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眼泪代表着一个人的脆弱。它往往能给人安全的信号。然而此时的人们却本能地感到危险。人们不知道她为何哭泣,为何痛苦。难道她心软了?后悔了?害怕了?
“不!”同一个字被喊出,声源却出自两个地方。人们当然只能顾上眼前的激烈,他们看见木菁鞭的尖端突然亮起绿色光纹,迅速贯穿了广慧的丹田。然后恐怖的能量自他的体内爆鸣开来,引得空气一阵晃动。他的人不自主地一阵抽搐,并为之发出一声闷哼。
他真的没有还手,脸上还洋溢着解脱式的微笑。他看着已然放开凌可儿的惨笑着的吟音,悲伤地看着她被铁矢的长枪贯穿,然后狂猛的冲劲抵着她一路冲出去十来丈。不由自主之中,她的脸、甚至她的身体都开始扭曲。但她的眼却是那样的平静,依旧的妩媚,依旧的仇恨——她没有原谅自己。仇恨就是这样一种顽固的东西,即使是报了仇,即使是到死的一刻,也依旧无法放下。
在抛飞的过程中,痴画扑了上来。她撑开一面圆网试图阻住铁矢狂猛的冲势,然而却被连带着击得飞了出去。好在明火火及时赶来,抢在凤渊前面接住了她。
明火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痴画顾不上回答明火火,她忍着伤痛跟了上去。此时蓝血魅后吟音已经被钉在破碎的深坑之中。一枪破腹,干净利落。生机已灭,然而却没有马上夺取她的生命。痴画赶了上来,哀求道:“昊王殿下,您还不能放开她吗?”
这时明火火也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拨开了铁矢的长枪。对此,铁矢也没有表示什么。他再没有看这边一眼,回身便跃到了凌可儿身旁,然后开始运功替凌可儿疗伤。
“可儿,没事了。”铁矢温柔地安慰道。
凌可儿听出了他的自责。然而看着铁矢眉心的雷龙道印,看着前一刻还辣手杀人,后一刻就转为柔情的爱人,她突然产生一种陌生感。她很快挥去了这种莫名的感觉,回应道:“嗯,没事了。”
铁矢敏锐地意识到了凌可儿的不忍,说道:“抱歉。也许这很冷酷、很不近人情,但我必须这么做。我绝不允许对你不利,甚至企图对你不利的人存活于世。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么做是多么的愚蠢,以及不可原谅。”
凌可儿勉强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很介意。毕竟还是怪她自己不小心,她不该相信“痴画”,甚至是除过铁矢以外的任何人,即使是在那样紧迫的局势下。
铁矢冲她勉励地笑了笑,然后便又转过脸,浩荡的霸气猛然自他的体内狂涌而出,铁血与威严一同爬上他的国字脸。这一刻,铁矢展开他那承袭自战皇的皇者威严,冷声说道:“罪首已诛,五大势力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一月之后,本王将逐一拜访五大势力。”
这番话自然引来一片哗然,五大势力的在场之人也是投来复杂的眼光。忧心者有之,胆怯者有之,更多的则是淡淡地不屑。他再强也不过一个人,竟然敢扬言要去五大势力的大本营闹事,这也太嚣张了一些。然而终究没有人愿意做那出头之鸟,并没有人对此回上一句话,仿佛默认了一般。
此时的铁矢绝不会在气势上忍让半分,接着之前的话,鄙夷地挑衅道:“当然,如果你们觉得没必要等那么久,现在就可以一起上了。本王可以提前给你们展示一下颜色。”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情势也已逼到这个份上,五大势力这边再也没了龟缩不应的余地。孔善仁出面应对道:“铁矢,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这天下还不是你一个人的。”
铁矢一脸不屑地嘲笑道:“胖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做着君临天下的春秋大梦?你和你的鸡鸣狗盗们最好明白一件事:皇者绝不会是权力的奴隶,也不会将权力视作奴隶。以及:老子即便继承了战皇道统,也没有想要成为皇者的龌龊想法。”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突然爬满狰狞,恶狠狠地说道:“可如果谁想要打老子的主意,企图胁迫老子为他的****买单。老子就一定让他见到皇者的本相。”
对于铁矢的指控,孔善仁也不知该如何接口。解释吧,容易搞得好像欲盖弥彰;反驳吧,又实在找不出自清的佐证。于是便只得沉默以对。默认就默认吧。追求权力难道有错吗?谁不是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同样的事情?
铁矢见对方不明面上回应,也是不再一味地挑衅。说道:“今日看在广慧方丈的金面上,本王不与尔等过多计较。尔等也最好不要再闹事,否则,后果自负!”
“哼!”五大势力这边不少人冷声回应。今天的事情早已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了,从墨云天、铁矢突然出现,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战场的控制权。然后吟音现出原形突然发难,整个局势就已经彻底地失控了。他们抓捕凌可儿的计划完全破产,然后期望佛门遭难的梦想又是这样草草了事。最后铁矢还扬言日后要打上门去讨还代价。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竟然一步步地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然而,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已经努力了,甚至是不惜一切手段、一切代价。
“难道五大势力的气数真的尽了吗?”有人悲观地想到。
身边岚若听了此话,应道:“义父多虑了。铁矢只是想要彰显自己的威严,并非是要排除异己。以岚若对他的了解,他确实对权力没有什么欲望。他之所以争夺战皇传承,很大程度上是受形势所迫。没有这样的地位与力量,他与凌可儿无法脱离悲哀的结局。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道门大师兄才会支持他夺取传承。即使勾陈子本人不屑于权利争斗,他也不会支持一个野心家来给自己添麻烦。”
一旁霍金斯则不是这样想的,他也有着自己的观点:“哼,若非靠着墨云天和智玄的支持,钟书淼未必会支持他。要我说,那墨云天才是真正的可恨!”
费沫不解其意,纳闷道:“哦?”
霍金斯不敢托大,恭敬地回道:“族长您想啊,那墨云天虽然每次都口口声声地说自己不要传承。可是他每次都把传承里最好的东西拿走了。”
费沫更不解了,问道:“天心传承中,他得到了明火火。这倒不好说是孰优孰劣。然而战皇传承之中,毕竟是铁矢得到了珍贵的战皇传承。难道你认为闻道要比战皇传承还珍贵?”
尤丽不待霍金斯开口,抢着答道:“霍金斯的意思是,墨云天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声望。族长您想啊,铁矢是得到了他的推荐才被佛子定为继承人的。只此一点,铁矢就承了他天大的恩情。而且他在关键之战中解决了史都与娍煌的联盟之势,可以说,史都与娍煌都是败在墨云天手上,而非是铁矢手上。无论是武力,还是声望,他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就是铁矢也无法与之比拟。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预测几乎都应验了。就连刚刚广慧舍身殉道也被他事先说中。别看他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可之后的情势发展至少有一半是受了他那几句话的影响。要不然,铁矢说不定会被蓝血妖后逼得跟佛门大打上一场。哎,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自然可恨。”
这些道理费沫这种老江湖自然比他们这些年轻人看的更透彻,然而他终究俗务缠身,有太多事情需要他操心费神了,是以才会显得如此迟钝。尤丽的话明显不单纯是说给自己听的,费沫看向岚若,问道:“孩子,你怎么看待墨云天呢?”
这个问题让岚若不由自主的想起墨云天曾对自己说过的秘密:三界苟安,吾当乱之。“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抱着同样的信念,不曾改变吗?不知道……”但既然是秘密,他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于是摇了摇头,说道:“殿下的智慧,恕岚若理解不了。”
“哼!”对于这种明显言不由衷,而且吃里扒外的言辞,霍金斯自然是大为不忿了。正要发作,却被费沫拦下了,听他言道:“墨云天确实是一个非凡之人。孩子,你能跟他拉近关系并不是什么坏事,”说到这里,费沫的语气转为郑重,“但你要记住,你终究是罗斯柴尔德家的人,凡事还是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岚若低头应道:“是,义父,岚若时刻谨记,不敢或忘。”
“嗯。”费沫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岚若摆了摆手,说道:“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岚若你可以自便,不用急着跟回来。”说完便带着其他亲随离去了,霍金斯不愿意待在岚若身边,也是跟着一道走了。
费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岚若当然明白。尤丽更善于察言观色,说道:“族长这是要哥哥你做赔罪的说客啊。那铁矢摆明了要借此立威,怎么可能因为哥哥你几句话就放过罗斯柴尔德家呢?这个差事可不好办。”
对此,岚若没有什么可说的。沉默是他最好的回答。
索性这会儿尤丽也顾不上他的答案。她正为场中发生在广慧身上的变化而激动着:“哥,快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