还有办法回来,如果魔人都是这样子难对付,他日魔族重回大地,不知道我们该怎麽应付?」
「长老们说,本来星辰之门万无一失,被送往异界之後,也绝对没有可能生还,但是魔人与我们的身体结构不同,只要几个重要部位完好无缺,怎样的重伤都可以痊愈过来,他是靠这样才得以在异界支撑,後来雷因斯那边又有他的同党施法,就把他从异界救了回来。」
「雷因斯不是应该和我们西王母族一样,是为著正义而战的盟友吗?为什麽会去帮那个魔人呢?这样岂不是好没道理?这里头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错了?」
「不会错的,能在魔法上与我们西王母族一较高下,就只有雷因斯的魔导公会了,而且肯定是首脑人物亲自施法。长老们说了,雷因斯从上任女王开始,就自甘堕落,常常在暗中作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我们不屑与之为伍,这才慢慢地减少了联络,後来王位落到现在这魔人手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控制了雷因斯的重要人物,亦或者是雷因斯朝中的奸恶之人,甘愿与他同流合污,所以才搞出了一堆事来。昔日正统的雷因斯王权已经灭亡,现在只剩个污秽不堪的空架子而已了。」
「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那天在海上对付白字世家的运输船,遇到那魔人时,长老们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只是因为那一次只有四名长老在场,不能施展五极天式诛魔,只能在他身上施以诅咒┅┅事後长老们常常感叹,如果那天八大长老会齐,一同施展五极天式,打得那魔人措手不及,也就不会有後来这麽多麻烦了。」
五女奶一言、我一语,都是在数落那魔人如何地污秽下流,同时也感叹昔日盟友雷因斯,今日竟然变成藏污纳秽的罪恶渊薮,往後卫持正道的大业,将只有西王母族一力担起,前路不易行云云。
她们说得很痛快,旁边的兰斯洛却听得火冒三丈高,但是一直以来困惑在心中的数个疑团,终於得到了解答。
首先是敌人的真面目。尽管不知道西王母族洛u|跑到日本来,不过自己现在所对上的,无疑就是昔年的二圣之一,西王母族。而眼下置身的这座大山,不管它日本名字叫什麽,只怕就是风之大陆上人人皆知的昆仑山了。
西王母族与雷因斯交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妮妲女王开始,便已渐行渐远,小草执政时,双方形同陌路,到了自己掌握雷因斯大权後,种种作为,更是等同签下了宣战公告,让西王母族正式将己当作敌人。
平心而论,雷因斯一直以来在暗中的所作所为,确实说不上是什麽良行,被当作是罪恶渊薮也无可厚非,但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越是传承久远的门派,背後就有越多丑陋事,雷因斯如是,青楼联盟如是,西王母族、白鹿洞更是没理由例外,只不过这些低辈弟子不知,被上位者唬得一愣一愣而已。
她们口中的魔人,想必就是自己了,不然更有何人有此荣幸,在异界进出旅游一趟,全身而退?认真算起来,自己修练的是魔族绝学天魔功,被人称作魔人也不算冤枉,可是西王母族放著真正的魔人织田香、韩特不理,放著一个与魔族有过往来的天草四郎不管,却来与自己为难,真是好没道理,难道就为了自己练的是天魔功,目标特别大吗?
不过她们口中说的事,亦有不尽不实之处。自己之所以能在异界幸存,主要靠的还是那道圣洁光罩,隔绝了异界的不良影响,不然即使自己还能支撑,枫儿多半在进入异界後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了。
但有一件事情倒是不错,以自己在乙太不灭体上头的修为,只要全力守护住几个重要部位,那麽即使是肢体躯干被重创,也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催愈过来。只不过因为知道乙太不灭体会损耗自身生命力之後,自己尽量避免使用,因此最近养伤的次数才多起来,但那仍然仅是不愿,并非不能。
如果是针对这一点来著眼,西王母族会怎麽对付自己呢?
「那魔人虽然不简单,可是以日贤者大人的威能,难道也拿他没办法吗?」
「不是的,我听长老们说,日贤者大人表示过,若他亲自出手,要诛杀魔人并没有什麽问题,但是这魔人的魔躯已成,他虽然能将之诛杀,却无法彻底消灭,而当这魔人化整为零,重组躯体,修为便会更上一层楼,几次之後,便难以制服,唯有配合无上圣器,才能以神圣力量彻底净化魔气。」
「所以,长老们才考虑要取出神剑啊,只要神剑一出,任那魔人再有本事,也注定要饮恨收场。本来的顾忌是怕惊动大蛇,可是现在大蛇已经苏醒,最多四天,就会回复行动,已经不用再对它顾忌什麽了。」
「神剑真的有这麽大威力吗?」
「那是当然了,你知道天丛云神剑是什麽东西吗?那是远古时代赤龙神的配剑啊,使用这柄神剑,诛魔卫道,和深蓝魔王多次交战,神剑上也沾染到的圣气,只要神剑一出,群魔授首,区区一个魔人,有什麽了不起的?」
这句话显然有不少鼓舞的作用,旁边四女听了都是喜形於色,只有躲在暗处的兰斯洛大摇其头。
天丛云神剑居然有这样大的来头,这点确实是料想不到。深蓝魔王是凌驾於五大黑暗神明之上的魔神,而与相对并列的,就是统驭整个风之大陆光明神祗的赤龙神,天丛云剑如若真是的配剑,又沾染到的力量,纵然只是一成两成,那也非同小可。
然而,怎样的神兵利器都需要使用者配合。没有一名出色的剑手,神兵威力再大也是无用,西王母族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确实不容轻忽,但是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看到什麽杰出武者,神剑落到她们手里,恐怕只有惹人讪笑的份,如何卫道除魔?
只是,倘使天丛云剑落到多尔衮手里,那就甚为可虑,以他修为,配合上神剑助威,自己能够应付得过来吗?
幸好,这神剑只怕不是说用就用,不然西王母族的长老们不是早就拿出来劈了自己?而在那场魔梦中的回忆,当日孤峰之上围杀大魔神王铁木真,西王母使用的是丝带短匕,并非神剑。该役攸关性命,人人都是压箱底尽出,没有藏私的馀裕,西王母放著神剑不用,恐怕是有什麽理由不能用吧?
「这样一来真是太好了,只要取出神剑,以日贤者大人的神威,定能斩那魔人於剑下,那魔人一死,要扫荡他其馀党羽就非难事,雷因斯也就有希望重归正道了。」
这女子说得甚是认真,没有任何嘲弄的意味,但也就是因洛up此,听在耳里才更让兰斯洛敬谢不敏。怎样也好,决定雷因斯往後方向与命运的,只应该是雷因斯自己,与外人无关,若是要归向西王母族这样的「正道」,那还不如从此灭亡算了。
众女说得兴奋,但是当中一名年纪最小的,却始终闷不吭声,表情也甚是凝重,待得听到同伴想像起神剑挥动时,究竟是何等模样、何等神威时,她忍不住冒出一句。
「可、可是┅┅这样一来,娘娘不就太可怜了吗?为了要取出神剑,她就必须要成为奉献给大蛇的祭礼,被大蛇给吃掉了啊!」
这句话似乎说到众女心头隐痛,一时间,每个人都沉默下来。兰斯洛不知道这位「娘娘」究竟是何许人物,但从众女的哀戚表情看来,似乎甚得人心。
原来要取出神剑其中的一个过程,牵涉到生人祭祀。那几个老太婆看来十分心狠手辣,不像是爱惜人命的样子,会对这祭祀如此顾忌,想必牺牲的非得要是族中重要人物,不然随便下山抓几个乡民喂蛇,早就把神剑拿出来大用特用了。
不知道为什麽,当兰斯洛听到要用生人作为给大蛇的祭品,换取神剑後,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娘娘她一向对我们很好的,虽然我们身分低,可是还是对我们很亲切。我以前伺候她的时候,她还私底下指点过我魔法┅┅娘娘她这麽好,为什麽就要为了一个魔人而牺牲她呢?」
「没有办法啊┅┅卫道除魔本来就是我们的使命,为了阻止奸邪为祸人间,我们只有竭尽全力去做,过去族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前辈,不也都是这样牺牲了吗?娘娘她┅┅也是求仁得仁吧。」
话虽如此,可是想到过去娘娘的宽厚与恩泽,人人都是心头沉重,没法为诛魔成功感到半分快慰,那名年纪最小的,甚至哭啼起来,说不要让娘娘牺牲。
「可是,即使不为了神剑┅┅现在大蛇已经苏醒了,如果娘娘不牺牲自己作为祭礼,让大蛇沉睡下去,当大蛇活动起来,世上只怕就无人能制┅┅我们的家人,都在山下,他们┅┅」
提起居住在山下的家人,就连那正在哭啼的少女,都慢慢止住了哭声。自从被带进山里的那天起,她们就不曾与家人再见过面,但骨肉亲情是人之天性,虽然平常谁也不敢多提一句,但又有哪个人不是在心里偷偷地想著亲人呢?
娘娘的牺牲,固然让她们感到悲伤,可是如果不牺牲娘娘,当大蛇正式苏醒,开始活动,她们的亲人第一个就要遭殃。太过明显的选择题,使得族中大多数的姊妹,都已经有了无奈的答案。
越想越是黯然,众人结束谈话,就要回去各自的居处休息,忽然之间连串声响,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什麽事,几名女子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年纪最小的那个少女,吓得浑身发抖,呆呆看著那名从黑暗中现身的猪头人,把一只手指点在自己额头上。
「好了,小姑娘,请奶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大蛇在什麽地方?还有┅┅奶刚刚说的那个娘娘,现在在哪里?」
「啊┅┅」
「怎麽了吗?是不是感应到老大在哪里了?」
看泉樱一脸古怪的表情,有雪纳闷起来,问了一声。
探到了重要情报,又发现山川染血的异兆,两人没有再多留,想要与兰斯洛会合,然而,应该在上空盘旋查探的兰斯洛,却不见踪影,让遍寻不获的两人徒添忧惧。
「真是奇怪,天气那麽晴朗,怎麽会看不到人呢?嘿嘿,会不会是遇到大蛇,被一口吃掉啦?」
「你┅┅你别胡说啊。」
隐约的担心,被有雪一口说了出来,泉樱难掩面上不安,在警告他的同时,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很奇怪的感觉,从刚才整个山川被染成一片鲜红的那刻开始,胸中气血翻涌,天心意识更是不住发出警讯,那种感觉有些像是遇到了强敌,然而,却又有所不同,让人有一种熟悉、怀念的古老感觉。
脑里不停地闪著许多幻象,一幕又一幕,背景都是一座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高山,笔直参天,周围缭绕著云气烟岚,青藤古柏,密密麻麻地封锁了下山通路。
空中好像有什麽东西在飞┅┅某种庞然巨兽,是龙,数百头巨大的飞龙,青色、红色、白色、黑色,身上鳞片反映著阳光,看起来像是一层彩虹之壁,围绕著山峰振翅高飞,回翔来去,不住发出震天龙吟,声音远远地传送出去。
视野慢慢往上移动,飘向山峰顶端,那明明已经超出云层高度许多的孤峰,却仍然被雾岚封锁,无法看得真切,下方的飞龙也像是畏惧什麽一样,不敢朝这边靠近。
慢慢地拨开雾岚,朝内里靠近。雾很大,手脚上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种森寒湿气,心里更难以解释地紧张起来,受著一股莫名压力影响,胸口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蓦地,雾岚中出现了两道亮光,那是一双巨大的黄金眼瞳,虽然在睁开瞬间瞳孔骤缩成两条细线,但是内中迸发出来的澎湃怒意、冰冷杀气,却比世上任何高手更具威势。
紧跟著,一声几乎要将自己魂魄震得四分五裂的愤怒龙啸,如同几十个晴天霹雳齐作,自己只觉得眼前一黑,接著就看到旁边的有雪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喂,奶是怎麽啦?老大失踪,奶也发神经病?不用玩得这麽过分吧?」
泉樱摇头不语,刚才脑中出现的异象,犹自令她心神剧震,难以平复过来。
那是自己过去的记忆吗?虽然已经对这些画面没了印象,可是充盈於胸中的熟悉感,解答了过去所困惑自己的一种乡愁,特别是看到那些飞龙的时候,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家人一样,有著无法言喻的怀念。
然而,为什麽自己会觉得那麽不舒服?心头无比地沉重,全然无法维持著平日的良好心情。家人会给予自己的感觉,不是应该像夫君或俊太郎那样,让自己觉得愉快而美好吗?为什麽自己会这样难受呢?
「喂,女人,想不太出来的事,就不要多想了,现在是先找到老大要紧吧。」见到泉樱面色古怪,有雪打断她的思绪,不让她再多想下去。
「嗯,你说得对,谢谢你啊,俊太郎┅┅」
泉樱摇摇头,在甩开心头不快情绪的同时,也感受到兰斯洛的所在。
「怎麽样?知道老大上哪里去了吗?」
「找到了,可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泉樱遥遥指向山腹,那是她所感应到兰斯洛的位置。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她忽然觉得好不安,好像那边除了夫君,还有某个超越感应之外的巨大存在,让她无法宁定下心来。
从那少女口中得到了情报,兰斯洛匆匆赶往大蛇所栖息的黄泉比良坡,由於路径不熟,著实多花了不少时间,这才找对了方向。
而由那少女的告知,兰斯洛也终於弄明白了,所谓的大蛇,并不是什麽魔族高手,真正就是一头硕大无比的巨蛇。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西王母族开始在昆仑山居住,一面修行,一面看守族中三样异宝∶不死神树、八咫圣镜,还有天丛云之剑。其中,不死树是关系到西王母一族世代传承的神物;八咫镜除了倍增灵力外,也有著净化邪气、破除结界封锁的效果,更能与昆仑山本身起呼应,指出山中秘窟所在。
至於最後的天丛云之剑,那则是一把号称能开天辟地的神剑,来历不明,只知道深藏於大蛇体内,在西王母族近万年的传承史上,曾经为了遇上无法应付的强敌,被取出过数次,每一次被取出,都是以族长牺牲作为代价,由大蛇体内取出神剑,也因此,过去西王母族与龙族交好,因为一旦西王母在取剑过程中牺牲,如果没有龙骑士持剑除魔,神剑根本毫无用处。
「这位┅┅兰斯洛陛下,请你救救我们娘娘吧,她就要被奉献给大蛇了┅┅」
一下子就被认出了身分,兰斯洛倒是不意外。也许这少女不认得那个「兰斯洛」
长什麽样,但是看著这个大猪头,只怕全西王母族都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魔物、是妖人,奶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这不太妥当吧,再说奶们西王母族把我当死对头,我为什麽要替奶们卖命?」不是多话的时候,但兰斯洛仍是禁不住说上两句。
「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至少┅┅娘娘就不是,她很在意你的,过去也为了这件事,和长老们争执过几次,因此才让长老们不满,对她处置,虽然我不知道为什麽,不过姊妹们都说┅┅娘娘她可能认识你。」
不动声色,兰斯洛没有把混乱心情显在面上,心头却起了阵阵强烈波动,隐约明白,最坏的那个估计已经成真。
本来要立刻甩下这少女,赶去比良坡,却见她皱著眉头道∶「对了,有一个理由,你一定要救出娘娘的。」
「哦?什麽理由这麽有说服力?」
「你身上的诅咒。」少女道∶「我以前听过,那是长老们由五极天式变化出来的技巧,虽然见效比较慢,但是对天位武者几乎百发百中,先是面部容貌改变,然後慢慢蔓延全身,当整个身体都产生变化,就会溃烂而死,无可解救。」
「┅┅奶所谓的全身变化是┅┅」
「也就是说,你会从头开始,完全变成一头猪。」
再没有什麽打击比这更来得严重了,虽然让自己沉住气,不心慌意乱,但是兰斯洛仍觉得像是耳边响了个大霹雳,被无情地宣告了判决。
死并没有什麽可怕,但是变成一头猪然後溃烂,这样的屈辱死法,比被人乱刀分尸还要恐怖,兰斯洛镇定下来,在确认只有长老们才知道如何解咒之後,前往比良坡。
解咒固然重要,却仍是比不上救人那样迫在眉睫,更何况,兰斯洛心中有著期待,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紧张。
在那里等待著自己的,真的就是风华吗?当初她为什麽会消失不见?又为什麽会死而复生呢?
这些疑问都在兰斯洛胸中起伏,但是到最後,一股急切想要见到人的冲动,取代了一切。
一路上并不是没有遇到人,只不过在高速身法、隐身力量的配合下,兰斯洛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来到了比良坡。不住地往下深入,过了良久,穿过一个大洞口,再经过一条长长甬道,前方出现了所谓的比良坡。
「这是┅┅」
诡异的景观,兰斯洛脚下一顿,凝神观望著四周。
除了背後甬道隐约传来的一点光源,整个天地间尽是被黑暗所笼罩。用天地这个名词来形容,绝对不夸张,抬头望去,上方是黑黝黝的一片,无法估计与山壁的距离,左右两侧无边无际地地延伸下去,看来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尽头究竟是什麽东西。
至於下头,与其说是「坡」,那根本是一道近乎垂直的大断层壁,即使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彷佛是一道被深深切裂、直抵地心的通道,吹上来的冷风,阴寒刺骨,更夹杂著一股说不出的血腥味,吹得人浑身直打哆嗦。
这样的地方,无怪会被人认为是联系人间与鬼域的通道,因为谁也不晓得,在这未知的地底深处,究竟存在著什麽事物?不过,事先又有谁想得到,在这座大山的内部,竟然有这麽样子的一个诡异所在,无怪乎比良坡的位置隐没数千年,没人知其实际位置了。
看著这道不见边际、不见底部的大深沟,兰斯洛忽然有一种感觉。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想法很荒唐,然而,感觉上就真的好像有人为了遮蔽这个比良坡,刻意搬了一座山盖在上头,不让世人接触一样。
无暇多想,兰斯洛开始寻找,在这黑暗孤绝的空间里,有没有自己的目标?
蓦地,彷佛是对突然出现的生人气息产生反应,黑暗中骤亮起一道明光,尽管微弱,但是在这辽阔的空间里,却分外明显。柔和的白光,类似当日兰斯洛陷身异界时出现的护身光罩,交织成一个球体,漂浮在无底地沟的上方,忽明忽灭地发著光亮。
而在这光球里,隐约显露出一道人影,兰斯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正是与他相识於沈家梅园,许诺相依誓言,却又在月下留字永诀的一抹美丽芳魂,风华。
数年的分离,以为就此天人永隔的悔痛,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实际看到佳人出现在眼前,兰斯洛的心情激动得无法扼抑,把什麽冷静、镇定的理智全部抛开,满脑子想的只是靠近过去,好好看清楚她的样子,看看分别以来的这些时间,她是否仍安好如昔?听听她的声音,问问她既然还在世上,洛u6~来从不与自己联络?
运起天位力量,兰斯洛想要飞跃过去,这样的距离,对他并不算是什麽障碍。然而,飞得近了些,看得更清楚了点,只见光球中的那道人影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周身明光在一闪一灭中,渐渐减弱了亮度,彷佛要就此熄灭。
如此情境,兰斯洛整颗心像是要跃出胸口,猛一提气,身形加速,就往那道光影飙射过去。
「小心!别过来!」
隐隐约约,兰斯洛好像听见这麽一句,却又不是说话,而是笔直传入自己脑里的心语通讯,心中一凛,忽然惊觉脚下传来一股汹涌霸道的气势,压迫感之强,生平难得感受过几次。
飘身一退,只见下头那无底黑暗之中,陡然亮起两道金黄光团,每个光团都有一个大型圆盾的大小。与自己之间的相对距离无法判定,只知道它来势好快,本来还相距大老远,一下子就已经拉近不少。快速移动所造成的强劲气流,在这密闭空间刮起猛烈腥风。
(什麽怪兽?)
兰斯洛一呆,随即醒悟,这多半就是什麽西王母族所祭祀的大蛇。看这样子,体型还真是不小,这辈子所见的生物,还没有什麽东西有它一半大小,不知是什麽上古异种。但既然是头真蛇,而不是蛇形高手,自己就无所畏惧,正好宰了它,再夺取它体内的天丛云剑。
腥风强烈,像是大蓬血雨当头浇来,中人欲呕,加上蛇类的天生优势,兰斯洛判断这条巨蛇体内蕴有剧毒,当下取出风华刀,劲运全身,要将它的毒气隔绝於体外,把影响减到最低。
然而,事情却远非他所想像得那麽简单。
毫无预兆地,大蛇的上升速度停了下来,跟著,它仰头张开大口,发出了一声超越想像的轰天狂啸,震得整个洞窟土石迸裂,地动山摇。首当其冲的兰斯洛,只觉得一道冲击波迎面而来,彷佛是最猛烈的海啸於身前迸溃,崩天洪流汹涌击来,自己稍稍一挡,却全然没有抵御之力,立刻就被这洪流所吞没,身形失守,往上方山壁直撞过去。
(怎麽会这样厉害的┅┅)
怎麽也想不到,区区一头没有理智的巨兽,竟能发出不弱於天位高手的冲击力道,兰斯洛连忙催运功力,在要撞到山壁之前,全力自那道冲击波中挣脱出来,斜斜地飞退至一旁,但觉全身关节都像是要散开来一样,从头到脚,无处不痛。
冲击波直击上方岩层,大量碎石如雨纷坠,兰斯洛鼓荡护身气劲,将及身的落石全数粉碎,同时展开高速身法游移,想在这片混乱中找到风华的位置。这头大蛇出乎意料地麻烦,仓促之间应战,恐非上策,还是先带著风华离开较为妥当。
只是,自从适才那声警讯之後,守护住风华的光罩就整个黯淡下去,再也看不见踪影,兰斯洛几下旋绕飞行,都未能探到所在,当这一波落石坠落终於停止,兰斯洛心中焦急,一个不祥的念头更在脑中出现。
(该不会┅┅被刚才的落石击中,掉到下头去了吧┅┅)
瞥向脚下这几乎是没尽头可言的无边黑暗,坠落进去等若是死路一条,兰斯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想要飞身下去搜索。
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身为一名武者的自觉,让他惊醒过来,自己居然因为心慌意乱,让敌人占住了背後的位置!这实在是不可原谅的致命错误。
收慑心神,兰斯洛快速回转过身。背後传来的压迫感,强劲而直接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并不用提防偷袭,只是运起全力,去承受这股让人呼吸不顺的气势。
回转过头,兰斯洛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再一次地失算。这头大蛇不但有著媲美天位高手的力量,更趁著自己心乱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背後,单从这些来判断,已经不能将它当作是普通畜生处理,而是要认真地看做是足以威胁自己的高手了。
彼此间隔著数十尺的距离,兰斯洛看清了它的外形。一个硕大无比的三角形蛇头,约莫有两辆满载货物的连结马车般大小;两根又长又尖的粗大獠牙,在黑暗的洞窟里,发著惨白光泽;鲜红的分叉蛇信,不住朝外吐弄,一股股血腥气味往外扩散,从肌肤上感受到的疼痛,兰斯洛一点都不怀疑这条巨蛇气息中的强烈毒性,从那张大嘴看来,只怕它毫不费力地便能吞自己下肚。
巨硕无朋的躯体,从头部开始往下延伸,直直没入地渊深处,看不见末端所在,珍珠白的蛇鳞,无光自亮,上头本来贴附著的一些青苔瞢类,像是被毒力所腐蚀,很快地消失无踪。蛇口中不住发出「嘶嘶」声响,回响在地窟内,变成刺耳的震鸣。
但是最令兰斯洛感到深具戒心的,仍然是那一双巨大的黄金蛇瞳。明明只是一头没有思考能力的巨兽,但是它眼中的森寒杀意,却让自己为之心悸,感到一股不同於高手对战时的颤栗。即使是强天位中的第一人陆游,也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白鹿洞武学讲究中正平和,陆游对敌时不会散发出这样**裸的杀意,或者该说是┅┅食欲。
杀蛇失败的後果,显然就是直接被送进蛇肚当点心,虽说这不失为接触天丛云剑的一个方法,但还是非常恶心。
趁著有神兵在手,以强天位力量一下将这头畜生给屠了吧,估计一下彼我情势,这战术未必就做不到,只是不晓得它身上的鳞片究竟有多硬,可别说这头上古异种的鳞片能承受住风华刀斩击,那应付起来就棘手了。
(多想无益,打了再说┅┅)
传承自白起的战术知识中,不光是一味地沉静、估算敌人状态,当资料不足时,以动制静,在战斗中取得资料,也是重要的一环,而以兰斯洛的个性来说,求战无疑比静静地观看更为重要,当下风华刀一摆,就朝大蛇飞近过去。
出乎预期,应该是笨重的身躯,竟然显得非常灵活,无论兰斯洛飞绕到哪个角度,大蛇都能立刻锁追上他的位置,只要他贸然出手,立刻就会招致猛烈还击。
(畜生也这麽麻烦┅┅不过,没有这种本事,大概也不够格当西王母族的神蛇吧,唉┅┅这麽大尾的东西,到底平常是喂什麽才长成这样的啊?)
身形翔动,与这大蛇游斗,兰斯洛慢慢地察觉不利。这头畜生的身体实在太过巨大,不管自己怎麽飞绕,它只要简单一转,就可以追上,加上它动作灵活,游击下去,自己占不到便宜。而且,或许是因为刚刚结束沉睡状态,本来大蛇的行动还见几分呆滞,追著自己一段时间之後,不但越来越显得灵动,蛇瞳中的炽烈杀气,它周身萦绕著的毒气,更是让自己感到强烈威胁。
直到目前为止,大蛇并未采取主动攻势。本来蛇类的攻击模式,就是曲身吐信,以静制动,自己既然游斗不利,那就试试看恃强凌弱。
心念一动,兰斯洛劲贯刀锋,强天位力量全面催运下,身若流星,猛往大蛇身躯斩去。
(不行!不能用天位力┅┅)
这次的心语传讯听得清楚了,那确实是风华的声音,兰斯洛又惊又喜,但却又随著这微弱声音的忽然中断,心中剧震。
风华的意思,是不能以天位力量攻击吗?兰斯洛急忙收势,撤身後退,却仍是晚了一步。
在他运起强天位力量,要攻击大蛇的那一刻,黄金蛇瞳骤然生光,彷佛被触动了某种最深处的遗忘情绪,浑圆蛇瞳缩成两道黄金细线,杀意像是岩浆喷发一样怒涌出来。
冲击波与震天鸣啸再次轰发出来,但是这一次的汹涌气浪中,除了毒气,还有一样令兰斯洛惊愕难当的东西。
天位力量!
超越小天位,甚至让兰斯洛无法感测的强大天位力量,笔直轰发过来,一时间他唯有全力抵御,运劲护住周身,在这股浩瀚的力量洪流之下,竭力苦撑。
幸好,和一般天位高手相比,这股强大力量显得分散而不集中,并且在轰发出来後,杀伤力急速减退,显然在没有天心意识的支援下,这力量无法持久,兰斯洛亦得以全身而退。
(好厉害┅┅这究竟是什麽怪物啊?)
虽然无伤而退,兰斯洛却不能不注意到另一个可能。纯以力量强度来算,适才那一击的威力,犹在陆游之上,强天位之内只怕无人能及,而由於蛇嘴开口大,轰出的力量流势道之猛烈,更非任何武者所能比拟,若非它不能持久,力量急剧散失减退,这条大蛇岂不是世上无敌?
再倒过来一算,以这力量减退的速度来算,假使击在自己身上时,仍能发挥强天位力量,那麽从力量发出、离口,再到及身,这段时间中消耗的能量,简直不敢想像这头大蛇本来的力量到什麽程度。
(混帐到家了,白家的生物改造应该拿这头东西当蓝本才对啊,真的抓了这东西去改造,那种一脚踏平白鹿洞的怪物狂想绝对不是梦┅┅)
当初白无忌暂时接管太研院时,曾要太研院开发一种能轻易踏平白鹿洞、随口撕杀天位高手的机械兽。原本这想法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现在这头大蛇却无疑有这份能耐,若是小天位高手硬挨刚才那一击,距离蛇口的位置再近一些,可能瞬间就被能量波打得粉身碎骨,连乙太不灭体都救不回来。
匆忙飞退,还来不及稍事休息,第二波攻击又已经迎面而来。虽然没有天心意识支援,但这头大蛇的力量之充沛,委实骇人听闻,强猛一击之後,似乎完全不存在人类武者回气的问题,蛇身一转,找到兰斯洛的位置,立刻又张口轰发一击。
除了狼狈地闪避,兰斯洛什麽反击也没法进行,一面拉远距离闪躲,一面运功护体,虽然一直保得无伤,但却也闹得手忙脚乱。
拉远距离只是权宜之策,因为距离一远,就完全无法进行攻击,这头大蛇身躯坚硬,以刀劲遥攻全然无用,只能近身斩击。而大蛇轰发的力量流也越来越强,似乎正从睡眠状态中渐渐回复过来,每一次给它的冲击波带到,都是半身麻软,有几次正面撞上,险些就以为身体要四分五裂了。
(这样下去不行,如果给它回复十足状态,我哪可能应付得了?要想办法靠近才行┅┅)
这个地窟本身好像受到什麽力量的保护,对大蛇形成某种克制,除了第一下大蛇苏醒时的冲击波,震碎了不少石块下来,之後几次轰发天位力量却都毫无影响,反而是兰斯洛撞上石壁时,才会造成了凹陷碎裂。
发现了这一点,兰斯洛便藉著地形,与大蛇游斗。估算到这番惊天动地的打斗,已经让西王母族有所警觉,若是那八个老太婆在那甬道口埋伏,自己就要再硬挨一记五极天式,兰斯洛找著一个空档,以强天位力量狂往上方石壁轰去,试著打薄山壁,便於破山而出,免得等会儿和大蛇斗得精疲力尽,没有开溜的地方。
距离颇远,山壁又是极为坚厚,但强天位力量全面发挥,连续五记集中刀劲发出,只听得上方轰然爆响,快要开出一个洞来,而数以吨记的岩石砂土如雨而下,疯狂砸落,弄得这空间内一塌糊涂,那大蛇也曲起身子,发出怒啸。
兰斯洛一直等著的就是这机会,没有半分迟疑,靠著土石掩蔽,急速贴掠过去,在大蛇还不及发出冲击波之前,风华刀贯满真气,幻化成一道雪白厉芒,重重地斩向大蛇。
以力量估算,这一下斩击就非世上任何护身硬功所能招架,兰斯洛有自信,即使是遇上「睥世金绝」,这一击也会让对方血溅当场,再加上神兵助威,要斩破大蛇厚重的鳞甲,重创其身躯,应该不是难事。
可惜,这个估算又再次错误了。在刀锋将要斩中大蛇的前一刻,约莫是大蛇身躯的一尺外,兰斯洛撞上了一层若有实质、柔韧却无比坚实的透明防壁,有些类似护身真气,却是较其千百倍地强大,这记斩击与之接触,喷发出耀眼的火光,震得兰斯洛两臂酸麻,却是连一寸都无法突破进去,更枉论伤及大蛇身躯。
这时,一个念头,一个源自於白起记忆库的名词,瞬间闪过兰斯洛脑海,震惊之下,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
(是斋天位天心的护身气罩?不┅┅这是┅┅完美体!)
一击失手所换来的,就是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感受到兰斯洛这一刀的杀伤力,大蛇灵敏地转身过来,巨口一张,不仅仅是天位力量,而是实质化的高温血焰,以天位力量疯狂轰发,将整个空间化成一片火焰世界。
估算到大蛇的反击,在它转身同时,兰斯洛已飞起躲避,却仍是料不到它会有这麽厉害的一记喷火助威,被高温血焰一带,浑身需眉尽燃,化成了一团大火球。
奇痛攻心,部分肢体甚至瞬间就失去了感觉,显然已经坏死、灰化,兰斯洛情知生死一线,再也顾不得其他,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同时飘身自大蛇攻击范围退开,想在它再次攻击前,由上方缺口遁走,再谋对策。
战术相当正确,照彼此距离,大蛇也追之不上,可是兰斯洛才要飞退,後方忽然出现一股强大压迫感,跟著就是一道寒气袭来,冰封刺骨。
他身体此时正被高温火焰所吞噬,怎堪这一下奇冻袭体?剧烈温差下,全身火焰瞬间熄灭,身体结了一层薄冰,跟著就是一声脆响,胸口以下,大半个身体爆碎成细碎血冰。
忽然受到这样的袭击,兰斯洛起初以为是多尔衮出手偷袭,但身体坠下时侧头一看,赫然惊见那边又多出了一尾大蛇,同样是黄金眼瞳,巨大躯体往地沟中深深延伸,诡异地吐著红信。
(两、两头蛇┅┅)
这个理解显然迟了一步,纵然兰斯洛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一时间也来不及痊愈肢体和手脚,更别说这样近乎是将整个身体无中生有的巨大消耗,对自身所造成的重伤,即使将整个身体重组过来,也是手酸足软,没法行动,更逃不出大蛇攻击。
动弹不得,只能笔直往下坠落,而与自己缠斗多时的那头大蛇,则是以敏捷得惊人的动作,快速曲身行来,张开巨口,吐著血红蛇信,就要将自己一口吞下。
(真衰的死法,变猪还好一点┅┅早知道这样,就该和枫儿偷过情之後再死┅┅)
脑里转著不知所谓的古怪念头,身体被腥臭气味所包围,肌肤上甚至感觉到蛇口里的湿热黏液,兰斯洛的身躯却只重组到腰部,手臂亦尚未成形,就这麽掉进大蛇口中。
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但这一次由生到死的时间较长,兰斯洛得以饱尝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受,彷佛生命中美好的一切,都将从此消逝不见。
「轰隆!!」
千钧一发之际,上方山壁传来爆炸声响,阳光透入这恒久与天日隔绝的黑暗深渊,大蛇受到光线照射,发出似惊似怒的鸣啸,动作也迟钝了片刻。
尽管只是短暂时间的停顿,却已足够。伴随著这道彷佛象徵希望的光线,一道曼妙仙影疾风般自山壁破口冲了进来,把握到眼下情势後,朱枪脱手,全力掷砸向大蛇眼瞳,自身同时冲向大蛇尚未闭起的巨口。
轰然巨响,更夹杂著一种怪异的蛇鸣,当兰斯洛好不容易定下心神,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麽一幕景象。
一个发著淡淡金光的纤巧躯体,勉强撑住了蛇口的合闭,左手高托著蛇上颔,脚踩著蛇下颚,像一位女神般站在前头。
就是这位女神,在危急当口顶开蛇嘴,救了自己一命,免去葬身蛇腹的危机。无疑兰斯洛过去对她有著爱恨难分的复杂情绪,但在此刻,看著她疲累却担忧的神情,充塞於胸臆的,只是满满的感谢。
「夫君┅┅你┅┅没事吧┅┅」
兰斯洛这时刚刚重组完手臂,只是一时乏力,还没法支撑起身来,听泉樱这样一问,点点头,全力催愈身体。
「奶还撑得下去吗?只要再一下子,我就能回复身体,到时候就可以救奶一起走了。」
兰斯洛也知道情况危急,若是让大蛇再一次喷发火焰,自己与泉樱都要葬身此地。然而,在双脚重组复原之前,自己想做什麽都是有心无力。
泉樱没有回答,右脚却动了起来,左右移晃几下,就踩在兰斯洛脸上,弄得他满脸泥沙,连嘴里都是说不出的口味。
运功正在紧要关头,被这样打扰,兰斯洛怒从心起,正要喝骂出来,却被她莲足一勾,身体移到泉樱脚边,看清楚她的样子,登时一呆。
她左手撑著蛇嘴,右手却软软地垂下,肩头已经被一只蛇牙的尖锐前端所贯穿,鲜血如泉喷涌,迅速染湿了半边身体。「龙体圣甲」所形成的护身金芒,正因为失血与蛇毒挥发,迅速地减弱。
「对、对不起啊┅┅我的手已经动不了了,夫君你将就一点,自己一个人先离开好吗?我┅┅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说话时,蛇口的合闭压力似乎又告增加,阵阵腥臭毒气,由大蛇喉间直袭两人,龙体圣甲发出了明显的脆裂声,泉樱的脸色更是迅速泛上一层惨白灰气。
彼此贴得近了,她身上的热血、香汗,滴在尚无法行动的兰斯洛身上,温热的感觉,每一下接触,心里都是一阵震颤。
看泉樱颤抖著右肩,紧蹙眉头,像是非常痛苦,却又因为救到了人而感到宽慰、心安的微笑表情,兰斯洛忽然有一种感动。就为了这个笑容,自己过去与她的恩怨,是不是就该一笔勾消了呢?
「奶┅┅奶为什麽要这麽做?这样子会死的,奶不知道吗?」
「我们两个┅┅是夫妻嘛,我过来帮你,这不是很应该的吗?」
勉力撑著身体,泉樱露出微笑,最起码,自己不是一无所获,不管这男人心里怎麽想,只要能见到他平安无事,这样便已经足够了┅┅「夫君,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妓院吗?俊太郎说,那天晚上,你救了我,所以┅┅所以从那以後我一直喜欢著你┅┅」
「奶不要吵我,我快点把身体复原过来,就可以带著奶一起走了,闭嘴一下吧。
」
「能够被你所救、能够与你相爱┅┅人家一直觉得好高兴呢┅┅可是,我最近开始在想,也许那样是不对的┅┅由恩情、歉疚作为开端的爱恋种子,一开始就没法平等正常的生长┅┅」
泉樱仍然在笑,但在微光中,兰斯洛仍然感觉得到她笑靥中的那抹凄然,只是为著全力催运乙太不灭体,他什麽多馀的话也不能说。
「那天晚上┅┅夫君你救了我一命,给了我新的生命,我今天也同样还你一命,下次见面┅┅你别再欠我,我也别再欠你,我们就是对等的关系了┅┅你、你别再恨我了┅┅」
一串晶莹泪珠,混参著身上的热血,滑落滴在兰斯洛脸上,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让他感觉到无比的惭愧与痛楚。颤抖著声音,他想要说些什麽作表示。
「喂,奶呀,其实┅┅」
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说完,泉樱重重的一脚,踢在兰斯洛胸口,在胸骨断裂声响起的同时,他整个人向外飞了出去,一下子就脱离了蛇口范围,朝上方山壁笔直飞去。
惊骇交集,兰斯洛在半空中转过头,恰好瞥见在这一脚中用尽身上力道的泉樱,再也无力支撑,被蛇口的压力一加,身体软软地瘫了下来。
「我、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重新喜欢上我喔~~」
泪眼中带著无比欢欣的笑容,泉樱挥起左手,这样子长长喊了一句,跟著,就在兰斯洛愧恨交加的目光中,巨大蛇口重重地合闭,怵目惊心的血印,在雪白獠牙上溅喷了一道深深朱痕┅┅
我意天下第六集(完)
风姿物语_风姿物语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