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嫂子……”静云的叫声使汪凯雪皱了皱眉，手指动了动……
“你是不是醒了……？”静云将她扶起来“你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静云……？”汪凯雪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我的眼睛……”
“哦！于大哥说要等三天之后再拆掉，你三天后就能看到了！”
“……祈大哥呢？”没有听到张祈的声音，汪凯雪问。
“他在陪……”静云想起张祈的嘱咐，他怕大太太的到来会影响到汪凯雪，所以暂时先不要告诉她“他在陪……于大哥！”
汪凯雪点点头，想起那个梦……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三日后————
汪凯雪蒙的纱布被慢慢拆掉……
“嫂子？你能不能看见我啊？”静云将脸贴过去，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汪凯雪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静云缩回脑袋
“我能看到你……但是很模糊……”汪凯雪努力的闭了闭眼睛，张祈见状，焦急的转头看向于萧阳问：
“这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汪女士头部受伤很重，又受到很大的打击，虽然我和吕医生已经为她做了手术，可是，还需要精心的疗养和药物的配合！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靠汪女士自己意识力，至于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不敢保证！”
张祈呆在那，看着汪凯雪那双迷茫的眼睛，他恨不得能将自己的眼睛换给她！
“好了——！既然这样！留在这也没有太大意义！王妈！替少奶奶打点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大太太的声音传进汪凯雪的耳朵里，她顺着声音寻去，虽然很模糊，但大太太那冷冷的眼神却分明的射过来。
“婆婆……？”她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大太太嘴角弯了弯：
“凯雪，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和我一起回去吧？！”
汪凯雪收回眼神，沉默不语……
翌日——
于萧阳将几人送到医院门口。
“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不必了！”张祈按了按他的肩膀“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们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
于萧阳扶了扶眼镜，低声对张祈说：
“你选择的这条路，是不是让你自己爱的太辛苦了……？”看着张祈惊讶的看他，他一笑：
“不过……既然是兄弟，我一定支持你，需要帮忙的话，通知一声！”
看着这双真诚的眼睛，张祈用力的将于萧阳抱了抱。
“祈少爷——！我们还要赶车呢！”王妈催着，张祈回头看去，看到大太太的脸已经阴了一半，便又拍了拍于萧阳的肩膀，提起皮箱，转身离去……
“于大哥——！再见啦——！”静云向他挥挥手，汪凯雪回身向他这边弯了一下腰，虽然双眼蒙着纱布，但仍不失美丽。
于萧阳站在那，直至看不见他们的影子，才转身要回医院。
“于大哥——！”
听到呼唤，扭头看去。
“思思？怎么是你？你不是……不是在北平上学吗？怎么会在这？”于萧阳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孩。
“你难道没听说北平学生暴动吗？我老爸说太危险，就叫人硬把我送回来了！……对了！想你帮个忙！”陈思思将身旁的人向前推了一步“他头部受伤了！……”
于萧阳苦笑一声，接口道：
“你别说他头部受伤导致失明啊！？”
“受伤是受伤，不过不是失明，是失忆！”陈思思眨眨大眼睛“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都受了伤，中了两枪！就是为了救他所以前两天才回到上海！先前的那个医生说他其他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只是他脑袋里有枪片，所以导致失忆……我想看你有没有办法？”
于萧阳看向她身旁的男子，仔细的打量了打量……
“好俊俏的男孩？！”不禁心底发出一丝感叹，又转头说：
“你就会给我找麻烦！”点了点陈思思的脑袋。
“谁叫你是我老爸的首席医师啊！？医者父母心呀！”
于萧阳无奈的轻摇摇头，再看那男子问：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例如，你家在哪里？你叫什么？……”
男子想了想，答：
“有个人在我脑海里，一直叫着……阿楠……”
火车上，汪凯雪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任凭着清风吹拂着她的脸，吹起她的头发，任凭着阳光撒在她的脸上，闪着光辉。
原来风可以如此温柔，温柔的像恋人的手……原来阳光可以如此温暖，温暖的像恋人的话语……而我的恋人啊，我是如此迷茫，你在哪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汪凯雪略微转向座位的右面，但又马上转了回来，她在怕什么？怕自己那已经被蒙住的双眼会透漏什么？还是怕自己心底真正呐喊的名字？又或是怕以往所付出的一切如烟花水影……？
她什么都不能做，又闭上眼睛，或许，在她失去视力的这一段时间，她突然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着。
风依旧吹着，阳光依旧那样温暖，而汪凯雪的心，却起着微微的变化……
从张家出来的时候，时间仿佛慢的出奇，多想叉上一双翅膀，尽快远离那个地方。而归程，却随着心跳，一步一步接近那间牢笼……越接近张家，汪凯雪的恐惧感越重，虽然那恐惧感的起源就在自己身边，日日夜夜的看着她，盯着她，但她却宁愿时光停在这一刻，至少，她呼吸的是外面的自由的空气。她多想在外面多待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秒……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有微笑也有眼泪的人！一个有尊严确确实实存在的人！哪怕只多待一秒！一秒也好！
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恳求，马车停在张家门口的一瞬间。汪凯雪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腰杆，在静云的搀扶下走下了车。双眼虽被蒙着，但为什么“张府”那两个大字好象刻在心上似的仍清晰的在脑海里？这是她过去十几年的家，也是困住她身心的一道永远挣脱不凯的枷锁……过去的日子是这样，那以后的日子呢？……她收回思绪，不敢在往下想。
刚入大门，就听见大太太阴阳怪气的说话：
“几位这是要让我难堪了？”
模糊间，听到正堂里有几个陌生的声音，汪凯雪碰碰静云，低声问：
“是什么人？”
“好象是向我们店里定货的几位老板？……怎么向讨债似的？”静云伸长脖子看着，只听得那几个人说：
“大太太！本来我们是不应该这个时候上门来的！可是，张少爷去世后，你们张家到底是什么人做主啊？你看！我们庆合布庄向你们订的货，已经晚了三天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大太太！您还是先把我们渡头运货的这笔款清了吧！我们可等着钱救命啊！”
“还有我们！你们店还开不开啊？我的原料运到也没人接货，这损失怎么算啊……”
……
大太太一抬手，那几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容嫂，这是怎么回事？”大太太看向一旁的容嫂，容嫂上前一小步答：
“禀告大太太！事情是这样的，李掌柜趁这您不在，将店里的钱全偷跑了，所以……”
“行了！”大太太一挥手。
不看也知道，大太太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汪凯雪已经感觉到她的怒气，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王妈——！”大太太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王妈一点头
“在——！”
“到库房取些银票，双倍赔偿给几位！另外悬赏五百大洋，一定要将李掌柜抓回来！……各位！张家不会乱的，只要有我张文倩玉一天！你们一定有钱赚！……我累了！各位取了银票就先回去吧！……”
几人跟着王妈进了内堂，嘴里对大太太赞叹不绝。意料之外，汪凯雪第一次对大太太产生出一种近似佩服的感觉。她不但可以如此冷静的应付上门讨债的这些人，而且如此迅速的平定自己的情绪，保存了张家的颜面。和她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大太太除了让她算帐以外从不让她涉足张家的生意，所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太太，而今天突然看到她如此“出色”的一面，心头一阵矛盾，却不知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许，她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大太太，甚至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原来叫“文倩玉”！多文气的名字，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一个长着刺到处刺人的女人的名字！又或许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也因为大太太总把自己和任何人都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或许，真正的她，并不像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冷酷无情，每个人都会有一片温柔的角落，只是她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心……
“啪！”脑中“嗡——”的一声响，汪凯雪意识到自己挨了一巴掌……
“别站在这里碍眼！若不是因为你的事，怎么会让那个李掌柜有机可趁？！”大太太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汪凯雪咬了咬牙，不做声。静云拉了拉她，对大太太说：
“大娘——！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您一定累了！快去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大太太狠狠的瞪了汪凯雪一眼后，离开了。静云摸了摸汪凯雪红肿起来的左脸颊问：
“嫂子……疼吗？”
汪凯雪摇摇头，说了一句：
“静云……我错了……她没有心！没有心……”
静云傻傻的看了看她，突然想通一般，长叹了口气……张祈站在不远处，心底也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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