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墨云天还有点茫然。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面前显出一面水镜,他从镜中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和红宝石一般猩红的眼睛。那种红色在墨云天意识到之后便逐渐散去。但这样奇异的状况自然引来了有心人的探视。
“墨云天的眼睛怎么回事?”廉贞子暗中同贪狼子袁星罡传音问道。其实这个问题至少被十个在场之人重复着。
“不知道,不过他的情绪波动很大。”袁星罡回道。
“许是神通,又或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廉贞子随意猜测到。
渐渐发现大家都很关切这个问题,竟然破军子、文曲子、禄存子等师兄妹都在私下里讨论这个问题,袁星罡由是建立一个隔音结界对师兄弟们答道:“应该都不是。大约与他父亲有关。”
“啊?这能有什么关联?之前广慧死的时候他好像就没什么反应?”这是破军子的疑问,不过也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想法了。
“这正是问题所在。”对于这个问题,袁星罡几乎已经肯定。随即提醒道:“好了,你等还是不要知道太多。对你等并没有好处。”
众师兄弟默然,心中则难免有些猜测。这时才发现贪狼师兄是对的,想那么多干嘛?反失了清净之心,这于修行实在没有任何好处。廉贞子却还不愿罢休,转而说出心中真正在意的问题:“好吧。反正一切有贪狼师兄在。不过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也多少能猜出墨云天的心思,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像墨云天自己所说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墨云天未必会采取行动,但知道‘内情’的人却不会坐以待毙。”袁星罡提到了墨云天曾对岚若说过的话。那时他已经走了多时,并不在现场。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墨云天在有见证人的情况下开口说过的每一句话。
“唉,又要流血了。”廉贞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想到:“师兄,你说墨云天是不是故意的?他其实是想要引得别人出手,好让他有更理想的借口反击?”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地往智玄那便瞥了一眼,心中更加笃定了这种推测。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袁星罡也无法确定。袁星罡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想明白了。猜忌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会疯狂生长起来,在恐惧的滋养下,没有人会知道它会长成如何凶恶的东西。当然也有可以肯定的东西,就像廉贞子说的:又要流血了。
只不过,现在考虑这个还嫌早了些。铁矢与五大势力的矛盾才是现在迫切需要处理的事情。
广慧的遗体终于在明佛真火下烧尽,只余下六颗晶莹剔透、宝光灿灿的舍利子。紫、白、青、金、黑、赤,这是修炼《大明咒经》之人焚化后才会出现的特殊舍利子,它还有一个学名:明心舍利。当然,广慧的《大明咒经》没练到家,否则舍利子不会是六颗不同的颜色,而会是一颗六色,乃至于一颗十二色。
智玄用绢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然后收入了储物戒中。明心舍利是遗物,更是宝物。众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因由,但却很容易就估算出它的价值——一位的道高僧的遗骨舍利至少值一件天阶法宝。但这东西既然在智玄的手上,就没有人敢对此再抱有觊觎之心。
它对智玄来说当然只是遗物。看着师兄的眼睛,智玄坚定地说道:“我会把它交还给师傅的。”
释放对着她咧嘴一笑:“也好,省的我不小心拿去换酒喝。”
智玄知道师兄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却不会干这种出格的事情,他只是开个玩笑舒缓一下阴郁的情绪罢了。于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释放却没想到她竟然不以为忤,赞叹道:“爱真是个好东西啊,连咱们的佛子都变幽默起来了。嗯,和尚我是不是也该找个女菩萨思思凡了。哈哈。”
智玄终于皱起了眉头,叱道:“师兄!”
释放见师妹板起了脸,笑的更畅快了。只是故意不发声,还做了个封口的俏皮形状。待得智玄脸颊泛起红来,他才收起嬉皮笑脸,冲着智玄单手施礼道:“智玄,师兄要离开了。”
智玄并没有惊讶,只是问道:“去往何处?”释放卡在混元圆满的境界也有些时候了,智玄猜想他大概是想找一个觉得合适的地方闭关破境。
释放收回右手负于身后,看了看天边的浮云,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答案算是简短,却也很抽象。那大约是一种状态,而非指什么地方。经历了这许多,见识了这许多,释放终于明白:“道”才是修行者真正应该追求的东西,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过是梦幻空花、南柯一梦。
智玄点点头,揖手还礼道:“阿弥陀佛,祝师兄早日成道。”
释放却好似并不在意这个,只道:“随缘吧。”然后又拱了拱手道一声:“珍重!”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没有再同任何人说上一句话,乃至于道别。
释放虽然身份特殊,但却因为其无法无天的性子为多数高层所不喜,在普通同门师兄弟中人缘也不是太好。是以对于他的离开,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而那些关注着的人也并不想上前做什么挽留。
智玄在一日之间送走了师傅,也送别了师兄。即便是她,也禁不住发出感慨:“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吗?”
这话自然是问向墨云天的,但却不需要回答。看着明火火莫名其妙的好奇眼光,她得到了答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是因为人各有志,但如果志向相同,这句话就不成立。她相信墨云天的话,为了同明火火在一起,为了捍卫自己的意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而在她的眼中,这样的决心人人都有,却只有墨云天有着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墨云天只是对着她安慰式地笑了笑。然后耳边音响起袁星罡的声音:“怨憎会,爱别离。佛子也会为此感慨,乃至于疑惑吗?”
袁星罡想要说服铁矢,却是选择从智玄身上找突破口。但这未尝不是智玄想要的,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袁星罡的意图,并作出配合:“孤独是生命的天性,得道并不能消除这个问题。”
“哦?”袁星罡露出微笑,顺着话题请教道:“那佛子以为如何才能得到解救呢?”
智玄只以一字作答:“爱。”这是之前与墨云天探讨所得的结论,之后的几天则一直沉浸在这个字的奇妙之中。越来越笃定它的正确性。同时为之产生一种分享的幸福感受,羞涩随时而至,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
袁星罡则按部就班,三两句就将话题引到了题上:“如昊王这般,还是殿下这样?”他有意引起铁矢和凌可儿的瞩目,却故意不往那边看,仿佛只是专心于问题的理论性。
戒色便是戒分别心,智玄很早就说过这个问题,心中自然不会琢磨这种分别,于是反问:“贪狼施主以为有什么不同?”
“拥有、祝福,或者小爱、大爱?”袁星罡依旧一副探讨的架势,没有正面回答,但这样明确的区别划分已无异于指桑骂槐。
铁矢本不愿与袁星罡说话,这会儿也是忍不了了,“袁星罡,你什么意思?”
“佛子是得道之人,贪狼心有困惑,是以出言请教。当然,说是求教、求道,或者论道,亦无不可。”场间已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袁星罡却依旧一副学究的疑惑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是人们眼中见到的本来面目,都值得探讨、怀疑,也都没什么可计较的。
“鬼鬼祟祟,拐弯抹角。有话便说,有屁就放。”铁矢有些不耐烦,不过却没有要发作的意思,只是口头上并不客气,该骂还是照骂不误。
袁星罡并不置气,见铁矢有了搭话的意思,反而露出欣喜之意,口气上却依旧是不温不火:“贪狼以为,五大势力伏击昊王妃确实错得离谱,但昊王的反应也过激了些。须知战端一启,生灵涂炭。”
“哼。”铁矢冷笑一声,不屑道:“本王没有涂炭生灵的嗜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如果五大势力非要将世界捆绑在他们的战车上,本王也在所不惜。”
“战皇道统便是这般自私?”袁星罡眯起眼来,郑重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