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早听闻公主与顺军达成协议,互为同盟,且公主军战无不胜,主帅陈恕用兵如神,绝对算个狠角色.
一方面左良玉不愿与公主为敌,另一方面,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今在公主手里,他这里投鼠忌器,纵使手握大军也不敢来硬的。
左良玉便备了不少金银珠宝,差使团来至襄阳,要求赎回儿子。
使团首要是左良玉手下得力的谋臣,善于谈判。
一行人来到襄阳,便被襄阳城热闹的街市给镇住了。但见往来商贾如过江之鲫,寻常百姓个个穿着体面,逛街的,闲话唠嗑儿的,杂耍卖艺的,搭台唱戏的,热闹非凡。
恍惚间有如太平盛世。哪里见亡国灭族的愁云惨淡。
不多时,使团有领路人带到襄阳王府,府前大匾早已更名,公主府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递上拜贴,书信,使者候在门外,毕恭毕敬。
好一阵子,里头才传来话儿,公主召见。
使者迈步进了公主府,一边走,一边四处偷眼观瞧,但见府内花草繁茂,却朴素简单,既没有奇石,也没有讲究的亭台廊榭。
冷眼看,还以为来到了哪家寺院宝刹,真的是有点太寒酸了。
令使者意外的是,公主朱媺娴并没有在正殿召见他,而是在一间偏殿,也没有穿着正装礼服,而是一身素白的男装打扮儿,看起来英俊潇洒。
见偏殿里坐着一圈人,分两侧站立,只有一白衣小生坐在当中,面上俏色含春,不似男子,使者当下心领神会,这位恐怕就是坤仪公主了。
赶紧跪倒磕头:“小臣范江叩见公主千岁,千千岁!”
朱媛点点头,心说话这使者还挺知书达理的,慢悠悠的答道:“起来吧。”
“范江,我且问你,左良玉派你来干嘛了?”
范江被朱媛问愣了,心说我家大帅的信你不是看过了吗?
摆明了明知故问,找别扭是吧?
心里不悦,范江却是不敢发作,毕恭毕敬的躬身道:“秉公主,我家左帅命小的前来递降书,还望公主殿下开恩,饶过我家少爷。”
朱媛一拍桌子,怒道:“左良玉身为明臣,社稷将倾,天下将亡之际,不思驱逐鞑虏,不以大局为重,助我复明,心心念念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如何对得起先皇隆恩?!”
范江哑口无言,这么说还真是事实。左良玉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复明的事儿。他巴不得崇祯帝的儿女们死光死绝呢。
见范江不说话,一张黑脸憋成深红。朱媛悠悠说道:“良玉护子心切,本宫怎会不知道呢。宏光初立,想是四镇三蕃各有打算,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范江见公主居然主动给台阶下,知道这事儿的确有的商量,急忙点头称是。将四镇拥立福蕃的详细情形添油加醋的述说一遍。
大致意思是左良玉也是迫于形势,先皇遗孤杳无音信,战事又急,没顾得上。
“这样吧,左公若有诚意,就亲自来襄阳见本宫,本宫自会给他一个交代,你范江,没这个资格!”朱媛直接要求道。
范江不敢顶撞,知道这事还得左良玉亲自出马,就说:“谨遵公主教训,小臣这就回禀左帅。”
说罢躬身后退,闪出殿外,回奔南昌报告去了。
小舟顺水东下,不多时,范江便将公主朱媛的话带到了。
左良玉因为担忧儿子,已经茶饭不思了。听范江一说,自己也觉得这事儿他办的不太靠谱儿。想那坤仪公主,乃是先皇嫡女,虽不是九五之尊,那也是皇家贵胄啊,不比他朱由崧强么?
更何况听说这坤仪公主非等闲之辈,既聪明又谨慎。最好的例子就是儿子四万大军,出师未捷,主帅居然被擒。
这能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看来,这襄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当即,左良玉带了几个保镖,快马加鞭直奔襄阳。
朱媛一瞧,正主儿来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左良玉搞定!
王府正殿,一身儿凤冠霞帔的公主朱媛正襟危坐,两厢群臣站立,近前的是带刀侍卫——柳氏弟兄,还有义兄张炽。
左首襄阳王陈恕,右首护国公柳自炎。文武大臣面色肃穆,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左良玉一阵心悸,回想朱由崧上朝,堂上的秩序差的太远了,那胖子哪里有半点儿皇家威严,群臣在殿上想骂哪个就骂哪个,半点儿组织纪律都没有。
再看人家公主朱媺娴,俨然九五至尊的气派,站在堂上,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威压,君王的威压。
左良玉是老狐狸了,见多识广,不至于让朱媛这种小丫头吓破胆。
当下不紧不慢的来到近前,磕头请安:“臣叩见公主千岁!”
朱媛也不作声,眼睛死死盯着左良玉,看的老头子心里直发毛。
许久,朱媛才轻启朱唇,冷冷的说道:“左良玉,你,知罪吗?!”
左良玉一听,哭笑不得,心说我哪里得罪你了?大家都是亡国臣,我何罪之有?
尴尬半晌,左良玉悠悠的说道:“臣不知!”
朱媛冷哼一声,继续冰冷的声音道:“那你就跪着吧,本宫便给你说明白!”
沉吟片刻,朱媛继续说下去,殿上除了朱媛清晰明亮的声音,再无其他。
“拥兵自重,祸乱百姓,一罪也!纵容属下,同室操戈,二罪也!教子无方,意图叛逆,三罪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媛数落左良玉,可别的臣子更加不是东西,左良玉心里哪能服气?
唯独第三条,朱媛似乎在提醒他,你儿子在我手上呢。
左良玉一家在之前的农民起义中被灭了门,独留一个儿子,如今左良玉年纪大了,他这儿子就是他的第二条命,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儿子出事。
这是他的软肋,如今被公主朱媛捏在手里,罪名扣到他头上,不认也得认。
想到这,左良玉无奈的咳嗽一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趴地上砰砰磕头,一副哭腔说道:“臣罪该万死,臣有罪,求公主恕罪!”
朱媛满意的点头,嗯,这老小子挺上道,脑袋瓜子不是一根筋,这就好办了。
朱媛轻道:“既知罪,就当受罚,然国难当头,本宫不打算治你,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上不上道儿了。”
左良玉急忙磕头,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臣愿意将功赎罪,全凭公主差遣!”
朱媛大声道:“很好!我要你回去发兵攻入南京,清君侧,斩佞臣,助我监国!”
左良玉脑袋一晃,身子不由一振。这公主终于露出獠牙了。夺取南明,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我要重掌乾坤,完成我父皇的遗愿!”
“若此事达成,你便是定策之臣,封王拜侯自然是铁定之事。”
左良玉本来就有推翻弘光政权的意思,之前心腹黄澍早已联合军中三十六营大将,准备起事。
为除后顾之忧才来打荆州,不想这荆州可不好惹,不经意间才发现,荆襄二地早就是公主的囊中物了。
朱媛继续冷声道:“不瞒你,不光荆襄是我的,扬州,凤阳都是我的。”
左良玉这下子惊的下巴都快掉了,神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公主殿下布下了如此大手笔?
朱媛话已挑明,不再啰嗦。干脆的说:“你放心,你儿子我会派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少了一两肉,你找我算账。回去先把事情办好了,我监国之时,就是你父子团聚之日。”
“子凡,你们去吃饭吧!”说完朱媛起身回后殿去了。
这子凡叫的是谁?就是陈恕,字子凡。
左良玉谢恩退走,饭也没怎么吃好。陈恕充当了解释说明的角色,跟左良玉具体安排攻打南京的事宜。
朱媛马不停蹄的派出人手,把夏完淳,袁继咸,陈子龙等人约到仙桃镇,挑明了要推翻朱由崧,亲自监国。
陈、夏二人是朱媛的人,自然是没话说。袁继咸也好办,不说当初袁继咸放走了朱媛,他徒弟还是朱媛手下,与其交好的左良玉如今也投诚了。
当下众人就达成一致。
唯一让朱媛担心的是黄得功,这个人,她还没有争取过来。而且,唯一可能阻碍左良玉进兵南京的只有黄得功了。
左良玉一回到武昌,就发动大军,万事俱备时,檄文一出,就率领大军奔南京扑去。
朱由崧听到战报,吓得惊惶失措。赶紧调遣高杰,夏完淳,黄得功部队抵挡左良玉。
袁继咸和陈子龙佯装不敌左良玉大军,一触即溃。此时夏完淳先于黄得功到达南京,在西线布开阵势,一副要跟左良玉血拼的样子。
朱由崧大为感动,送去粮草军需支援夏完淳。
同样的,一触即溃。
朱由崧想象的夏完淳血战左军的情况没有出现。
朱由崧坐不住了,跟着夏完淳派来的接应就跑了。
一起跑路的还有马士英,阮大铖等文官。钱谦益也在列。
朱由崧跑路的时候,黄得功就到了,跟左军相遇。眼见大战一触即发。左良玉却宣布撤兵,直接从水路撤退。
黄得功乘胜追击,追至九江,被一支军队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