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音竟然是双性恋？
对于这种看似毫无边际的猜测，智玄疑惑，明火火更疑惑：“你凭什么这么怀疑？”
墨云天只说了六个字：“仇恨的稳定性。”
失去师傅固然让智玄十分难过，但最让她难以释怀的还是吟音那“绝不放下”的仇恨。这让她师傅广慧的牺牲失去了原本所期许的意义。
她点点头，大致上认同了墨云天的说法：“如果单单是对阿蕊的爱，吟音施主的仇恨不会如此坚定。也许单单是时间就会削弱仇恨。但如果加上对师傅的爱与恨，那就形成了一个死结。小哥哥，你是想告诉我，师傅没能消解她的仇恨是因为不明而导致的方法错误？”
仇恨拥有着强大的迫使人实现渴望的念力。它能使人忍受痛苦折磨、挖掘潜力极限、透支生命激情……总体这一切加起来必然会是一股誓不罢休的力量。但与此同时，仇恨也在摧毁仇恨本身。它将自己不断地压缩，希望从中压榨出更多东西来。总有一天，它会把自己压碎。壳破了，它会流的到处都是，却再也没有汇聚起来的可能。三百年，即使是对于不会遗忘的元婴修士来说，它也足够长了。吟音却完全没有仇恨崩溃的迹象。她太坚定了，就好像仇恨是发生在前一天。
墨云天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叹了口气：“我认为仇恨是不可能消解的，吟音的怨恨说出了仇恨不可改变的本质。而物质差异所构成的唯一性和时效性又使得它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复原。但你师傅确实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某些东西对他的强烈吸引使得他过分执着与舍身成道，从而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说到这里，墨云天脸上现出忧色：“我想，你师傅的轮回也许没有那么顺利。”
这对智玄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但她终于还是镇定了下来：“你说的对。外道无处不在，师傅刚刚开悟道心不稳，再加上形势所迫，急切间竟然被外道所侵。难道真的是劫数吗？”
墨云天安慰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这终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便是我，也只是后知后觉罢了。”这些也确实是他刚刚想到的，既然想到了，他就不能瞒着智玄，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而且智玄也是刚刚得道，他可不希望智玄步了他师傅的后尘。
智玄苦涩地摇摇头：“小哥哥你凭借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真相，师傅作为当事人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看来终究是劫数了。我佛慈悲，盼能保佑师傅度过劫难。”
说到这里，智玄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先是疑惑，然后怀疑，继而欣喜，脸色迅速变化着。墨云天看出她的情绪波动，关心道：“玄玄，不要想太多了。这些事终究不是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够改变的。”
“不是不是。”智玄连忙摆手，继而问道：“你方才说物质差异所构成的唯一性和时效性又使得它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复原，所以失去一切的仇恨不可能消解。但如果心怀仇恨的人被注入了新的人生意义，或者说新的一切，那么她是不是就会放下曾经的仇恨？”诱因和结论看似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智玄就是通过这么一句话想到了新的、她觉得合理的可能性。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有些激动，同时也怀疑着：“我知道这样很难，可毕竟是一个方向，对吗？”
她紧张地看着墨云天的反应，只盼他能认同自己的幻想。她这个设想确实很具有建设性，墨云天也是为之陷入了沉思之中。这时明火火就插进话来：“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哎。”
智玄答道：“我们在探讨超越仇恨的可能性。”
“超越仇恨？之前不是说消解仇恨吗？”明火火疑惑道。
“事实证明，仇恨不可能被消解。”智玄答道。
“消解都不行，还要超越？那岂不是更不可能？”明火火更加糊涂了。
对于这个问题，智玄也只能报之以苦笑。她也是刚刚想到它的可能，在没有得到墨云天的肯定之前，她并不能确定那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
“消解和超越并没有高低之分，更不是子集关系。”墨云天终于思考结束，对明火火解释道：“譬如，在没有食物的条件下，你不可能通过进食来消解饥饿，但却有可能通过升华自己的能量供给系统来规避进食这种低级的存活方式。虽然升华，或者说超越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在理论上，它确实是成立的。”这无异于认同了智玄的设想。她终于开心起来，笑容爬上嘴角。
但墨云天的深思熟虑不会只有这点程度，他继续说着：“道，在很大程度上能满足这个条件。得道本身便是赋予了人生新的意义。然而闻道就已不易了，得道何其困难。恐怕也只有佛能普度众生了吧？至少只有佛抱着这样的理想。当然，吟音的情况也指明了另一种东西：爱。”
“爱？”智玄点点头，不过还是发出疑问。明火火则完全是不解了：“爱？如果按你所说，吟音是双性恋，并且深怀着对广慧方丈的爱的幻灭之恨，她如何再得到爱呢？广慧方丈并不爱她，甚至不知道她对自己的由爱生恨。”
墨云天笑眯眯地问道：“倘若知道呢？”
明火火终于恍然大悟，叫道：“对啊！广慧确实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如果他能认识到这一点的话，吟音的仇恨或许能淡化一些。又如果她还有时间和其它的机缘的话，说不定真能超脱过去的仇恨？”想到这里，她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之惋惜不已。
“爱、道……”智玄喃喃自语，终于满足地点了点头。
墨云天的话并没有到此为止，他还在继续着思维的发散：“但超越或者说升华必须建立在低级和高级之间的差距上。倘若仇恨发于大道、自于大爱，超越也就无从谈起了。”
“大爱、大道也会有仇恨？”明火火很是不解。在她看来，大爱、大道应该已经脱离了那些不好的东西，不应该再因为执念而萌生仇恨才是。
墨云天却肯定道：“有！比之小爱、外道更加激烈和血腥。”
明火火纳罕道：“那岂不真的无计可施了？”
墨云天点点头：“所以所谓的消解、超越终究还是小道。正如包治百病不及百毒不侵，智计似妖何如仁者无敌。大道相抵触的仇将会是最终极的矛盾，大爱生出的恨将会是最终极的毁灭。”
然而那终究太高级了些。智玄并没有为之而叹息，依旧微笑着道：“即便只是小道，如果真能做到，我也会很满足的。”她并不介意大道小道之分，因为她要的只是普度众生，拯救那些苦海中的弱者凡人，而非企望改天换地，掌握至高无上的的权柄。
墨云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享受着这圣湖的晚景，以及晚景中的温情。
“哎，你们也真是无聊。好不容易在一起，还整天说这些烦死人的大道理。你看这湖多美呐，春宵一刻值千金，知不知道？”明火火突然不耐烦地说道。
墨云天则立即反击，其实是蓄谋已久的怨念：“是你破坏了气氛好不好？要不然这会儿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去你的，你行不行啊？还孩子，有能力吗你？”
“我是化神夫妇的子嗣，基因天生就完满的。你说我行不行？”
“我说基因的事了吗？我是说……”
“我你妹，你凭什么质疑我……”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已然涨红脸的智玄忍不住发火怒叱。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发飙，感觉还真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