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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传·我意天下 第十四集(2 / 2)

在不知道把什麽琐碎东西给吃下去之後,奇雷斯终於出现了不妥,口中像野兽般「嘎嘎」出声,全身剧烈颤抖,跟著更跪倒地上,大口大口呕出酸臭绿浆。

「哈哈!死怪物,这下知道你有雪大爷的厉害了吧?什麽魔族中的魔族,吃泥吧!看我为土龟报仇。」

有雪手舞足蹈,全然忘记了眼前的危机,只要想到自己能整垮这头凶残魔物,更是难掩得意之情,兴高采烈之下,甚至跑到奇雷斯旁边,一脚踩在他头上,**跺几下。

「不过,他到底吃坏了什麽东西?这麽厉害,是核能火弩吗?」

倒是记不得自己有带那麽强的武器,有雪疑惑地转头看看,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趁著奇雷斯还在痛苦呻吟,预备从那个土壁破口逃跑。

点数之後,重要东西都还在,就是少了一个东西怎麽都找不到。

「哈,死鬼韩特运气不好,要给他的东西找不到,多半是给这野兽吞了,是他自己倒楣,这样他就不能找人报仇了,哈哈。」

无意中说出了真正想法,有雪耸耸肩,正要开溜,却不由得想到,不晓得华扁鹊到底给了韩特什麽。

那些写著符咒的符文,如果能够帮到韩特,是怎麽帮?提升他的力量吗?还是瞬间移动逃跑?

实在不是故意的,但是在逃跑前,有雪回头忍不住看了奇雷斯一眼。

……并没有什麽特别的,仍然是一头人形凶兽,跪在地上,全身不停地颤抖,哀嚎呻吟,只不过,如果眼睛产生没有错觉,好像有那麽几十根针,从他肌肉里慢慢倒退了出来。

第三章无形之鞭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联盟暹罗

对妮儿来说,今晚的战役,实在是她一生中少有的耻辱与尴尬。在强敌面前讨不了好,这并不算什么,但因为身体状况不佳,给弄至丑态百出,这点就不可原谅。

在她适才退到一旁的时候,小腹……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肚脐下一吋左右的位置,开始了阵阵颤动,似疼非疼,好像……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与整个**起共鸣。

如果此刻人在稷下,那么倒算是一个马上找医生看的好时机,可是身在战场上,当见到王右军因为气力不继,不能完成那一招刀剑合击的极至威力,妮儿立即判断出状况,不待他出声招呼,就飞身过去,将催运起来的强天位力量聚于拳上,轰往公瑾。

乍看之下,似是绝佳的杀局,但自始至终,公瑾面上的悠闲笑意不变,从他料中王右军的破招步骤开始,一直到妮儿发出的这一击,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这样看来,即使这一拳击实下去,妮儿也不见得能够讨到好处。

战事未决而气已馁,妮儿真是痛恨这样的自己,偏生这时腹痛的感觉加剧,而且较先前更为明显,妮儿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与自己**产生共鸣的源头,来自暹罗城地底。

(莫名其妙……地底……有什么东西吗?)

这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突然间,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听似遥远,却又异常地清晰,不经由听觉感官,直接由脑内深处响起。

“汝……是何人?”

继腹痛之后,是幻听吗?妮儿几乎想要狂笑出来了,明明是这么重要的战局,自己却脑袋昏昏,意识好像被某个很强大的磁铁吸住,觉得周围的现实环境好不真切,偏生那个戴着面具的死人妖笑得那么讨厌。

假如这一战可以成功回去,妮儿发誓自己会找个医生好好看看,就算惨遭那个鬼婆华扁鹊凌辱都在所不惜,然而,少女这个小小的心愿,并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惜,幻听现象持续出现。

“因何而生?”

就在这四个字的问话后,妮儿就失去了意识,但属于她的战斗,却未因此结束。

尽管被王右军黏住,没法分出手来防御,露出致命破绽,公瑾却一点都不显得焦急。

有许多事,是四师弟不知道的,即使是这个状态,自己仍能防御,仍能反击,甚至就算被这不纯熟的强天位力量轰上一记,都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当妮儿凌空挥拳过来,公瑾心中已经有了十六条预备战术,并且藉着眼神、气势,先行打击敌人的斗志。

一切的发展都在预计中,也都进行得很成功,直至突变的出现。

朝这边飞来的妮儿,忽然间好像被一层淡淡的雾气光影所笼罩。前后时间极短,若非公瑾、王右军这样的高手,根本就无法以视力捕捉,而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后,他们都错疑自己看到了什么。

妮儿仍是往这边飞掠过来,只是样子和之前有点不同。为了行动方便,一直绑束在脑后的马尾长发,迸断了束绳,披散开来,在月光照射下,显出一种瑰丽得醉人的蓝色。

不仅是秀发,产生同样变化的,还有妮儿的眼瞳,同样是变成冰蓝,犹如最深层的万年雪。然而,和这双眼瞳的美丽颜色相比,任何人都只会先注意到,那眼神中所流露的惊天杀意。

没有人会错解这对眼神,因为里头所释放出的杀气,是如此强烈、**、直接而单纯,把千思万念集中为一,变成单一的摧毁讯号。公瑾和王右军甚至难以想像,为何一个女人能在瞬间把杀意暴增,压迫感更是十倍激增。

首当其冲的公瑾,感觉特别明显,隐隐约约,他竟感觉到在敌人的背后,有个更具压迫感的存在,刹时间为之气息一滞,发出的劲道没能震脱王右军手腕。

抓着这个完美的进攻角度,妮儿却没有立刻进攻,反而双腕交叠碰撞,外绕一圈,长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看似多余,但公瑾却察觉到,敌人正藉着这个动作,闪电进行全身能量的凝聚吞吐。

而当妮儿的右腕举高斩下,那一瞬间的气势,给周围两人的感觉,就像是浩瀚苍穹蓦地崩破了一个巨缝,汹涌云流在雷电交殛中劈砸下来,崩天末日,无物可挡。

公瑾百忙进行防御,右手爆发力道,震脱王右军的锁缚,挥臂挡架,但仓促间蓄力不足,轻易被妮儿一击砸开,右臂剧痛难当,整个面门都暴露在空档下。

(不妙!)

脑中闪过这念头,公瑾却已避无可避,被妮儿一拳结结实实轰在戴着金属面具的头颜上,爆出响亮的金属碎裂破音,强大力量传震出去,连与公瑾相对峙的王右军都虎口剧痛,公瑾更是被这一记崩天之拳打得直飞出去,冲撞向地面。

轰隆巨响,撞在地面的躯体余势不止,拖地斜飞,只见一长排房屋都在这一击的余威下变成了断垣残壁,漫天烟尘中,下面出现了大面积的废墟,也不知道公瑾究竟身在何处,受伤多重。

王右军暗自心惊,如若是换作自己挨了这一击,中在面门,肯定是重伤,甚至一击致命。二师兄武功再强,受了这一击之后,也……

才刚刚这样一想,王右军惊觉身旁又传吸气声响,赫然是妮儿鼓起力量,朝地面以天魔刀狂轰乱劈,在她强天位力量恣意肆虐下,霹雳爆响不绝于耳,攻击范围内的事物毁得一塌糊涂。

强天位力量,妮儿本来尚不能驾驭自如,更别说这么顺畅地连发天魔刀劲,但她现下密集发刀,全然不见窒碍,越斩越见流畅,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现象。

王右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在片刻的讶异后,他只惊觉若让妮儿这样胡乱杀戮下去,暹罗城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死伤,而且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当地百姓。

“住手!追击敌人也该有个限度,就算要对付公瑾师兄,你这么做根本就是……”

为了要制止妮儿,王右军一出手就抓住她左腕,却没想到这实在是错得离谱的一着。疯狂攻击中的妮儿,一感觉到被人拿住手腕,立即有了反应,先旋身一扭,用全身带起来的力量,扯斜王右军身形,紧接着就是两腿一齐踹出,正中王右军腰腹。

双方联手作战,王右军只以为战友是打昏了头,哪想到她会骤然向己发难,给这一记踹中腰腹,内脏立遭重创,大口鲜血喷出。而若非自己撒手得快、若非妮儿没有反抓过自己的手臂,在自己重伤同时,连手臂都会整条被撕扯下来。

“哇……”

王右军立刻运功震伤,但内息甫动,又是一口鲜血激喷,情形坏得无以复加,偏生妮儿在空中身形一定,冷哼一声,又飞扑了过来,人还没到,锐利的五指爪劲已经先到面门,要不是闪得快,一双眼睛已经毁了。

这时,王右军才终于明白,妮儿现在处于一个极度异常的状态,适才乱轰地面,并不是为了追击公瑾,而是单纯地发泄杀戮**,灭尽所接触的生命,当自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攻击目标就换成了自己。

从妮儿眼神中的喜悦、溢满全身的霸道杀念,王右军知道自己所料无差,只恨自己先斗公瑾师兄,再猝受重击,现在只剩逃命之力,无力与之相抗了。

“可恨……至少、也要把她引出城外。”

尽着自己认为应尽的责任,王右军想把妮儿引出城外,减少对暹罗人民的伤害,但内心却全无把握。

(如果能有援军就省事多了,可是……还是拼了吧!)

正当他打算全力以赴,掣剑在手,预备与妮儿对战,异变骤生,援军终于到了,但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一种。

“嘶”、“嘶”,像是千百道羽箭同时离弦射出,扯裂大气破风声响起,但是在这连串异声入耳前,王右军忽然觉得身上一痛,像是被什么大棒子打中一样,一股巨力将他击得往后跌去,避免了与妮儿的接触。

跌飞开时,王右军见到妮儿的情形与自己一样,只不过是朝反方向跌飞出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怪物?这种感觉好像是什么棍棒……不,是鞭子,对,就是鞭子!)

从身上感到的痛楚,王右军察觉到对方使用的兵器,脑里也闪电想起当初在白鹿洞修业的一件往事。

那时,五师弟李煜还未展露锋芒,自己修练三十六绝技有成,自信满满,到冰洞中请恩师指点,被恩师评为当前弟子中剑法第二,却也表示自己习剑资质绝佳,只要用心苦练,五十年后可以在剑术上超越二师兄。

“不过,如果那一天来临,羲之你切莫自满,因为和你二师兄的剑相比,他的鞭子更具鬼神之威。”

自从阿朗巴特魔震,王右军晋身天位后,这件往事就被他遗忘,直至如今,才蓦地翻上心头。

(鞭子在哪里?人在哪里?)

王右军低头搜索,既看不到公瑾的身影,也看不见刚才那抹击中自己的鞭影,究竟由何而来。

另外一头传来的声响,引起了王右军的注意,抬头一看,只见妮儿那边的情形更是不妙,身在半空,竭力朝这边飞来,但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所阻着,身上连连喷出血痕。

怪异的景象,王右军却看得出来,妮儿正被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鞭子痛击,尽管自己不确定这战友是否已经回复常态,但总不能任由她这样子受创下去,当下把剑一横,就要上前救援。

一步跨出,王右军闷哼一声,胸口的疼痛让他晓得自己又中了一鞭,但这次自己已留心提防,纵使挡架不住,却为何连看都看不见?

(难道……二师兄的鞭子,是看不见的?)

王右军察觉到这一点,但是若这想法是真,自己又要如何抵挡这样一条无形、无影、无声、无息,甚至可以说是无相的神鞭?

为着这想法苦思,王右军却发现鞭子没有再打在自己身上,只是封锁着妮儿的行动,剥夺她的战斗力,而每当自己跨前一步,一道沉重鞭笞就将自己打退回去。这情形说明了某件事,二师兄不让自己救援,却不在意自己的离去,只是要把妮儿擒下。

“四师弟,你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在耶路撒冷再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吧,现在请你离开,至于这名女子,我要把人留下。”

从公瑾的做法里,王右军读得出这样的讯息,然而,公瑾必然知道,王右军自己也知道,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把战友丢下,独自逃开的人。尽管之前与这名少女并不相识,可是从允诺接应她离开的那刻起,责任与信义就伴随出现,耶路撒冷的四骑士,绝不会令自己背负的神圣旗帜蒙羞。

提运真气,强自压下内伤,王右军虎吼一声,掣剑拔刀,挥舞劈斩,刹那间就在身旁组出一道防护网,奋力前冲。

脚步跨迈出去,手腕上立刻就感到强劲压力,不住撼裂着虎口,十数道鞭劲正试图击溃刀剑齐施所架起的防护网,王右军感到吃力,却也心中一宽,因为这些无形鞭劲能被自己挡住,就代表二师兄的鞭子还没有离谱到能穿越次元,无视物理限制地攻击。

自己所知的陆游六弟子中,只有二师兄周公瑾、三师兄陶潜精于东方仙术。在奇门遁甲的支援下,他们的武术能做到什么地步,普通人根本想像不到,好比妮儿刚才那样的惊人实力,现下竟也被困在重重乱鞭之中,脱身不出。

(可怕!这就是二师兄的真正实力吗?无怪能够和陆师相对抗。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练成这么恐怖技巧的?这根本……不能防御啊

王右军咬着牙前进,一面承受重击,一面朝妮儿的方向移动。尽管反覆搜寻,却找不到公瑾的踪迹,偏生自己与妮儿连续受到重击,二师兄究竟是在哪里动手的?

如果说抵天三剑是完美守招,那么二师兄的乱鞭同样是无懈可击,结合这两者的公瑾就该是一个完美武者。今晚交手中,他反覆只使用抵天三剑,若非妮儿的突变,给予他不寻常的创伤,恐怕还逼不出他的真正实力,届时耶路撒冷之战,己方就会吃上大亏,这样看来,倒是要感谢妮儿的变化。

假如王右军在十足状态下应敌,能支撑多久是未知数,可是重伤之下应敌,连挡七鞭后,终于给沉重鞭击轰开刀势,长驱直入。

(糟糕!来不及了。)

鞭势不但无形无影,连招数都很奇特,明明是柔韧的软鞭,竟像挥舞长枪一样用“扫”的方式,却也因此,让人对这股怒涛般急涌过来的力量无法招架。

“唔……”

嘴角咳出血沫,王右军仅来得及将刀剑合架在胸口,跟着便被远远地扫了出去。

(太强了!每一鞭的力量都这么沉重,如果找不到二师兄的位置,又看不见鞭子,就根本不能站在平等立场上对战,那要怎么跟他动手?)

在半空中倒飞着,王右军压抑不下内伤,又喷了一口血出来,脑中思绪复杂纷乱,却想不出破敌之策。

(不过,作到这样子也就该够了吧……团长!)

在空中稍稍稳定身形,王右军却没有再试图往妮儿掠去,反而稍一回气,立即就朝反方向激飞射出。

同一时间,一道雪白亮光由地面冒起,闪电般射至妮儿附近。重重鞭劲也朝白光轰击过去,但是被王右军牵制部分力量,加上白芒来得突然,鞭劲的力道没有早先强劲,白光来势奇疾,在受到鞭劲拦截之前,竟还能轻轻巧巧地一下回折,就这样破入拦截网内,一下抓住妮儿,再一闪现,破出包围鞭网,说走就走,一下就消失在暹罗城的夜空。

整个过程极其短暂,甚至是白光带着妮儿消失,王右军才飞出暹罗城,只留下满地疮痍与火灾,慌乱的人群,还有渐渐从那残破废墟中现身的两个人。

“公瑾大人,你没事吧?”奉命不得参战,一直隐藏在下方民居的朱炎,赶来探视主帅的状况,只见他摇了摇手,表示没有大碍。

公瑾的手,放在自己的金属面具上,好像在做着什么,当他把手放下来,整个面具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凹损裂痕,完好如新,而王右军若目睹这一幕,将会对师兄有着更高评价,因为挨了妮儿一记重击的公瑾,神完气足,完全没有受伤的现象。

“我没有事,这样一下还伤不到我,不过……”公瑾缓缓道:“有点吃惊就是了。”

吃惊,这件事在公瑾来说,比受伤更为严重。面对实力强横的敌人,失败是意料中事;当敌我实力差距过大,死亡并不值得奇怪。知己知彼,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公瑾所不能接受的,是突然暴强的敌人,因为无法掌握的失败,会导致一连串失败,所以当妮儿有了不寻常的突变,他当下的决定就是把人擒下研究。

“可惜,没有能够成功啊……”

“公瑾大人,要不要追出去呢?”

“追出去已经没有意义,白夜四骑士之首的米迦勒亲至,我不想在这里与她动手。”

更重要的是,米迦勒也是一个很懂得深藏不露的武者,刚才她刻意只凭着速度与身法闯入救人,不施展她闻名天下的枪技,就是为了不在开战前过度暴露实力,自己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与她对战。

姑且不论已经离开的三人,暹罗城内还隐藏着不可忽视的高手,自己要避免被人渔翁得利的可能。

“那王右军呢?这距离我们还追得上,只要配合太古魔道兵器,就算作战我们也……”

“这一点万万不可,在这种时候对四师弟赶尽杀绝,那等于硬把王五给逼出来,这样对我们的阻碍太大了。”

虽说瑾花之乱后,王五就与王右军断了联络,彼此形同末路,但从王五秘密传授武学给王右军一事看来,这两兄弟仍有私下联络,公瑾不想冒这个风险。

“那么,问题就只剩那个少女了,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那一式的威力好惊人,就连你也被击下了。”

“……不知道。”惊人的不单是那一式,而是那种状态,疯狂的杀,疯狂的毁灭,无比战意令实力激增。

“想不到雷因斯有这种怪物,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朱炎疑惑地问着,而这一次,公瑾没有马上回答。

“……不知道,我想……大概不是人吧!”

暹罗城经过这一场战斗,城内数百户人家因此家破人亡,住处变成了废墟,大多数人当场死于非命,损伤之重,犹胜当日艾尔铁诺军破城。

上头忙着扑灭火灾,整理废墟,拯救伤患,但下头却有着另外的问题在发生。

正要沿着地**逃跑的有雪,回头看见了奇雷斯,身上一根根细针正自往外倒退,心中一惊。

(搞什么东西?变魔术吗?)

看不顺眼,不知道自己将大祸临头的有雪,只是本能地觉得讨厌,因此,他竟然采取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去!死黑鬼,身上会冒出针来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冒出来,我不会再敲回去吗?老子见高就拜,见低就踩,你这贱人趴得那么低,是不是要老子踩你啊?好!说踩就踩!”

雪特人毫不客气,提起肥短的腿,就踹在奇雷斯身上,而且不是踹头,是往他身上的那些针踹下去,好像玩着某种敲击游戏,看见哪边的针浮凸起来,就往那里重重踹下去。

“干!想怎么踩就怎么踩,真有成就感,可惜旁边没有个画师,不然就可以把本丞相威猛的样子全画下来,流传后世。”

想到自己将这危险的怪物踩在脚下,有雪得意非凡,就差没有嚣张地大喊“叫我女王”的经典台词。

假如再让他这样子踩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在一声“啷当”脆响后,有雪忽然看到一样东西在地上滚来滚去。

“咦?这是什么?怪好看的……”

那黑皮怪物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被自己踹昏过去了,有雪心头一安,走过去看看那物件。只见那是一枚黑色晶体,约莫有人的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多角形,通体漆黑如墨,但却发着一股幽幽的美丽光泽,恍如水波荡漾,在晶体表面流动。

“样子好漂亮,像是什么宝石还是魔珠之类的,搞不好值不少钱啊!”

有雪自言自语,用嘴巴咬一咬,发现这东西甚为坚硬,咬之不动。听说这头怪物是魔族的皇族,这东西从他身上滚落,多半也是什么魔族的宝物,假如能像织田香身上的勾玉一样有价值,那自己就赚到了。

“对了,说到宝物……”

假如每个高手的身上都有宝物,那么雾隐鬼藏的身上,会不会也带着什么呢?他号称是当前的忍术第一人,就算身上带些什么道具或者秘笈,那都不足为奇啊!

念头一动,有雪付诸实现,凑过去一看,只见到一大滩的血迹。奇雷斯的那一爪强得可怕,当场就把雾隐鬼藏打得血肉粉碎,除了血渍,就只剩一双腿被扫到一旁去。

“唉!土龟啊土龟,你也算是够不幸的,居然被那头黑皮怪物干掉,说来也怪你名字不好,好端端的竟然叫土龟,又整天爱在地下钻,土龟钻土,钻着钻着,这不就入土为安了吗?唉,不过我刚才为你报仇,把他当成地鼠一样在踹,你们两个地下相见,再好好分个高低吧……”

基于起码的义气,有雪觉得自己该帮这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埋葬,不让他暴尸……

地底,好在只要埋一双腿,不用掘太大的坑。

“咦?日本果然多怪人,有人会变成橡胶女,也有人死了会变成木头?真不愧是妖怪之国啊!”

找到那双被奇雷斯扫到一旁去的残腿,有雪却只看见裤管与鞋子的残布中有两截木头,同样是浸在一滩血迹里,一时间还有些想不清楚,为何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木头?这是哪门子的特殊体质?

“算了,既然变成木头,那就不用埋了,木头本来就该插在土里的……呃!这是什么?”

正当有雪要再次开溜,却在那些血迹与残破布片、木屑中,见到一管卷轴,外头用金黄色的锦带缠着。有雪也来不及想为何整个身体都被摧毁,竟会留下一管卷轴在此,便颤抖着手,将那管卷轴拾起。

“这是……忍术秘笈吗?封面的字写了些什么?我看看……啊!‘雾隐流面条烹治法’!土龟,你死了还要玩我?”

气愤之下,真想在那残尸上多踹两脚,可是就在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声,从后头传来,有雪一惊,连忙把卷轴和那黑色晶石一起收入怀中,回头探看。

这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头的奇雷斯已经清醒过来,甚至站了起来,就这么冷冷地瞪过来,而地上则无声地掉了七、八根针。

“你……”

有雪牙齿打颤,说不出完整话语,想起刚才雾隐鬼藏被打得只剩下一双腿,换做是自己,别说是双腿,恐怕全身脂肪连带肥油,都没有半点能够剩下。

不过,这素来残忍好杀的魔物,却没有马上出手攻击,而是就这么盯著有雪,不做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有雪才发现那眼神有些呆滞,甚至可以说是两眼无神。

(该不会……这家伙睁着眼昏过去了吧?)

这个侥幸心理一生,有雪胆气登壮,虽然不敢说过去再踹两脚,但是拔腿开溜却是敢的,却怎知才一转身,后头就响起劲风,奇雷斯扑击了过来。

“哇!大侠饶命……”

有雪魂飞天外,只懂得跪下求饶,希望能躲过这一击。以奇雷斯的武功与反应,别说只是简单一跪,就算是源五郎以九曜极速全力闪躲,也未必能避开他一击,可是当有雪跪倒趴下,他竟然完全不懂得变招攻击,就这么直挺挺地冲过去,撞进了旁边的岩盘。

这一带的土石坚硬,都是很硬的岩层,但却又怎堪他这绝顶强人的一撞,只见石壁上留下一个人形空洞,周围泥沙土石不住洒落,地动壁摇。

“搞什么鬼?最近很流行钻地吗?每个人看到土就冲过去?”

死死复生生,有雪的心脏在这天晚上饱受考验,正当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小小希望,期待那怪物已经被这一撞破头而死,旁边的岩壁轰然一声,裂出一个人形空洞,奇雷斯又钻了回来。

“哇!大侠……”

还来不及抢着跪地求饶,奇雷斯说话了,这是今天晚上有雪听他说的第二句话,却与之前那一句一样莫名其妙。

“我叫弘历。”

直到此刻,有雪才知道这个一直被称作“奇雷斯”的怪物,原来还有另外的名字,不过这怪物为何要对自己报名字呢?他两眼没看着自己,而是望向上方的岩壁,那是在对谁说话?

“我是弘历!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满腔热血的好青年,爷爷爸爸真伟大,名誉照我家,我要去上学了!”

有雪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他这才知道奇雷斯眼神上飘,不是对着岩盘说话,而是根本就已经疯掉了,特别是他现在一面说话,一面还俨然像个热血青年一样,平举起手臂,最后还像是小孩子似的,跳起来走路。

(不愧是魔族中的魔族,连发起疯来都比一般病人强烈十倍。)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有雪趁着奇雷斯再度朝着岩壁撞去,就蹑手蹑脚地想从他身旁不远的土坑道中钻出去,可是这次奇雷斯却没有撞穿出去,只是把头碰到岩壁,就此停住了动作。

能够逃离的唯一出路,就在奇雷斯身旁,有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停在原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奇雷斯就像是一具死尸般,额头抵靠着石壁,整个身体斜斜地动也不动,全然看不出半点生机。

“唔……”

过了好一会儿,奇雷斯终于有了动作,他用手掌撑触着石壁,似乎想要撑住疲惫的身体,却仍是少了几分力气,双膝一软,以这样的姿势跪倒了下去。

人倒了下去,事情却未因此结束,相反地,变化由此时才开始发生。当奇雷斯的呼吸由粗重而变为平缓漫长,有雪忽然见到一件皮革装束,无袖的背心与短裤,在奇雷斯身上出现。

本来魔物在人间界行动,就像狮子老虎那样的野兽一样,谁也不会在意野兽穿了些什么,奇雷斯也是一样,每次众人与他相遇,光是要在他手底逃生,就已经竭尽全力,谁会有时间去在意他的穿着?所以直到这刻,有雪才惊觉到“哦!他之前没穿衣服”。

以天心意识的物质变化,要改变物质的成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要把物质硬化容易,变成丝帛皮革之类的物品,那就很是为难,需要很高的天心意识修为。

这些事有雪当然不会知道,他只看到奇雷斯又站了起来,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单单只是一个眼神交错,有雪就感觉到,眼前这头凶兽已经脱离刚才的疯狂状态了,那双眼睛里头,仍是散发同样危险的寒气,但却已经多了理智的光辉。

“唔……奇怪的波动……”

奇雷斯抬起头来,斜望向上方的岩层,但与刚才的目光涣散不同,这时的凝望,只让人觉得他确实是在看着某样东西。

“大气里的感觉……是什么人用了天崩?人间界还有什么高手会用天魔神功?”

奇雷斯的字句里,隐藏着不寻常的讯息,这些有雪听不出来,但却也感觉得到,和之前几次遭遇相比,奇雷斯的话语条理清晰,与先前全然不同。

“头好晕啊……”

似乎还有点头昏,奇雷斯摸摸额头,跟着便侧瞥过来,望向有雪。

“……我记起来了,哼哼,胖子刚才你好像踹得很过瘾是不是?想不想再尝试一点更痛快的经验啊!刚才那杂碎没几斤肉,还剩下一双腿,你这么多肉,不知道……”

伴着说话,奇雷斯抬手便将旁边的岩壁,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而在这再明显也不过的威吓里,有雪做了最应该做的事。

两腿一瞪,眼睛一翻,可怜的雪特人当场就晕昏了过去。

暹罗城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故,很快就透过各种管道,传遍了风之大陆上的各大势力。

不管对哪一方而言,这都算不上是最好的状况,特别是公瑾的强悍实力,让敌对势力的高手全都皱起眉头。

负责把这些情报四处传播的,自然是青楼联盟,基於维护合夥人的利益,所有报告上只写著妮儿奋起神威,痛击了公瑾,逼得公瑾无法隐藏实力,却对她的突来奇变只字不提。

青楼联盟这样的做法,对雷因斯大大有利,因为若要试著解释妮儿异变的理由,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不过,各大势力仍有独立的情报管道,尽管得到的讯息很模糊,但却足以从这些讯息中,看出一些与青楼联盟说词不同的地方。

「上车吃象。喂,听说阁下的长腿爱妾在暹罗闹出了老大乱子,大开杀戒,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啊?」

「炮五平一,吃车。嗯,长腿爱妾……我喜欢这个叫法,不过可千万不能被妮儿小姐知道啊,哈哈哈。其实也没什麽,听说她自从到了暹罗後,水土不服,饮食不顺,肚子疼了起来,脾气暴躁,出手重了一点,这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退马吃炮。可是,我听说她除了出手重,连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变了,这难道也是水土不服?」

「卒子过河,吃马。嘿,所以让你知道暹罗那地方的可怕嘛,我们家陛下当年在那里吃东西,连火都喷出来了,变变头发颜色有什麽大不了的,花家人就是少见多怪,一点芝麻蒜皮事也大惊小怪,我反倒很好奇,你们这几天一直按兵不动,到底是想要作什麽?嫌军粮太多吗?那乾脆分我们一点好了。」

「移士。阁下有所不知,今年我国农业大丰收,旭烈兀陛下派我等到前线专事消耗粮食,顺便为了两国同乐,预备在这里大兴土木,起一座用以纪念贵国白无忌丞相的建筑。」

「上车。纪念白丞相?你们要在北门天关的正对面盖妓院?」

「跳炮吃车,将军。不是,陛下让我们盖一座游乐园,叫做狄斯耐。」

「上士吃车,我反将你一军,结束了。花天邪大帅,你还真是满口的谎言啊!」

「彼此彼此,源五郎先生。」

相互对奕的两人,把棋盘一堆,哈哈大笑,一起站了起来,向对方拱一拱手,踏著地上刚长出来的青草,朝各自的阵营回去。

把视线拉得远一点,两人下棋的地点,便是在双方大军之间,一边是北门天关的城壁与守军,一边是数十万的艾尔铁诺军。下棋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观众数目却委实令人瞠目结舌。

自从艾尔铁诺大军压境,与雷因斯一方对峙,双方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事,但源五郎却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挑战。

只不过,明知道战斗目的只限於搜集情报、拖延,自然也就不会太激烈,时间一长,人也烦了,不得不作战交差的双方,便开始不同形式的比斗,从单比指力、掌法、腿功、身法,到进行斗智似的下棋对奕,把这场战事导向另一个莫名其妙的过程。

「源五郎先生,明天还打不打?」

「打,怎麽不打?」

「棋下完了,灯谜猜完了,靶子前天也打过了,我们明天还挑什麽来打?」

「下完棋,猜完灯谜,打过靶子,还有麻将没打过,花兄,明日方城之战,请早啊!」

双方在大笑声中各自回到阵地。姑且不论花天邪在回营之後,被师父提醒,才惊觉到「两个人要怎麽打麻将」的严重问题,源五郎却是立刻与稷下联络,告知敌人那边的动向。

水镜上出来的是小草,站在她身後的,不是一直与她相依相伴的枫儿,却是新就任「暗黑魔导研究院」院长的华扁鹊。

这一对各具独特气质的美人站在一起,尽管一语不发,但听听「背景」隐隐传来的声音,源五郎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某个大马戏团的舞台,周围全都是变魔术的把戏。

小草表示,枫儿已经赶往香格里拉赴援,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抵达了,有她随机应变,事情不会太糟,若是能在耶路撒冷激战前找到韩特,那麽还可以多得到一个强大战力。

「华院长制作出来的符印,是我们两人对封魔针研究後研发完成的,可以暂时压制封魔针的效果,相信对他能有点帮助。」

「只是压制?怎麽不帮他直接拔光算了?」

「封魔针是隆。贝多芬的得意作品,我们只能压制效果,还不能这麽轻易就破除。如果真要破坏,目前有三个方法:除了隆。贝多芬亲自解开,如果人到了稷下,我可以消除针上头的法咒,然後拔除,再不然,就是他的内力够强大,能趁著符印压制封魔针效果的时间,自行把封魔针逼出。」

「可是据我所知,韩特目前没这种本事,他和妮儿小姐不同,可不懂得突然变身啊!」

小草没有回答,源五郎的这句话,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希望能够延後面对,但终究是不能逃避的问题。

「终於……这一天快要到了啊!」

水镜的两头,华扁鹊面无表情,小草和源五郎也不怎麽想说话,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由源五郎发言确认了兰斯洛的状况。

身为雷因斯之主,兰斯洛最近并没有公开露面。对外的说明是偶染风寒,卧病在床;坊间八卦刊物的猜测是,娶了日本公主後夜夜狂欢,不能视事;小草的私下交代是,闭关练功。

除了要知道兰斯洛的情形,另一方面,源五郎还有一件不晓得该不该说的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对峙、探底,比起不常露面的多尔衮,源五郎更在意每天交手的花天邪,这些时日以来,虽说每日都会碰头,但花天邪一天一天都在有所变化,无论是气质还是应对,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源五郎不知道他是否遭遇什麽奇遇,尽管目前他的武功进步不多,交手时自己仍可将他压著打,但比起他当下的力量,源五郎更在意他未来的成长性。

(真是……一个麻烦的未爆弹啊!)

而撇开北门天关、稷下这两边的情形,处於乱源中央的自由都市局势更是处於一夕数变的激流中。

公瑾在暹罗城骚动的隔日,就再次兴兵出动,鼓励著麾下士兵,最後一次克服现实条件上的不利,进攻耶路撒冷,只要能够拿下敌方重镇,一定可以得到充足的补给。

这份压力,耶路撒冷感觉得很清楚,也积极开始备战,只不过经过暹罗城的一场骚动後,耶路撒冷这边面临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天位战方面,耶路撒冷的大将王右军目前受创甚重,能否赶在敌军进攻前回复应有实力,还是未知之数。

「对不起,我真是太对不起了……」

「不要紧,忍受女性偶尔的无理取闹,这本来就是绅士的责任,我们武炼人很重视这方面的礼节。」

手腕、脖子都裹著绷带,额头上也贴起了伤布,王右军的样子很是狼狈,全然没有身为当代大侠的气派,但他却仍悠然地一面与妮儿说话,一面瞥向窗外。

「不过,幸好我们把这件事赖在二师兄的头上,不然怎麽安置你还是个麻烦呢。」

在耶路撒冷,白夜四骑士声望崇高,王右军更是当地人民心中的圣者,如果知道是妮儿将他击伤,愤怒的群众必然会制造许多不便。

「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变成那样,也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才好,我……」

「开什麽玩笑,如果我接受你的补偿,那我算是什麽圣职者?圣职者的受难,本来就是磨练的过程,请你不用在意,我并没有任何的怨忿之心。」

王右军说著,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实在是挑错了时候……」

听到这麽说,妮儿更觉得惭愧。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她并非没有记忆,只是当时就像给一股热血冲昏了头,行为全然没法控制,放手破坏,尽情享受杀戮、毁灭的畅快,在激战中感到无比快慰,事後冷静下来,则是全然没法相信,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山本元帅,若是你真的希望补偿,我希望你能为我做到一件事。」

基於罪恶感与补偿,妮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心中则是忐忑不安,猜不出王右军会要求自己如何补偿。

「人的善心,是造物主赋予人们最大的宝藏,也是我们最重视的东西。不过,有时候无谓的伤感,反而会坏事。」

王右军正色道:「我们明白暹罗城发生的一切,让你很不好过,而我们也很高兴你是这样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你的忏悔,我们更需要你那时候的力量,即使那是恶魔的力量也无所谓,我们需要这样的力量,来面对眼前的敌人。」

这番话不仅是王右军的个人意志,也是耶路撒冷的实际需要。尽管妮儿也在公瑾的鞭击下受创,但却未伤及筋骨,伤势仅止於皮肉,只要好好休养两天,便可以回复十足战力,比王右军的伤势轻得多。

战事爆发在即,妮儿是一个相当宝贵的战力,特别是她若能发挥痛击公瑾时的力量,那甚至有可能主导这一场战事的胜负。

「说来很惭愧,但事实证明,我并非我二师兄的对手。」

王右军心里有数,纵然自己在十足状态,也无法击破二师兄的长鞭。这点并不可耻,因为纯天位力量较劲是一回事,但是武学与东方仙术的结合,代表著无限的可能性,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著手。

要对抗这种无法捉摸的东西,就只能用同样不可测、不可知的力量。妮儿那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连二师兄都招架不住,假若这力量可以稳定运用,就是最有利的帮助。

「以将对将,我们的米迦勒团长,可以和二师兄拼个势均力敌,剩下的由我们应付,这一仗的胜算在五成以上,不过……能够多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天位战打久了,妮儿和王右军都很有经验,晓得这种胜算一点都不可靠,内中参杂太多敌我双方隐藏的变数,就好比这一次的暹罗城之战,事前不也难以料到会发展成这样吗?

「嗯……其实,我自己也记不太清楚。」

对於如何发出那一拳,妮儿自己印象并不深刻,现在努力回想,也只能隐约记得那种感觉,彷佛是将苍莽天空一击轰塌,整个崩坠下来,无比强大的破坏力,蓄於一拳之内……

方自寻思,妮儿看到房门外有一个背影,穿著圣职者的雪白长袍,长长的金发用桂环束住,披垂在背後,影像优美典雅,让人感觉是一名很高洁的女性。

「那位就是……米迦勒团长吗?」

妮儿还记得,那天被公瑾的鞭击给困住,怎样都脱不了身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光影射入,夹著自己飞掠出去,当时只看到,一名很美、很静的女性侧面,徜徉飞在天空,恍惚间,金发的她……好像是一个生著雪白羽翼的天使。

清醒之後,猜到那位必定是耶路撒冷的米迦勒团长,打从自己未出道前,便听过她的许多传说,她在自由都市受到敬仰的程度,莫说超越耶路撒冷的教皇,甚至远在王右军之上。

「嗯,那位就是我们团长。」

王右军的声音带著感慨,内中蕴藏著某种情感,是妮儿感到疑惑、却判断不出的。

「团长她……个性有些古怪,不太喜欢说话,所以请你不要见怪。」

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妮儿又哪来见怪的资格,当下只有唯唯诺诺地答应,强压著满腔的好奇心,从王右军那有些忧愁的表情里,自行编织出与事实不相干的幻想故事。

「这里……这里是什麽地方啊……」

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有雪只记起奇雷斯的狰狞面孔,吓得坐直身体,跟著才忙著确认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以奇雷斯一贯的辣手,自己应该在见到他的五秒之内,就被他打成一堆碎肉了,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冥府,但是感觉上又并非是这样。

周围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楚,难道自己仍被埋在地底?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刚才那个地**,反而有一种牢房特有的霉味。

「清醒了吗?还满快的嘛,我还以为要泼水才行呢。」

熟悉的声音,把有雪整个惊醒过来,只见一道碧油油的绿火燃亮,映照著前方,一个女人平托著手掌,碧绿火光就在她掌上飞耀,她转过头时所展露的,是有雪怀念的柔媚笑容。

「有雪老公,又一段时间不见了,你好不好啊?应该没有偷偷出去玩别的女人吧?」

碧光辉映下,郝可莲身穿戎装,轻薄的甲胄恰到好处地裹著全身,特别是高耸的胸部,分外引人注意,她一手叉腰,摆著一个最能尽显自身凹凸曲线的姿势,眸光流转,艳媚动人,单只是这一眼,就让人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别这麽看著奴奴嘛,难道你对我的这个样子还看不习惯吗?那我们换一个样子好了。」

碧火乍灭乍燃,当火光再次趋走黑暗,在有雪眼前的女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虽然姿势一样,但是头发、肌肤,整个变成一种异样的乳白色,看上去媚惑人心的魅力依旧,只是更添几分妖魅的邪异美感,一如她掌心的碧绿鬼火,教人本能地感到危险,却又不自禁地被吸引靠近。

有雪晓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并不叫郝可莲。虽然不知道她在人间界还有多少名字,但是在魔界,她有一个名字叫做「鸣雷纯」,是韩特的妹妹,曾经辣手无情地干掉包括她亲生父亲在内的一族人,更斩得韩特九死一生,导致兄妹反目,韩特追杀她到人间界来。

源五郎曾经警告,这个女人非常地危险,以後要避免与她再碰头,这些话雪特人都听到了,但却仍阻止不了他想做的事。

「喔喔!阿纯小亲亲~~」

不假思索,有雪张开双臂,狂呼著奔冲了出去,照平常的习惯,这一下应该会成功搂住郝可莲的纤腰,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在双手接触到东西之前,有雪的脸先碰到了。

「呜~~」

一只脚连带鞋印一起踹上了雪特人的面门,把他踢翻倒地,著脸叫痛,而出腿的一方则双手叉起了腰,半嗔半怒地说话。

「不准用这称呼叫我,比那个什麽爆乳大妖姬更难入耳……哼,一见面就这麽亲热,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居然为了国家出卖我,换做是别的男人,你早就死了十次了。」

「这……这话不对啊,过去有很多男人,从没出卖过你,不也死上十次了。」

「……说得倒也是,那更正一下,你该死上一百次吧!」

「谢……谢谢……」

看著雪特人可怜兮兮的讨饶样子,郝可莲「噗嗤」一笑,再难维持严肃的表情,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刚才说的话,非常认真,因为自己是绝不允许被人出卖,特别是男人。这些年来一直维持著这样的信念,如果有哪个男人胆敢背叛自己,一定让他满门良贱死得惨不堪言。

不过,为什麽自己这麽容易就原谅了这……这「头」男人呢?那天受创逃逸,忍著手上的剧痛,到了安全地方後,回想此事,甚至马上就觉得好笑,一点怨忿情绪都没有。

一来,早就知道雪特人信不过;二来,彼此的立场是敌,就算他不是个雪特人,从双方初次接触起,自己就晓得会有那麽一天,所以当源五郎、妮儿出现,自己的讶异只是因为对方竟拖至此时才发难,并没有受到背叛的惊愕。

另外,明知道他每次说的这些老实话,并非胆大包天,只是忍不住有话不讲,就脱口而出,可是听在耳里,就觉得和这胖子的对话很是有趣,想想这还真是……奇怪啊!

「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嘛,所以才拼命弄钱,想买个漂亮礼物给你赔罪啊,谁知道钱没拿多少,就因为贪污舞弊事发,被赶出来了,不过,我还是帮你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戒指……啊!戒指不见了。」

可不是吗?才说著,这人就能做出让自己感到莞尔的有趣举动。

郝可莲笑著望向满地乱找失物的有雪,道:「戒指先搁一边吧,又不是要求婚,拿戒指出来做什麽?我反倒想问问你,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会怎麽办?」

「我也……很无奈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基於雪特人的恶劣名声,有雪并没有拿兄弟义气当藉口,只是嗫嚅道:「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配合行动,就要把我给……」

「这样不行啊,有雪老公,虽然贪生怕死是雪特人的天性,不过如果你每次被人一威胁就退缩,这样的话……」

郝可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这种无意义的话,但在她决定停止前,这些话还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这样的话,你是追不到我的。要得到我的男人,至少要有能够伸出手,把我牢牢掌握住的勇气和能力才行,有雪老公,现在的你,把手放在哪里呢?而且……」郝可莲叹了口气,在有雪耳边悄声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个秘密情人了,你如果不努力一点,我就算想要琵琶别抱,都找不到藉口呢。」

对雪特人来说,这真是无比严厉的一击,有雪刹那间只觉得天摇地转,险些就一跤跌坐下去。

「我……我也知道没有那麽好的事……」

「你就先待在这里吧,是奇雷斯阁下把你抓回来的,他没说要放你,我也不能私自把人放走,不过你真是福大命大,我第一次看到奇雷斯阁下生擒俘虏,而不是当场屠杀。」

郝可莲好像还说了什麽,不过有雪却听不进去,只是在她好像要离去的时候,脑子略为一醒。

「等一下。」

「嗯?还有什麽事吗?」

有雪摸摸怀里,幸好那样东西还在。他把那块从奇雷斯身上拾来的矿石取出,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我弄丢了戒指,不过这个宝石应该也很值钱,你收下吧!」

「这、这礼物是……不行,我不能收。」

「没关系,你就收下吧,这礼物虽然不便宜,但我还扛得起。」

「不,我真的不可以收,你拿回去吧!」

「阿纯小亲亲,我以前从来没送过你什麽贵重礼物,现在你收下这个,随身携带,以後你看到这东西,就像是看到我一样。」

有雪很诚恳地把那块宝石放在郝可莲柔嫩的掌心,希望她能收下,无奈对方却拒绝了这项最後的温柔,把晶体推了回来。

「不,有雪老公,我还是不能收,因为这宝石……它叫做黑核晶,在我的老家,它虽然昂贵,但却是最具威力的爆裂物,像这样大小的一块,可以把整座暹罗城炸到天上去,奴奴不想把这东西随身携带,然後一面想著有雪老公你的脸,一面死翘翘。」

「啊?!」

第四章武道修行

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联盟橄榄山

登高一望,耶路撒冷的城壁,就出现在不远之外,仅余不到半个时辰的行军距离,只要军令一下,第二集团军随时都可以进攻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这个在经典中被记载著,数千年前曾有一位圣人在此被处以极刑,死後三日复活飞升的城市,与雷因斯。蒂伦齐名,并为风之大陆上两大政教合一的政体,但是与兼备商业、文化大城地位的稷下相比,耶路撒冷的宗教气息更为浓厚,是教众心中的圣城,每日都有虔诚信徒长途跋涉来此参拜朝圣。

九州大战之前,白鹿洞并未如今日这般兴盛,是陆游确立白鹿洞地位後,刻意将儒学引导成类似宗教的地位,令风之大陆西北一带的百姓,以白鹿洞的儒学为信仰,奉古圣先贤为神明。

这个做法的效果,现在就非常清楚,因为即将攻击耶路撒冷的艾尔铁诺士兵,并没有为著要破坏「圣城」而不安,只是有著轻微的兴奋感。倘若换做雷因斯的军队,恐怕在面对耶路撒冷城壁的同时,就因为过大的心理压力而溃不成军了。

时值黄昏,从橄榄山往下看过去,耶路撒冷特有的石材建筑,在夕阳中弥漫著黄金色的光泽,明亮而美丽,在人们视觉里留下无比璀璨的记忆,传达著一种感动。也就是这样的情绪,让远来的信徒对这座圣城虔敬拜倒。

城内最醒目的,除了各个寺院,就是高二十尺、宽五十尺的巨壁,中间有屏风相隔,许多跪坐在墙面下的祈祷者,一面诚心念诵经文,一面将写上祈祷文字的纸条塞入墙壁石缝中。

如果是在平常时间,人们都是祈祷著与自身幸福相关的事,不过现在城外有艾尔铁诺军驻扎,紧绷气氛一触即发,正在祈祷的人们,恐怕有九成都是希望自己与家人能在战祸中保住平安吧!

这些意念虽然无形无影,但是当成千上万个相同的想法、思想,汇聚在一起,自然就会形成一种「气」,一种可以被感知到的讯息。

圣职者认为,人们便是藉由这样的方式,把愿望传达给倾听中的神明,不过,能听到这些讯息的不只是神明,当人们的能力一再突破应有极限,部分人类同样能做到神明的神通,「听」到这些传达给神明的愿望,至少……正在橄榄山山顶上俯视的他们,就听得很清楚。

「喂,下面那堵破烂是什麽东西?听说人类叫它哭墙,这堵破烂会哭吗?还是跪在它前头的人类都很想哭?」

「是叫做哭墙没错。在九州大战前,那里曾经是一处金碧辉煌的神殿,後来被魔族破坏,就只剩下这堵墙了,到耶路撒冷的信徒,怀念过去的荣光与历史,常常会抚墙而泣,故名哭墙,是很珍贵的历史遗迹。」

「九州大战时候被破坏?这笔帐算不在我头上,我是在那之後才开始破坏的。嘿,难得有机会以战犯的身份接触战争遗迹,如此荣幸,我就做得彻底一点,继承祖先遗志,把这堵破烂打得更烂吧!」

「如果可能,我希望在这次战事结束时,这堵墙能够分毫不损……耶路撒冷有太多无价的历史遗迹,实在不是个好的战场。」

「无聊,人类做事真是不知所谓。要祈祷,就应该挑对有力的对象才有用,如果希望能保命,与其拜神,拜我应该比较有意义吧!」

「拜你?那会死得更快吧?怎麽说你都是一个分不清楚信徒和祭品差别的疯子啊!」

「你们人类才是疯子。」

战争前夕,橄榄山上的两个人,进行著奇异的对话。身为全军主帅的公瑾,是理所当然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为了防止敌人趁他落单时,群起高手偷袭围攻,他身边也一定要有个护卫。

只是,这个护卫并不是郝可莲,也不是最近一直跟随公瑾的朱炎,而是一个令人错愕的角色──奇雷斯。

认真来说,奇雷斯不能算是护卫,尽管公瑾与他维持了很多年的「朋友」交往,但公瑾并未因此忽略掉与虎为友的危险性,或许哪一天,奇雷斯心中的杀戮**与斗心凌驾友谊之上,双方随时都可能爆发死战,但在那天之前,他们的合作关系非常稳固。

「解去封魔针的感觉如何?」

「很不错,头脑好像清醒多了,身体也很轻松,不会想乱咬东西磨牙,只不过三不五时觉得手痒,想杀个三、五千人来活动活动。」

「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们尝试了那麽久的东西,最後竟然是这样子解决。」

公瑾喟然长叹,没想到雷因斯人才济济,自己二十年来无法用东方仙术破解的东西,最後是这样阴错阳差地被解开了。

与奇雷斯的交往,要把时间回算到二十多年前。当时的公瑾,为著将来与陆游之间不可避免的冲突,暗自积蓄实力,尽管他对自身力量有信心,不过他不希望重蹈陆游覆辙,所以决定不要把所有的责任与希望放在一个最强者肩上,而是以一个强者团队来肩负组织的兴盛。

对於不断寻觅可造之才的公瑾,流浪於人间界的奇雷斯,无疑是奇货可居的存在。为此,公瑾亲自出马,经历了漫长的追逐、十数次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交手,终於能换得这头绝世凶兽的尊重,双方坐下来说话。

在之前那段接触中,公瑾发现到奇雷斯的理性偶尔会压过兽性,说出令人惊异的话语,而非一味见人就杀。从这现象得到启发,加上诊断得到的结果,公瑾发现奇雷斯身上的封魔针,不只封印了他的力量,也进一步影响了他的理智。

天位力量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要能够长久封锁天位武者的力量,除了单纯的**破坏,一定也有针对天心意识的措施。封魔针就是利用这样的原理,有效地封锁住奇雷斯,令他从一个疯狂武痴,变成了一头杀戮凶兽,纵使偶尔能回复一丝灵智,不懂魔法技术的他,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封魔针。

公瑾所精通的东方仙术,这时就成了对奇雷斯的诱因,双方握起了手,建立起合作关系。公瑾以尝试破解封魔针的努力,换取奇雷斯不在人间界大开杀戒的承诺。

无疑,奇雷斯的强绝武功是公瑾的庞大助益。幕後操控这一头绝世凶兽当杀手,世上就没有不死的敌人,可是对公瑾而言,拥有白鹿洞资源的他,没有对付不了的敌人,与其使用奇雷斯,打草惊蛇,把与他的合作关系藏起来做秘密武器,才是日後与师父决裂时的王牌。

就是因为这样的万全准备,公瑾甚至还不需要动到王牌,就令不可一世的恩师死得不能再死,而陆游一死,这些王牌无须再隐藏,当自由都市攻略战爆发,他不但召回了朱炎,召回了跟随朱炎的研究团队,更请动奇雷斯,请他出来助己方一臂之力。

耶路撒冷之战,势在必行,对方想必会调集能动用的天位战力,又有地利之便,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公瑾与奇雷斯约见,向他做出委托。

「最近根本没机会好好用餐,从清醒到现在也都没有进食,饿死了,我托你帮我准备一点当地口味,你该不会当作耳边风吧?」

「怎会?我特地徵调了当地的名厨,准备了他的拿手料理,你等著大开眼界吧!」

公瑾从携提上来的竹篮里,取出了预备的料理。目前正是战时,物资匮乏,身为主帅的他,就算是私下会客,也不愿意独自大吃二喝,所以带上来的料理极为简单…

…说得明确一点,那几乎全是甜点。

耶路撒冷一带的糕点和甜食,极有特色,主要是用蜂蜜或糖浆浸泡而成的,味道上极为甜美,用生面加上蜂蜜、核桃仁、桂皮肉制成的「贝克拉伏」;用小麦碎片、阿浑子果实及蜂蜜烤制的「咖德夫」,都是配茶上品。

这些糕点说不上精致,却很有独特风味,向来已经习惯海都料理的公瑾,配著茶壶里的茶,慢慢品尝异国风味,至於他对面的盟友,则是以他百倍的速度进食,把面前的糕点抓起,一股脑地扔进嘴里,连咀嚼都没有,就全吞了下去。

这种几乎与蛇类毫无二异的进食方式,若是给有雪看到,一定会认为魔族没有味觉器官,但公瑾却已觉得难能可贵,换做是拔除封魔针之前的奇雷斯,根本没法想像他会坐在这里,把这些糕饼吃掉。

「你改变了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

「但是,朋友,你算是人吗?」

「皮肤黑就不算人吗?不过,如果每个人类都像你们这麽不知所谓,我就会很骄傲自己的魔族血统。」奇雷斯道:「说吧,你明天进攻耶路撒冷,要我帮你干掉什麽人?我的手一直在发痒,很想撕碎几个高手,来庆祝我的解封。」

「耶路撒冷的兵力,我足可应付。四骑士里头,雾隐鬼藏已死,麦当诺不成气候,我四师弟有伤在身,就只剩一个米迦勒,尽得圣教绝学的真传,最难应付。」

「所以,你要我帮你把米迦勒撕了?」

「不是。」

「不是?那你说这些废话作什麽?我只管杀人,不管你的军略,你再胡扯一些五四三的,当我把耶路撒冷夷为平地後,就把你的第二集团军全杀了。」

假若换作是别人,这番威胁不过是疯言疯语,但出自奇雷斯口中,这话就有很高的可能性,当他说要把第二集团军全部杀光,那就绝对不会有漏,而且他的逻辑是,虽然不晓得第二集团军到底有哪些人,但只要到艾尔铁诺去,灭绝那块土地上的所有生物,第二集团军的成员自然死得一个不剩。

就是因为这样的疯狂个性,所以当初连大魔神王胤都容他不下,在他把魔界多个部族灭绝成死寂荒地後,亲自出手,以封魔针将他镇住,变成这般模样。

这些事情公瑾都知道,不过他仍是以微笑相应,因为他看得出来,奇雷斯之所以刻意说著这些话,是为了挑起自己的斗心与怒意。脑子回复清醒,并不代表这头凶兽的杀性与暴戾有所衰减,相反地,他将自己也列入作战目标,如果不把这股战斗意志适当引导,这把两面刃随时反伤自身。

「除了香格里拉本身的战力,东方世家也会有人参战,这些我都应付得来,即使雷因斯方面有人来参战,我也有信心拦下。」

「你一切都那麽有把握,那还找我来作什麽?是不是要我加入耶路撒冷一方,让你体验一下兵败如山倒的快感?」

「各种变因与劣势,都还在掌握之内,但有一个变数,我没有办法分心应付,需要你来帮我,让这个变数不会影响战局。」公瑾道:「有一个男人,目前与我小师妹同行,虽然我掌握不到他们的行踪,但我相信他们不会对这场战争袖手不管。」

「你确信这两个人有推翻你的筹码,逆转战局的力量?」

公瑾不答,但沉默的态度,已经把要说的话表达清楚,更恰到好处地挑起了盟友的战斗兴趣。

「嘿,听来很有意思,不过为何我感到你隐藏了一些东西?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唔……一个早就应该死了的人,从某层意义上来说,他可以说是我的师兄。」

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公瑾无意把话说下去。这时,夕阳已经落沉在天空的另一端,双方的谈话结束,料理也吃完了,但是公瑾却注意到,「填饱肚子」的奇雷斯表情并不高兴。

「有什麽不对吗?」

「我质疑你合作的诚意。我明明说过,我要试试当地口味。」

「虽然只是糕饼小点,但这位厨师的手艺,是附近有名的,你认为他做的地方料理有什麽不道地的地方吗?」

「我说的当地口味……是指当地人。」

「……」

「唉,怎麽办……怎麽办呢?」

有雪在地牢内左走右走,烦得要命,一来周围黑漆漆的,弄不清楚身在何处,或许已经到了别的城市,或许根本还被留在暹罗,地牢黑成一团,别说逃跑,就连牢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四面墙壁敲了敲,只觉得是很坚实的土壁,也探不出隔壁是不是另外关了人,连说话的伴都找不到。假如自己学会雾隐鬼藏的土遁术,倒是个开溜的好技巧,无奈这头土龟太过短命,之前他自称是雾隐流忍术的唯一传人,现下雾隐流忍术大概就此失传了。

「真该死,该拿走的不拿,不该拿走的却拿得光光。我怎麽说也是堂堂一国宰相,把我关在这里算什麽?强迫瘦身吗?」

即使孤零零一个人被关,有雪仍是唠叨不休,如果不是这样,被关在黑牢里的孤寂与恐惧就无以排遣。虽然身为阶下囚,但却没有遭到严刑拷打,这大概是郝可莲的特别照顾。

有雪所不知道的是,他这俘虏的身分确实特殊,但却不是因为丞相之身,而是因为抓他来此的人。奇雷斯的俘虏,没得他同意谁敢乱来,稍有不妥,又是几千条人命要为此陪葬。

不过,虽然没人敢对他怎麽样,但是他随身的包袱却给搜走了,里头藏著的魔法卷轴、太古魔道器具,全都落入敌人手里,有雪就算想要逃狱,也无计可施,只能看著手上那枚黑核晶发呆。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爆裂物,还可以用来炸开牢门,方便逃狱,但根据郝可莲所说,就这麽拳头大的一块东西,已经足够把暹罗城炸飞到天上去,真不知道奇雷斯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居然还发疯到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不怕一不小心粉身碎骨。

有雪所不知道的是,当年暹罗招亲事件,石家曾经把这枚黑核晶埋在暹罗城地底,预备在适当时机引爆,将一干敌人连带旭烈兀、东方世家在内,一网打尽,铲除所有祸根,却不料负责引爆的石存信,被妮儿一掌击毙,这枚黑核晶也就从此身埋在暹罗地底,被日前潜移在附近的奇雷斯感应到,顺手带在身边。

这其中的原由,别说有雪,就算再聪明的人也想不到,而他也不会费力去想这些,只是担忧该怎麽逃出去。

「又说这个东西会爆,又把这东西留给我,到底是什麽意思嘛?难道是要我被这东西炸成粉碎,以後就不用见了吗?」

越想越恼火,有雪在地牢中反覆踱步,想一想连肚子都饿起来了。敌人不像是有要送饭的样子,总不成自己就给饿死在这里。

「看看有没有带吃的在身上,要是能有一碗面条吃,那就很理想了。」

有雪探手往怀内摸去,想找找看有没有剩下的乾粮,结果却摸到一管卷轴,长短尺寸并不是华扁鹊所制作,自己身上怎麽会有这管东西?

握在手上,黑暗中试试重量,有雪想了一会儿,登时记起自己曾在雾隐鬼藏的遗骸中,拿到一管卷轴,而那管卷轴记载的是……

「雾隐流面条烹治法……该死,我不是要煮面食谱,我是要热腾腾的面条啊!」

有雪握著卷轴,肚里越来越饿,**敲著土壁,大声叫喊,希望来个看守监狱的狱卒,送点吃的东西进来,怎知道**连敲几敲,坚实的土壁竟然像是稀泥一般,一手立刻敲到里头,**过猛,竟然整个人摔到里头去。

「哇、哇、哇~~」

突来惊变,有雪也不知所措,只觉得整个身体不停地往下摔坠,他狂乱地挥动手脚,却完全停不住坠势。

幸好,没有多久,摔坠的感觉就没有了,手舞足蹈的狂乱动作有了效果,有雪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中游泳一样,身体慢慢地漂浮起来,虽然仍是很怪异,但却能够平衡。

张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黑暗,有雪无从判断自己的所在,但可以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那个囚室了。

为什麽会突然从囚室里脱身出来?假如不是囚室的问题,也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是手上这管卷轴的问题了。就算是白痴,也可以很轻易得到联想,就是这管卷轴带有某种神奇力量,令持有人可以作到类似雾隐鬼藏那样的土遁。

遁术效果没有雾隐鬼藏那麽好,至少,有雪没办法神行,只能像慢泳一样,滑动他肥短的手脚,缓缓朝上方移去。他紧紧握著卷轴,生怕如果卷轴失落,自己立刻就成为土遁失败的被活埋者。

要脱困,最理想的方向是从上方爬出去,但上方真的安全吗?而置身於这种环境,有雪甚至觉得搞不清楚上下左右是哪一边。

「呼……呼……呼……」

正以为自己已经迷路了,有雪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像是某种剧烈喘息,又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吼。在地底听见这种声音,这无疑是古怪之至,不过,倒不失为一个迷路时的最佳指引。

滑动手脚,有雪朝那边移去,大概是心跳数了一百二十八下後,他碰触到一层坚硬东西,像是一块大石头,心里正自叫苦,手稍稍一**,立刻就从里头挖了出去。

「唉唷!」

从石壁里挖出来,有雪猛往下跌,身形不稳,连手中的卷轴也抛出,整个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这里是……什麽地方……」

把卷轴拾起,有雪喃喃自语,打量著自己置身所在的这个土室。不管怎麽看,都与刚才那个差不多,也是一个囚室,换言之,自己等於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处境一点都没有变好。

不过,从刚才的使用经验,有雪已经摸清了土遁方法,知道只要放开卷轴,就可以结束土遁状态,只是那也得挑一个没有土的地方,否则谁知道是不是立刻被活埋。

而有雪并不是这囚室里头唯一的生物,不住传入耳里的粗重喘息声,提醒他这个事实。当他抬眼张望,就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双很奇异的赤红色眼瞳。

(糟糕!该不会跑到什麽猛兽的牢里了吧?现在是不是午饭时间啊?我不想变成周公瑾宠物的饲料啊!)

心中正自叫苦,传入耳里的铁链声,让有雪稍稍好过了一点。不管是什麽野兽,如果被锁链绑住,那就比较安全,横竖自己手上握著卷轴,有什麽不对,那就遁地开溜。

抱著这样的想法,有雪开始了他的探险,去看看那野兽到底生作什麽样子。当靠得近了些,有雪觉得这猛兽大概是猩猩一类的人形生物,不过,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也让有雪知道,这头猛兽身上带了不少的伤。

什麽猛兽需要特别养在地底呢?有雪登时想起了太研院中那些被白家改造出来的怪异生物,心里又惊又怕,而当他靠到近处,除了喘息声、锁链摩擦声,就连鲜血滴落地上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黑暗中看得很是模糊,有雪只能依稀确认,这头猛兽身上伤痕累累,而且有许多地方的伤势,是属於圆状的洞穿伤,这种伤势并非普通的刀枪羽箭所能造成,有雪也想像不出,周公瑾到底是用什麽方式捕获这头猛兽的?

「……杀……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夹杂在喘息声中,有雪听见这麽一句话语,吓了一大跳,醒悟到与自己同囚一室的这家伙,原来是个人,不是普通的野兽。问题是,哪个正常人类会发出这麽重的喘息?一面低吼还一面磨牙,让自己叫唤他多次,也得不到回应。

突然间,有雪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身上没有火摺子,没法点亮来看,也无从确认自己的猜测,这时,他手里的面条烹治食谱忽地亮了起来。

散发出来的光很微弱,甚至还不够一根蜡烛的亮度,但已经能让有雪看清想看的东西。用这亮光照向被囚之人的面孔,有雪不由得大叫一声。

「死、死要钱的,果然是你!」

被关在这里的人,赫然便是韩特。他披头散发,满面血污,模样极度憔悴,但却对有雪视而不见,血红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咬牙切齿,彷佛那里有著一个让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可恨仇敌。

假如不是在源五郎设计擒拿郝可莲的那次,有雪曾经见过韩特的疯狂样子,现在他肯定会被吓一跳,但有了那次经验,眼下这场面就不是太意外。这个死要钱的那天追人消失後,就断了联络,自己早就猜他遭遇不测,九成是横死街头,原来是在这里给关了起来。

「你这死要钱的什麽时候死在街头,才不关我的事,但要死也别在这时候死啊!」

虽然手上有卷轴,不过如果爬回地面上,大有可能要再和艾尔铁诺军厮杀,自己可没有这种本事,还是拖一个天位高手当保镳,安全一点。绑住韩特的锁链,瞧来没什麽特别,只要他力量没有被封锁,施劲一扯,要破坏锁链,逃离这里,想来不是难事。

问题是,韩特的样子摆明已经失去理智,整颗心迷失在内部世界,听不见外头的声音,在某种程度上来看,和植物人这种生物没多大分别。如果把他放著不管,天晓得要多久才会回复神智,自己该要怎麽把他弄醒,共同携手逃狱呢?

一时间没有主意,有雪忽然想起,那日离开北门天关前,华扁鹊透过水镜传来的吩咐。

「你带去的东西,应该多少能够帮到那个死脑筋的家伙,不过要是他失去理智,执意去送死,多少道具也是帮不上忙的,那时,你可以用特殊手段制止他,方法是…

…」

「总之你记著,如果单纯以冲击面来看,得到的喜悦,比不上失去的痛苦。」

华扁鹊和爱菱是韩特所剩不多的几个朋友,对韩特个性十分了解,她们的建议应该有其价值,有雪决定试试看。

「喂,死要钱的,你应该知道吧,白老二已经葛屁著凉了,所有他秘密签下的契约,也没人知道内容了,白字世家刚刚宣布,他们和你没关系,也就是说,预备给你的委托费,全部被取消了。」

「胡……杀……杀……」

「还有啊,除了刚才的那些破产消息,听说你因为经济不景气,又贪图高利息,所以在自由都市买了很多的债券,不过艾尔铁诺军杀进来以後,很多商家恶意倒闭,你买的债券全部都变成废纸了。」

「杀了你……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有雪一口气连续报了十七、八个坏消息,激烈的程度,足以让一个原本欢天喜地的实业家,听完後立刻跳楼自杀。刚开始还看不出有什麽成效,韩特仍是直瞪著前方,口中模糊地喊著杀意话语,但是渐渐地,直瞪著前方的眼神由涣散而集中,口中模糊话语的受词也有了微妙改变。

有雪暗喜得计,然而可以报的坏消息已经说得差不多,接下来只有反向操作了。

「对,你说得没有错,那些抢走你财富的恶贼都该去死。看到没有,就在你的前面,有一座好高好高的黄金山啊,颜色像屎……不是,颜色像太阳一样灿烂,金光闪闪,高耸入云,全都是你的辛苦积蓄,现在、现在却要被那些万恶的艾尔铁诺人搬走了。」

有雪比手画脚,很生动地说道:「看到黄金山的山脚没有?那个铁面人妖周不举就站在那里,搬你的黄金,和高耸的黄金山相比,他是那麽地渺小,可是却笑得那麽**,真是个泡我妞的卑鄙小人……看啊,你的黄金山少掉一大陀了,韩特,你还能无动於衷吗?眼睁睁看著人家搬走你的黄金,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把说书混饭吃的功夫全都使出来,有雪横眉怒目,越说越是激动,口气一下愤怒、一下惋惜,彷佛前头真的有一座黄金山,他正指著那些盗金贼痛骂。

唱作俱佳的表演,效果很快就呈现出来,韩特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虽然仍是那种与理智无关的疯狂色彩,但杀气却大幅减褪。当有雪说到敌人搬走了七吨黄金,正要往下搬第八吨时,韩特喊出来的话终於起了变化。

「杀……还……还我黄金……不要走……把你们全都杀了……」

当这些话传入有雪耳里,他晓得自己的精神治疗成功,连忙趁胜追击,振臂高呼。

「不错!该死的艾尔铁诺狗,还我黄金!」

「还……还我黄金!」

「还我银票!」

「还我高利率!」

「还我高利率!还我高配息!」

好像呼口号一样,一边举臂高呼,另外一边也跟著大喊,还顺便加上几个字。每一句都是心头的隐痛与最痛,气氛就在这样的一喊一跟之中,越来越是热烈,而当有雪把所有的金银宝石债券地产全喊过一次,把话喊到「还我指数」,另一边的韩特再也不受控制,主动高嚷起来。

「还我指数!再上一万大关!死守十八利率!银票!黄金!珍珠钻石玛瑙大豆橡胶……咦?胖子,你为什麽在这里?是不是白老二有遗命要你们送钱给我?」

在一轮高喊中清醒过来,韩特看到了有雪,本能地脱口问了一句,跟著才觉醒到自己所在之处与尴尬处境。

「喂,胖子……」

「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

「谁管你会不会说出去,我是要问你是不是有带钱给我,白老二死都死了,不会还要赖我的帐吧?」

有雪听得险些翻了白眼,之前神智不清,一切照著原始本能来反应,无可厚非,但怎麽连清醒了都把钱放在第一位?这个死要钱的真是没得救了。

之後的事情实在没什麽好说,韩特不愿向雪特人谈到自己失手被擒的耻辱经过,而即使他不说,有雪也能猜到七、八分,反正敌方那麽多人,韩特只有一个人,两边碰在一起,哪还会有什麽意外结局?

韩特两手一扯,天位力量到处,锁链寸寸碎断,他让有雪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稍稍说了一下,自己趁机包扎伤口。

理解事情的发展後,韩特明白自己身在自由都市,也知道妮儿在暹罗城与公瑾交手,当听到有雪说耶路撒冷之战快要爆发,韩特的脸色也变了。

「不妙,我之前跟著……嗯,我之前听到第二集团军的机密,他们对耶路撒冷志在必得,是因为耶路撒冷的地下,是一个超大型的太古都市遗迹,要是让周公瑾拿下耶路撒冷,要对付他就很难了。」

「可是,妮儿说我们这边人强马壮,高手又多,铁面人妖的兵不是饿肚子就是拉肚子,战力对折又对折,真的打起来,我们随便一脚也踩死他们了,有必要这样紧张……」

「胖子!」

韩特冷不防地出手,一把抓住有雪衣领,寒声道:「我用我身上的伤来向你保证,不要小看周公瑾,否则你就大错特错了。」

「那……那该怎麽办?」

「趁著战事还没开打,马上赶到耶路撒冷去,就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吧!」

在耶路撒冷,进行特训中的妮儿,与王右军相互拆招进行实战,希望能够研究出那天力量狂增的理由。

王右军有伤在身,所以双方不运天位力量,只是单纯以招数对拆,内力运用也不超过地界。一旦有了这样的限制,妮儿在招数上就相形见拙,尽管她过去也曾修练过白鹿洞绝学,但又怎是这较她修炼几百年的白鹿洞传人之敌?

只是,王右军也不得不承认,当战斗力量限制在地界级数,妮儿的天生怪力就大占便宜,如果不是自己连运巧劲拆卸,很多时候根本挡不下来。

「喂,你的伤势十天半个月内好不了,到时候和铁面怪物作战,你还是别上场比较安全。」

「不,战场上没有我是不成的,虽然我发挥不出应有力量,但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做。」王右军苦笑道:「说来惭愧,不过只有我,会让二师兄有所顾忌。我们武炼人很重视亲族血缘,如果亲人被侮、受到伤害,所有族人都会同感愤怒。除非二师兄想把武炼扯入战局,甚至逼我五哥出手参战,不然他始终对我存有几分顾忌,不敢动手杀我。」

谈话之间,双方的战斗不曾停下,你来我往,激斗了数个时辰,由於彼此都是内力充沛,又受到即将开战的昂扬气氛感染,精神亢奋,休息显得很没必要。每当疲惫的感觉出现,王右军也不坐下,只是迳自走到旁边的桌案上,提笔挥毫,字若龙蛇,写上一幅笔墨淋漓的大字。

「为何一脸讶异的表情?我所修练的内功,与书法相结合,下笔的一横一竖,都会牵动内息,这样由外而内的疗伤,比枯坐调息更见效,也正是我白鹿洞武学神妙之处。」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一个半兽人会很有气质地提笔写行书,你的样子……好好笑啊,哈哈哈~~」

「喂喂喂,你这是什麽意思?看不起我们武炼的兽人吗?兽人不可以写毛笔吗?

你不妨去调查一下,白鹿洞在这一千年之内,唯一得到书圣称号的,就只有我一个了。」

说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一门艺术,王右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反平时的儒雅蕴藉,显得十分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振奋模样,倒与当日李煜在海外孤岛上醉酒吟词的狂放有几分神似,让妮儿联想到,或许每一个陆游的弟子,都有一门专精的艺术,当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内焕发光彩,就是这麽样的耀眼。

只不过,说是这麽说,但想到适才王右军奋笔疾书的样子:一个面上有虎斑的半兽人,不是穿上兽皮衣、舞动巨大的狼牙棒,而是专注地挥毫写字,那种很协调又超级古怪的感觉,想想就觉得好笑啊!

「谈到在书法上的境界,别说七大弟子无人能及,就算是陆师也比我不上。我幼时练字,写乾家里的水塘;挥毫於木板之上,不用内力也入木三分,这些陈年往事就掠过不提了,我毕生最得意的一篇作品,是当初在武炼会稽山的兰亭,和一群朋友觞流曲泉,那时我……」

越讲越是兴奋,王右军一回忆起来,就滔滔不绝,没有要停的打算。妮儿只觉得有趣,因为她对这名声威远播的儒侠,确实有很多不解,包括他明明是武炼王家的重要人物,当初瑾花之乱却不愿支持王五,反投向敌方忽必烈的阵营,这才不得不在瑾花之乱後流亡国外。

对於妮儿这样的新生代高手而言,瑾花之乱略嫌久远,来不及了解其中内容,现下正好有个人可问。然而,当听到王右军提起「七大弟子」这字眼,妮儿心中一动,想起了陆游首徒的秘密。

陆游首徒的身份,千百年来是风之大陆上的一大疑团,源五郎出道时曾以陆游首徒之名到处行动,却从未获得白鹿洞方面证实,而後来也证明他不过是单纯地招摇撞骗,并非陆游弟子。世上要说有什麽人对此事比较了解,除了已亡故的陆游本人,就是他的弟子了,自己虽然不可能去问周公瑾,但王右军或许知道些什麽。

「关於这件事……」

王右军的表情很怪,皱眉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很多白鹿洞的机密,只有陆师和二师兄才知道,就连曾经担任过掌门的陶潜师兄都不清楚,不过,我以前曾听长老们提过,在九州大战後不久,陆师确实秘密收过一个门徒……」

「哦?这麽早,周公瑾都还没出生呢,如果真有这人,那就应该是你们的大师兄了。」

「问题是,这人还没艺成出道,就被陆师逐出门墙,亲手诛杀。听说,那是一个残暴成性,凶戾好杀的狂人,曾经在一夜之间屠杀了白鹿洞山下的九座村子,里头无分男女老幼,连带当晚停宿在白鹿洞的院生,一共两千七百八十三条人命,全数丧命於他的剑下,无一生还。」王右军恨恨道:「发生这样的事,却无法即时制止,这是我身为白鹿洞子弟的憾事,若是我早生千年,定要手刃这个玷污我白鹿洞清誉的凶徒。」

「这个……怎麽听起来那麽像是我知道的某个家伙?你的大师兄该不会皮肤黑黑,牙齿尖尖,身上乱插著一堆针,还刚好名字叫做奇雷斯吧?」

「名字叫什麽,我并不清楚,毕竟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事後白鹿洞全力封锁消息,外界的人和寻常弟子根本不知此事,长老们也只留下一点传言,不过,据说是一个满头白发,目光锐利的少年。」

在妮儿的记忆里,倒是不记得有这样的人物存在,照理说,这人应该死了将近两千年,自己是没机会见到了。

在一个距离妮儿不远的地方,「满头白发、目光锐利」的少年正盘坐在离地面一尺的空中,抬头注视著远方城墙上守军们的动作。在他面前不远处,泉樱挽起袖子,正自舞动长枪,慢慢地作著练习。

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进攻自由都市,激起了当地百姓的激烈反抗心,无论哪个城市都有地下组织在活动抗暴,有些是由青楼联盟在幕後操作,也有不少是单纯对艾尔铁诺反感的人们所组成,特别是在艾尔铁诺军的补给、疫病问题,整个暴露出来後,有心反抗的人们更将之视作难得机会。

不过,谁也都明白,想要把艾尔铁诺军赶出去,需要一次决定性的胜仗,所以耶路撒冷之战,就成了众多有心之士的期待。为了把胜利梦想实现,许多佣兵、流浪武者都以志愿军的身分,赶来耶路撒冷,贡献一己之力。

吸纳过多的志愿军,并不见得就是好事,因为这些佣兵的战力虽强,平均素质参差不齐,又不曾接受军事训练,真的打起来,反而有可能成为累赘。更何况,谁也不敢保证,这些赶来加入志愿军的陌生人,其中有没有意图不轨的奸细……

「把他们收下吧,我们没理由拒绝同是自由都市联盟的同胞,即使素质不良,但只要算得上战力,就有使用的价值与方法,至於可能的间谍渗透,这点就让青楼去伤脑筋吧!」

耶路撒冷圣殿骑士团的团长米迦勒,作了这样的指示,让耶路撒冷大开城门,迎入这些摩拳擦掌、等著上阵杀敌的勇士。而泉樱和海稼轩也参杂其中,进入了耶路撒冷。

泉樱当然不会站在艾尔铁诺一方,只是,虽然她较为倾向耶路撒冷,但对於是否要在此役中动手参战,持著保留态度,尽管和海稼轩一起入城,却隐藏起了行迹。

入城之後,泉樱发现了一件很古怪的事,就是守军把十来座看不清样子的巨型物体,推搬运上城楼。

这些物体用布给厚厚盖住,看不清具体形状,从方位与重量来看,该是某种重型的城防武器,但如果是巨型连弩或投石器,似乎又没有必要这般保密,耶路撒冷方面在计划些什麽呢?

「闻到那种特别的金属味没有?用天心意识强化嗅觉,你可以闻到的,周公瑾好像秘密在研究太古魔道技术,这次战役可能会用上,耶路撒冷的背後有青楼和雷因斯作技术支援,提供些太古魔道兵器毫不为奇。」

「你之前说过,二师兄也有秘藏太古魔道战力,所以……这场战争会变成两大集团的太古魔道战争?」

泉樱不算是缺乏想像力的人,但仍觉得此事欠缺真实感,向来都只是白家专属的技术,什麽时候可以泛滥到战争双方都拿著太古魔道武器开打了?

「白无忌既死,白家再慷慨也不至於提供强大火力,如果没有动到浑沌火弩以上的兵器,太古魔道对这场战争的作用,就只是点缀而已,无关紧要。」

海稼轩说著,盘腿飘坐在空中的身体,忽然左右飘移,晃逛来又晃过去,泉樱在旁看了,心中不禁莞尔。

「连坐著也要搞怪,这也是有道之士的表现吗?」

「要你管这麽多,你专心练你自己的枪吧!这麽散漫,王右军能接周公瑾十二鞭,你若是连十鞭都接不下,将来颜面何存?」

被这样一说,泉樱的微笑也带著几分苦涩。过去从没看到二师兄公瑾出手,只能推测他的实力不简单,直至他真正出手,才晓得当真是具鬼神之威,那种鞭击如同羚羊挂角,无可捉摸,泉樱也不肯定当自己实际遭遇上,会是何种结果?

当初海稼轩曾经说过,要传授能够提升天心意识的方法,泉樱极欲在战争之前学会,但海稼轩传授的修练方式,却相当奇怪。在进入自由都市後,只要一有时间,海稼轩就要泉樱反覆修练焚城枪法,不运用内力,只是单纯地把招数不停演练。

泉樱起先心中存疑,因为凭著天心意识虚拟,天位高手无须再靠著**活动来练武,而是以更有效率的方式,在脑中找出自己招式的破绽,一一加以改正,更不用担心被人偷学自己的武学精髓。

焚城枪法是龙族的绝学,海稼轩的天心意识修为极高,在他面前演练几次,焚城枪法就毫无秘密可言,那岂非是自己将龙族绝学外传出去?

「外传就外传,难道以後你丈夫向你求艺,你也藏私吗?不过就是龙族武学,有什麽了不起,只要上升龙山大杀一场,抓些长老逼问凑合,难道套不出来吗?当年天草四郎如果有心,什麽龙族绝学都被他练光了。」

「可是,用天心意识修习,事半功倍,也更能找出破绽,比死死地反覆练招有用啊!」

「嘿,说得这麽有自信,你真的当自己是白起吗?除了那个天心妖怪,谁敢保证自己天心意识的模拟没有差错?」

海稼轩悠然道:「笨人有笨人的练武方式,对於聪明人来说,那是他们永远也不会碰触到的世界,既然你在自己的世界一时间难以找到突破,为什麽不到另一个世界去看看呢?」

由他口中说出的话,自有一股旁人难及的说服力,纵使泉樱难以理解,也仍是照著去做。

刚开始并没有什麽特别,只是反覆演练招数而已,焚城枪法的招数,早在十多年之前,泉樱就已经练得滚瓜烂熟,每一路变化都了然於胸,所以这样子反覆演练,她真的不明白意义在哪里。

刚开始的第一天,即使是在空中飞行赶路,演招的动作也没有停过,一面行走,一面进进退退的使著焚城枪,泉樱看看自己的样子,真是觉得糗得像是一个白痴,就在一天之内,泉樱把焚城枪的每式反覆演练一万四千次。

若是用天心意识来模拟修练,这一万四千次的反覆演练,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不过一旦形诸**,受限於实际的物理条件,时间就会拉得很长,而海稼轩更要求,演练时不得使用天位力量,也不许运气,这下子更是苦了泉樱,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精力充沛、以体能见长的武者,天生痼疾虽然治愈,但体质仍偏属虚弱,每次这样练完一天,整个人也累得只想倒下睡死。

这是过去不曾有的经验,因为顾虑到自己的身体,泉樱早年习武一向很小心,过度频繁的激烈动作,是一种透支生命的行为,无论是龙族或是陆游,都不敢让泉樱过於劳累,免得加重病情,而泉樱的聪敏颖悟,令她每套武学在看过几次之後便能上手,之後她仅需要修练内功,就能学会该项技巧。

「你就像个天上仙子一样,什麽武学一沾即会,学武不需要照著普通凡夫俗子那样,练得臭汗淋漓。」

陆游生前曾这样夸奖过泉樱,泉樱也深以为傲,不时拿自己的习武进度,与同样是武学天才的五师兄李煜比较。然而,在经历海稼轩这样的练习要求,连续几天之後,泉樱顿时明白了陆游没说出口的另一句话。

「普通人的习武,在你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

自己从来也就不是苦练出身的武者,所以在一般的武道修行中,自己欠缺了某些环节与经验。五师兄想必也碰上过类似的难题,但是他以自身际遇、无比毅力得到领悟与突破,克服这些问题,自己没有他这般痛楚的遭遇,毅力与决心也不如他,只有用笨一点的方法追赶。

当这样的锻链进行到第四天,泉樱慢慢感到一点不同。过去天心意识的修练,可以很快地演练招数,找出极细微的破绽,但是这样笨笨地实际演练,到了烦厌感淡褪消去後,泉樱蓦地发现,自己正在修练的东西,不只是焚城枪法,而是手中的这一支长枪。

每次横挑舞动,由固定的枪法招数,渐渐扩展成不拘章法的简单攻守。这些法门泉樱过去也知道,但在这样的练习过程中,赫然有了更清晰的体会,到後来,每一枪刺出去,不用刻意思考,脑里却很自然地联想,这一手的感觉像是什麽?像风?像海浪?像龙?自己要怎样才能把这些感觉化为实质威力呢?

这些突如其来的联想与启发,是单凭天心意识修练所体会不到的。因为天心意识的模拟修练,之所以能够精准迅捷,最重要的就是要心无杂念,否则思绪如何能连贯?在弹指刹那间,准确找出招数的破绽,将之排除,一遍又一遍地把招数、力量运用,推升到完美,这就是天心意识的威力。

「可是,完美这样东西,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就会变成前进的阻碍,因为人们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去突破。其实再完美的武功,也是由人来用,而人的思想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偶尔会从一些不完美的事物中,想出新的点子,化腐朽为神奇。」海稼轩道:「天心意识无疑是种很强大的心灵异能,然而它却否定了人类的创造力。几天之前,你曾认为这样的练习很蠢,但是你知不知道,在这两千五百年之内的最强者──前任魔王铁木真,当他在魔界独居闭关时,同样的一式天魔刀,他每天反覆练习两万次,你难道觉得自己比他更有武学天份?」

泉樱当然从来没听过这件事,但是,听海稼轩这麽说,泉樱突然联想到,恩师陆游为了能够突破强天位,在白鹿洞穷心竭智地苦练,尝试各种不同的方法,那份努力与苦心,正是他生前能够如此独霸群雄的理由吧!

一念及此,泉樱的练习更加卖力,原本枯燥的反覆演练,在精神高度专注下,生出了一些不曾想过的乐趣,而当两人离开暹罗城,海稼轩把练习的规则加了一条。

「从今天开始,练习焚城枪法的时候,把内力灌注进去,就当作与劲敌作战,一招一式都使上四成……不,初学者先从三成天位力量练起,但是要做到劲道内蕴不外泄。」

之前是不催运内力,这一次是不但运使内力,还要催发天位力量,泉樱真是有些摸不著头脑。如果只是使用三成力量,那麽三、四个时辰的不间断修练,自己可以扛得下来,不过加上劲道不外泄的条件,那就没什麽把握了。

天位力量极其强大,一旦运使出来,动不动就把力量扫到里许之外,像李煜、陆游那样的顶级强人,随随便便一剑,便将剑气横扫数十里,切天破云,易如反掌。可是,若要把这麽强大的能量锁住不外散,就令泉樱觉得非常棘手。

虽然只是三成力量,但要把每一分能量都锁於枪内,不外散出去,这就需要绝顶的天心意识控制,饶是以泉樱的聪慧,刚开始不是力量一吐,手中长枪就化作一堆碎铁,虎口震破;就是一阵暴风与冲击波扫过,把身旁数丈的事物都掀飞上天。

这样的练习,比想像中更为辛苦,往往不到一个时辰,泉樱就满身大汗,累得只能站著喘气,这情形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改善。尽管她不明白这样练下去有什麽意义,但却相信其中的道理,自己将在不久之後发现。

(唔……龙族的习武资质真是不可低估,这进度还在预期之上,虽然赶不上耶路撒冷的战局,但若能维持这样子的速度,在三个月之内,可以把五成力量驾驭自如,届时修业就算完成,不用跟在她旁边保护了。)

海稼轩飘浮著身体,像是在空中划船一样,左右浮移,好整以暇地看著泉樱的疲惫,心中有了这样的评估。

「我有个疑问。二师兄这两天就会发动攻击,到时候你的立场会是如何呢?」

海稼轩闭著眼睛,淡淡地解释了泉樱的疑惑,道:「这次的战斗,我不会出手,也不会参战。」

「理由呢?」

「理由是,我不打一定会输的仗。」海稼轩摇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腿还没有回复行动,拖著这种身体和人动手,就连本来实力相当的对手都打不过,顶多只能欺负比我弱的人,万一出了什麽意外,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泉樱无言以对,一方面觉得这是事实,一方面又觉得这像是推托,偏生自己现在整天累得没有多余力气,当公瑾师兄真的攻来,耶路撒冷的实力挡得住吗?

「……所以,你就知道,最迟在二十四个时辰内,你得要把第一部课程完成才行。」

海稼轩闭目微笑,用这个理由激励泉樱的斗志,却没有告诉她,当耶路撒冷战事爆发,她可能碰上一个比周公瑾更棘手的敌人……

我意天下第十四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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