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取药液的药材是一股脑丢进火里的,大火一裹,再翻上几翻,火焰扑腾间便完成去芜存精的工序;而催化剂干脆就没怎么筛选,只是用虚灵剑化出剑影一通乱搅,仿佛只求将其打成碎屑便可。并且这一次墨云天一下就提取了两份材料的量,这是打算两粒一起炼了?
还不待两样工序完全结束,大火突然翻卷起来,不一会儿便变成两条长龙将所有材料一股脑吸入腹中。正式的炼丹这便开始了。然而在旁观者的眼中,这却更像是一次绚丽的法术杂耍。
两条长龙惟妙惟肖,形态却各有特质。一条身上泛着精细且严密的青鳞,俊朗而威严;另一条则颇具丑陋之象,只因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聚在一起,使得其它部位稀稀落落的,仿佛癞皮狗身上的疥癣。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只当这是两尊火焰幻化而成的丹炉,龙嘴部位还是不断喷出烟霞并在头前汇聚成丹丸的形状。只是更大些,倒更像是龙珠的造型。而当两头长龙丹炉开始针锋相对,并渐渐将两粒丹丸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有多么疯狂。
两个龙头相对,两粒丹丸相距的位置也是越来越近。它们当然不会相互碰触,这样两个极不稳定的团体相撞必然产生毁灭性的灾难。但即便是隔着一层空气,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也早已开始了。
初始时,它们像是两个隔着一个过道的邻桌同学。它们相互吸引,相互探讨。渐渐地,攀比心壮大起来,吸引变成了嫉妒,探讨也变成了较量。当嫉妒变成仇恨,它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随着丹丸的变化,两条龙的身躯也逐渐变得暗淡下来,并开始纠缠在一起。
及至此时,智玄他们才看懂墨云天心存的灵丹妙计。
没错。战斗,以不停的战斗来提升和超越自身,以至于终于产生了灵性。不得不说,这是一条捷径。炼丹者不必真的能完全掌握炼制丹纹的所有精妙细节,而只是要让丹纹“自己”蹦出来。不过,这却也不能说是投机取巧。墨云天多次的成功经验证明这条路是确实可行的,只是没有那么容易每次都成功而已。就像这一次。
这种炼丹方式虽然疯狂,但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又是分外的直观。直观到可以用一目了然来形容。初始形成的丹丸就仿佛是透明的泡泡。随着炼制的持续,透明泡泡的内里不断被注入色彩斑斓的烟霞泡沫,同时这些色彩斑斓的烟霞泡沫又以互相印证、互相学习、互相比较的联系构建、变化着。
在妙虚真焰的影响和烘托下,它们就像是两个不断运转的神秘星域。看着那些或璀璨、或闪烁、或若隐若现的纹络,第一次经见的旁观者们忍不住想到:原来这就是丹纹。它不只是丹丸表面上的纹路,而是整个丹药内部的特殊经络。若非如此,灵丹又凭什么有着普通丹药所无法企及的神效呢?
丹丸的变化并不总是那般激烈,到后面的蕴养期时,两枚丹丸的内部几乎已经凝滞下来,唯有那些璀璨的像星星一般的小点反复闪烁着,仿佛静夜里的星空。但越是这样,紧张的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便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也能感觉的到。
失败就这样发生了,不是在激烈疯狂的炫丽表演中,而是在这样谨慎且凝重的极力克制之下。安静的丹丸突然变得狂躁无比,迅速闪烁两下就膨胀开来。内部的亮星们发出璀璨的强光,屋内霎时亮如白昼。而外部的透明外膜此时却变成了蜡黄的蛋壳,噗一下裂开了,很快就破碎成千百片,随风而逝。
墨云天曾试图压制丹丸的暴动,没有成功。也因此失去了控制爆炸的最佳时机。仓促应对,虽然以天离罩封住了强猛的冲击波,却也被搞了个手忙脚乱。
炼丹没有说百分之百能成的。而况墨云天总是在不断第挑战自己的极限,即便是同一种丹药,他也要不断地尝试各种不同的炼制方法。
所以这样的失败对于墨云天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在此之后她略微顿了一下,那是在回想炼丹过程中的具体操作细节,以及发生错误的原因。
下一次炼制很快又开始了,几乎是上一次炼制工序的翻版。在旁观者的眼中,前后两次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唯一的差别就是,上一次失败了,而这一次成功了。
两粒丹丸在最后时刻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梦幻的火焰在它们的外侧翻卷荡漾,然后又渐渐归于平静。丹丸的透明度渐渐下降,隐约能看到内部的物质也在凝固下来,随即变成十足的金黄。那表面上显映的玄奇符印形成的独特纹路便好似之前拱卫着它们的长龙一样,一圈圈地缠着,令丹丸显得更加珍奇了。
失败的莫名其妙,成功的也莫名其妙。除了墨云天本人,其他人根本无法得知这其中的玄机。唯有静默的瞩目,然后是发自肺腑的赞叹。
看着精美的丹丸在虚空悬浮、颤动、游弋,仿佛得见幼儿新生,那种奇妙的感动溢于言表。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在丹也是一样的景况。五品丹并不是多么高不可攀的品级,然而一旦加上一个“灵”字,其间的玄妙就不再是单纯的品级可以比拟的了。
墨云天早已不是初次经见,却依旧表现出十足的欣喜和玩味。然而终究是简单蒙昧的一点灵性,并不值得过分在意。于是在凌可儿的希翼渴望中随手一挥便将其扫向了物主。
凌可儿接到两粒定颜灵丹时候忍不住抖了一下,许是灵丹天性的灵明所致,又或是太激动了?兼而有之吧。
一粒翠绿色的普通丹、两粒金色的灵丹,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永驻青春之所在。多年夙愿一朝得偿,那种感受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形容。然而一转眼,她就从两粒金丹中拿出一枚塞入了口中。随即随手将其它两枚定颜丹化成了碎渣。
女人心海底针,铁矢怕是永远都猜不透了,却依旧不忘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婆,你搞什么啊?”
对于这种蠢货问的蠢问题,凌可儿也是充满了恨铁不成钢,冷冷哼道:“我跟你说不着!还是说你有意见?”
碰到这么横的主儿,铁矢也只得认怂:“当然,您是领导,您说了算。反正你也吃过了,留着确实也没啥用。”心里却止不住地纳闷:就算自己用不到了,也能留着送人啊。咱倒不指望能卖几个钱,可师父那老家伙可是有好几房小妾的……
其实智玄也有着同样的疑惑。她自然不会对定颜丹有什么想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认同这种暴殄天物的做法。身旁痴画却是动见观瞻,对于师尊的困惑也很清楚,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她如何愿意?也是装作不知道。
墨云天却不怕得罪凌可儿,尤其她刚毁掉的可是自己的杰作。虽说他并不在乎已经炼出来的东西到底流向了哪里,但那毕竟有他一分因果在里面,凌可儿这般完全没有顾忌他的感受,由是讥笑道:“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四字足以冠之。”
“哼!”凌可儿把眼一瞪。
“啊?”铁矢这是下意识的感兴趣。
智玄无言,依旧是一脸茫然。
墨云天如何肯受恐吓,针锋相对地道出谜底:“同行相妒。”
“哦……”谜底揭晓,铁矢自是恍然大悟。智玄也终于显出恍然之色,总算是明白了:行业是后天的选择,性别却是先天的定数。女人善妒,美女更甚,凌可儿怎么可能让定颜丹流出去被其她女人得到?
小九九被拆穿,凌可儿反而不必再扭捏作态,凤目向天一剜、玉手往腰一叉便是一副娇美泼辣模样,“是又怎么样!老娘的东西,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要你一个火头工管?”
这种话是不必接的。却有人接口道:“火头工?谁?”声音是明火火发出来的,且是带着浓重醉意的不解。她像一阵狂风般闯了进来,速度迅捷无比,却是跌跌撞撞颠三倒四。只是一眨眼便绕着凌可儿转了三圈,卷起的香风差点把屋里的人熏晕。
明火火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
看着几乎是一头跌进怀中的明火火,墨云天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严厉,就仿佛抓住逃课学生的教导主任一般。只是却没有开口责骂,让人忍不住以为是在酝酿更为严重的惩罚。